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伤了？」苏璃末看见他明显停顿了一下的动作。
　　「没事。」
　　「骗人！」
　　明明自己是个病人，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是扒拉着他的衣服就要扯过他的手去看。
　　孟倦舟无奈，只得按住她的胳膊：「你做什么？」
　　「孟倦舟，我觉得我要死了。」她半趴在他身上，竟是忽然就哭了出来。
　　也许是方才一番动作更冷了，她忽然就毫不顾男女大防地干脆将脑袋埋进了他怀里。
　　「我好冷，比那时候冬天下大雪还冷。」
　　「苏……苏璃末……」孟倦舟的双手支在空中，背后是冰冷的石壁，前面却是干脆搂着他的苏璃末。
　　「可我还不想死。」她瑟缩在他怀中，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我还想攒了银子，离开京城，去外面过逍遥日子，到时候外祖父也一起走，谁都不能欺负我们。」
　　「你……」
　　「可是我要死了，孟倦舟，我要死了……怎么办呢？」
　　「你不会死的……」他突然很难受，心里像是被巨大的岩石压住一般，甚至难以喘息。
　　「可我好难受……好冷……」苏璃末觉得，她好像回到了前世的勤政殿里，空荡荡的宫殿，只有李渝疯了一样在狂笑。
　　外面是厚厚的积雪和飞溅的刺目的血红，而阴暗的宫殿里，她穿了最华贵的礼服，却是为了赴死。
　　殿外，她看见那位曾经风清月朗的瑞王世子，浑身插满了羽箭，跪在了离大殿一步之遥的地方。
　　「还冷吗？」犹豫良久，他终于缓缓将她圈进了怀中。
　　有个异常坚定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叫嚣，她不能死，他不想她死。
　　「孟倦舟……」她喊他的名字，可那带了几分哭腔的声音却好像有着一种不同寻常的难过和委屈。
　　「我在这。」从没有过的感觉将孟倦舟的心房完整地占据，然而下一刻，她说出口的话语，仿佛一瞬间以一只无情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咙。
　　孟倦舟听见她问：「可不可以，离那些卫人远一点，你是大昭的子民，怎么能和卫人一起呢？那不是你，不是你对不对？」
　　她埋在他怀里彻底地哭了出来，而孟倦舟，却像浑身被冻住了一般，一瞬间僵在了那里。
　　原本抚在她后背上的双手紧紧握了回去，左手的伤口传来钻心的疼痛，因为用了太大的力，生生攥出血水来，滴到了他为她裹上的外袍上。
　　「你刚刚说什么？」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用尽了力气才能说出来。
　　他孤钓叟的身份，他与卫人有所来往，甚至连他父王都不知道，苏璃末怎么会知道？
　　她还知道什么，镇远侯呢？难道镇远侯也知道吗？
　　尚在病中的苏璃末完全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甚至迟钝地没有感觉到他周身传出的危险气息。
　　她只是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前世今生交替着出现，让她头痛欲裂，又让她被巨大的悲伤笼罩着。
　　她紧紧拽着孟倦舟的衣服，仿佛他下一刻就要消失了一般：「你能不能不要去？不要去，你会死的，你不要去……」
　　她口中喃喃着那些话，乞求、悲伤，那些情绪都做不得假。
　　可越是如此，孟倦舟越是像被撕扯开了一般，一半在天寒地冻之中，一半却又似乎被放在烈火上炙烤。
　　她的担忧、不舍，即便是在浑浑噩噩之中都那样真实，可那些因病「不小心」泄露的秘密，却是那样惊心动魄，让他无法不去深想。
　　「苏璃末！你回答我，回答我！」
　　孟倦舟猛然握住她单薄的肩，强硬地让她正对着他的眼睛。
　　她眼中还有泪，却是好像一下清醒了。
　　那一瞬间，苏璃末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恍然，好像看到了前世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反贼」孟倦舟。
　　「说话啊！」他眼眶微红，声音有些嘶哑，手上的力道却是一点没有减，苏璃末被他掐得生疼。
　　因为恐惧，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好像也有什么东西掐住了她的喉咙，她好久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孟倦舟紧紧地盯着她，手上的力道却分毫未减，像是要把她的骨头都捏碎一般。
　　「我……」剧烈的疼痛终于让苏璃末神思清明许多，她还隐隐记得刚才半梦半醒之间的呓语，可她，该怎么解释？又能怎么解释呢？
　　她眼里的泪，控制不住地从脸颊上划了过去。
　　孟倦舟就那么看着她，越是直视她的眼睛，越觉得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搅动他的五脏六腑。
　　「我……」
　　「你不要说了。」他忽然抬手，在她后面的话出口之前，一记手刀「砍」在她后颈上，毫无防备的苏璃末软软地倒进了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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