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凝安听了这话，轻轻咬了咬下唇，抬头巴巴瞧着老夫人：「那……祖母，这可是您要凝安吃的哦，不是凝安自己要吃的哦。」
　　老夫人哈哈大笑，伸手将那盘点心往施凝安跟前推过去：「成，是祖母逼迫凝安吃的，不吃完可不许凝安走。」
　　施凝安欢喜的要蹦起来，连忙起身跟着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去净手，回来拈起一块糕饼往嘴里塞，虽是有些急切，可规矩一丝不错。
　　老夫人暗自点头，想着当初将这孩子远远送走，却也没送错，看样子可没她娘身上的那些骄矜脾性。
　　施凝安吃了一口糕饼，惊诧的抬起头问：「祖母，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样好吃？是哪儿采买的啊？」
　　老夫人微微一愣：「这就是厨上送来的豆糕，你没吃过？」
　　施凝安摇摇头：「没吃过，姑祖母家里可没有这样好吃的点心。」
　　老夫人便有些沉吟，豆糕这种点心是很常见的，虽说沐春堂是请了专门的厨娘，制出来的口感更好一些，但也不至于让凝安吃惊成这个样子。
　　「你院子里的厨娘是谁？」
　　施凝安皱眉想了想，摇摇头：「不记得了，前阵子没开火，后来去了荣家一趟，我大舅母送了几个妈妈丫鬟给我，才有人开小厨房的火。但妈妈说去大厨房要食材，大厨房总是说没有，就也有一遭没一遭的做。」
　　老夫人打量著施凝安，见她是实话实说，没有一丝告状的模样，心里头也明白了几分，这是许幼晴故意的。
　　她微叹一口气，其实之前，她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一个从小就被批命不详之人，回来了她也不会在意。但今日瞧着凝安这般乖巧的模样，她又觉得有些心疼。到底也是施家的血脉。
　　老夫人拈了点心吃一口，觉得今日的点心似乎不怎么样：「你母亲没有给你准备仆从吗，怎的还去问荣家要人？」
　　施凝安眼睛略略瞪大了些，往四周看看，见着除了祖母身边的大妈妈与大丫鬟，再没有旁人，便从椅子上下来，走到老夫人椅子边的脚踏上，半跪着伏在老夫人身边，悄声说。
　　「祖母，我与你说个悄悄话，你可不要告诉旁人哦。夫人不喜我，因为我不肯喊她母亲，我也不喜她，就偏偏不喊她母亲。」
　　老夫人一滞，伸手摸着她有些尖的下颌，时下女子都以身体瘦削，脸蛋圆润福相为美。但凝安这丫头，不知是不是没养好，脸儿格外尖些。
　　「她虽不是你生母，但却是施家的主母，你缘何不喜欢她？」
　　施凝安歪著头想了想，摇摇头：「凝安也不知道，可凝安就是不喜欢。姑祖母说了，我是施家的嫡小姐，该孝顺的是祖母与爹爹，可夫人总想压我一头，还迫着我喊表姐做姐姐。祖母，明明我才是施家的嫡长女呀。」
　　老夫人摸着她的脸笑起来：「胡说什么，你父亲认了清梅做女儿，那便是你姐姐了。」
　　施凝安嘟囔著：「可她又不是施家的血脉。」
　　老夫人凝视著小丫头，心里头慢慢也有了计较。许幼晴是她姐姐的女儿，自幼失恃，她这个做姨母的便拿许幼晴当了亲生的闺女。但她心疼许幼晴不假，对于儿子娶许幼晴做继妻，却不是没有怨言的。
　　当时儿子已经是吏部郎中了，多少高门贵女愿意下嫁，可偏偏儿子与许幼晴有了私情，许幼晴还怀了儿子的子嗣，她才不得不妥协，让许幼晴进门做了施家主母。
　　可清梅，明明白白非是施家女，占著施家长女的名头这么多年便罢了，如今凝安回来了，凝安，才是真正的施家女。
　　老夫人并未多说，扬扬手让妈妈取了一匣子银元宝并一些碎银子。平日用膳，都是大厨房供应，一应走公中的账目。但各个院子都有自己的小厨房，拿银钱自己采买，或让大厨房统一采买。
　　凝安刚刚回府，无人补贴，小厨房自然是不好开火的。
　　施凝安看着银钱眼眸一闪，手也不自觉抓紧了。
　　银钱是给她的，可她心里头清楚，施家偌大的产业是怎么来的。她要的，不是老夫人施舍的这么一点点，而是施家的全部。
　　她昂起头抚掌笑得开怀：「祖母，这都是给凝安的吗？」
　　老夫人点点头：「自是给你的，往后想吃什么只管采买便是，无需眼巴巴瞧着旁人的。」
　　施凝安并未接，反而又抱着老夫人的腿，伏在她膝上：「凝安才不要，凝安就要眼巴巴瞧着祖母院里的吃食，便是日日都要来，日日都要吃。」
　　施凝安从沐春堂出来的时候，面上的娇憨已经一丝都不剩了。前世太软弱可欺，却也不是一无是处，譬如她从老夫人的态度里就窥探出来，老夫人虽则明面上偏疼施清梅，实际上却更疼爱庶出的施凝欣。
　　后来，那个外室入府之时，许幼晴闹得厉害，执意不许。也是老夫人一力压下，允诺外室入府的。只因那外室膝下有个施永堂亲生的女儿，老夫人舍不得血脉流落在外，无论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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