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倾国 卷一 第9章

  他说话的声音低沉,透着几分不耐与凛冽。
  梁萤方才被他锁喉,颈脖极不舒服,咳嗽得眼泪汪汪。
  赵老太瞧着心疼,再次斥责道:「你看你干的好事,半夜摸回来做什么,把阿萤惊吓成这般。」
  赵雉愣了愣,无法理解老太太道:「阿娘,这是我家。」
  两个妇人压根就不理他,只顾着关切询问床上的女人如何。
  赵雉露出奇怪的表情打量那个蜷缩成一团的娇弱女郎。
  油灯下的脸因咳嗽而露出少许绯色,平添出几分艳。桃花眼里含着泪,神情委委屈屈的,梨花带雨,娇滴滴的样子看起来极难伺候。
  赵雉的眉头皱得更深,再次询问:「此人究竟是谁?」
  赵老太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你老娘替你讨的压寨!」
  赵雉:「……」
  为了挽回自家儿子的形象,赵老太当即和龚大娘一起把梁萤哄到自己的厢房里去。
  方才被吓惨了,梁萤有些怂,脚下虚浮,很是害怕。
  赵雉居高临下审视她娇弱单薄的身影,好似审判一般,眼神极具穿透力。
  梁萤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息心里头更是忐忑,她不安地偷瞥了他一眼。
  他的个头极高,身量瘦削挺拔,头发有些凌乱,发髻上只束了一支木叉。长眉入鬓,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鼻梁挺直,下颚轮廓分明,薄唇显得刻薄无情。
  赵老太确实没有说谎,五官英挺悍利,警惕审视的样子仿若一只随时准备猎杀的花豹,充满着男性力量。
  只是通身都是野兽般的嗜血不羁,不免叫人生出畏惧。
  这样的悍匪,自然让梁萤胆颤。
  赵老太感受到了她的不安,边搀扶她边说道:「阿萤莫怕,我儿就是生得凶悍了些,实则跟山鸡一样,说到底就是一只家鸡。」
  梁萤:「……」
  表情有些裂。
  被比喻成家鸡的赵雉很不适宜地捡起地上的剪子,扔到了桌上,只听「哐当」一声,梁萤被吓得抖了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赵老太后知后觉问:「哪来的剪子?」
  赵雉冷哼一声,坐到床沿,「你且问她。」
  梁萤屏住呼吸,不敢吭声。
  本以为赵老太会追问,哪晓得她忽悠道:「噢,瞧我这记性,白日里在这儿做活计,把剪子给忘了。」
  赵雉压根就不信她的鬼话,严肃驳斥道:「阿娘,倘若方才我大意一分,你便要失独丧子了。」
  赵老太摆手,一本正经道:「不会,我看过了,阿萤是旺夫命,你皮糙肉厚,断不会让她做了寡妇。」
  赵雉:「……」
  赵老太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忙把梁萤送到了自己的厢房,轻言细语安抚她受惊的情绪。
  另一边的赵雉则望着墙壁上的仕女图,屋里的佩剑没了,兵器没了,兽头也没了。所有男性化的东西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好似闺房。
  赵雉觉得没法忍。
  方才明明困得要死,现在经过这番乌龙后,整个人都被刺激得精神了。
  他从衣柜里找衣物去洗了个冷水澡,换了一身干净的粗布衣,回来时见自家老娘坐在屋里。
  母子俩大眼瞪小眼,隔了好半晌,赵老太才道:「你小子怎么半夜摸回来了?」
  赵雉哼了一声,挽起衣袖让她处理伤口。
  赵老太去找来药膏,听到他说:「我还想问阿娘你呢,万一方才我不慎被她给捅死了,你找谁哭去?」
  赵老太理直气壮道:「你小子皮糙肉厚的,岂会连弱质女流都制服不了?」又道,「倘若真不慎挨了一刀,那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赵雉:「……」
  被她活活气笑了,俊脸扭曲,露出白森森的牙,「阿娘你是要气死我不成?」
  赵老太嫌弃道:「我跟你说,讨不到媳妇儿就不是个男人。
  「你小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多大的岁数了还是个雏儿,连女人都没碰过,丢不丢人?」
  赵雉:「……」
  阿娘,你——过——分——了——啊!!!
  赵老太没好气地拿白布包扎伤口,对于她来说,不论自家崽有多厉害,只要讨不到媳妇儿就没出息。
  「儿啊,我先跟你打招呼,王萤是我亲自相中的,我认定了她这个儿媳妇,你现在既然回来了,便挑个机会送她去苏昌提亲。」
  赵雉愣了愣,半信半疑问:「她是苏昌人?」
  赵老太当即把她的来历细细讲述了一番,听得赵雉头大如斗,恨不得立马去把黄皮子弄来剥皮。
  知子莫若母,似看穿了他的心思,赵老太正儿八经道:「黄皮子掳掠来的谭三娘,你若要放回去我不会插手,但王萤就甭想了,你若偷偷把人给放了,我立马吊死在大门口让你送终。」
  赵雉:「……」
  赵老太坐到一旁,继续道:「那女郎我仔细瞧过了,是个富贵命,贼旺夫,脸嘴还生得好,性情柔顺,像只小白兔,与你匹配甚好。」
  赵雉张嘴想说什么,赵老太却不给机会,「今日太晚了,你早些歇着,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说罢便关门离去了。
  赵雉憋了一肚子郁闷无处发泄,只能回床上躺着。
  不过他总能闻到女人的气息,枕头和被褥上都有淡淡的馨香,令他忸怩,翻来覆去很不习惯。
  而另一边的梁萤则坐在黑暗里,再也无法入睡。
  赵老太把自己的床铺让给了她,尽管老太太体贴入微,仍旧难掩心中恐惧。
  她不自在地摸了摸颈脖,今晚的遭遇跟当初在乾政殿里差不多,那男人如凶兽般令人胆寒,通身都是野蛮的杀戮气息。
  想到方才被他锁喉压制的情景,梁萤从骨子里生出抗拒,还有他看人的眼神,充满着犀利的审视,令人莫名害怕。
  想要逃跑的念头在这一刻累积到了极限。
  她不能一辈子毁在土匪窝里,更不想跟那个野蛮又危险的男人有任何牵连。
  一夜未眠。
  翌日一早赵老太就过来瞧她。
  原本梁萤还有些心虚她会追问剪子的事,结果赵老太并未放在心上,而是关切询问她的颈脖是否难受。
  梁萤强颜应道:「还好。」
  赵老太用歉意的语气道:「昨晚是一场误会,我也没料到秀秀会这么快就回来,他粗鲁惯了,不知轻重,我把他训斥了一顿,日后定不敢这般了。」
  梁萤敛藏心思,没有答话。
  赵老太自顾自道:「阿萤莫要被他给唬住了,他平时的性子倒也没这么悍利,其实就跟……就跟家养的鸡差不多。」
  梁萤:「……」
  这比喻可真他妈有才!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龚大娘的声音,喊她们用早饭。
  梁萤在屋里收拾妥当了才出去,她想避开赵雉,偷偷地走到门口探头观望,却见赵雉正站在院子的水槽前洗漱。
  那厮一身素白的粗麻短打,灰麻腰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
  他的身量高挑,肩背线条挺直,腰细、腿直、屁股翘,衣衫松垮随意地罩在身上,若是光看背影,倒颇有一股子闲云野鹤的风姿。
  梁萤在门口站了会儿,尽量不引起他的注意,偷偷前往庖厨。
  赵雉却冷不防扭头瞥她。
  当时他正拿青盐擦牙,许是见不惯她那副娇滴滴的柔弱模样,忽地做了个恐吓的动作,把梁萤吓得迅速折返回去。
  这一幕恰巧被赵老太瞧见了,立马抄起屋檐下的扫帚朝赵雉打了去。
  紧接着躲在屋里的梁萤听到了老太太的叫骂声,「你个龟孙儿,明知阿萤胆子小,还这般吓唬她,还想不想讨媳妇儿了?!」
  那赵雉也不是盏省油的灯,故意道:「黄皮子不干人事,好端端的把人家妇人抢了来,他从哪儿弄来的就送哪儿去。」
  这话听得梁萤心中激动,忙探出头,怯生生道:「奴家谢过赵大掌柜体恤。」
  谁料话语一落,就听赵老太道:「混账东西,人家一清清白白的姑娘被掳掠到这儿来了,再放回去,还让不让人活了?」
  梁萤连连摆手,狗腿道:「老夫人,阿萤不怕丢清白,更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赵老太严肃道:「女郎家的名节甚是重要,你既然阴差阳错来了蛮鸾村,便是我儿的责任,改日叫他送你回苏昌提亲,全了你的名声。」
  梁萤:「……」
  赵雉听到这话脸都气绿了,拿着杨枝恨恨地咬,「阿娘,那妇人可是我抢来的?」
  赵老太回道:「不是。」
  赵雉喊冤,「既然不是我抢的,何故落到了我的头上?」
  赵老太厚颜无耻道:「是黄皮子替你抢的压寨。」又道,「我甚是满意。」
  赵雉指了指她,被气得把杨枝一丢,连早食都没心情吃,便出了院子。
  屋里的龚大娘见状,连忙出来道:「秀秀一大早去哪儿呢,再忙也得把早饭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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