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源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宫女并未察觉异样，只是笑着行礼，又说要回孙太后处当值。
　　江源挥退了身侧众人，转身进入房中。甫一关上房门，他便狂怒起来，狠狠地将书房之中的笔墨纸砚摔砸在地，如此犹不解气，又把桌上写好的几张大字揉作一团，撕得粉碎。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中一整天，旁人再劝，也不肯吃喝，直至夜幕降临。
　　知秋回到重华宫，听说了他白日的举动，便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房门，柔声说：「殿下。」
　　「……你还知道回来。」江源冷声说。
　　知秋怔了怔，半晌，也不等他应声，便自作主张推门入内。月华碎裂一地，她身上还穿着白日出门时的蓝粉襦裙，而今襦裙沾上了点点污渍，她面容苍白而疲倦。
　　她在江源脚边跪了下来，默不作声地收拾着屋子。
　　江源皱眉：「你起来。」
　　知秋温顺地站起身，垂首立于他跟前。
　　江源看着她这个样子，便什么气也发不出来了。他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那许衾有什么好，一个太监，你嫁他做什么，不怕旁人笑话么？」
　　知秋不料他知晓此事，怔了怔，面上破天荒露出些狼狈神情。她嘴唇愈发白了，终究还是仰头望着他，眼底似有泪光：「……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留在殿下身侧。」
　　江源心头一颤。
　　他想到很多年，孙太后把知秋送到他身边时，她淡薄的身子站在他的身前，分明没比他大多少，被冻得皲裂的手却颤颤巍巍为他撑着伞。
　　而今他已然长成少年，她的身形却比记忆中更要单薄瘦弱，像是被他一揽，就能拥入怀中。
　　他长大了，该换做他去保护她了。
　　江源伸出食指，抹去她面颊上的泪水，他垂下眼，说：「我现在就去找母后说，让她把你赐给我。」
　　知秋却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摇了摇头，「殿下，不可。」
　　江源皱眉：「为何不可？」
　　「太后娘娘希望殿下养精蓄锐，锋芒内敛，」知秋轻声说，「若是殿下要为了我去顶撞太后娘娘，只怕她顷刻便会一杯毒酒将我赐死。」
　　江源不禁站定了。
　　他想到了很多事情。
　　昔年他喜欢过一只小兔子，后来那兔子就不见了，他急得发疯，没过多久，就被孙太后告知他兔子死了。
　　她说：「源儿，你是阿娘同你阿姐唯一的指望了，这些小东西不该成为你的羁绊——把眼泪给我收了！今日若还背不下那些书，我就叫人把兔子尸体也给烧了！」
　　江源那时候还是个孩子，为此哭得声嘶力竭，拒绝吃饭。孙太后也不劝他，只是冷冷甩下一句：「你想好了，如果不想吃饭，那你就等着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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