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养青梅 下 第25章

  小小的太子无助地点了点头,奶声奶气道了谢,便往皇后宫中去,浑然忘了自个儿手上还有道口子,满心只想着怎的一不小心又惹母后不高兴了呢。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并非皇后所出,更不知道他的母妃,从前偏爱腊梅花。
  太子的视线划过地上被踩进泥里的梅花,按那些个诗人的说法,即便是这般,也该梅香如故。
  太子轻轻笑了一声,往皇后那处宫里望了一眼,脚步都不由自主迈出去一步,略一怔,又收回来,终是往东宫那个方向走去。
  因着日头在正上头,他这般一走,连个影子都没有,孤零零的一个人,走在偌大的宫中,莫名就有些寂寥。
  风送来梅香,也吹散了他弥留唇边的话。
  「谢杳,帝王家的真心本就弥足珍贵,我所剩无几的这一零星悉数给了你,你却看都不肯看一眼。」
  谢杳那边甫一上马车,便见马车上一个大活人甚是松散得坐着,浑然没拿这儿当别人家的马车。
  她多少也习惯了,不过就是心理要强大一些,因为不知何时她掀开哪一处的帘子,或是推开哪一处的门,都可能会瞧见沈辞极为闲适地出现在她眼前。
  谢杳这个点儿已经饿散了架,径直便朝他手边儿刚带来的热乎的吃食扑过去——今日是城南那家铺子里的烧鹅,油光锃亮却不见焦,鹅是一早便腌制入味了的,烧的时候里头又塞满了香料,喷香扑鼻。
  谢杳撕下一条鹅腿来三下五除二便吃了个干净,而后舒服地喟叹一声,重新拾起自己往日一副大家闺秀的持重样子,慢条斯理撕下另一条腿来象征性问过沈辞,又姿态优雅地撕成小条吃进嘴里。
  「我为何每回见你在马车上吃东西时,也不见你晕马车了?」
  「晕自然还是晕的,可是这时候饿的感觉更强烈一些,哪还顾得上。」谢杳想了想,又一本正经道:「况且我发现,倘若东西足够味美,确也晕得轻一些。」
  说话间她便吃干净了两条鹅腿,余下的放在一边儿,看起来一时半刻是不想吃了。沈辞拿帕子轻轻擦了擦她沾上油的嘴角,又仔细擦过她手,这才嫌弃地看她一眼,将帕子丢回去给她,「洗干净了再还我。」
  谢杳展开那帕子看了一眼,不过是方普通的帕子,当即道:「我给你绣一方帕子如何?」
  沈辞虽对她的绣工存了十成十的疑虑,可有也总好过没有,一口应下来。
  谢杳嘟囔了一句:「旁的不敢说,帕子绣出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我先前绣过得,唔,十二岁的时候就会绣了。」话说到这儿,她忽的想起来,十二岁时的那方帕子,是绣给谢盈的,话音戛然而止。
  谢杳清了清嗓子,「等我绣好了,叫雁归拿给你。」
  沈辞这般来找她,自然也是有正事的。他先前顺着谢杳的意思,劝了其父暂缓攻势,佯作是同意了和谈,可那不过是缓兵之计。如今突厥的使团进了京,怕是议和一事不日将提上议程,顶多朝堂上再争论个半年,皇上施点儿压,和约便能定下来。
  如今,是时候该有些动作了。
  宁王府。
  宁王的书房里自打今夏起,便不敢再摆花瓶一类摔了会碎的物件儿。这是宁王在接连摔了五只难得的上佳瓷瓶后,自个儿定下来的规矩。
  可如今他再火气上头,便没了能摔的,索性将书案上摞起的书堆一并推了下去。
  底下跪着的三个人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宁王自打摆宴那回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太子和谢家那小姑娘联手摆了一道后,便时运不济似的节节败退。
  太子那边儿逼得紧,一环扣着一环,宁王初时却被禁足府中,压根儿招架不得。
  好容易他缓过来能喘口气,谢家那小姑娘又硬生生给了他当头一棒。今日竟还敢入宫复命。
  底下跪着的犹豫道:「殿下息怒」,却被他一个眼神过去生生吓得噤了声。
  息怒?她这短短一载,断了他多少臂膀?这时候一句息怒,就当真息怒得了?
  宁王手不自觉紧握成拳,指节咯咯作响,「谢杳。好,很好。这些账,我们该慢慢算清楚了。」
  谢杳方才走动过,乍一上马车又吃了热的吃食,不免有些热,三下五除二将斗篷解下来扔在一边,犹觉得热,将袖子稍稍往上提了提,又理了理头发,看向沈辞道:「好了,你可以同我吵了。」
  沈辞被她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一堵,早先准备好的话便夭折腹中,省去了逐渐引入正题的功夫,只挑眉反问道:「你既已知道我想说什么,这意思还是想劝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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