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祠堂,由两排并五间堂屋组成,北面为正堂,南面则为副堂。屋脊高耸,檐角飞扬,一走进去就叫人打从心底油然生肃。
裴泽推门进去时,裴从业就站在祠堂正中。黄铜烛台上,巨烛燃起幽幽的的光,笼在他身上,森冷漠然。
因裴公起于草莽,并无多少显赫家世,香案上供奉的牌位也寥寥无几。厅堂宽阔,更显落寞。
「父亲,您……」
「跪下。」
裴泽愣了片刻,心中虽惶惑,还是乖乖照办。
裴从业缓缓转过身,神情沉在昏暗的烛光里:「那件事,六皇子应当跟你提过,你考虑得如何了?」
裴泽眼神暗下,抿唇沉默。他知道父亲所言为何,只是那事……他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
裴从业明白他心中的犹豫,上前两步,眼中郁色渐浓:「我知你心中不喜,可这世上许多事都由不得你。就像你不喜欢妩儿,但又不得不娶她一样!」
案上烛火晃了晃,像被风惊着似的。裴泽眼神空洞,隐约听见双手僵硬的骨节摩擦出的咯咯声,良久后又无奈松下。
「你是英国公世子,终要撑起这英国公府的门楣。情爱什么的,于家族利益面前只能让道,更何况,她母妃当年和贵妃娘娘间还有过恩怨,你们注定没有结果。」
最后半句话,尖利如刀剑,猛然捅入心房,痛得他肝肠寸断。与她之间的鸿沟,他怎会不知?
裴从业拿捏住他脸上的苦涩,侧身往边上一让,露出身后的火盆。裴泽抬眸一看,瞳孔骤然紧缩。火盆里面置着的,都是他的画,而画中人只有一个。
「去,把这些都烧了,连同你心里的念头,一把火,统统烧干净!」裴从业缓步上前,取出火折子递给他。
裴泽迟迟不肯接,强自偏过头,无声反抗。裴从业淡淡笑了下,自己点燃火折子,悠悠往火盆里一丢。
暗黄色火苗舔舐着画纸,画中美人渐渐收敛笑意,化作簌簌落灰,戚戚然积压在盆中。裴泽眼睛瞪成铜铃,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画,火光映在他眼中,烧在他心里。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自晓事起,父亲就以玩物丧志为由,不许他留有心爱之物。幼时喜欢的玩具,现在喜欢的人,只要是他出自真心爱重的,父亲都不允准。
最后的火苗烧尽,他倏地抬头,对着裴从业惨然一笑。英国公世子?表面上瞧着光鲜,实则连喘气都要小心翼翼。
裴从业心尖一颤,被他眼中陌生而鲜明的恨意骇住。透过那双眼,他仿佛能瞧见过去的父子时光。
「爹爹,爹爹,快带我去骑马!」
「爹爹,我想学射箭!」
「爹爹,我娘亲去哪了?」
……
好像就是那时,他妻子过世之后,这孩子脸上的笑就消失了。一言一行越来越有世子风范,却也越来越不愿同他交心。
「我不求我儿大富大贵,只求他一生平安顺遂,喜乐随心。」
念及亡妻的临终遗言,裴从业心口一阵绞痛。不忍再看儿子的脸,赶紧转过身。望着香案上的牌位,才软下的心又渐渐硬起来。
「当初,先帝发迹于草莽,追随他的人有多少?封侯拜相的人又有多少?可现在呢?几宗谋逆,诏狱大兴,多少勋贵被褫夺爵位,剩下来的,似我们这样的人家,还有多少?你细算过吗!」
裴泽不语。
裴从业叹了口气,继续说,声音有些空凉:「你二叔那房的情况,你应当清楚。如今,我也因你妹妹的事,不好再在朝堂上随意冒头。」
他转过身,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元珩,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裴家的未来,就全靠你了。」
掏心窝子的诉说,同平日的训斥比起来,可谓毫无胁迫力。裴泽听完,心却空了一半。木然抬高视线,瞥见父亲嘴角的笑,鬓边微星,他忽然心头微微发疼,钝钝的疼。
弯月似镰刀垂在天际,在夜色中浸出凄凉的白。
裴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祠堂的,若真要去形容,大概同行尸走肉无异。膝盖因久跪而酸麻,心比膝盖更酸。仰头望着满天繁星,璀璨似她的眼。
那日,她送他糕点时,他为什么没同她道谢?拖到现在,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了。在她身边很轻松,可惜,他这人命中注定不得轻松。
「世子爷。」
庭院外,草木葳蕤。丫鬟们见裴泽回来,齐齐俯身行礼。他却绕开众人,径直奔向院中碧池,对着满天星河,仰面倒下。
池水漫来,稀释他心头的燥热。星辰也同她的笑意一块,从天上飘落,被池水淹没。
十月末,秋风萧瑟。
旭日东升,顾泊如被窗外的小鸟吵醒,揉着额角洗漱出门。今日是马球赛正式开场之日,他作为主办人,不得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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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出闺阁 下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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