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榻、案橱都是新搬来的,竹帘、帷幔和席簟床褥都是全新的,虽然不算富丽奢华,至少干净整洁。
春条面色稍霁,却还是难掩失望,她当初舍得把所有积蓄拿出来,便是因为心气高。
她把省吃俭用的钱财都拿出来,换的可不是这样的前程。
随随有些过意不去,春条本是刺史府的奴婢,比小户人家的娘子养得还娇,不说锦衣玉食,至少不用自己生火做饭。
结果跟了这么个没前程的主人,连随随自己都不免同情她。
主仆俩把带来的箱笼归置好,净手洗脸,换下满是尘灰的衣裳。
春条也已缓过劲来:「奴婢去厨下看看。」
随随前一晚大半宿没睡,这时困倦不已,打了个呵欠,脱下衣裳钻进被褥里:「我先睡会儿。」
平常她一犯懒,春条总是看不过眼,要苦口婆心地劝她上进些。
这一回,她破天荒的什么也没说。
因为连她这么上进的人也已看出来,齐王殿下是不可能到这种地方来的。
就算鹿随随真是天仙下凡也不可能。
然而这回却是她想错了。
☆☆☆
长空如洗,秋日暖阳洒在徽猷殿青碧的琉璃瓦上,闪着点点金光,犹如波光粼粼的湖面。
三年前离京时是春日,也是风和景明的好天气。
桓煊在殿前降车,换乘步辇,行至一半,廊下出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皇帝身着晏居常服,肩披狐裘,头戴黑色纱帽,隔了几丈远都能看出他两鬓斑白,脚步虚浮,脸色蜡黄而惨悴,显然饱受病痛折磨。
若非衣裳是明黄禁色,桓煊差点认不出眼前的中年男子,竟是他记忆中魁伟不凡的父亲。
似乎也没有记忆中那么高了,不知是因为后背开始佝偻,还是因为他自己长高了。
桓煊令内侍停辇,下了辇,快步拾级而上,走到皇帝面前,下拜行礼:「儿臣拜见陛下。」
皇帝忙将儿子扶起,眼眶发红:「总算知道回来了。」
当初分别时父子俩闹得很不愉快,皇帝仿佛全忘了,此刻他就如普天之下所有爱子的父亲,只有浓浓的舐犊之情。
即便桓煊知道这与他在边关数度大捷有莫大的关系,仍不免心下恻然。
「儿臣不孝,久缺定省,请陛下责罚。」他说着便要再拜。
皇帝一把扶住儿子,不满道:「还陛下陛下,连声阿耶都不叫,可是心里还在埋怨阿耶?」
「儿臣不敢。」桓煊道。
皇帝拍了拍他的后背,苦笑道:「你这小子有什么不敢,当年跑到安西去,不就是和朕置气。」
他携着儿子往殿中走,一边感叹:「不过你在安西打的那几场仗着实漂亮,不堕先祖之威名,有子如斯,朕甚感欣慰。」
「阿耶谬赞。」
皇帝语重心长道:「如今河朔三镇节度使府内乱,群盗蜂起,边患屡兴,朝廷一将难求,朕的社稷江山,往后还要多多仰赖你。」
太子要他交虎符,皇帝的意思却是要他继续统兵,这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桓煊目光微动,行礼道:「阿耶言重,儿臣惶恐。」
两人走进殿中,皇帝拉着儿子连榻而坐,命黄门摆膳奉茶:「本该与你痛饮几杯,奈何医官叮嘱了不能饮酒,只好以茶代酒。」
桓煊道:「阿耶的风疾可好些了?」
皇帝苦笑了一下:「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待你阿兄昏礼后,朕便住回温泉宫去。」
正说着话,宫人捧着盘碗、食案走进殿中。
皇帝道:「先用膳。今日没有别人,就我们父子好好叙话。」
说罢,亲自执起鎏金忍冬纹酒壶,为儿子斟酒:「今岁新贡的,虽然你在安西,怕也喝不到这么好的。尝尝看。」
上好的西域葡萄酒注入琉璃杯中,宛如红宝石一般晶莹。
桓煊捧杯饮了一口,赞道:「果然甘醇。」
皇帝笑道:「喜欢就带几坛回去。」
「多谢阿耶。」桓煊道。
父子俩对饮数巡,皇帝放下茶杯,若有所思道:「你在北边,可曾听到过萧泠的消息?她当真死了?」
桓煊轻轻撂下酒杯,眼中流露出些许遗憾之色:「儿臣也曾派人多方打探,萧泠当时身中流矢,当场毙命,断无生理,许多人都可作证。」
皇帝皱起眉,摇头叹息:「可惜东安王一生忠烈,膝下无子,惟得一女,谁知天不假年,血脉就此断绝,实在可悲可叹。」
话是这么说,眼中却流露出如释重负之色。
二十多年前那场大乱之后,朝廷势弱,积重难返,节度使的势力却日益膨胀,表面上臣服于朝廷,实际上与裂土而封的诸侯相差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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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王爷与女将军 卷一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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