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姨娘沉默不语，心中却想着她本来的计划。这附子与人参相克是懂药的人都晓得的，参苏饮也是风寒病人常吃的一种药，所以她悄悄地买通了陆云英身边一个服侍的小丫头，让她在陆云英入睡后减免炭火的分量，这样一来二去，陆大小姐便因为受凉染了病。随后她又特意送了一支极好的人参去揽翠院，等太医来开药时，自然而然地会开出参苏饮这一味汤药。再然后，她便让沈妈妈亲自在点心里磨进附子粉，且是给各位小姐的点心里都有——这样一来，谁都不会怀疑是吃食的问题。
　　可如今快到年关，陆云英得病也一个月了，这样剂量吃下去，却依旧什么事都没。病情虽没有好转，但也没加重，前天她去请安时还听到陆云岚安慰许氏说什么「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大姐姐没准儿是快好了」云云。
　　她这病怎么能好呢？她就该一病不起，下不了床才是！陆云英的病若是好了，那还有陆云梦什么事儿！
　　沈妈妈在原地踌躇道，「许是各人体质不同……附子粉味苦，是以每回奴婢都只加了一点点，所以药力不显也是有的。」
　　姚姨娘沉思片刻，再抬头是眼中精光一现。
　　她低声道，「可有什么法子叫她吃的多些呢？」
　　沈妈妈面色略带为难，但还是照实说了，「奴婢原先略略改动了下陆大小姐平日里的膳食单子，转捡一些她不爱吃的，或者风寒之人吃不下口的荤腥之物……这样一来，大小姐就会多吃几块午后的糕点。可这法子并不长久，不过五六日功夫，揽翠院那边就派人来传话说要重新调整大小姐的吃食，奴婢也不好再下手了。」
　　姚姨娘叹了一口气，温和道，「难为您了。」
　　大致问清楚了话，姚姨娘从炕几后头翻出一份锗色布料包裹的包袱，沉甸甸地放到了桌上。她对沈妈妈微微一笑，将那包袱推了过去，「……这儿是我给您准备的碎银，另有八百两银票，您先收着。」
　　沈妈妈动了动嘴唇，没有立马接过银子，她两手交织在身前相互揉搓着，似乎还有话想说。姚姨娘看了她一眼，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温和道。
　　「这些权当是我照顾您的。我知道，您在老家还有个女儿，近来又新生了个儿子，这孩子大了，哪儿哪儿不是花钱的地方？您就收下吧……」说到最后，那双眼睛里还有一丝隐晦的笑意，「……等事成之后，我会再给您一千两，送您回泉州享福去。」
　　儿子早夭，夫君流放，沈妈妈也唯有一个女儿了。听着姚姨娘说到将来的日子，沈妈妈终于是吐出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接过那包沉甸甸的银子，后退着离开了屋子。
　　……
　　「你瞧见了？」风荷院里，陆云岚问翡翠，「沈妈妈当真去了芙蓉院？她进去出来后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么？」
　　翡翠素来胆大，人也利索，她入夜后得了吩咐便守在芙蓉院附近，果然是叫她等到了鬼鬼祟祟的沈妈妈。
　　「沈妈妈出来时候手中多了个包袱，看着挺沉的，」翡翠回想了一下，奇道，「莫非是包银子？」
　　陆云岚失笑，心中倒是觉得有这个可能。她又问了两句，「姚姨娘没叫人在房中服侍么？红萼红杏都不在？」
　　「红萼在门外守着，红杏今日不当值，早早儿地便回屋歇息了。小姐是知道的，今儿小年，不当值的丫头都聚在一块说笑吃酒呢。」
　　陆云岚点一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哦，对了，你去莲蓉那儿支几两银子，给咱们房里的姐妹们办一桌酒，也算是我对大家的一点心意。」
　　翡翠高高兴兴地应了，这才出了门。
　　因是小年，陆云岚还特意放杜鹃告假去与她老娘团聚，是以近几日陪在身边的唯有莲蓉和晚风。莲蓉此刻不在，晚风轻手轻脚地替自家小姐又倒了些热茶。
　　「小姐……可有什么打算？」晚风轻声道，「如今咱们已经肯定沈妈妈是在为芙蓉院办事儿了，今日为何不干脆抓个人赃并获？」
　　「不过是给些银子或者别的物件罢了，抓到了又能怎样？我叫翡翠去看着，不过是多些把柄，到时候好一并发作罢了。」陆云岚侧过脑袋，懒懒道，「按下肩膀，酸。」
　　晚风应声，走到陆云岚身边不轻不重地揉起来。
　　少女觉得肩头宽松，才继续道，「既然要做局，就得十全十美……临阵让人逃了可不是功亏一篑……姚姨娘既然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那晚风，依你说……咱们该怎么做？」
　　晚风冷笑一声，音清如筝。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这是阮氏和陆云岚回到庆国公府的第一个年三十。
　　针线上的绣娘们早早儿地制好了棉服发到各个院子里，但凡在主子面前有头有脸的丫鬟仆从们更是请外头的成衣店给定做。小姐少爷不消说，各自按照喜好做了几身喜庆的冬日衣裳，许氏身为主母，更是做主替府里的几位姨娘通房又每人多做了一身，好叫大家伙儿鲜亮地过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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