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堪过了晌午,才见着人,瞧着是换了衣裳,却仍有隐隐一股酒气,皎娘咳嗽了两声不免劝道:「先头虽也有应酬不过十天半月的才应承一回,也没见吃这么些酒,知道相公新交了朋友,心中欢喜,男人家在一处,也免不得推杯换盏,论诗吃酒,可到底这酒吃多了伤身,总的有个节制才好。」
潘复深知妻子是个好性儿的,当初也正因这个才上门求娶,虽说身子弱些,到底娶妻娶贤,又是个读书知礼的,比那市井人家的丫头强的多。
过门之后也的确好,两口子虽不算多恩爱,日子过得还算顺遂,妻子轻易不会管自己外面的应酬,今儿说出这般一番规劝之言,可见自己近些日子的确有些不妥,心里不免有些愧疚上来,低声道:「娘子的话我记下了,你放心,往后再有诗会酒宴,便只论诗少吃酒。」
皎娘点点头:「少吃酒才好。」说着又是一阵咳嗽。
潘复皱了皱眉道:「昨儿不是好了许多吗,怎么这刚过一宿又咳嗽上了,对了,梁兄昨儿是不是送了位专做熬煮药膳的妈妈来,莫不是那药膳不对症,待我唤她来问。」说着便扬声唤人。
药膳的妈妈未见,却是李妈妈走了进来,先是看了皎娘一眼,方低声道:「那位韩妈妈熬的药膳,大娘子并未服用。」
未服用?潘复一愣,看向皎娘:「梁兄说他家这位妈妈先头侍奉过他家老太君的,熬煮药膳最是拿手,只要娘子好生调养,一两年间便能大好了,若是娘子的身子康健起来,岳父岳母还不定多欢喜呢,这可是想都想不到的机缘造化,怎的娘子不用。」
皎娘:「可若这机缘造化不该是咱家的,如何能承下这份人情,便厚着脸皮生受了,我心里过不去,怕这病也是好不了的。」说着顿了顿又道:「这梁公子虽跟相公相交,到底只是朋友,看着你的面子来给我瞧瞧病开个方子已是很劳烦,怎好使唤人家府里的妈妈,更何况还不是一日两日,得一两年,莫说不沾亲带故,便是正经亲戚,也没有这么不见外的。」
潘复心觉皎娘想的有些多,却也知道妻子的秉性,虽温顺并非没主意,且若不说出来或许还有的转圜,一旦说出口必是拿定了主意的,她既打定主意不想承这份好处,便自己说破嘴也无济于事,说到底是她自己的身子,她若心里别扭着,想来便吃了药膳也白搭。
想到此,便道:「娘子莫心急,先时是我着紧你的身子,一听说梁兄精医术,忙着请来给娘子诊病,便疏忽了这些人情世故,如今亏得娘子提醒,一会儿我便去寻梁兄,先谢过他来诊病的好意,再辞了这位做药膳的妈妈,劳烦他把方子写下来,明儿我跑一趟牙行,雇个会做药膳的也就是了。」
皎娘见他明白过来,心里方才松了口气道:「那相公莫耽搁了,就早去一趟吧,那位韩妈妈到底是梁府中人,总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
潘府巴不得有由头去梁府走动呢,如今借着这个机会正好,忙应下去了。
李妈妈见大爷这刚进了家,屁股都没坐热乎,便又匆匆的走了,忍不住道:「大娘子可真是,不过是个做药膳的妈妈,多大的事儿呢,又不是咱家上赶着要的,是人家巴巴送过来的,使唤几日也没什么,何必赶着让大爷又跑出去,先头大爷偶尔才出去应酬,近些日子可是成宿成宿的在外头,大娘子难道就不担心。」
皎娘:「男人家出去应酬吃酒也是常事,担心什么?」
李妈妈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大娘子刚嫁过来才一年,咱那泰山老爷是教学的先生,老夫人又是个持家有道的正经人,想必外头那些花花事儿,大娘子不知道也是有的,您当这男人们吃酒就是单吃酒不成。」
皎娘:「不吃酒还能做什么?」
李妈妈摇摇头:「干吃酒能有什么趣儿,总得寻几个唱曲儿的粉头助兴才有意思,大娘子不知,那些花楼里出来的可都是狐狸精,一个个打扮的妖妖娆娆专门勾男人的魂儿,只要是上了套,便一门心思的往妖精身上钻,哪还顾得上家里的媳妇儿。」
皎娘见她说的咬牙切齿,便知勾起了过往的伤心事,当初雇这婆子来家的时候,听相公隐约提过,她男人不正道,常往花楼里钻,弄的家不是家业不是业的,后来染上了病,在炕上熬了十好几年才咽气,熬的李妈妈年岁大了,再嫁不得,也没生养个一男半女,成了无依无靠的孤老寡妇,靠着给人帮佣做散碎活儿糊口,是个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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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娘 卷一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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