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在地狱,血液里天生流淌着暴烈不安的因子,他自小背负着孤星克母的骂名,他那世人眼中仁慈的父皇,明面上立他为太子,说得好听点是倚重和磨砺,实则暗地里憎他防他,甚至不惜自毁长城,也要让他神魂俱灭。
「朕这一辈子,最后悔的就是生了你这个怪物!」
这是他那父皇临死之前,咬牙切齿,面目狰狞,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说的话。
他是亲者眼中的怪物,是世人闻之色变的疯魔。
可饶是如此,他也想看看,这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江山到他手里或许能有些不同。
恍惚间,掌心落了个软绵绵的小手。
他回过神,才反应过来半个身子倾斜在她肩侧,而她小心翼翼地牵住了他。
从未有过的触觉,细腻且温热。
好像孤舟一叶满目苍茫时,有人忽然给了你一把船桨。
他下意识牢牢攥紧,借着她的力气直起身。
阮阮不太能共情他的病痛,在她的观念里,风寒是轻则无精打采,重则一命呜呼的大病。
她扶他坐到牙床边,轻叹一声道:「陛下可别瞧不上风寒,我们西北许多穷苦人家看不起病,若是家里的顶梁柱因着风寒不治垮了身子,便没了薪银来源,若没了柴薪银,家里的孩子便吃不上饭,读不了书,世世代代都没了希望。」
她声音低哑,说到最后有些哽咽。
她在人牙子手里受过风寒,一次高烧之后,幼时的事情都记不太清了。
唯一模糊的记忆,就是草席上卧病不起的男人,和一个眼睛哭瞎的女人。
他们应该是她的爹娘。
傅臻垂眸凝视着她,像是在思索什么,面上没什么情绪。
「陛下?」
傅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她手掌,忽然间想起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阮阮一怔,原来她虽被封为美人,他却还不知道她这个人是谁。
「阮阮」两字将将脱口而出,她定定神,赶忙咬着字回应:「姜阮,遥州刺史姜成照之女。」
傅臻在心里默念这两个字,勾起唇角,认真地望着她:「官宦世家的姑娘也会关心寒门人家的生计?这么看,朕倒是要好好赏赐这遥州刺史,把女儿教得很不错。」
阮阮猛然一惊,脑中顿时兵荒马乱,一回神儿才发现指腹贴着他的手掌,她吓得赶忙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惊慌失措地垂下头。
会想他方才意味不明的一笑,一时间心乱如麻,浑身的弦都绷紧了。
这世上很多事情可以作伪,名字、身份,甚至人可以改头换面,可她的手……
她并非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女,常年做事留下一层薄薄的茧,寒冬里冻伤过,还有难看的冻疮,走前姜夫人叮嘱过她,莫要让人瞧见,她便一直记在心里。
这是她做丫鬟的印记,这辈子都很难抹去。
恐怕姜成照和姜夫人怎么也不会料到,她不仅进宫侍药,还侍奉在天子近旁。
如今被封为美人,言行举止稍有不慎,随时都有可能身首异处,连累整个姜家。
正当她心中惴惴不安时,肩膀忽然多了一道分量。
傅臻推着她,指着外头道:「去,同汪顺然说,就说你要伺候朕汤泉宫沐浴,让他摆驾。」
他语气透着无力的疏懒,可皇命不容分说,阮阮犹豫了一瞬,便硬着头皮出了大殿。
汪顺然正在外头候着,该听的话也听完了,尤其是那一句「清清白白」与「事帕造假」。
原来此事当真是诓骗外人之举,他就说嘛!这世上谁都有可能沉迷女色,唯他家陛下不会。
见阮阮出了殿门,汪顺然赶忙迎上来,躬身拱手道:「汤泉宫一切都准备妥当了,陛下与美人可随时移驾。」
阮阮点了点头,心里一团乱麻。
汪顺然瞧见她颈上的伤痕,心内一阵愧疚,悄悄将她拉到一边来,「奴才可否多嘴问一句,前些日子陛下……额,」他指了指她的脖子,「是什么模样?」
阮阮明白他的意思,如实回忆道:「他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眼睛很红,瞳孔空洞,额穴尽是青筋,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都听不见,就像……」
就像发狂的凶兽,满目狰狞,能张开血盆大口,将人生吞活剥了去。
汪顺然:「那便是了。」
阮阮疑惑地看着他。
汪顺然解释道:「陛下生来痼疾缠身,身体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承受痛楚,他能忍常人之不能忍,走到如今很不容易。可此次在西北中的那一箭又毒入肺腑,牵动着头疾也愈加频繁,发作时意识完全被疼痛吞噬,不靠药物,很难自己恢复神智。美人可还记得,陛下是如何清醒过来的?」
他是真的想要知道,这姑娘对傅臻的病情是否确有好处。
可阮阮还是摇了摇头,当时她已经被他掐得险些窒息,哪里还能在意那些细节。
汪顺然见她答不上来,只得再心内喟叹一声,然后道:「美人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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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君的药引 卷一 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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