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却锁起眉,蛮横地出了门来推她:「滚滚滚,你再在这儿挡着我可报官!」
吵嚷声在夜色下很是刺耳,谢云苔正欲争辩,几步外的一扇院门推开,院中的妇人朝她招手:「阿苔!」
谢云苔定睛一看:「宣婶婶?」
宣氏与谢家是多年的街坊,宣氏的丈夫郑凡更一直是谢长远手下的镖师,谢云苔亦是他们夫妻看着长大的。
「不吵了,快进来!」宣氏不由分说地出来拉她,「你爹娘都在我这里呢!」
谢云苔讶然,顿时顾不上那小厮,与宣氏一道进了院门,追问:「爹娘如何会在您家?」
宣氏边引着她往里走边摇头:「我都不知该如何与你说,唉……你去问你娘吧。婶婶只劝你一句,一会儿你莫要火气冲脑回家去理论,再吃了亏。」
谢云苔心弦微沉,先应了宣氏的话,便与宣氏一道进了屋。
郑家与谢家都不过是普通人家,谢家早年算是富庶,家里有两进院子。郑家只有一进,夫妻俩却将正屋让给了谢氏夫妇住。谢长远进来还在调养身子,一日里总有大半日是睡着的,谢云苔的母亲苗氏听得门响转过脸,顿时眼眶一热:「阿苔——」
「娘。」谢云苔轻轻唤了声,终是忍不住急问,「这是怎么了?为何住到郑叔这里来?」
「你可还好?」苗氏情绪激动,泪意涌出来,想起往事抬手要打她,手落下来又变得轻了,「你这孩子怎么主意这么大!卖身这种事你也想得出来!」
「我都好。」谢云苔攥住她的手,眼眶也红了,迫着自己笑,「娘您别担心,堂堂丞相岂是会薄待下人的?女儿好着呢。」
苗氏并不太信,定睛细看,见她气色尚可才放心了些,却是又说:「那丞相是什么名声,你当娘不知道!」
「民间乱传罢了。」谢云苔敷衍了句,垂眸笑笑,跟着再行追问,「家里到底又出什么事了?您快与我说说。」
「唉……」苗氏长声叹气,侧首看看谢长远,示意谢云苔出去说。二人便一道去了外屋,宣氏端了些谢云苔爱吃的点心来就走了,好让她们母女安心说话。
母女两个一同坐了半晌,苗氏的情绪才静下来些,跟着说出的第一句话就在冷笑:「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与你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程颐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话说得谢云苔一惊:「怎么回事?」
苗氏又是叹气:「那日你趁夜离家去……去卖身,他拿了钱回来,我怪他没有拦住你,大吵一架他就出了门。」
谢云苔点点头:「这事女儿知道一点儿。」
那天程颐是追着她出来的,拗不过她才陪她一道去了牙婆那里。后来她与周穆签了卖身契,也是程颐拿着钱回了家,大吵一架之事程颐后来去见她时也提了一句。
苗氏却说:「他两日没有回来。也就是那么两日,这小子搭上了县令家的千金。」
谢云苔惊吸凉气:「母亲当真?没弄错?」
若是「两日」,那这件事出得可早,至少在程颐上次去见她之前就已出了。
「母亲岂能拿这种事骗你。」苗氏神情黯淡,「当时我与你爹正张罗着卖了宅子赎你出来,他突然回来,初时是哄我们说宅子卖不得,说你也不愿一家人喝西北风。后来大约是看哄不住,便索性翻了脸,说你已与相府签了卖身契,身在奴籍承继不得家产,这宅子便是他的。」
「当时家里真是大闹一场。你爹气得这便要拿着房契去找你,想用房契换你出来。程颐拦着不许,说什么若是听他的,待他高中自会为我们颐养天年,若不听他的,这便将我们扫地出门。」
「岂有这样的道理!」谢云苔变了颜色。
昔日程颐是逃荒到的嘉县,爹娘都死在了路上,是谢云苔的爹娘好心收养了他才让他活到现在。
苗氏却已气不起来,只笑音一声比一声更冷:「可还有更厉害的呢——县令家的千金后来竟带着人打上门来,就这样将我们轰出了门,硬说家产已该是程颐的。亏得你郑叔和宣婶收留,不然我们真是无处可去。」
「爹娘怎的不去京里找我?就算爹身子不好不方便走,也该给我个信儿!我纵不敢去求丞相,也总能在府里求人搭把手的。」谢云苔锁眉道。
转念一想却也懂了:「……是了,县令家的千金既敢上门来闹,那便是县令默许的了。」
县令既站在程颐那边,又如何会许他们入京?纵使她一个小小通房在丞相跟前人轻言微绝不敢在丞相面前搬弄是非,县令不必忌惮,可他们一旦入了京,豁出命去告御状总也是麻烦,扣在此处就让人放心得多了。县令又是此地父母官,但凡有心阻拦,寻常百姓哪有本事飞出去?
谢云苔心下正恼,宣氏又急急地寻了回来:「嫂嫂,阿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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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房夫人 上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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