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在扬州，韩吟舟便生得动人，尤其是眼下那一点痣，引得多少儿郎折腰。不过那时倒是不曾想过，她会远嫁。
　　「你也知道，我家与他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打了个招呼罢了。」
　　韩吟舟掩唇一笑，眉梢微微扬起：「你何必急着同我说这些，难不成你还以为我也瞧上了那位？我都是嫁过一回的人了，哪里还是小姑娘心性。」
　　沈箬微微皱眉，听她这话的意思，似乎是什么旁的人看上了徐眠？不过这些与她又有甚关系，也值得特意提点了来说。
　　毕竟往日相交，韩吟舟可很少说这些闺中女儿常说的话题，难不成成了家，连心性都改了？
　　沈箬轻抿了口茶，随口附和：「那便好，我还怕你多想。」
　　「我便罢了。」韩吟舟抬眸，压低了声音道，「可御史大人家的小女儿，便是不同了。听闻那位胡小姐，似乎很是中意新科状元，游街那日，还抛了玉坠子出去。方才停在街角的马车，正是胡御史家的。」
　　御史台与宋衡不对付，其中佼佼者，当数胡御史，用玉笔的话说，便是御史台上的十封折子里，有九封是用来弹劾宋衡的。
　　沈箬想起那架马车的主人，大抵便是胡御史家的姑娘，约莫也不是冲着她来的吧。
　　然韩吟舟静了片刻，直等到奉茶的小厮退下，才又低声细细讲来：「胡家姑娘闺名胡弄云，是胡御史家的幺女。春闱后一日，胡弄云外出踏春，在庙中对徐眠一见倾心，时时寻机偶遇。后来放榜，徐眠高中榜首，胡御史家有意成全这桩好事。」
　　自己喜欢，家中父母也满意这桩婚事，瞧来日后也是姻缘美满。沈箬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宋衡，心中满是欢喜，这般凑巧的事落在自己身上，才知何为正好。
　　「也是好事。」
　　韩吟舟笑道：「自然是好事，徐眠攀上如此人家，也算是官途顺畅。」她倒了一杯茶递到沈箬面前，似与在扬州一般无二，「不过胡家姑娘自小被父兄惯坏，许是把徐眠认定是自己的，时常乘车偷偷来看，若是他与何人多说了两句，回去少不了发顿脾气。尤其，是你这般的妙龄女子。」
　　她似笑非笑盯着沈箬，瞧得人心里发慌。
　　听这话里的意思，胡弄云似乎是个占有欲极强的姑娘，认准了的想来不肯轻易松手。沈箬眼下倒是回过味来，难怪方才徐眠走了许久，那马车才跟着走了，莫不是以为她有意攀附状元郎？
　　这平白来的都是些什么事。
　　见她不说话，韩吟舟复又道，十足十是个关心她至极的模样：「你别不当个事，胡御史在朝中也有些人脉，即算你身后是临江侯，暗地里给你吃些苦头，只怕你承不住。」
　　听闻宋衡的名字，沈箬忽的抬头，面前的女子神态自若，眼角眉梢尽是温柔，不似从前那般锋芒毕露。想来这些日子，她也经历许多事吧。
　　韩吟舟迎上她的目光，坦然一笑：「阿箬，看着我作甚？」
　　沈箬突然笑了，岔开话题，想着探听韩吟舟的过往：「谢你告知。不过传言罢了，闺阁女子的脾性未必便如此，说不准是哪家与胡家有龃龉，特意传扬出来也未必。」
　　「总归当心为上。」韩吟舟似有所思，眸中微露出些伤怀之意，「你不曾历过，大约也觉得我杞人忧天，只是你我终归有些旧谊，总不好看着你受苦。我也只说这一回，府里还有些事，这便走了。」
　　韩吟舟兴致缺缺，领着人自顾自走了。
　　沈箬坐在后头暗自发愣，许是她当真单纯了，怎觉得韩吟舟说的话确实字字句句都为了她好。从前虽也不曾为难她，可也不过泛泛之交，如今日这般推心置腹，还是头一回。
　　若要求证，这身边恰有个最好的人供她一问。
　　「幼陵，这胡家姑娘当真如她所说？」
　　她们交谈之时，薛幼陵在一旁安静听着，半句话也不说，此刻等她问了，这才开口：「九哥和胡御史政见不合，我和她们那些姑娘也玩不到一处，只是偶尔在太后面前见过两回，看脾气倒是同她说的有些相似。」
　　沈箬先前便是知道，宋衡「恶名在外」，连带着薛幼陵也受了影响，甚少有姑娘家愿意同她往来，生怕一个不留神，便累得家中父兄落个临江侯党羽的名头。
　　故而自她来了，薛幼陵才有了玩伴，日日往永宁坊跑。不过即算她不与那些姑娘往来，这长安城的事总归比沈箬要清楚许多。
　　如此看来，韩吟舟确实是一番好心。沈箬颇有些头疼，她与宋衡的婚约所知者甚少，方才与徐眠街头一叙，看到的人不在少数。只怕在胡弄云眼里，她便是那个横插一脚的狐媚子了。
　　她怅然叹道：「何必把我搅到他们里头去。」
　　「何人烦你？」
　　沈箬闻声回头，阴郁随着宋衡坐下的动作消散不见，绽出个笑来：「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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