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言点头笑道：「说是一家之主，只不过名字好听罢了。我万家走到如今，可不是光靠家主的，族内子弟上进，才能支撑整个门庭。我会做的，只是一点知人善用的功夫罢了。」
　　沈钰宁早就听过万言的名头，万家一直以来都是富商，但到了万言这一代，才算是彻底的发扬光大，那时万家富裕程度对比乔家有过之而无不及，险些就取乔家而代之。
　　后来，万言顶住家里的压力，捐了大半身家给朝中，让前两年的外患与内忧得意平缓度过。
　　也正是因捐出去的半副身家，万家从从前的顶流而上，一下子变得中庸起来。至于乔万二家的纠缠之势，也分了高下。
　　这也是沈钰宁更钦佩万家的原因。人说乔家乃第一皇商，岂是后来者万家能敌的？但在沈钰宁看来，万家不仅献了大半身家，还拒了皇上的封赏，才是真正大气之家。
　　二人走到三楼，最豪华的雅阁，沈钰宁才后知后觉明白，这京城有名的御香楼，竟然是万家产业。从前她与姐姐来饮茶，只有二楼的雅间，而三楼雅阁，只奉家主呢。
　　万言开门见山：「沈乡君，不日，我将离开京都，去往大周各地，募集粮草辎重了。」
　　沈钰宁愕然：「粮草辎重？难道边防战事又起？」
　　万言点点头：「不错，西北的边防原本是高将军的守卫的，但是今年高将军患疾。高家你也知道的，子侄多是从文，从武的几个也不争气，一时间竟无人可去。」
　　高家现如今在朝中如鱼得水，好多人甚至不知道，原来他们家与朱家一样，都是以武起家的。
　　沈钰宁心内是百转千回，大周历代重文轻武，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比不上文臣雅士的几句急言。
　　若是太平盛世，也便罢了，如今的大周风雨飘摇，时世不稳，却还如此。高门之中，除了朱家，竟是多少代，都不曾再出将军了。
　　而类比高家这种，明明祖上是陪着开祖皇帝，刀尖上打江上下来的武将，拥有高官厚禄，却再不舍后代子侄去往艰险之处。
　　像上一次坞云那场拉扯两年余的战役，获封小将者，多是穷苦人出身。甚至许多人只靠着蛮力，大字都不能识，调兵遣将靠的，只是心头一时的想法，毫无审时度势可言。
　　沈钰宁沉吟问：「莫不是这次的战事，又要朱世子出征？」
　　南征北战是武将指责所在，可大周武将不在少数，也不能光盯着一家子使唤吧。朱家人口着实不丰，从坞云回来，也不过三个多月时日呢。
　　许是觉得不公平，沈钰宁这话问出来，就带着浓浓的不满之意。
　　万言只是淡淡摇头，露出的微笑却是极平和的：「雷霆雨露皆君恩，天威难测，也不是你我该论断的。不过乱世明君并不好当，多事之秋，衡权利弊成了重中之重。」
　　沈钰宁沉下心思，方觉万言此话是真理。上位者惯常的是衡权利弊，可朝臣们的利多是偏向自己，而往往都将弊的那一面抛给跑人。
　　她再抬头，已是豁然开朗的样子：「若万老爷不嫌弃，我愿与老爷同去。」
　　万言颇有些诧异，抬头上下打量沈钰宁，难得的抚掌笑言：「在小巷里，我虽斥责乔小姐，大抵是觉得内宅女儿娇养坏了而已。如今你是乡君，更是薛家女，我还以为你也该如同别的贵女一样，娇养在内宅，等著嫁个如意郎君呢。」
　　沈钰宁跟着笑起来：「养在深闺里的女儿家，读的书多些，便以为自己聪明伶俐了不得。可笑的是，分明如同井底之蛙，只有出门，行千里路，观大周河山，才是真正的见多识广。」
　　这话说的是如今那些时不时弄些茶花诗会的贵女，更是说从前的她。
　　万言见面前少女豪迈，便点头赞许，又道：「募集之事，我与陈家四郎说定下月初四出行。」
　　陈家四郎陈温韦？
　　沈钰宁眉头微皱，并非是她不喜陈温韦，着实是耳畔总听着旁人，想将她与陈温韦凑一对。她这些时日，都是尽量避开，不止避开陈温韦，连陈家人她都甚少见。便是不愿意与他有什么瓜葛。
　　若这次募集粮草，二人同行，哪怕是有万老爷在，恐怕他俩的流言也会传出去。
　　其实沈钰宁并不觉得，女人这种虚无的名节有多重要，可是。
　　可是她心事未了，不愿成亲，更不愿拖累旁人。
　　比西北战役来得更凶猛的，是大周多地的灾情。东北多少年不曾见过的大旱，西南洪涝过后的瘟疫。最严重的的是，是西山矿场，那是大周最大的银矿场，一夕之间突然塌方，无数矿工压在深不见底的矿场之下。
　　内忧外患，比前两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刻的朝堂上，迸发出的声音，并不是各地救援赈灾，而是钦天监的陈情。钦天监的卦象显示，此等忧患，乃木星作祟，需得金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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