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岚看着站在门口的樊氏，只觉得有股寒气由脚底直往头顶爬去——尽管她人还站在店里，脚边应该是暖着的。
　　这女人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你死啦你！还不给我找个地方坐！」樊氏一如以往地尖着嗓音吼叫，引得店里的客人都回头往她瞧。
　　「娘，你怎么会在这里。」虽然很想转头就走，但纪岚也知道樊氏是很烦人的，闹到店里去可不得了。
　　「怎么？我上哪儿还得问过你这死丫头？」樊氏的刻薄脸如今更削瘦了些，看来更为尖锐了。
　　「没有。」纪岚反射性地退了一步，就怕樊氏又像从前那样挥着柳条打过来。
　　好几个月没见，她都快要把那段日子给忘了，哪知……
　　「死丫头，你如今在这当红的棋戏馆工作，应该攒了不少银子吧？还不快拿出来？家里都无米下锅了，你兄长明年还要考童生……」
　　樊氏说着就伸出手，理所当然的态度让纪岚激起了满肚子的火。
　　「娘，哥哥今年没去考试吗，怎么明年又要考？」火气将恐惧压了下去，纪岚紧紧握着粉拳，皮笑肉不笑地迸声。
　　呵，原来如此呀，虽不知樊氏如何打听到相宇之便是棋馆的主人，但纪家人肯定觉得她跟着这主子吃香喝辣，这会儿是来当吸血虫妄想讨银两了。
　　「你管那么多！希儿今年病了，赶不上童生试，明年得如期赴考才成，所以快拿钱出来！」樊氏恶狠狠地瞪着这个从未疼爱过的女儿。
　　「娘莫不是忘了，你已将我卖了。」纪岚轻哼一声。
　　「卖了你又怎样？你还是打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要你干啥你就得干啥去！」樊氏越说越是光火，忍不住爆出斥责声，「你这讨债鬼！出生时就害我痛得差点死掉，还没跟你计较这笔帐，居然敢顶嘴？觉得自己了不起了是不是？」
　　没想到从前那个瘦弱得不像样的死丫头，现在居然也是一副人模人样的打扮，一身细棉衣质地可比她身上的粗麻布好得多，更别提那脚下的可是布靴子，底看起来就是厚实的，不像她踩的可是草鞋，在这种冬日里走几步路都像被冻住了一样。
　　「从你肚皮里出来又如何？顶嘴又如何？我可没求你把我生下来！如今你既已卖了我，我俩就是不相干的陌生人！至于你的宝贝儿子，省省吧！他一辈子都考不上的！还是省点心去干活吧，别再作什么中举的春秋大梦了！」
　　或许是气，也或许是替原主感到不值，纪岚一股脑儿地将所有的怨气全都倒了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最初图着把我卖进妓馆，为的就是供养那个不成材的儿子！你真当他一心向学、认真向上？我呸！告诉你吧，他成天就是溜出学堂四处玩乐，书根本没念进脑子里，窝在房里看的是话本，根本不是在背书！」
　　这真相一出口，不仅是樊氏傻了，就连坐得离门口近一点的两桌客人都听得清楚明白，登时，原本热闹的棋戏馆突然安静不少。
　　听得纪岚反驳的熟客们开始交头接耳地私语起来，他们常来这儿租借棋戏，偶尔会看见这个清秀的姑娘出面招呼姑娘们，态度亲切大方，也是挺有礼的，没想到还有这般不堪的亲娘跟悲惨的过去。
　　「你你你……死丫头！讨债鬼！好你个不孝女！竟敢忤逆你亲娘，不要命了是吧！太久没捱打，以为我不敢教训你是吗？竟敢污矶希儿！」樊氏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冲上前去，揪住了身形比自己瘦小一圈的纪岚，抬手便往她脸上狠狠刮了一巴掌。
　　纪岚被打得头晕，觉得嘴巴内有丝血味飘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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