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晒不着充足的阳光,脸上死白,看见卢旺申也当没看见,了无生趣往边上缩了缩身子。左右又不是来带他们出去的,没人在意卢旺申。
在外头要脸面,在这儿日子过久了,没人还需要那张脸。
马上要过年,京城里各地都已闹腾起来,红灯笼和炮仗都卖到脱销。往人堆里一扎,好似全喜气洋洋没有半点苦难。卢旺申此刻才明白,人与人的情感原来是不互通的。
他曾经居于高位多荒唐,现在对自己就有多愤恨。
恨自己不着调,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原来撇去父亲,就成了一个彻底的废物。他要是早年好好学习,亦或者跟随国子监学子多去六部,此刻早就能在官场上有名字。
现在呢?
都是假的。
唯有一场婚事还拖着,拖着被全天下的人看笑话。
他脚步一步比一步沉重,前方是一片深邃黑暗,漆黑中带有隐隐血色,见不着外头月光星光,黯淡又带着一股诱惑,恍若要将他拉入深渊地狱。
「到了。一刻钟时间。」差吏没给卢旺申开门,「有话就这儿说。」
卢大人,不,现在已成为阶下囚的前翰林学士卢景龙,正坐在监狱正中央。他见到卢旺申,快速站起身,脸上的神情是相似的深沉与阴郁。
监狱不是常人可以长时间待的地方。他只是在这里待了没多少天,即使有家中打点,该狼狈依旧狼狈。虫蚁蛇鼠、夏蚊虫、冬跳蚤,监狱再常见不过。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你现在来这里做什么!」卢景龙瞪眼呵斥自己儿子,「桂家找了么?你朋友处求了么?我学生处去了么!」
卢旺申在外受苦,在内迎头一顿叱问,眼内黑星直冒。他强行压住了喉咙里的恶心,勉为其难开口:「都去找了。三司合作彻查翰林院,六部都有几位被牵扯进去。爹,现在哪儿都求不到人了。」
谁都怕在这趟水里没了命。
卢景龙脸色难看,声音放低,不让旁边无趣玩着手指夹满脸不耐的差吏听见:「你听我说,任巡只是个引子。是洪侍读想要上位。科举在及,他只有得到这个位置,才可以往高处走。陛下绝对另有所图!」
卢旺申这辈子就没见过几次皇帝。他根本不清楚皇帝另有所图,是想要图谋点什么。他心头颤动:「爹,那怎么办?」
卢景龙问卢旺申:「翰林院现在最得重用的是谁?」
他问完之后,稍微一顿,立刻眯细起双眼,自己先一步回答:「詹达。」
詹达父亲就是翰林院出身,在外头做官。当年被称为詹翰林,带领翰林院从默默无闻的科举人才储备地,逐步超越国子监,称为官员储备地。
要知道,以前想要成为官员,大多都是国子监成员。他们大批量经过六部实习,能够最快适应官场,撑起朝中六部。他名垂翰林,以至于詹达进入翰林后,只能被成为小詹翰林。
卢景龙这几年刻意打压詹达,洪侍读想要反抗他,比如最会重用詹达。
「你过来,我和你细说。」卢景龙瞥了眼旁边打起哈欠的差役,到卢旺申耳边私语。
詹达在做梦。
他发现自己站在翰林院偏远一点的小殿内。
房门紧闭,空荡荡的屋子里几乎没有人在。
他隐隐约约有听到外头有人声,可他冲向了门口,不论怎么喊叫,外头都没有任何人响应他的叫声。詹达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很冷,冷意钻进了骨头,渗透入肌理。他一闭嘴,牙齿便由于寒冷而咯咯作响。
对幽暗房间的恐惧根本无法克服。
他还记得这一幕。
那时候他才来翰林三个月,得洪侍读赏识,略高傲对着同期友人说了一句:「凭我的才能,三年后考核必然能夺得头筹,留守翰林。」
翰林院和科举一样,三年一次考核。考核过了就晋升,要么就直线晋升,一步步走到高位。要么就侧线晋升,去外头做官。在翰林院地位慢一点,但可以在六部谋职,今后在帝王那儿得到重用,甚至能成为丞相。
为臣者,谁不想成为一代丞相?
然后这位同期友人压着他小声嘘了很久,让他低调一些。两个月前任巡突然自缢,给整个翰林蒙上了一层阴暗的灰。
再然后,他被一位四十来岁的庶吉士,以「卢大人找你」的借口,于休沐前一日关在翰林院中。一天一夜,没人发现他在里头。
后来他饿晕在屋子里,出去后,事情却不了了之。
一个成年人的小疏忽而已,又没有人受伤,也没有人死亡。
詹达却在那一日起知道,官场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不是人有天赋就可以肆无忌惮朝上爬,不是人有能力就可以轻易驭下。这世道,最难测的便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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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荣华 卷一 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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