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海本来打算直接说没有,可是见她脑袋都快垂到地上去了,起了捉弄的心思,骗她道:「说了。」
谢苗儿一惊,猛地抬头看他:「我说什么了?」
陆怀海同样不擅长说谎。
昔年他爹把棍子都打折了,都从他嘴里听不到一句讨喜的假话。
可是她的表情又实在生动有趣。
陆怀海脚步一顿,反问道:「你猜?」
说完,他悠然自得地等她的反应。
谢苗儿一窘。
她扭了扭自己的手指,道:「人如何知晓自己在梦里说了什么?我猜不到。」
她秀气的眉毛都耷下去了,瞧着就蔫蔫的。
陆怀海原是想看她羞赧的样子,眼下愿望达成,他却来不及窃喜,只觉把自己被她无条件的信赖架到了火堆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刚刚处理布坊的事情时,她放出气势来,连做了几十年生意的程远道都被她收得服服帖帖的。
可眼下他随口编了句瞎话逗她,她却一点没看出来。
她就这么相信他?
陆怀海悄悄叹气,一点逗她的心情都没了,随即道:「我骗你的。」
谢苗儿眼神扑朔,似有狡黠的光闪过,她说:「小少爷,你不用替我圆场。今晚回去,我捂着自己的嘴睡,绝对不吵你了。」
闻言,陆怀海几乎是哭笑不得,「当真只是逗你,别多想。」
西城的市井气比东城更浓重,街巷里人声嘈杂,陆怀海听见谢苗儿若有似无地「哦」了一声,他一垂眼,却见她的脑袋比先前埋得更低,梳得高高的椎髻几乎都要戳到地上去了。
她看起来很沮丧的样子。
陆怀海良心不安,一面又替她觉得那发髻坠得头皮都痛,便拿胳膊肘戳了戳她,道:「恼我了?」
戳了一会儿她也没反应,头上的素银钗子一颠一颠的,就像哭了一样。
这样棘手的场面是陆怀海处理不来的,他暗道,小姑娘就是麻烦,随便逗了两句就掉眼泪,以后再也不招她了。
他搓了搓自己的掌心,硬邦邦地说:「别恼,请你吃……」
陆怀海瞥了一眼路边的小摊,继续道:「请你吃猫耳朵。」
「我不想吃,」小姑娘声音闷闷的,「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小少爷,你一定要回答我。」
陆怀海已经丢了几个钱与小贩,买了两份,塞了一份到谢苗儿手里,「你问。」
这便宜零嘴没有纸包来装,小贩拿摘来的叶子盛。
嘴上说不吃,但谢苗儿还是接过了。
她终于抬起了头,陆怀海看她脸上一点悲伤的痕迹也没有,恍然发觉她也在逗他。
谢苗儿脸上写满了求知欲,她从善如流地问了:「小少爷,我想知道,马上风是什么意思?」
开蒙读书时,有一个句读理不清,她都会缠着问谢太傅半天。先前文英神神秘秘地捂她嘴,让她对这个陌生的词愈发好奇了。
陆怀海还没从被她反将一军的惊讶里缓过神,就被她的问句问了个措手不及。
两人并肩而行,谢苗儿没瞧见陆怀海身形一僵,她自顾自地念叨着:「我只听说过卸甲风。卸甲风是将军打完仗,回营帐就脱了盔甲,受风而死,那马上风,说的是下马后脱力而死吗?」
陆怀海不是个脸皮厚的,这种事情如何和她直接解释?耳听得她猜得越来越离奇,他终于忍无可忍,打断了她的猜想,道:「你……算了,回去同你说。」
谢苗儿乖觉地闭嘴,快步跟在陆怀海身后。
咦?
他耳朵怎么红了?
谢苗儿不明白。
☆☆☆
杜家村里,一个粗布麻衣的妇人正在小河旁捶打衣物。
谢苗儿的继母、杜氏窝着火,一下捶的比一下用力。
她男人死了,现在带着两个娃娃住在兄嫂家,兄嫂嫌他们吃闲饭,正想把她再嫁了。
杜氏喘着粗气,愤愤地漂完衣服,提着沉重的篓子往回走。
夕阳西下,村里的人家纷纷起了炊烟,都没什么荤腥味,不是农忙的时候,有茶饭吃就不错了。
杜大郎家却是冷锅冷灶。
杜氏沉着脸走回去,才进门,谢金福前头娘子留下的五岁儿子谢藤,和她自己亲生女儿谢莹儿,一大一小两娃娃就来抱她大腿,都嗷嗷喊饿。
见她回来,杜大郎斜眼觑她,说道:「锅里还有粥,你自个儿热热吧。」
杜氏看见旁边她的侄子侄女,一个喊饿的都没有,正安安静静地玩着泥巴,一看嘴边还有残存的油渍,就知他们是吃过了的。
她压下心头的火,牵着谢藤和谢莹儿去了灶房。
所谓稀粥寡淡得像刷锅水,捡个石子儿都能在锅里玩打水漂。
杜氏终于忍不住了,提起菜刀冲到了堂屋,直接一刀剁在了杜大郎眼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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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名贵妾 上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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