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拽住她的手,想要往床上拖。她挣脱开禁锢,跑向房门,「吱呀」一声,就将门退了开去。
门外站着七七八八衣着艳丽,酥胸半露的美人,裙裾下,那一双双秀足不过二三寸,走起路来袅袅娜娜,见了她,便盈盈一拜,喊了声「娘子」……
她终于受不了地叫出声来,大汗淋漓地猛地睁开眼。
入目的屋子里暖暖的烛光,聒噪的蝉鸣声依旧持续不断地从窗外传来,好不容易吹来点风,尚来不及吹走屋子里的燥热,便又歇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旁的声响。慈姑坐在床尾的小墩子上,正借着烛光缝补衣物。床头坐着个小丫鬟,大概是困了,下巴支着扑扇,晃着脑袋打盹。
晏雉深深地吸了口气。
还好。
还好方才发生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梦,亦或者说,不过是好多年前发生的事。
都已经过去了,再不会重头来一次。
晏雉想要翻个身子,到底僵硬着动弹不能,忍不住就叹了气。
她如今病得愈发重了,大概是人寿将至,已经再不能妄求什么。
不过也好,自六年前发病后,慈姑和院子里的女婢们就忙得人仰马翻,日夜轮值。
到今年开春,大夫说,她的病已无回天之术,只能准备后事,过一日,算一日了。
如果真的能就这么去了,好歹对她们来说,也是解脱。
晏雉没有再动,望着床顶的纹饰,又想起方才那一场大梦。
她自出生起,就鲜少能见到阿娘的面。阿爹也很少对她这个老来女投注太多的心血。是兄长和乳娘一点一点,将她拉扯长大,后来更是带着她到别地赴任。
梦里的那个女人,是兄长的妻子,她的大嫂。可她记不得,究竟是谁说动了不愿功名未成就马上成亲的兄长。
在嫁给熊戊后,晏雉一直以为,是兄长为了攀熊家的势,才将自己许了出去。若不是后来找到失去消息很久的乳娘,她甚至一直不知道,是那个女人蒙骗了兄长。
甚至,此后的许多对兄长不利的事,都是那个贪图荣华的女人私下做的决定。
晏雉越想越觉得胸闷,想要翻身,却又苦于身子发硬,不能动弹,脸色竟渐渐发青。
她的病,说来古怪,竟是从脚趾开始,慢慢发硬,如今心口以下部位全都僵硬。掀开被褥,那具躺在底下的身躯,其实已经干枯地犹如树枝,十分恐怖。
大概是她的呼吸声有些重了,终于惊动了床尾的慈姑。
床头的小丫鬟也顿时惊醒,想着自己竟然给娘子扇风的时候睡着了,难免有些惶恐,看了看慈姑,又看了看脸色发青的晏雉,慌忙就要跪下。
「帮我翻个身。」晏雉想要安抚她,却实在是难受,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
慈姑当即让小丫鬟去倒杯茶来,自己走到床头坐下,小心地扶起晏雉上身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然后轻抚胸口,等到她脸色渐渐转好,这才帮着翻了个身子。
「娘子身上又都是汗,奴去给娘子打点水擦擦身子。」
晏雉缓缓摇头:「不必了,陪我说会儿话罢。」
「是。」慈姑颔首,接过小丫鬟斟来的茶,坐在床头的小墩子上,低声道,「这天越发热了,娘子若是受不了了,奴明日去阿郎那儿再求一求,总得在屋子里放块冰才好,不然若是捂出疹子来,对娘子的身子可不好。」
晏雉轻叹,笑了:「你别去招惹他了。前头的应娘这才生了小郎君,他如今中年得子,心情好得不行,你这时候去同他说我的事,怕又得惹他不快。」
她和熊戊这段婚事,说到底,是彼此无心——在最初成婚的那一年里,晏雉也想过要好好与他过日子。可试过几次后,她怕了。不光是因为熊戊此人,好女色,多流连花间,会的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床笫之间多淫邪。更因为,这人不许旁人忤逆自己,但凡惹他不快,总是一顿责打。
以至于后来,晏雉宁愿独自一人住在东厢最角落的屋子里,也不愿再与熊戊共居一室。然而,那人也乐得自在,此后莺莺燕燕无数。
兴许是老天开眼,那人如今四十有余,一众通房姬妾却都生的是女儿。直到前几日,他新纳的姬妾应娘,为他足月生下了唯一的儿子。
「可娘子若是……」
慈姑显然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晏雉的眼皮却已经开始发重。
病后这几年,她越发地嗜睡,常常清醒不过些许时候,就不知不觉间又能昏睡过去。
慈姑见状,叹息一声,为她掖好被角,拿起蒲扇,轻轻扇起风来。
熊戊,单字弼,龙图阁待制熊昊的嫡长子,其后还有一妹,为同母所出,生母甄氏,乃东篱本地世家甄家之女。
论出身,熊戊的出身可算显赫。熊家虽称不上皇室贵胄,却也是清贵之家。
因甄氏善妒,熊昊只一妻,无妾亦无通房。作为唯一的儿子,熊戊三岁开始跟着先生读书识字,十四岁的时候得了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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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女好辛苦 上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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