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以为我爱他 上 第22章

  「这里有你的眼线。」云岚抬头看他,眼中却并没有什么恼怒的样子,反而带着笑,「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怕他们添油加醋,把黑锅往你身上扣,所以想听你说。」裴彦在她发际旁落下了一个吻,「不想你被人欺负了。」
  「不会受欺负。」云岚回手抱住了裴彦,用力地把自己埋在他怀里,声音都变得闷闷的,「裴郎还在我身边,我就不会被人欺负。」
  「好吧。」裴彦失笑,最后叹了一声,「朕收到了你兄长的信。」
  「兄长?」云岚狐疑地抬头看向了裴彦,秀丽的眉头皱了起来,「什么信?」
  「就是当初的衡山王,现在在燕云称帝了的李棠。」裴彦笑着看向了她,「他说要给你个公主的封号,就叫宝华。」顿了顿,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云岚的神色,「他在信中说,朕与他从此便是郎舅关系,两国便是姻亲,不应当兵戈再起。」
  曾经云岚也曾经执着于自己没有封号。
  但那已经是太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她都无法想起,究竟是什么时候她便不再想这些。
  对于十几岁的少女来说,学会认命和低头是让她自己都无法接受的,那些过往,便也是现在的她不愿意去回顾的从前。
  谁会愿意去一遍一遍地去想当年的狼狈和无依无靠呢?
  可现在忽然听着裴彦说这些话,她却还是不可遏制地想起那些不堪的往昔,她想起来她被自己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们阴阳怪气地喊着十四妹或者十四姐的时光。
  与那些真的不受宠的皇子公主们不一样,她有一个曾经得宠过的母亲。
  从高处跌落的人,总是被踩得更狠一些。
  所以难听的话也总是更多一些。
  最难莫过于这些话她无法反驳,也无人可以倾诉。
  绵长又无穷尽的苦涩无望把她包裹着,让她觉得每一天都漫长得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长。
  她曾经以为自己就会有一天再也无法忍受选择了自我了断,但并没有。
  她遇到了一个会听她说话的人,从此感情有了寄托,她便不再是那个孤苦伶仃只能背负着一切踽踽独行的孱弱少女。
  只是上天给予的救赎仿佛是流星,一瞬间的绚烂之后便迅速地陨落。
  体会过温暖的人不愿意重新回到黑暗的怀抱。
  可黑暗就在那里。
  她只要转身便能看到。
  甚至不用花费什么太多的力气。
  甚至她都只用站在这里,便有无数双手把她往她不愿意回去的过往拖拽。
  ☆☆☆
  她想着「宝华」二字,她抬眼看向了裴彦,她看到裴彦也正看着她。
  他的目光中有探究的意味。
  而探究则是怀疑之始。
  她想起来白天里与谢太后还有谢笙的交锋,她垂下了眼睑,也不知为何,她便只觉得有些好笑——她也真的笑出声来了。
  面前的裴彦神色却略松弛了一些,他笑着问:「是觉得很荒谬吗?」
  云岚不想说话,于是她便往他怀里更抱紧了一些。
  她听到他的心跳,扑通,扑通。
  沉稳而有节奏。
  他终究不是他。
  纵然有着相似的面容,纵然也有着相似的纵容与温柔,但不是便就是不是。
  这世上没有谁能真的做谁的替代。
  她感觉眼眶微微湿润,有酸胀之意涌上来,于是她闭上眼睛,感觉有那么几滴不合时宜的眼泪泛在了眼角,消失在她与裴彦的拥抱之中。
  裴彦却只以为她想起过去的委屈了,便轻叹了一声,用手抚了她的后背,道:「朕也觉得荒谬得很,所以这封信暂时压下来,没叫别人知道,也不叫你为难。」一边说着,他扶着她的肩膀,声音温柔了许多,「朕错了,不该说这些,朕给你道歉,好不好?」
  云岚顺着他的动作从他怀里直起身子来,她看向了裴彦,忽然有一些罪恶心虚笼罩在了心头,她从来没有如此时此刻这样地意识到,她做了一件错误的事情。
  「没有生气?」裴彦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可把朕吓坏了。」
  「我……」云岚抿了下嘴角想说话,但又被裴彦打断了。
  「是朕不应当把前朝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给你知道,你知道了也就只是徒添烦恼而已。」裴彦重新把她揽在怀里,「你就当朕什么都没有说过,别往心里去。这件事情朕会处理好的。」
  「好。」云岚闭了闭眼睛,她如此回答道。
  ☆☆☆
  这一天晚上裴彦并没有留在昭华殿。
  云岚独自一人躺在竹榻上,身边是灰奴带着白娘子毫不客气地占了一大块地方,两只猫背靠背挨在一起,把四肢摊开,睡得打起了呼噜。
  就着下弦月的光线,她看着两只猫,又看向了纱帐之外。
  安静极了。
  她忍不住又想起来「宝华」这封号,翻来覆去在心头过了两遍,她忽然感觉到一些朦胧的熟悉。
  仿佛是从前在哪里听过这两个字一样。
  但这应当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二字封号,当年末帝宫中还曾经有一个宝华娘子,实在不算什么稀奇——想到这里,她顿了顿,忽然意识到了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宝华娘子,便是她的母亲封妃之前得过的那个不伦不类的位分。
  她忽然感觉背后一凉,密密麻麻的阴冷的算计顺着她的脊梁爬上了她的心。
  这并不是普通的,随口想到的封号。
  那个在燕云的李棠……他想做什么?他想用这两个字来暗示什么?
  她从竹榻上坐起来,了无睡意。
  从殿中往外看,那深沉黑暗,仿佛一头凶兽,已经把一切都吞没。
  这头凶兽的名字或者应当叫做宿命。
  她如此荒诞地想着。
  赤脚从竹榻上下来,她撩开纱帐,安静地走出了寝殿。
  外面值夜的宫人警觉地瞥见了人影,提着灯笼上前,正想要呵斥一两句时候见是云岚,便把满脸的凶神恶煞给收了回去。
  「娘子,是想要什么吗?」宫人问道。
  云岚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天边的下弦月,又看了那宫人一眼,淡淡道:「我就出来走走,你休息吧!」
  「娘子,外面宫门已经下钥……」宫人欲言又止。
  「我就在庭院里面站一站,不要惊扰太多人了。」云岚缓声道,「不必担心,也不必有人伺候。」
  宫人踟蹰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了头,安静地退到了一旁。
  ☆☆☆
  庭院中栽种了夜来香,夜晚开放的花朵正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云岚慢慢地顺着回廊走着,最后随便捡了个能看得到月亮的地方坐下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灰奴跳到了她旁边,用大脑袋蹭了蹭她的手,然后娇嗲地喵喵了两声。
  「你怎么来了?不和你的白娘子一起睡觉了?」云岚摸了摸灰奴。
  灰奴没有回答,便就只挨着她坐下了。
  「把你带到皇宫来,你会不会不高兴?原本……原本在吴郡是自由自在的。」云岚低声喃喃,「我应该把你留在吴郡的,在那里给你找个好主人。该断掉的便应当断掉,不应当这样牵连不舍,最后还是要分开的。」
  她低头看向了身边的大胖猫,随手挠了挠它的下巴,又自失地笑了一声:「你听不懂……听不懂真好。」
  灰奴把下巴搁在她的手心里面,然后惬意地躺下了。
  「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想我吗?」云岚挠着灰奴的下巴问道。
  猫儿无法给她任何答案。
  「我要是一只猫就好了,就和你一样,永远都无忧无虑。」云岚说。
  她看见远远的已经有宫人提着灯笼找了过来。
  是她不应当在这个时候起来在外面走动,这样只会给他们造成麻烦,无穷无尽的麻烦。
  ☆☆☆
  第二天一早,云岚用早膳时候,忽然有宫人悄然进来了,却是与她说起了后宫的事情。
  「娘子,太后娘娘招了卫家的大姑娘进宫。」宫人一面说一面小心地打量着云岚的神色,「卫家的大姑娘现在已经到了长乐宫。」
  云岚不紧不慢地把早膳吃完了,然后才放下了碗筷:「这些与我也没关系。」
  宫人欲言又止,但看着云岚的神色,许多压在心头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
  长乐宫中,卫良忐忑不安地进到了殿中,僵硬地行了礼,听着旁边的女官叫起之后,几乎是同手同脚地从地上站起来。
  「不必害怕。」上首的谢太后笑着说道,「上前来让我看看。」
  卫良咬了下嘴唇,紧张得手都有些发抖了,她慢慢地走到了谢太后身边,安静地跪坐在了谢太后指着的矮榻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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