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上一抖,险些没拿出火折子,还好封朔及时接住了。
蜡烛被点燃的刹那,周围一下子亮了起来。
也是这时,姜言意才看清封朔额角有一道擦伤,像是被什么碎片迸裂时割到的。哪怕他用了碎发遮挡,但还是很明显,血迹也是新的。
封朔显然并未在意自己额角的伤,只有些失神道:「生辰的最后几个时辰,想跟你一起过。」
姜言意愣在原地。
今天……是他生辰?!!
「你……你等会儿。」
姜言意留下这句,突然转身就往院外跑。
每次她来封朔这边,邢尧都会非常自觉地出去,跟院门口的护卫们呆一块,封朔没有传唤的话,他一般不会进屋。
见姜言意步履匆匆从院子里跑出来,邢尧心下虽诧异,但还是抱拳见礼道:「姜姑娘这是要走了?」
姜言意摇头,「不是。我想问问你,他今日吃长寿面了吗?」
这个「他」,只能是封朔了。
邢尧眼中有淡淡的疑惑:「长寿面? 」
邢尧的态度让姜言意心中有些奇怪,他是封朔的贴身护卫,竟不知今日是封朔生辰?
但等不及姜言意再问,封朔突然出现在院门口,直接对她道:「我送你回去。」
封朔这样子,明显是不想让自己问太多,姜言意便是有再多疑惑,也只能先压在心底。
她本想让封朔回房休息,但一想到他主动提出要送她,可能是有话要在路上同她说,便也没拒绝。
暮色笼罩天地,封朔手上的灯笼照出一团不大的光晕,他走在前面,夜风吹得灯笼轻轻摇晃,投在地上的影子便也变得婆娑起来。
姜言意落了半步跟在他身后。
一路无言。
再过一道垂花门便是封府大门,封朔还是没开口,姜言意忍不住问他:「你生辰……怎么府上的人似乎都不知情?」
他作为一方藩王,他过寿,西州官府这些人精,怎么可能不扎堆过来送礼,姜言意越想越觉得奇怪。
封朔停下脚步,微侧过头看她,眼尾上挑的凤眸在灯笼的光晕下妖冶惊人,只不过眼底透出的自嘲同样叫人惊心。
他在笑,是那种透着丝丝凉气的笑,仿佛是隆冬湖面上照在太阳底下的碎冰。
「他们记得的不的是我的生辰,是太子的生辰。」
太子的生辰?
姜言意不懂他的话。
垂花门处一株寒梅已经吐出不少花骨朵儿,冰冷的娇艳,却不及他一敛眉来得惊艳。
「太子南巡遇刺那年,母妃生下了我。先皇不能接受太子身亡的事实,一度把我当成幼时的太子,此后,我过的每个生辰,都是在太子生辰日。」
他说得风轻云淡,那段混乱而充满阴霾的记忆,好似皮影戏一般在他脑海里一幕幕掠过。
先皇在元后死后,就暴戾无常,宫中每年选秀,都是底下的人拿着元后的画像去选的。入宫的女子,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几分元后的影子。他母妃这一生痛苦的源头,或许就是因为跟元后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
幼时的他,也神似小时候的太子。
先皇在太子也死后,有一段时间一度自欺欺人,让他母妃扮元后,把他当做幼时的太子,以全先皇妻儿还在的念想。也是从那时起,太子的生辰,成了他的生辰,年年皆是如此。
哪怕玉碟上有他真正的生辰八字,但谁又敢忤逆先皇?
先皇入戏时,恨不能把天上星辰都摘给他们母子二人。清醒之后,又觉得愧对元后母子,对他和母妃非打即骂,似乎只有惩戒他们,才能让先皇抵消对元后母子的愧疚。
皇家丑闻不得外传,将错就错这么多年,所有人都已把前太子的生辰当做他的生辰。
从前记得他生辰的还有母妃,如今母妃失了神智,早已不认得他。
今晨若不是福喜给他备了个红封,他自己都不得这个真正的生辰日了。
封朔抬头望了一眼满天疏星,轻轻一笑,用漫不经心掩饰了那份自己也说不清的失落:「不过一个生辰罢了,又不是错过了今年,就等不到明年的了,这辈子还长,过不过又如何……」
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出口,因为姜言意从后面抱住了他。
封朔怔了好一会儿,才垂眸看那双扣在自己腰间的细嫩玉手。
他脑子短暂空白了片刻,才找回几分神智,故作戏谑:「姜言意,你作甚?」
姜言意侧脸贴着他的后背,有些心疼地道:「封朔,生辰快乐!」
「以后只要我还在,每年的生辰,我都帮你过,好不好?」
封朔没说话,只突然弃了灯笼,攥着她的手一把将她扯进自己怀里。
他的大氅很宽大,把姜言意裹进去绰绰有余,凛冽的寒风全被隔绝在了大氅之外,姜言意鼻息间全是他身上干净的皂角香。她的脸轻轻搁在他肩头,也是此时,姜言意才发现,他看起来清瘦,肩膀却很宽厚。
天地间寂静无声,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
灯笼落在地上,烛火很快燎燃了纸糊的笼子。
姜言意瞧见了,忙要去灭火,封朔拦在她腰间的手却没有松开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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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御食 卷二 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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