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赐娴几疑自己听错了,确认道:「我睡您马车,您睡哪里?」
陆时卿一指她的网,又道:「把狗带走。」
她颇是担忧地道:「可您睡得惯吗?」
他冷冷瞥了她一眼,大概是叫她别废话的意思。元赐娴只好翻身下了兜网,拍拍小黑示意它跟她走。
陆时卿补充道:「除了床铺和被褥没法,车内的物件一概不能碰,叫狗留在外面。」
元赐娴方才被吵醒,脑袋比平日迟钝一些,「哦」了声就往马车方向去了,走到半道,听见身后陆时卿翻身上网,然后,兜网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响动。
她蓦然醒神,猛一回头,想出言阻止,却已经晚了。
兜网吱嘎了几下,两边的绳结齐齐断落,「砰」一声,陆时卿被网裹着,仰面摔落在地。
他摔得非常安静,甚至没有发出一丝闷哼,像是直接傻住了。
元赐娴僵了那么一瞬,慌忙奔去扶他,道:「……陆侍郎,您还好吧?」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饶是陆时卿思维如此迅捷之人,也怔愣着未能答话,被她搀着坐起后,一把扯开当头兜缠的网,难以置信地问:「元赐娴,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她哭丧了一张脸,手把着他的肩,踌躇道:「可能……可能是您的身躯太伟岸了吧……」
她绝对不能告诉他,是她忘了提醒他,这个网本就只够承受她这样的分量。
赵述和曹暗察觉异响,也赶到了此处,一耳朵听见这句,齐齐一个踉跄。
身躯伟岸?主子是对县主做了什么,竟叫她体会到了「身躯伟岸」这种高深莫测的词?
陆时卿气得一把甩开她的手,自顾自起身,指着她道:「我回马车了,你爱睡哪睡哪。」
元赐娴瞧着无法再使的兜网犯了愁,忽听赵述道:「郎君,是您弄坏了县主的网,总不能叫县主露宿在野吧?」
元赐娴心道这回可真不是陆时卿的错,她眼下彻底醒了,明白了他早先是好心才来与她换地方睡的。倘使换作她,落得如此结果,恐怕也得生气。
她摆摆手示意赵述不必替她出头,不料陆时卿见他俩一来一往,似乎愈发怒上心头,三步并作两步就回了马车。
元赐娴在外来回踱步,愁于今夜该何去何从,忽忆起方才,陆时卿落地时似乎是左肩先磕着的地,照那番动静瞧,很可能是破皮了。
她思索一番,从百宝袋一般的包袱里翻出瓶药膏来,去敲他车壁,问:「陆侍郎,您睡下了吗?」不听他答,她便继续问,「您不说话,我可进来了。」
陆时卿这下很快道:「睡了。」
车帘内分明透着烛光,他说什么瞎话。
元赐娴迟疑问:「您是不是伤着了?我随身带了药膏,您要擦擦吗?」
「不需要。」
那就是真伤着了。元赐娴有点内疚,继续道:「我给您擦个药吧,完了就不扰您了,明早天一亮,我保证回长安去。」
「不必。」
她却坚持道:「我能进来吗,陆侍郎?」
陆时卿沉默一晌,一个「不」字方才出口一半,她就因他接二连三的推拒没了耐性,一把掀开了车帘。
这一掀,就见他光裸着半身坐在榻沿,正拿了块润湿的帕子擦拭肩膀,看见她,他瞠目着浑身一僵,迅速将帕子一抖,遮住了胸前的两朵红梅。
元赐娴傻盯着他,木讷地眨了三次眼。
她不是没见过汉子打赤膊,行军路上,许多事在所难免。但她从来不晓得,竟有男子能将赤膊打得如此好看。
掀帘一刹惊鸿一瞥,见宽肩窄腰,如玉锁骨,精致肌肤在昏黄的烛火里熠熠生辉,似珍似珠,紧实的纹理像被雕琢过一般流畅,委实当得起「惊艳」二字,甚至惊艳得叫世间小娘子都自惭形秽。
元赐娴一双眼像笤帚似的往他上半身扫了一遍,在扫到他拿帕子遮住的两点时,突然觉得耳根有些烫,鼻端有些热。
她缓缓仰头,将视线移至车顶,然后手一松,把车帘放了下来,好似什么也未发生地退了出去。
陆时卿抖完帕子后便再无动作,在元赐娴火辣的眼色里,始终浑身紧绷,目瞪口呆,直至她平静离去,他才想到一个问题:她为何不惊叫?听赵述讲,一般风月话本里,女主人公碰上如此情状,都会惊叫的。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如此前一般,车壁被「咚咚咚」敲了三次,元赐娴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能进来吗,陆侍郎?」
「……」这是表示忘却前事,重来一遍的意思?
他一扔帕子就开始穿衣裳,三两下收拾妥帖,然后声色平稳道:「进。」
元赐娴吸吸鼻子,掀了帘子,递出一瓶药膏:「给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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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主请自重 卷一 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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