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宁抬头,面前是极为眼熟的小木鸟。拿着木鸟的人穿着一身简单素衣,常年病弱的面色浅淡,无声望着她。一如当年在偏殿。
是七皇子。
年长的皇子不可能一直住在后宫。基本上六岁能出阁读书,最晚不过八岁。像七皇子这种体弱到似乎是出阁读书了,又好像没出阁的很是罕见。
其余几位皇子的名头总是经常能听见,七皇子归到贤妃名下却依旧无名。贤妃性子不争不抢,安分守己做好自个的事。七皇子入贤妃名下,就和他出阁一般,入了又好似没入。
容宁看着人和小木鸟。
这是当年兄长在边疆雕刻。她在偏殿送木鸟给七皇子的。那年她说盼他如鲲鹏展翅。结果五年过去,翅膀是半点没扑腾起来。现在人竟还把木鸟拿回到她面前来了。
她声音有些哑:「你要还我?」
七皇子将木鸟收回袖口中:「不。我的,给你看看。」
容宁:「……」
她心头火蹿了一下又很快熄灭,撇了撇嘴,侧头不想看人。话是越来越简短,人是越长越讨厌。皇子就是如此。
她蹲着,半点没有大门大户女眷姿态。
身边衣衫沙沙声响了响。七皇子蹲到了她身边。
容宁余光瞥见了人动作,没吭声。她宁可看地,看走来走去的侍卫杂役,也不正眼看人。吹曲和唱悼歌的声音不停歇,她发起呆来。
细碎的声音传来,无非是说皇帝给予的礼遇。金鼎玉葬,特赐走安定门出殡,盛宠却哀。安定门,是将士出征时走的门。虽败,容轩短暂一生荣光功绩不可磨灭。
但死后不论荣辱,兄长都看不见。
她再也见不到兄长新的木雕了。
想到这一点,她迟迟没有落下的泪刹那决堤。没有嚎啕大哭,也不算是默默垂泪。只是好似眼睛不听使唤,现下只会冒水。
豆大的泪珠砸在地上,容宁心想。当将军有什么好?将军出征那么麻烦,带着士兵要走几个月才到地方。她想当刺客,百里加急冲到北疆直接杀了所谓的北疆小皇子。让他血债血偿。
身边递过来一块手帕。
容宁接过,擦了一下眼泪,终于肯给点眼神,侧头恶狠狠质问七皇子:「你不哭来我家干什么?」
七皇子侧头,黑眸深邃:「我哭的话,你就不哭了?」
容宁的眼睛不受控,头脑却异常清晰。她如同整个身子被割裂成了不同的部分,说话语气甚至没带上哭腔:「我没哭。是眼睛里进水了。」
两人互相对视。七皇子如今十二,非七岁孩童。他不会被容宁一本正经的胡话欺骗。要是这样算是眼内进水,今日眼内进水的人不少。
他迟疑片刻,伸手抹去容宁脸上止不住的泪。他也是第一次见有人哭,会红着眼眶落着泪,说话语调却和平时一样。
手微凉,眼泪滚烫。他手被刺痛一样瑟缩了一下,然后果不其然被面前的容宁一巴掌拍走。
容宁打完人,看到人手上瞬间泛红。她用手帕再胡乱抹了一下脸:「哭可没用。哭上不了战场,杀不了人。我哥也不可能再活过来。」
她红肿着眼咧嘴朝七皇子笑开:「我会替他报仇。杀穿北疆。」
七皇子缓缓开口:「你是女子。大乾不差武将。」
容宁嗤笑:「你还是皇子呢。大乾也不差皇子。容家和寻常武将不一样,容家武将是镇乾之将,开国至今如此盛荣,哪能和一般武将比。」
她站起身来:「能决定容家上不上战场的,只有当今圣上。」
「手帕我会洗干净还你。」容宁准备回娘亲身边去了,「殿下早些回。」
她头也不回走了。
七皇子站起身,没有等到容宁回头看他,没有等到容宁回头挥手。
☆☆☆
青山寺。
在屋外跪着等了几个时辰的侍卫,脸上悲愤。
他早早就来传了消息。当他听到少将军身死的消息,几乎睚眦欲裂。可身为容少将军的父亲,曾经的容将军容靖虎,到现在依旧关在屋内,正在「闭关」。
不允许任何人因任何事打扰。
侍卫攥紧拳头,手掌里几乎渗血。他终违背「军令」,愤怒开口:「定国公!您此刻不回容府真的合适吗?您难道连扶棺都不去吗?」
屋内容靖虎听到了,听得很清楚。
容家开国之功,得了定国公这一爵位,世袭。
自他残废之后,他很久没有让人这么称呼过他。他已不配。如今外人也很少提这么个称呼,怕让他觉得是在羞辱。
在容轩成婚时,他和曹氏说过,让圣上将定国公位交给容轩。曹氏一向温和,在那日对他说:「别逼着我在这种大喜日子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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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的将军皇后 卷一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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