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未出阁的黄花闺女,何必这般计较。」
裴青玄薄唇轻扯,不冷不淡道:「何况方才,该看的不该看的,也都看了。」
闻言,李妩脸上的清冷客套再难绷住,她抬起眼,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之人,只觉那样的陌生。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明明还是那副光风霁月、温润如玉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是登徒子般孟浪无耻!
而且,什么叫做该看的不该看的,他都看见了。
难道在她发现之前,他早已来了?
不会的,她是穿上里衣后才听到他的脚步声,他真能看到的,顶多只是她的兜衣……
女子兜衣乃私密之物,现下竟然叫除了夫君之外的男人看到。
李妩眼底闪过一抹羞恼,再看眼前之人,实在无法继续假装冷静,她蹙眉正色道:「陛下当知,男女有别。玉芝嬷嬷还在外头,你就不怕她进来撞见,将你此等狂悖之举告知太后?」
见她清冷的面上总算有了不一样的神采,裴青玄笑了:「阿妩还当朕是孩童,怕父皇母后斥责么?况且……」
他上前一步,在李妩惊骇的目光里,抬手朝她面上伸来:「该怕的应当是你才对。」
「我怕什么?」
李妩下意识偏过脸,步摇流苏细碎轻晃,男人骨节分明的长指刚好擦过,只碰到她耳边坠着的那枚水头极好的翡翠坠儿。
水滴状的耳坠子冰冰冷冷,在晦暗光线里,那轻晃的翡翠耳坠晃漾出一条莹绿的影儿,往上半指,便是她白嫩温软的耳垂。
裴青玄盯着那雪白微鼓的耳垂,忽的记起她第一次穿耳朵眼的情形。
那天下着连绵细雨,她捂着耳朵跑到东宫,与他说好痛,要吃梨糖酥才能好。
于是他命人套了车,跑了三家铺子才买到她喜欢的梨糖酥。
那日春雨急,庭外梨花落满地,她吃着梨糖酥,笑着与他说:「等我耳朵眼养好,就能带漂亮的耳坠子了。」
她还朝他狡黠眨眼,特地补了句:「到时候,我第一个戴给玄哥哥看!」
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遇到什么好的坏的新鲜的,往往第一时间就想到对方。
那时的他们,也没什么不同。
往事历历在目,只她耳朵上挂着的漂亮坠子,第一眼已属于旁的男人。
那个平平无奇、毫不起眼的楚明诚,他凭什么?
深邃的丹凤眼底划过一抹阴戾,帝王冰凉的指尖也捏住了那抹圆润小巧的耳垂,引起主人的一阵战栗。
裴青玄只当没看见她僵硬的神情,带着薄茧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揉着她的耳垂,语气淡淡:「若是将人招来了,朕是皇帝,他们不敢拿朕如何。可阿妩不一样,你身为臣妻,却衣衫不整与朕同处一室……旁人会如何想你?回府之后,你如何与楚明诚交代?还有那一贯对你百般刁难的楚国公夫人,她又会如何待你?」
指尖忽而打了个转,若有似无擦过她敏感的耳后肌肤,干燥而温热,他轻巧取下她耳上那只坠儿,收入掌心:「阿妩,真的不怕?」
李妩怕,怎会不怕。
正如他所说,真叫人撞见,他不会有事,而她的人生将会翻天覆地。
一时间,她也顾不上讨要那只被摘走的翡翠耳坠儿,白着一张脸儿看他,眸光哀戚:「陛下费尽心思将我堵在此处,到底意欲何为?」
「朕不是说了么,叙旧。」
裴青玄垂下黑眸,盯着身前之人,暖色烛光从敞开的窗牖照在他温润的面庞,明暗交错的阴影却叫那笑意无端多了几分凉薄:「怎的嫁了人,记性越发差了?」
一句嫁了人,犹如无数冷针扎进李妩心底,也叫她明白他今夜这般安排是为了什么。
纵然不想面对,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择日不如撞日,就趁着现在,把话说清楚罢。
深吸一口气,李妩抬起手肘抵在身前,勉强叫他们之间隔着一段距离:「既然陛下非得在这叙旧,也行。」
她微扬起脸儿,莹润乌眸里直直看着身前帝王:「当年你被先帝贬去北庭,李家的情况也一落千丈。父亲身陷囹圄,长兄为了给你求情,被丽妃和五皇子记恨,没多久也丢官入狱。长嫂那时怀着孕,在狱中见着受刑后遍体鳞伤的长兄,当即吓得小产。家中遇此一连串的变故,母亲难抗打击,旧疾复发,卧病不起……」
提及那段卑微又艰难的时光,李妩眼眶也不禁染了红,她握紧拳头压下哽噎:「那时家中还安好的只有我与次兄。但次兄那时还在国子监读书,既无功名,也无官身……你一失势,旁人只当我们李家为瘟神般,躲都来不及,哪敢伸出援手。偏我母亲又病得厉害,大夫说需以百年老参入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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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嫁帝王 卷一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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