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伴归鸿 第十章

与我期何所?乃期北山侧。日夕兮不来,涕泣起踯躅。
——《定情诗》
当晚孟鸿飞照例打电话回家,意外地发现妻子比以往温柔了十倍。他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多想,只拣一些日常的趣事有一搭没一搭地告诉她。
“我们住在北喀土穆近郊,这个地方挺有意思的。整个喀土穆由三个城市组成,在青白尼罗河交汇的地方,三座城市之间用桥梁连接起来,是个很独特的规划。”三句话不离本行,孟鸿飞向她简单地介绍了苏丹首都的大致风貌。
“那边好像很热对吧?你要注意身体哦!”温涵雅胸中涨满了对他的柔情,温柔地向他表达着关切。
“是有些热,不过还好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的工程已经步入正轨,如果没意外的话,我后天就可以启程回家了,嗯,也有可能我明天就走,我该死的离开你太久了!”孟鸿飞兴奋地向她报告。
“真的?!你后天就可以回家了?”温涵雅尖叫出声,简直喜出望外。原本定的一个月,结果只花了三星期,“你是不是很辛苦?我是很想你早点回来,不过我不要你累坏自己。”温涵雅怕他不顾身体,拼命地工作。
“我没事的,想到你我就不累了。”这倒是真的,每逢疲惫的时候给她一通电话就又能使自己精力充沛起来。
待到两人的绵绵情话即将结束之际,温涵雅突然兴起了一个捉弄他的念头,她对孟鸿飞说:“我可
以问你一件事吗?”
听她突然如此严肃,孟鸿飞怔了怔,说:“当然,你问吧!”
“当初你撞我的那辆黑色本田呢?你是怎么处置它的?”
孟鸿飞大感意外,没想到她突然问这个问题,他以为她老早就不想这件事了呢。
“那个嘛,我早把它拆零卖了,我不想再看到它。”他用不以为意的口气说。
撒谎!温涵雅偷偷地在心里笑着他。
听她不搭话,孟鸿飞赶紧岔开话题说:“不提那个了,你准备好等我回家吧!现在你该去睡了,Bye!”说完,他大概因为心虚,居然主动挂上了电话。
温涵雅更加确定了。什么黑色本田!撞上自己的明明是辆灰色的车子,任他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知道的!她微笑着摇摇头。他就快回来了!这个消息使她兴奋不已。她有好多话想当面对他说……
第二天傍晚,温涵雅吃过晚饭后啜着一杯香茗,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新闻。想到再忍耐两天就能见到孟鸿飞了,她心里甜甜的。
国内新闻播完后是国际新闻,在几个国家元首彼此的访问后出现了温涵雅一生中所听到的最可怕的事件。
“最新消息,今天下午当地时间17点30分左右,苏丹首都喀土穆、北喀土穆、图恩曼三镇同时发生多起爆炸事件,目前已有26人丧生,30人受伤,7人伤势严重,另外还有多人下落不明,其中包括两
名中国记者和国内知名财团‘森磊集团’总裁孟鸿飞,据估计是被埋在废墟中。苏丹警方怀疑是……”新闻主播不带感情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的可怖,温涵雅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手中杯子应声落地。她全身发冷,然后无声无息地昏倒在地板上。
待温涵雅悠悠地醒来,发觉自己已躺在医院里,她只感觉头昏昏沉沉的,看见父母站在一旁,满脸愁云。她问道:“爸……妈,我,我怎么啦?”
刘玉婷见女儿醒来,握住她的手说:“小雅,你,你一定要挺住……”,话还没说完,她自己就先难过地别开脸去了。
挺住?为什么?温涵雅还是昏昏的。鸿飞!她一想到这个名字便一跃而起,连带想起了刚才那可怕的消息。
“鸿飞——”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然后她呆呆地望着前方,木然地说,“我还有好多话没告诉你呢!需要我去陪你吗?”
刘玉婷闻言大惊失色,紧紧地抱着女儿喊道:“小雅,你不要这样呀!医生说你已经怀孕了,你一定要好好保住鸿飞的孩子才行哪!”她妈妈心痛地看着因悲伤过度而双目空洞的女儿,这孩子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妈妈的话刺激了温涵雅,她不可思议地抚上自己的小腹。怀孕?鸿飞的小孩!她本来已经停滞的思想又开始转动起来。是的,鸿飞经常告诉自己要勇敢,还说最喜欢勇敢的她,他为自己付出了这么
多,自己怎能对他没有回报?不能被击倒,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小心地保护他们的孩子!和孩子一起等他回来,说不定他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温涵雅终于流下眼泪,她随即将之擦去,用不可思议的冷静口吻对妈妈说:“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要回家。“她想着孟鸿飞送给她的电话,他一定还会打来的!
温见方走近女儿,望着她平静的脸庞说:“小雅,你确定自己没事吗?”
温涵雅迎向父亲关爱的眼神,答道:“鸿飞教过我要勇敢,我不能辜负他。而且我现在的生命不止是我一个人的,我必须坚强起来。所以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比以前更加爱护自己,真的。”她向
父母保证着。
温见方看了女儿良久,决定相信她,不过鉴于她的身体状况,他们约好过去照顾她。
温涵雅回到她和孟鸿飞的家,立刻将电话放在床头伸手可及的地方。不能哭。她告诉自己,为了肚子里小孩,为了对鸿飞的承诺,自己一定要撑住。她望着床头静静的电话,默默地祈祷着:“求求你赶快响一声吧!”
可是它还是静静地躺在那儿,一点也不理会她凄苦的渴盼,一切都是如此不合时宜的沉静。
一个月后。
温涵雅自从知道自己怀孕后,就没再去上班,这期间孟鹏飞来看过她几次。哥哥生死未卜,他深感彷徨无助,反而是温涵雅一直坚定沉着地告诉他要有信心,等着哥哥回来。于是他开始有些了解哥哥为什么这么爱她。
午睡中的温涵雅被梦魇所折磨,不安地翻着身。耳边响起一阵铃声,温涵雅伸手去按闹钟,却发现自己压根没上闹钟。她又以为是门铃,决定不管它,因为父母有这屋子的钥匙,至于别人,她就不想理会了。但是这声音却十分“坚强”,一直持续着不肯中断。
“可恶……”她只好睁开眼睛清醒过来。
然后她才真正地清醒过来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床头响着的电话,居然是电话……温涵雅颤颤巍巍地双手握住它,好似这小小的电话有千斤重一般。
“喂……”她不敢相信地发出一声试探。
“小雅!”
听到这两个字,她的眼泪登时有如黄河之水延绵不绝,她再也无法说出话来,只对着听筒泣不可抑。
“别哭,小雅,我回来了,就在回家的途中,你等着我!”电话那头传出她朝思暮想的温柔嗓音。
生怕是梦,温涵雅捏了自己一把,很痛,非常痛,她满意地流着泪,努力挤出几个字:“鸿飞……,不……要挂电话……”她甚至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不挂,小雅,我回来了,真的!你很快就能看到我,不骗你。”仿佛心痛她的不确定,电话那头的孟鸿飞急忙安慰她。
“骗子,骗子……”她依旧唏嘘不已,“你说是你撞伤我的,结果根本……根本不是,你说会尽快回来,结果,结果……”温涵雅忍不住控诉。
“你还是知道了……生我的气吗?等我回来随你怎么罚我好不好?”
“不,不好,我不要,不要罚你,我好爱……爱你……”普通的示爱不该都是深情款款,柔情无限的吗?像温涵雅这样抽抽噎噎说出来的恐怕是个异类吧。
“我也爱你,不要哭啊,你以为我死了吧?害你这么伤心难受,我真不好,以后再也不会再让你这么伤心了!我马上就回家,再也不抛下你了。”
“鸿飞,我……”突然,她听到一阵门铃声。她不去管它,继续说,“我有好多……好多话要告诉
你……”
“小雅,你怎么不开门?”
“我要和你说话,我不……不管别人。”她抽泣渐止,只想跟他好好地一叙相思之苦,却没有发现他话中的意思。
“别任性,快开门,是我,我要挂电话喽!”
“不,不要,我去,我去开门!”温涵雅以为他是在威胁自己,吓得尖声叫起来,忙不迭地下床去开门,却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思。
她拉开门,一刹那,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嗨,小雅,我回来了。”孟鸿飞高大的身形塞满了整个门框,他低头温柔地看着心爱的妻子。她瘦了,脸色也不好,自己居然没有好好照顾她,他一阵心痛的内疚。
温涵雅一头扎进他的怀中:“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差点不能活了……你一直不回来……”在短短的一个月内饱尝生离死别的滋味,温涵雅几乎心力交瘁。
孟鸿飞狂热地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唇,贪婪地感受她的娇嫩和芬芳。太久了,他们分别得太久了,完全像一世那么长!从今天开始,他将不再离开她。他决定以后无论到哪里都要与她同行,绝不让她再承受生死茫茫的煎熬,那对有情人来说是何等残忍啊!
“为什么会这样?”温涵雅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事情会在一天内起这么大的变化。据孟鸿飞说,第二天他刚想从外面回到他住的酒店,在经过市区的繁华地段时,爆炸就开始了。
其实当时他原本完全不会受到波及的,如果不是为了救一个跑进一幢摇摇欲坠的房子里去找妈妈的小孩,他也决不可能被埋在地下三天之久。幸好四周的水泥板互相支撑着给了他和小孩一个空间,他们才不致窒息。当警察将他们挖出来时,头部遭受重击的孟鸿飞已生命垂危。
医生将他的老命从鬼门关拉回来,再将他颅内的血块清除后,已是一个月过去了,他知道这事会对温涵雅产生何种影响,所以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见她。
温涵雅知道了一切的前因后果,禁不住感谢上天又将幸福还给了自己。她依偎在丈夫温暖的怀抱里
,说:“我曾以为上天把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又收回去了,可是老天爷对我好像还蛮仁慈的。”
“他一点也不仁慈,血腥和暴力总还是存在,你无法想象那种残肢断体四处飞的景象——”孟鸿飞对爆炸事件犹自感到伤痛难禁。
“呃——”温涵雅听到他的描述不禁一阵反胃。怀有三个月的身孕的她并不经常害喜,但是光想着那场面,正常的人也要呕吐了。她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大吐特吐起来,最后她呕出一些清水。见她如此辛苦,孟鸿飞又惊又痛。
“小雅,你怎么了?有没有好一点?”他体贴地将温水和毛巾递给妻子,“你一定是生病了,去没
去看过医生?”孟鸿飞关切地拥着她柔声问。
温涵雅红着脸摇摇头:“我,我没病,不用看医生的。”
“胡说,光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没说真话。你到底生了什么病?一定要乖乖给我去医院,听到没?呆会我就陪你去,不准任性,知道吗?”孟鸿飞着急得几乎声色俱厉了。用脚丫子想也猜得到她这阵是怎么撑过来的,若留下什么后遗症怎么办?
“真……真的没病。”温涵雅头低得快贴到胸口,“谁……谁叫你不早点回来?老天看我太……太孤单,所以另外派一个人来陪……陪我。”她含蓄地提示着他。
孟鸿飞居然没听懂,也许是误会了,他生气地吼着:“什么另外派一个人来陪你?那个人是谁?这
和你生病有什么关系?”看来他的醋桶又打翻了。
“你……你这个大笨蛋!我真不想再制造一个小笨蛋出来!”温涵雅失控地尖叫出声。
孟鸿飞这才恍然大悟。他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生气的小妻子,突然发觉自己变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今生夫复何求?
“小雅乖,不准激动,这样对小宝宝不好。”孟鸿飞赶紧安抚她。如今她可是超级宝贝了,可万万大意不得呢!。
“当爹的不关心他,做妈的命苦,又有什么办法?”温雅故意委屈地抱怨,其实是在小小地折磨他一下,谁让他在这个时候居然这么笨笨的!
“好了好了,是我笨,是我不好,别生气了,好不好?原谅我嘛!”他竟然对她撒了娇。
“你是笨,笨得为别人不要命,背黑锅。”温涵雅还是无法释怀地提起他的“奇人奇事”。
“可是我得到了你,不是吗?”孟鸿飞满怀深情地诉说着,无怨无悔。
“对,我爱你,大笨人。”温涵雅为他的痴情心动无比,他的心将是她永远的家。
尾 声
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
所思在远道,路远莫致之。此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
——《古诗十九首·庭中有奇树》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不是我撞伤你的?”孟鸿飞一直以为是不会穿帮的。
“哼,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假的真不了。”温涵雅得意地轻哼着取出那张贺卡。孟鸿飞看着她得意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装假的?!
他看了看那张卡后了然地说:“原来如此,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了。”这种事是根本无法预知的,自己又不是神仙,他忖道。
“在医院那时候我对你好凶,你生气吗?”温涵雅内疚地问他。
孟鸿飞摇摇头说:“如果我没有心理准备,就不会去找你了。你当时受了那么多苦,我怎么还会对你生气呢?”
“可是,我还是搞不懂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我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这个一直盘旋在她脑中的问题让她百思不解。
孟鸿飞叹息了一声说道:“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如果到你生日那天你还想不出原因的话,我就告诉你。”
温涵雅不满地噘着嘴:“为什么还要等那么久?真讨厌!”
“其实你应该是知道的,小雅,如果你想不起来,那就说明对你而言,我的魅力太小了。这样的话,我是不是该找别人证明一下自己呢?”他假装受伤地逗她。
“才不呢!我最喜欢你了!我一定会想到的!”他急切地保证。然后她想起她们结婚时林佳江告诉过自己他有一个爱慕多年的对象,虽然自己一再说不在乎她的,但心头总有一丝阴影存在着,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才猛然发觉自己并非是有恃无恐的。
“我听说……你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女孩子?”温涵雅小心翼翼地问他。
“是的。”孟鸿飞含笑点点头。
他居然承认了,而且是毫不犹豫地!温涵雅顿时垮下脸。那么自己算什么?
“那你……现在还喜欢她吗?”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当然,我对她的心意永远也不会改变。”孟鸿飞笑咪咪地望着她。
他用了“永远”两个字!温涵雅嫉妒得快发狂了,“那你以前为什么不和她在一起。”
“因为那时她不喜欢我呀!”孟鸿飞一直逗着她,满意地看她吃醋的样子。
“她不喜欢你?!”温涵雅不禁瞠目结舌。怎么可能?有谁会不喜欢他呢?那个女人八成既聋且瞎,麻木不仁。“那是以前了,现在她很爱我。”孟鸿飞愉悦地修正。
“什么?”又是一个巨大的打击,“那……那你会不会……会不会?”她无法问出口他会不会再跟那个女人在一起,毕竟现在他们两情相悦了。
“你想问我会不会再去找她?”孟鸿飞把她算得死死的。这丫头,对自己和他就这么没信心吗?
温涵雅闷闷地点点头,心中酸楚极了,她努力地忍住想哭的感觉。
“这个问题就要看你的表现喽!如果你能想得到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我就绝不会离开你了,如果
想不到,就证明我对你根本不重要,那我只好……”
“不,不要!我不会把你让给别人的!”温涵雅生气地叫喊。
孟鸿飞知道她的斗志已经被激起了:“那你就好好地想想,要记住我也很爱你,不要让我失望哦!”孟鸿飞揉揉她的头发。
一星期的期限转眼即至,可温涵雅对问题的答案依旧毫无头绪。自己真的和他见过面吗?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呢?她食不知味地吃完孟鸿飞为她准备的爱心生日大餐,坐在沙发上呆呆地想着。
孟鸿飞见她这些日子整天愀然不乐,有些心痛与不舍——没想到她居然将自己的玩笑当真了。他拖起妻子拥到怀里,心疼地说:“还没想起来吗?想不起来就算了……”
本来是要安抚她的话,在温涵雅听来却像是个残忍的宣判,她心中一酸苦。他真的要离开自己吗?好残酷!她禁不住泪水涔涔而下。
“对……对不起,我想……想不出来……”她呜咽着告诉孟鸿飞,她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啊!。
孟鸿飞听她的口气不对,赶紧抬起她的脸,只见她细瓷白玉般的脸上挂满了泪珠,那让对黑若深潭的秀丽双眸浸在盈盈的泪水里,仿佛梨花带雨一般,这光景别提多让他心痛了。
她不愿看着他对自己说出决绝的话,于是将脸别向一边,痛苦地说:“你……你去找她好了……”她痛苦地说出这让自己心碎万分的话,然后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没料到会是这种局面,孟鸿飞着急得要命,不禁责怪自己玩笑开得太过火了,同时也满心甜蜜地意识到她对自己的爱竟是如此之深。他赶紧将温涵雅的脸扳向自己,急切地说:“没有,没有另外一个人,我只是在逗你玩,别伤心!都是我不好,小雅,你听见了吗?”见她哭得无法抑止,孟鸿飞又是懊悔又是心痛,瞧自己都闯了什么祸?
可惜温涵雅已经听不进去,认为他是人太好了才对她这么说的。她悲哀地摇着头。
“我爱的是你!小雅!我说的那个女人就是你,从来就没有别人!你听见了吗?”孟鸿飞改用吼的
,“那天我只是在跟你开玩笑罢了,不要伤心……我马上就证明给你看!”
她终于听到了他所说的,目瞪口呆地望着孟鸿飞着急的表情:“真,真的吗?”一颗泪珠兀自挂在她卷翘的睫毛上,让她看起来更楚楚可怜。
“当然是真的,我从来不骗你……”待看到她不认同的表情后,他又修正,“好吧,我从来不‘恶意’骗你,成了吧?我这就去拿物证给你看。”
孟鸿飞匆匆走进房间,拿出一个盒子交给她。当温涵雅迟疑地拆开,捧出一个草莓形状的糖罐时,她诧异万分地张大了翦水双瞳。
“你……你在哪里弄到这东西的?”温涵雅惊讶地看着这蜡制的小糖罐,她清楚地知道没有任何地
方会卖这东西——因为它是自己高中时亲手做的!
“我买的,七年前在仰圣高中。”孟鸿飞微笑着回答,看到她吃惊的样子,有些不是滋味。她果然对自己没有一丝印象了。不过只要她不哭,怎样都好。
“是你?”温涵雅总算想起来了,“那个买我糖罐的人?!”她这才忆起七年前甫入高中的她,为了帮助贫困的同学,曾发起过一个校园义卖会,安排在当年毕业生的毕业典礼后进行。
记得当时她卖的东西十分引人注目,全是她自己亲手做的手工艺品。
别看温涵雅厨艺不精,手工却做得相当好。所以她的生意居然门庭若市,忙了一阵子后只有几件东西没有卖出去,其中包括她最得意的蜡制糖罐。没人欣赏也好,她也不打算卖了,正想收起来时,一个年轻人问她:“这个可以卖给我吗?”
这人正是当年去出席弟弟毕业典礼的孟鸿飞。那年他刚大学毕业,便被弟弟拉去做家长。仪式完结后,鹏飞要求留下来看看义卖会,他也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本来是漫无目的地闲逛,可是弟弟却指着一个忙碌的身影对他说:“瞧!那就是发起这场义卖会的女生,刚进高中,还蛮可爱的。”孟鸿飞顺着弟弟指的方向看去,眼光就再也转不开了。
他耐心地等她周围的人散去才走近她,看她拿着某物皱眉,好像不太满意的样子,他立刻冲动地要
求购买。
十五岁的温涵雅看着眼前的“大”哥哥,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会喜欢这不起眼的小玩艺;男生不都不爱吃糖的吗?不过困惑归困惑,她还不至于把上门的生意推出去。于是热心地回答说:“当然可以啦,喏,这里面还装着糖果,很好吃的。这罐子是我自己做的哦!”说完,她望着孟鸿飞甜甜地笑了。
孟鸿飞瞧着她天真的样子,感到非常有意思:“哦,真的吗?你很厉害嘛!”他忍不住夸奖她一句。
温涵雅闻言,格格地笑出了声,美丽纯真的脸庞笼罩在明媚的气质里。
“谢谢你,十块钱。你是要密封起来,还是要立刻吃糖?我可以在罐子外面……”温涵雅突然停住,因为她发现眼前的人对她的话竟然听而不闻,而且还用奇怪的眼神瞪着自己。她有些生气,又有些羞涩,于是便在手中的糖罐中偷偷地做了些手脚,然后她将密封的罐子交给孟鸿飞,他这才如梦初醒,匆匆付过钱后离开了。
温涵雅对他的回忆仅限于此,而孟鸿飞却不然。后来他大学毕业后辗转负笈求学于日本、美国,终日忙于学业与生活,极少虑及自己的私人问题,即使偶有闲暇想起,那张明媚、纯真的笑脸便浮现在心中,总是无法忘却。
这真是不可思议,他们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一见钟情就是这样的奇妙——当那片神圣的土地被人
攻占后,那个角落就会永远地留给某人了。孟鸿飞无法抑止想了解她的欲望,冲动地想知道有关她的一切。本来准备自己事业有成后回来找她,但两年前他回来准备付诸实践时却拙于表达自己,更甚的是他根本无法让她知道有自己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他要命地发现自己不知道怎样去接近她,浪费了将近一年后,他心有不甘地发现她已名花有主了。
孟鸿飞心知经过这长长的岁月,自己不可能要求一切不变。她既已有了好的归宿,自己也只好作罢。但后来却惊闻她忽逢惨变而导致残疾,他无法解释他对她产生的深深疼惜。多年来自己一直留心着她的动向,这份关心中混合了太多复杂的情感。后来又知道她男友的背叛,这更使他无法坐视,一心只想要去看看她。
不过那时她状况很糟,自己又没有立场为她做任何事,而且看她被伤害得几近偏激,孟鸿飞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冒充撞伤她的人,从而可以有借口接近她、化解她的心结。他深知这是招险棋,搞不好她会“永远”恨自己;但对她多年的观察,使他了解温涵雅的外刚内柔、天真善良,他才放手一搏。事实证明,他没有看错她。
孟鸿飞向她道出原委,温涵雅这才捧着糖罐,破涕为笑了。她居然一直在嫉妒自己!这一秒钟,她
又在为此羞愧了。
“你真过分,这样捉弄我!但是你为什么一直不让我知道你的存在呢?这么些年有人暗恋我,而且是你这么好的人……”她的嘴角勾出很大的微笑,目光飘忽。
孟鸿飞看着眼前的小女子自鸣得意、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暗自松了一口气:“怎么没有呀?以前我送的花、写的情书、送的礼物……你以前对某人倒忠贞得很呢。”他酸气十足地抱怨。
“啊?那些持续了几乎一年的东西居然是你送的呀?那叫什么情书呀?每天送一束花,加上一首高深莫测的东西,我都不知道是干什么来的,又没写名字,只写个‘故人’,我哪知道是谁跟谁呀?
那时追我的人可太多了……”她骄傲得有点小小的忘形。
他搂住自己的妻子,吻住她充满骄傲笑意的唇,半晌他放开她,温柔地向她一笑,说:“现在呢?还有其他人吗?”
她急促的心跳尚未止住,那温柔的一笑更是几乎让她窒息:“不会!永远不会再有别人了!鸿飞,我一直不知道你竟然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不再怨恨车祸和跛脚了,我想老天爷还我的绝对比我失去的更多!”
听她如此的表白,孟鸿飞感动得拥紧她,鼻子酸酸的,幸福得无法形容。
好一会儿,他接过她手中的罐子,问:“我从没打开过它,不知里面的糖变成什么样了。”
“什么?”温涵雅惊呼,“怎么可能!”她的眼神霎时变得惊疑不定
“我看你用胶带缠得那么用心,怕弄坏了你留下的痕迹,所以……”他居然有些腼腆地说。
“你真的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她突然脸色忸怩不安起来。
“糖果呀!有什么不对吗?”孟鸿飞莫明其妙地看着她。
“呃,其实也不全是……”温涵雅心虚得舌头打结。
孟鸿飞撕开胶带,打开盖子,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堆碎石块和粉笔头!
“这是什么?”七年来他一直“珍藏”着的竟然是这些东西?被愚弄多年使他心有不甘地挑着眉望向温涵雅。
她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谁叫你当时失魂落魄地望着……望着人家……害得人家……”害得她羞
了好一阵子呢。
孟鸿飞轻叹道:“是你欠我的,小骗子。所以你逃不开我了,温涵雅。”
七年的相思,于此划下了完美的句点。
——The End
《长伴归鸿》番外篇
戏情巴里岛
从日落开始到完全黑暗下来,还真是一段美妙的时间。
带着南国特有的明媚鲜艳,丰润的绿叶配以各种争奇斗艳的花朵,笼罩在静静的夜幕之下。仿佛一切都已经沉寂,只有门灯的微光静静地落在石像上,浮起一片犹如只有依靠幻想才能企及的静谧阴影。
能听到的只是小溪的私语。偶尔有一两声鸟惊虫鸣,也仅仅是在另一次确认这沉睡一般的寂静暗夜
罢了。
这时候,白天的浓重的湿气和烦扰的喧嚣,还有肌肤粘腻的不适感都已经烟消云散。巴里岛的夜晚,凉风拖曳着微润的绿色气息飘散开来,温柔地侵上肌肤的感觉美妙极了。
在由厚重材料制成的石桌下面,异国的薰香不断地散发出浓浓的香味。细小的蚊虫低低细鸣,飞舞在晕黄的微光之下。
——啊啊……总算是安定下来了。
坐在沙发上的温涵雅,只想着自己怎么忽然就来到了这完全陌生的地方,像是完全忘记了应该翻一翻放在膝盖上的书似的。
“哦,到了晚上真的很凉快啊!”孟鸿飞从露台上走出来,微笑地看着坐在沙发上兀自发呆的温涵
雅。突然,他过来,一下子把她拥在了怀中,也顺势拿走温涵雅手里的椰子汁,戏谑地说:“在巴里岛的夜里喝椰子汁,你还真是小儿科。”说完,他一口饮尽杯子里本来就剩得不多的椰汁。
温涵雅被他突然的碰触所惊醒,口中不由抱怨出声:“什么嘛!一边随便地把别人的果汁喝掉,一边还大言不惭地说这种话……”但与他紧贴着的触感却美妙得让她不由自主地沉默了。他总是这样,常常带给她惊喜和感动,少有的霸道更是让温涵雅觉得他非常……嘻嘻,可爱啦!虽然他已为人父,但性格中的那分赤子之心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
仅仅十几个小时之前,温涵雅还在家里听着最爱的古典音乐,可是却莫名其妙地被他拉上了飞机,跑到这千里之外的小岛上来!不过也是温涵雅活该被他教训——今天是他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呢!而温涵雅居然毫无知觉!也难怪孟鸿飞当时脸黑得像钟馗了:“你……你根本不把人家放在心上……”他哀怨地指控着,表情和动作让温涵雅啼笑皆非。
从巴里岛的登巴萨尔机场到温涵雅他们现在的处所,大约有一小时的车程。被莫名其妙地带到位于山中树林最深处的居家型酒店里,一群脸蛋可爱却力大无穷的姐姐们立刻给温涵雅来了个全身香油马杀鸡。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体会这种“太上皇”似的待遇,把温涵雅弄得挺不自在的。不过,现
在总算是安静下来了!夜间的南国,清风徐来,暑气全无。
啊,把两岁大的小睿洋丢给爸爸妈妈,自己溜出来玩乐,让温涵雅的心中多少有点犯罪感。不过想到能够和他共度这难得的二人时光,她又突然感到有些兴奋和憧憬——不知道这次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第二天一大早,温涵雅在鸟鸣声中悠悠醒转,孟鸿飞早已经起身站在床前,看着她娇慵的样子,他的嘴角立刻泛起一个宠溺的微笑:“醒了?快起来吧,如果你想去看我驾帆船的话。”
温涵雅一听,立刻跳起身来:“我要!”她的脚伤经过复健,现在已经能够做一些不算太剧烈的运
动了,虽然她不能下水去驾帆船,但还可以驾驾小舟荡漾碧波。这次特地到巴里岛来,喜爱运动的她又怎么能够错过这里的特色乐趣呢?
兴致勃勃地跟孟鸿飞来到海边,看着他着好衣装,做了准备运动,他英姿飒爽地站在岸边。此时温涵雅已经在海上的小船里坐下,她着迷地看着他朝自己挥了挥手。
只有些微风轻轻地吹拂着,这样的天气其实并不太合适玩帆板。不过孟鸿飞并不强求,他只是要来松弛一下,陪伴他心爱的娇妻度过一个难得的假期而已。
“小雅!我去喽!好好看着!”说着他踩上帆船,矫健的身姿立刻翩若游龙地驾着船在海面上蜿蜒
起来。温涵雅目送着他渐行渐远,舒适的海风吹在她的脸颊上,一切都美好得像是在梦中。
她将小船驶到适合钓鱼的地方,静静地开始了垂钓之乐——这些年她跟着孟鸿飞学了不少钓鱼的法门,已经能算的上是个行家了呢!心里想着这三年来他对自己的关怀和付出真是无可挑剔,而自己对他的眷恋也是日益增加,再加上他们的儿子——孟睿洋又是活泼聪明深受众人的宠爱,可能天底下没有比她温涵雅更幸福的人了吧!以致于她经常认为自己是前辈子烧了不少高香,这辈子才有如此美满的生活……
正恍惚地想着一些有的没的,突然,她看见岸边的人都纷纷聚在了一起,对着一个方向指指点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下一秒,她却看见孟鸿飞的身影出现在岸上,怀中还抱了一个人,难道……她赶紧划船到岸边。上了岸,她立刻挤开众人跑到孟鸿飞面前,只见他已经将怀里的人平放在了地上,正在给那人做人工呼吸,所以温涵雅看不见那人是什么模样。
咳嗽一声,那人终于醒了,旁边的人见没什么大事也慢慢地散开,这时温涵雅才看清眼前的女孩——竟、竟然是林佳江?!她怎么会在这里的?又怎么会突然掉进海里,正好让鸿飞救起来?实在是大出她的意料之外。
“鸿飞……这个……”她一下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什么状况啊?!
孟鸿飞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好好一个假期看来不得安宁了,但是他又不可能见死不救啊!这个小魔鬼,三年了还是没什么长进,直到现在仍然是贼心不死。三年来若说还有什么烦心的事,那就是这个家伙了——她常常有意无意地跑到他们家来,温涵雅又不忍心赶她,倒还和她变成了好朋友,一起大谈孟鸿飞的好,就差没成立一个“爱鸿俱乐部”了。孟鸿飞早就为此而感到不是滋味——哪有做妻子的带着情敌大谈丈夫的好处的?如果不是知道她对自己太放心,孟鸿飞都要以为是自己对她已经失去吸引力,快要被她推销出去了呢!
“她也在海上驾船,看到我的时候居然立刻跳船游过来……那边比较深,浪又大……”孟鸿飞皱着眉头不悦地说,对这家伙的胡作非为感到非常光火。
此时,一个肤色黝黑、身材高大的男子飞快地跑过来,他一把从孟鸿飞的手上抢过还昏昏沉沉的林佳江,一边用非常有敌意的声音问道:“你到底是谁?想对我的小佳做什么?”出口的是一串日语。
孟鸿飞看他大约二十六七岁,浓眉大眼的,估计是和林佳江一起来玩的同伴,于是客气地用日语回答他说:“我以前是林小姐的学长,请问你是和她一道的吗?”
那男孩一听,脸色稍好了些,赶紧抱紧林佳江,困难地朝孟鸿飞掬了个九十度的大躬,说:“原来是学长,真对不起。我叫做真木慎一郎,是小佳的同事,谢谢您救了她……哦哦,还没有请教贵姓大名呢!”大概看孟鸿飞对林佳江没什么“企图”,他一转眼变得很有礼貌。
“鄙人孟鸿飞。”他淡淡地说,然后拉着温涵雅过来说,“这是我太太温涵雅。”
“孟鸿飞!你……你就是孟鸿飞?!”真木慎一郎的眼睛都快掉出眼眶了,黝黑的脸上泛起愤怒的红潮。原来就是他害小佳这么难追的吗?可恶!
这时候,林佳江终于清醒,她立刻就跳出真木慎一郎的怀中,还生气地朝他骂道:“谁准你抱我的
,讨厌死了!孟学长,温姐姐,我好想你们哦!”说着她乘势又扑进了孟鸿飞的怀中。
孟鸿飞将她挡在一臂之外,抓住她的手将她牵到温涵雅旁边说:“小雅,你看看她有什么不对。”他可不打算和这家伙有什么纠缠,他对小雅可是忠贞不贰的!
温涵雅拉住林佳江的手说:“你怎么也来啦,真巧……看到他就不要命了是不是?哈哈哈……”她得意地笑出声,让林佳江和孟鸿飞都有些尴尬,而在一边听不懂中文的真木则只有干着急。
“我……温姐姐你讨厌啦!人家只是看见学长一时太高兴了嘛!对了,小睿洋有没有跟来,他好可爱哦!”林佳江的尴尬倒也来的快去得快,她立刻就熟络地和温涵雅话起家常来。
“喂喂,我们可是来度假顺便纪念结婚三周年呢!哪能带着个小电灯泡啊?不过,真是防不胜防,谁知道到最后还是碰上了你这个‘大灯泡’!”温涵雅说到最后连自己也忍不住,她恶质地取笑着林佳江。
孟鸿飞见状,无奈地摇摇头——看来林佳江这个恶女是遇到对手了。以前就没见她在谁的手上吃过瘪,不知道为什么温涵雅似乎很懂得修理她。
“喂喂,小佳,我们走啦!”受不了一直被冷落的真木开始沉不住气地催促起来。看来小佳真的很喜欢这个姓孟的,而这家伙看来也够优秀,虽然已经结婚了,但仍然不可大意……他已经在考虑着
防御的问题了。
“你着急就先走,今天我要请孟学长和温姐姐吃晚饭!”林佳江小嘴一噘,刁蛮地说,还故意不去看他。
真木慎一郎的额头开始冒汗:“小佳,你不要这样……”
可是林佳江根本看都不看他,径自和温涵雅热烈地攀谈。
无法忍受她的冷落,真木慎一郎脸色一黯,放开了原本抓住她的手,受伤地默默离开。
温涵雅有些不忍心,连忙叫他说:“喂,这位先生……”可是她不会说日语,只得求救地望向孟鸿飞。
孟鸿飞立刻出声叫住了他:“真木君,不嫌弃的话,请和我们一起吃顿便饭吧!”
林佳江也觉得自己对他有点过分,随即拉住他说:“这就生气了?真小气!我们要走了,你也去嘛!”
真木慎一郎回头看着她半似睥睨、半是央求的样子,心中一动,他连忙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看着几人。
“好吧,那我们再玩一阵子,五时整在这里集合,去吃晚餐,OK?”温涵雅打着圆场。
林佳江高兴地应道:“好!好!好!学长,你教我驾帆船好不好嘛!”
孟鸿飞无奈地看了温涵雅一眼,只见她掩嘴吃吃地笑着,不再搭话。他认命地挥挥手示意林佳江跟来,真木也不甘落后地亦步亦趋地跟着上前。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温涵雅心中打了什么主意——她看这个真木还不错,而林佳江对他也并非全然无情,只是需要点催化剂。幸福的她开始考虑起管闲事了。
日落时分,温涵雅挽着孟鸿飞在沙滩上漫步。刚刚和林佳江他们用完晚餐,温涵雅踩着细沙不禁轻轻地笑出声来。
“想到什么了?笑得这么贼。”孟鸿飞有着不祥的预感。
“你看小佳那样子,是不是找到真命天子了?我们帮她一把,你也好早日脱离苦海。”她憋住笑。
这倒是真的。孟鸿飞是聪明人,立刻权衡出了其中的利弊。如果是别人的事情,他才不去 浑水,可是如果能彻底摆脱那小丫头,他可是非得积极加入不可。赶紧把她推销出去,自己才能耳根清净!“你有什么主意吗?”他感到有趣地询问。
温涵雅神秘一笑,说:“这可要你帮忙配合哦!咱们这样……”她和孟鸿飞咬一阵耳朵,孟鸿飞听了面露微笑,一边“嗯、嗯”地点头回答,一边看着远处沙滩上那拉拉扯扯的一男一女。
“慎一郎,你不要再跟着我好不好?”林佳江对他的紧迫盯人感到很头痛,不过她对自己相同的行径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不行,我答应了你父亲要好好照顾你的!”他死硬派地回答,“不管你去哪里都要有我在身边!”说着他还死命地拖住她的手。
今天中午那件事情真把他吓了个半死!他怎么会知道这家伙竟然会奋不顾身地跳海,只为了去见那个
男人?自己居然来不及去救他,让那个男人抢了先,想起来他就怄。
“你……吵死人了啦!”不知道为什么,林佳江觉得心里很烦。她手上一用力,猝不及防的真木居然被她推下了水。随即,她自己也目瞪口呆地看着在水里一阵惊慌的真木慎一郎。
“哇——”真木从浅水里站起来,惊魂未定:“你这是做什么?!”他万分不悦地质问,而他强硬的口气让本来想道歉的林佳江反而变得倔强起来:“谁让你一直在旁边胡说八道,我……我不想看到你啦!”她言不由衷地大声说道。
真木听她说得这么绝情,一霎时感到既愤怒又伤心,他一转身居然不上岸,反而向深海里游去,游
得又快又急,一转眼已经看不清楚他到哪里去了。
虽然知道真木是游泳好手,可是好半晌林佳江都没有见他回来,这时她才开始惊慌起来,环顾四周,孟学长和温姐姐都不知道上哪里去了,自己的泳技又非常差劲,否则中午也不会那么丢脸了。她只有在岸上大声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慎一郎!慎一郎!你在哪里!”
“你快回来啊!对不起!”
“慎一郎……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音,恐惧慢慢地渗进了她的心,她无助地蹲下身子唏嘘起来。如果自己害他在这里……她不敢想下去了。
忽然一个声音在她头顶响了起来:“别哭了,我没事。”真木无奈地看着眼前让他又爱又恨的人儿
,上一秒她还可恶得让自己失去理智,可现在居然又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仿佛是他不对似的。
林佳江一听到他的声音,如获至宝地站起身来扑了过去,双手还夸张地挂在了他的脖子上呜咽着,让真木的脑袋微微发晕,简直是受宠若惊。她对自己不能说是完全无情的,是不是?这个念头让他不由自主地咧开嘴傻笑起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喃喃地说,心里充满了歉意。其实她不是不知道慎一郎从小就对自己非常好,而她也知道这辈子自己和孟学长定是不可能的了。可能是因为自己情场失意,忍不住就
想折磨一直守护在身边的他。因为自己对孟学长那么多年的倾慕要在短时间内完全消除是不可能的啊,为什么他不给自己多一点的时间呢?
“好了好了,我只是想发泄一下而已,不关你的事,不要哭了,这会让我不安的,你知道吗?”平常她向来都是刁蛮强势的样子,真木了解她,知道她从小就挺坚强的,不会无故哭泣,所以她现在的样子还真是难得一见。
“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你忘记了我尚人哥怎么死的了吗……”她一字一泪地说着,心中的恐惧尚未消退。
真木慎一郎听了,暗自责怪自己糊涂——他怎么就忘了最重要的事情!小时候,她和她二哥到海边玩耍,她二哥不顾风高浪急下海游泳,结果再也没有回来……她当时吓得三个月硬生生地没有说一个字!“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真木慎喃喃地安慰着她,半晌才说:“回去吧!已经晚了……”
林佳江摇摇头:“你再陪我走一下好吗?我喜欢这里的海风,很温暖……”
“可是我的衣服……”小声地咕哝一下,真木慎一郎决心豁出去了。不怕不怕,能够陪着她心平气和地散步,开心都来不及啊,怎么能因为一些小问题而拒绝这大好的机会?
温涵雅将林佳江拉过来,悄悄地问她说:“今天要和我们去water-ski吗?”本打算今天好好“开导开导”林佳江,可是出于意料之外地她竟然摇了摇头说:“温姐姐,我还是不要了,慎一郎好像有些不舒服……都是我……”她竟然非常稀奇地拒绝了和孟鸿飞一起出游,这真是天上下红雨的怪事!不过看起来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和真木先生……没事吧?”这里能有让她抛下孟鸿飞的事情吗?那么她和那个真木应该是有点什么吧……
“呃……”林佳江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开口,她怎么能告诉温涵雅自己忘记了他穿着湿衣服,还强迫他陪自己散步,最后让他在温暖的南国里感冒了?尤其这还是假期,让他大老远地来这里生病,实在是超级荒谬,会让慎一郎丢脸死的。
“其实我觉得那个真木先生好像对你很痴心的样子……那你对他……”温涵雅小心翼翼地提出心里的疑问,一边看着她逐渐忸怩起来的表情。
“慎一郎他……我们从小就认识了,我也知道他一直喜欢我,可是……可是他十九岁的时候去外国读书,好几年都没有回国,我和他隔得太远,对他的感情也就慢慢地淡了。后来我遇到了孟学长……可能你也已经知道了,当初是因为孟学长在建筑工地上救了我一命我才对他……”她脸上一红继续说:“其实我一直明白当时无论是谁他都会去救的,而并不是因为喜欢我。他的心里一直有别人
,但是我以为只要我意志够坚定,他是会被我感动的……没想到……”说到这里她似乎很难过,眼圈一红。
温涵雅听她说得认真,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林佳江虽然任性,可是还真的蛮专情的,只可惜是痴心错付了。
只听她继续说道:“听到你们结婚的消息以后我非常伤心。这时候慎一郎从国外回来了,他依然还是很喜欢我,看见我因为学长的事情而很不开心,他一直都在我身边陪着我,三年了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又不是没有良心的人,心里当然也很感激他,但是我没办法这么快就忘记学长啊……”她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来。
“哎,这……”温涵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爱情果然是人力无法抗拒和左右的东西啊!能像自己和鸿飞这样两情相悦、终成眷属还真不容易呢!是不是该要给她下点猛药?于是她转了转眼珠子说:“倒也是,那小子我看也没什么好,毛毛躁躁的,恐怕配不上小佳你呢!”
林佳江一听诧异地望着温涵雅,她怎么能这样说?
“没有!慎一郎他很优秀的,他只是……只是太在乎我了才会好像很冲动的样子!”她立刻不赞同地出声反驳,“其实我已经决定了试着跟他好好相处。他很了解我,我也想像温姐姐和孟学长一样……”在看到温涵雅吃吃地笑出声来时她才觉得自己好像上当了,“温姐姐你……你真讨厌……”
那厢受了温涵雅教诲的孟鸿飞也在教授真木慎一郎如何赢取林佳江的芳心:“真木君,其实我看你主要是输在对她太千依百顺了,她完全不担心失去你,这对你而言很不利啊!”像他,完全不在乎那个林姓小魔头,结果弄得到现在连结了婚还被她缠的不得安宁,“所以你要试着让他明白她并不是一定就稳操胜券才能让她对你提高警惕……”这是他在温涵雅身上学来的经验之谈,好像真的还蛮管用的咧!
真木慎一郎略一思索,然后深以为然地慢慢颔首:“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孟鸿飞脸上浮起一个高深的笑容附耳对他说:“来来来,我们这样,首先你邀请她去参加今天晚上的嘉宾酒会……”
在岛上举办的酒会上,衣香鬓影,灯红酒绿。温涵雅、孟鸿飞、林佳江和真木慎一郎都参加了这个盛宴。孟鸿飞反常态地邀请林佳江跳舞,让她有一阵子的不知所措——好在温涵雅大方地对她说:“看在度假的面子上我把他借给你了!”
林佳江高兴地将手放进孟鸿飞伸过来的手中,但还是没忘记看了一眼身边的真木慎一郎。原本以为他会很愤怒,至少也会摆出臭脸,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他竟然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和一个找他攀谈的艳丽女子说起话来。
林佳江登时感到和孟鸿飞跳舞也不是那么有劲了——难道真木他对自己死心了吗?不行!她还没有“蹂躏”够他呢!这家伙怎么这么没耐心!什么!他竟然要和那个女的跳舞!她心不在焉地和着孟鸿飞的舞步。看着她有些魂不守舍地盯着某对男女,孟鸿飞很高兴自己的战略没有错——如果顺利,自己将很快就会解脱了,所以现在牺牲和小雅共舞的机会,换来今后的耳根清净,也算是值得了。
一曲终了,林佳江迅速地离开孟鸿飞向真木慎一郎奔过去。温涵雅满意地瞧着她向真木发动了攻击,可是真木仿佛也下定决心不再任她宰割,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抓住她就吻,让全大厅的人们都津津
有味地看了一出好戏!最后是林佳江回过神来,她羞怒交迸地甩开真木慎一郎的怀抱冲出了大厅,而真木立刻就追了出去,引得大厅里一阵“啧啧”的赞叹声。
“我们好像成功了?”孟鸿飞挑着眉问在身边看得满含兴味的妻子,没想到做了妈妈的她还是这么小孩子心性……他摇摇头,突然附耳跟她说:“看我吧!你不认为我比较有吸引力吗?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里做度假的地方?”他很清楚如何勾起她的好奇心,果然温涵雅的注意力立刻被他吸引了过来。
“咦,是有原因的吗?是什么?”温涵雅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到这里来度假,“你告诉我嘛!

孟鸿飞得逞地一笑揽住她说:“那我们回房我才跟你说。”
温涵雅傻傻地被带回了房间,一进门孟鸿飞就抱着她来了个超级法式大热吻,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地投降以后,温涵雅已经忘记了回房间的初衷,光是应付孟鸿飞的热情就让她应接不暇了……
甜蜜而狂野的激情过后,孟鸿飞满足地搂住她说:“现在知道了吗?本来早该让你明白的,可是为了那个丫头让我的假期变得不纯粹了……”
“可是……我、我还是不明白耶……”虽然是很醉人不错啦,但这和一定要来巴里岛有什么联系吗?
孟鸿飞带着令她目眩的微笑神秘地说:“邝宇告诉我,据说情人在岜里岛做爱,感觉最好。事实证
明,这话完全没有错。”
温涵雅听了,脸色红得像巴里岛的日落一般。
在这常夏的乐园中,听着爱人的喁喁私语,一种酩酊的满足感散遍了彼此的四肢百骸。
“在岜里岛做爱,感觉最好……”耳边回荡着这甜蜜温存的细语,温涵雅不知不觉投入了睡眠的大海之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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