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说一个字,江苒就觉得心冷了一寸。
她年幼丧母,江司马是她唯一的血亲,心中怎么会没有孺慕之情。
他不许她骑马,她虽有不服,但是也隐忍多年,从那之后转了性子,学着文静,可从不见他有半分赞许。
如今江云一来,她便在他眼里便愈发不堪,回回处处,都是她的错。
她早早就知道,自己这个爹的心眼儿是偏的,上辈子便见识过一回。可没想到,再来一回,自己心里头还是会有些期许,在他的呵责之下被摔得粉碎。
她轻微地冷笑了一声,傲然道:「我行射春礼,她在下头同人嚼我的舌根,明里暗里同旁人贬低我这个姐姐,您就听她的一面之词么?再说,我行射春礼,不偷不抢,乃是献官钦点上去的,我又有什么错?」
江司马闻言,冷冷地剜了她一眼,只说,「冥顽不灵!你妹妹素日乖巧温顺,如何会说这样的话?」
「那您该去问她,」江苒嘲讽道,「您怪我没有长姐风范,她又哪里像个妹妹的模样了?」
她承认,她对江云绝无好意。上辈子的梁子她没办法呢么轻易忘了,而江云又实在惹她讨厌。
可江云呢?她又算什么东西?她这偏心眼儿的爹凭什么就觉得她全无错处?
江司马听她所言倒有几分道理,便瞧向江云,皱眉说,「你仔仔细细将今日之事说来。」
江云忙跪地,含泪道:「原是我的错。那会儿我清晨叫姐姐丢下了,心里头有些不忿,旁人说起姐姐不该上台,我素来学着贞顺,便也觉得此举不妥,便说要姐姐快些同我归家去,并没有诋毁之意。若是叫姐姐、父亲如今吵起来,反倒是我万万个错了!求爹爹责罚!」
这一哭二请罪三甩锅,着实干得漂亮,起码江苒觉得自己演技爆发的前两天也不比她这样哭得真心实意,江司马的脸愈发黑得像锅底。
他没有再听这些口角,只是不耐烦地道:「江苒从今日起禁足在家里头,什么时候学会了规矩,什么时候才许出门!」
江苒笔直地挺着腰背,闻言斜睥了委顿在地的江云一眼,这一眼嘲讽极了,江云面上的委屈求全不由得顿了顿,试探着抬眼去看她,江苒已是冷笑一声,摔了帘子出门去了。
府中四娘子被禁足的消息没过多久,就仿佛插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江府。
夜间,杜若点了油灯,在灯下细细地用大夫配好的药膏涂抹江苒脸上的血痕。四娘子皮肤娇嫩,平日稍稍用力就会留下青紫,更何况极为锋利的碎瓷片划过脸颊。都过了数个时辰了,伤口不但没有消下去,还愈发红肿起来。
江苒本就皮肤白皙,如今面颊上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在灯下反倒有几分妖异的美感。
杜若看得心惊,动作小心而轻柔,唯恐弄疼了她,外头却忽然响起敲门声。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杜若去开了门,回声低声回禀,「娘子,是前边那头的人,说周司马带着许多人马在府外候着,将前院都照得灯火通明,不知是有何事。」
江苒倏然站了起来,「你说是谁?」
杜若不知她为何如此激动,小心翼翼地重复道:「周司马。」
江苒只觉得身体僵直。
周司马,是她父亲的同僚,同江司马一样是定州刺史的左膀右臂,更是江司马的死对头。
上辈子江家被抄,便是这位周司马带着人干的。
「娘子不必惊忙,」杜若见她脸色难看,忙劝道,「前院的人是奉了老爷的命来回话的,说周家丢了要紧事物,周司马便率着士兵们捉拿贼子。周司马同老爷素不对付,此番想必有意为难,老爷命人来传,叫后院众人早些歇下,不必理会。」
谁家后院没几桩龌龊事儿,那周司马就是要为难江家,江司马在前头同他斡旋,也是为后院众人争取时间遮掩。
江苒低声应了,命自己院中众人紧闭院门,不许生事,旋即便叫众人散了去了。
夜色已深,今日闹腾了一整天,她也有些乏了,靠在窗前,瞧见外头乌云蔽月,天色阴暗,不由也叹了口气。
她心知这父亲心眼儿便是偏的,再如何争取辩驳,也没有用。
而今江家前途未卜,她又同江司马闹成这个样子,纵有心劝说什么,只怕江司马也不会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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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相府明珠 卷一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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