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雅芳没理，只夹了一筷子烧鹅吃了，又皱皱眉：“这上面咋还有毛，哎呀，看着没胃口。”又夹了一筷子鸡丁，看一眼，搁回碗里：“这颜色，一看就是酱油放多了，咸。”看一眼翟依然，又看着翟凌霄：“出来吃还是少吃鸡，这春天不是那啥流感么。”
　　夏夕凉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那啥流感，不就是H7N9嘛……这话什么意思啊，带大家吃饭还是害大家了？
　　“还有这茶，味道一般。”凌雅芳既然是不满，自然对面前整桌都挑挑拣拣，无非想传达的就是，不如回家做饭，在这浪费钱干啥，还吃不好。
　　老人家永远都是这样，无论是富足还是拮据，节省永远是他们的美德。尤其，在出去吃饭这个问题上，外面的，哪能和家里的比？无论是干净还是斤两，合口还是价钱。
　　夏夕凉撇撇嘴，无奈看一眼翟凌霄，对方也用无辜的眼神看她。
　　“妈，那你看要不要加点啥？”夏夕凉看了看桌上的菜。一盘铁板花菜已经吃的差不多，烧味是广东特色，但凌雅芳那么一说，肯定是不愿意吃了。鱼头汤不顶菜，也是为了给翟依然喝才点的。剩下就是一盘宫保鸡丁，一个扬州炒饭了，和鱼汤一样，主要是给翟依然吃的，这家分量原本就不大，翟依然那碗吃完，也就没剩下多少了。
　　“不用不用，这么多菜呢。”凌雅芳摆摆手，年轻人就是爱乱花钱，凑合吃吃就行了。
　　“妈不是觉得这几个不太好么，再加个菜吧。”夏夕凉笑眯眯，语气里却夹了点刺儿。刚刚你不是还嫌这有毛那个咸还有可能引发流感吗？
　　“不好归不好，但是能吃啊。”凌雅芳白了一眼夏夕凉：“你们是生在好时候了，我们年轻的时候，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夏夕凉朝翟凌霄看一眼，眼神同情，透出“原来你小时候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这么惨啊”的意思。
　　翟凌霄撇撇嘴，开口打断了凌雅芳马上要开始的“忆苦思甜”。
　　“妈，你看这些够不够吃。”他指指桌上的残羹剩菜：“不够我们就再加一点。”
　　凌雅芳听他这么说，也不挑剔饭菜了，舀了勺汤浇到米饭上：“有啥不够的，大人凑合吃就行了。你俩也赶紧吃吧。”
　　夏夕凉看这桌上小半盘炒饭，三四块烧味，还有一半宫保鸡丁，又看看翟凌霄的盘子，几乎是干干净净。她知道翟凌霄不太喜欢吃宫保鸡丁，加上这几天他有点上火，嘴里起了个溃疡，辣的吃起来也算是受罪。心疼老公，也想让女儿再吃一点，于是还是叫了服务员过来，点了一份小炒黄牛肉，又嘱咐不放辣椒。
　　“哎呀，不用加了，不用加了。”凌雅芳嚷嚷，凑过去看了眼菜单，一份小炒黄牛肉要48元，够她买牛肉买辣椒做几顿了。
　　“这么贵，费这钱。”凌雅芳小声对夏夕凉说：“想吃，回头我给你们买肉炒，保管比这里好吃。”
　　“妈，你做饭是好吃，我们有口福。可是现在这不是没啥下饭的菜了么。”夏夕凉解释着。
　　“这不是还有鸡丁。够了够了。”凌雅芳指一指刚刚最被她看不上的宫保鸡丁。
　　“凌霄长了个溃疡，这个辣。”夏夕凉用胳膊撞一撞翟凌霄。
　　翟凌霄顺应地点了点头。
　　“凌霄还没吃啥呢。”夏夕凉笑颜如花：“是不，老公。”
　　“嗯嗯。”翟凌霄无奈的夹起一筷子鸡丁，又配合地“嘶”了一下，表示自己确实有溃疡，也确实吃不了辣的。
　　“那你还点。”凌雅芳心里叨咕着，却没在说话。
　　夏夕凉对翟凌霄的反应非常满意，朝他笑一笑。关键时刻，老公就是挡箭牌，尤其是挡婆婆。
　　凌雅芳果然不再说不要加菜的话。
　　可不知为何，一个小炒等了快半小时都没上，期间翟凌霄用烧味、宫保鸡丁和鱼汤里的芥菜，忍着溃疡疼痛，也把两碗白饭吃完了。翟依然吃完炒饭，玩的累了，此刻昏昏欲睡，小脑袋不住地点一下，又点一下。凌雅芳和夏夕凉更不用说，给翟依然喂饭前，也垫了几口，此时也不算饿，等小炒的胃口也没了。
　　“服务员，服务员！”凌雅芳见菜半天不上，孙女又一副想睡觉，随时会哭闹不配合的状态，嚷道。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一个小伙子走过来。
　　“我们点的菜，怎么还不上啊？”凌雅芳嚷嚷：“都这么长时间了。”
　　“不好意思，我看一下。”那小伙子拿起订单看了看，皱了皱眉，客气道：“我催一下厨房。”
　　“不用催了，我们不要了，结账吧。”凌雅芳说道。
　　恰在此时，另一个服务员端了一盘菜走过来放在桌上。
　　“我们不要了，拿走吧。”凌雅芳站起身准备穿外套。
　　“阿姨，已经上了。”服务员微笑道。
　　“那是你们上的慢！”凌雅芳不乐意了：“这么长时间。吃完了上，谁要啊，拿走拿走，反正我不要。”
　　“阿姨，您看，这不太好吧。确实上的慢，我们道歉。但是上了的菜，退不了啊。”那服务员很为难。
　　“我又没吃，为什么上不了！”凌雅芳火气上来了：“是你们上的慢，为什么要我们买单？”
　　她嗓门大，引来旁边几桌的瞩目，还有一点点窃窃私语。
　　一盘热腾腾的小炒黄牛肉，此刻放在桌上，趁着旁边狼藉的杯盏盘碟，显得那么不合时宜，那么多余，那么尴尬。就好像此刻夏夕凉的心情。
　　“妈，一个菜，打包就行了。帅哥，你去算一下，这个我们打包。”夏夕凉连忙打发了服务员。
　　“干嘛啊，一个菜不是钱啊，你们赚多少啊，烧的啊。”凌雅芳见媳妇竟没有跟自己站在一条战线，不仅帮着外人，还乱花钱，加上之前说要老二窝的火，更加不愿意，也没想，脱口而出。
　　这一番话，成功的引来了全餐厅人的关注。
　　夏夕凉脸上更挂不住了，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走。旁边的翟依然因为奶奶突然拔高的声音，吓到，“哇”地大哭起来。
　　“哭什么哭！”凌雅芳气不打一处来，顺手拍了翟依然一下。其实不重，但是在此刻的场景下，直接点燃了夏夕凉心中的火。
　　“你打她干嘛啊！”夏夕凉一把把翟依然拉进怀里：“一个小孩子，又没啥错，还不是你吓到她了！”
　　“我……”凌雅芳不知该说什么。
　　“妈，你这样，我怎么敢再要一个？”夏夕凉“哼”一声，拉着翟依然朝外走，对翟凌霄丢下一句话：“你买单，我们去逛逛，你带妈回家吧。”
　　“她要睡觉了，去哪儿啊！”凌雅芳冲着夏夕凉的背影喊。
　　夏夕凉忍着心底的难堪，强忍着眼底的一点泪，在众人的侧目下，抱着已不哭的翟依然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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