大同总兵气得快晕过去了。
这幸亏是大同城内军户居多,比一般城镇的百姓们还是见识多些,不然整座城都得完蛋。
饶是这样,城内的乱象也对战况起到了不可避免的干扰,瓦剌与先前已经快被打成散兵游勇的鞑靼不同,士气正虹,大同守军本来就守得极为辛苦,被这一闹,与瓦剌足僵持了三天三夜,填进去不知多少兵械,最终,才勉勉强强地守住了城门。
……
雪片一般的参劾奏本飞向京城。
皇帝在文华殿里打开一份,脸色就难看一分,又打开一份,脸色更难看一分,看到第三份,终于不是告代王府状的了——而是代王府的上书,要求皇帝做主,命当地官府协助捉拿春英归案。
皇帝颤抖着手,将奏本掷于案上,喘了口气,喉头滚动,猛然呛咳出一口血来!
「皇上!」
「快请太医!」
「皇上,太医说了您如今决不能耗神动怒——」
半个时辰以后。
内阁诸重臣担忧地聚在乾清宫外面。
灌下一碗汤药的皇帝不顾太医的劝阻,将臣子召集进来,怒声道:「看何处还有地方,立即选一个出来,把代王府这一窝废物统统迁走!」
为首的方学士犹豫片刻,跪下道:「皇上,眼下不是好时机,代王府人丁易迁,搅乱的人心难以恢复,若于此刻将他们迁走,恐怕百姓以为是避兵灾,人心更加浮动……」
皇帝在方学士的劝说中冷静了下来。
若是从前,他不需要顾忌到如此地步,瓦剌闹得再凶,御驾亲征一回,什么民心都稳下来了,但他现在的身体,不容许他做这个选择。
皇帝心中憋闷,道:「那要怎么处置?成锠虽不成器,勉强还能管些事,结果——就这么把自己荒唐死了!亏他们还好意思找朕做主!」
方学士沉吟着道:「外臣不能预王府事,须得从代藩里重新挑一个镇得住的人,出头理事,弹压住众王孙。」
大同总兵手握重兵,还被闹得那么狼狈,正因领头的是代王府的龙子凤孙们,他处置不了,局面才险些失控。
皇帝道:「哪里还找得出来?剩下的这些有一个中用的,当时就脑袋清醒地拦住了,也不至于闹出这场乱子!」
皇帝这是一针见血,御榻前的大臣们也觉无言,想想代王这一家子,最早时,是先代王世子纵欲早亡;随后,先代王被一个馒头噎死;如今轮到第三代的朱成锠了,他就像要追随父祖风采似的——强抢民妇,被不堪受辱的民妇一剪刀戳死。
祖孙三代,竟没一个死得体面,记宗谱的人都得挠头皮,不知怎么给他们遮这个羞。
找不出来也得试一试,方学士想了一下,从头问起道:「皇上,代王府大公子殁时无子,即是说,他这一支后嗣已绝?」
皇帝闷闷点头。
他其实想骂朱成锠两句,没儿子就没儿子罢了,失心疯了去祸害无辜民妇,话到嘴边心念一动,他这后宫缠成这个乱麻样,可不是差不多的缘故吗?
这一声就骂不出来,因此倒又冷静了些,琢磨起眼下的问题来。
朱成锠虽然到死在旁人嘴里仍是一声「大爷」,但他嫡长身份毕竟不同,这是无可取代的,虚悬的代王爵始终属于他,他活着,谁也越不过他去,他死了,继承权按制就归于他的儿子,明明白白,没什么可争议的。
但是,他还无子,那情况就复杂起来了,可以分裂演化出三个可能。
其一,皇帝恩准他从旁支里过继子嗣,嗣子以小宗入大宗,与亲子一般承袭王位;
其二,皇帝不允他过继,嫡长谱系断绝,代王府以绝嗣,除国。
以及其三,朱成锠照旧绝嗣,但不除国,继承权顺序移至与他血缘最近的兄弟,兄死弟及。
皇帝将三个可能都说了出来,询问众人意见。
臣子们有些相持不下,有认为该过继的,有认为该传弟的,倒是没什么人认同除国——不是臣子们乐意养着这么些宗藩,而是各人心里有数,再丢人再拿不出手的亲戚,那也是亲戚,皇帝或训或关都可以,真除了国,把亲戚的饭碗打碎,让人讨饭去,那是不太可能的。
因为朱成锠当年干的糊涂事,皇帝把代王的王爵从登基一直扣到现在,但终究,也只是扣着,不是剥夺。
争论一阵以后,方学士眼见互相说服不了,便提出建议:「皇上,镇国公为宗人令,最通宗藩承继,不如请镇国公来参谋此事。」
他这是公允之见,皇帝点头:「可。」
镇国公很快来了。
他先震惊道:「代王府的大公子怎么也——唉!」
他年纪很大了,拖拖拉拉地唏嘘了一阵,皇帝开恩给他赐了座,忍着没有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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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读守则 卷三 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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