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珠不明其意,但这一次,察觉到老太君脸色是无比的凝重,竟也不敢开口再问。
午阴嘉树清圆。屋内通着风仍显得闷燥,老太太靠在窗边,侍女左右打着扇,她木着张脸等候着回信儿。
慈安堂派去问话的小厮回来了,禀道:「老太君,大老爷人不在衙署,好像是得了什么密令,暗暗地消失了有好几日了。」
「好几日?」
老太君皱眉,又问。
「大老爷没什么异常?」
小厮道:「别的不知,只是大老爷原先身边的主簿,好像突然犯了事儿,回了老家去了。这主簿一向是大老爷最是信任的,也不过些许小事,哪里值得大老爷发这么大的火气,动如此的雷霆之怒呢。那些同僚们或有揣测,是大老爷这些时候情绪不佳,遇上了什么棘手之事,才至于如此……」
老太君忽然面目发冷,嗤笑道:「我明白了!我老婆子明白了!」
糊涂!
没想到事到如今,魏新亭竟还如此地糊涂!
太子固然欲对魏赦不利,但他们,终究都是龙子凤孙流着一般的血,陛下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个个疼不过来。他在这里头做了太子的刀,回头陛下不一定处置了太子,但他却是首当其冲,第一个要受害!
魏新亭糊涂愚昧了二十多年,教知情人背后戳着脊梁骨骂窝囊,他或是可以不在意生死,可整个魏家,根基已不大稳固,若是因为魏新亭而被牵连受罪……
「来人,替我将大老爷叫回来,即便是用绑的,也将他给我绑回来!」
「是。」
☆☆☆
魏赦再度清醒时,天色已经大亮。
原本漆黑的岩洞里渗入了金色的阳光来,将阴暗狭窄,而显得无比逼仄的空间似乎也衬得敞亮了许多。他勉力支起上身,吁了口气,才发觉胸口上的箭伤处,被上了草药。
难怪如此清凉,连周身的火气,似乎也退散了许多。
他的眸中露出讶色,看向身旁。
竺兰搁在卧石上的药杵还在,那不过是根稍粗的棍子。
在这简陋的,几乎什么也没剩下的岩洞里头,她倒是会就地取材。
还有她搁置的火石,留下来的一些草药渣子,在灰石上留下了一串墨绿色的药汁淌过的痕迹。
魏赦坐了起来,调息了片刻,身体已无大碍。
这时竺兰拎着一只兔子,素手拨开岩洞外蒙络倒挂的萝叶,走了进来,魏赦定睛一看,露出一丝诧异的笑容:「唔,兰儿还会打猎?」
「当然。」竺兰见他好转,脸上也禁不住露出喜色。
兔子在外边便处理好了,去了毛皮,掏走了内脏。她随身携带的作料亦派上了用场,原本是想与魏赦在野外可能要度过几个晚上的,为了讨好男人,她想先满足他的胃,于是专程在结海楼调配了炙肉作料。
她熟练地往篝火里架柴,目光一动不动,等火燃得旺盛了一些,便捡起兔肉,用木棍叉了,架在火上炙烤。
魏赦从腰间,摸出了一柄匕首短刀,慢慢地撑地爬了过去,「用这个。」
竺兰「嗯」了一声,下手小心地用匕首划开兔子皮肉,露出里头淡淡的被烤出几分油光的亮色。竺兰欲把刀还给魏赦,魏赦却推着她的臂肘,嗓音低沉,透着大病初愈的沙哑:「无妨,留着你傍身。」
竺兰便收下了。
「魏公子。」
她朝他看了一眼。今早醒来的魏赦,唇色有了几分正常的粉红,脸也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白皙光泽,竺兰这才放心地出去寻吃食,「你饿不饿?」
魏赦笑道:「真饿了,昨日一场苦战到现在没用过东西,你说呢?」
竺兰点了下头,看向木棍上形单影只的兔子,轻轻地道:「一会儿就好了。」
能满足魏赦的口腹之欲就好了。
她最喜欢兔子。
虽离庖厨极近,难免杀生。但竺兰从没杀过兔子,这是她的禁忌之菜。
可这深山老林里头,能够捕来的猎物本就不多,老虎狮子猎豹熊瞎子,她是万万不敢碰的,剩下的豺狼狐狸,她也怕得够呛,再下一层,便是鼹鼠之类,又觉不够干净。好不容易碰上了一只兔子,竺兰没有一丝犹豫,上去就扑了,替他抓了过来。
性命悬在刀尖之上的时刻,谁还管曾经的体面和原则,不过是一只兔子罢了。
可竺兰还是很伤心。连眼睛里也藏不住失落。
魏赦从身后,慢慢抱住她的腰,想她或许不只是为了一只无辜的小兔这么难过,还有许多她压在心头不忍对他抱怨的话,譬如他们最终能不能活下来,譬如阿宣是否安全,譬如他们逃生以后,又该往何处去避难?她什么也不知道,她只是跟着自己,而自己却还有许多的事瞒着她。她害怕和伤心是理所当然的,一切都是他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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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户侯 卷二 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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