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龙不如当高枝 卷一 第36章

  没在意她的讽刺,曲元德继续道:「你早便知道我不可能杀你,你为何这般笃定?」
  清懿垂着眸道:「我无非是赌一把,虎毒尚且不食子,您总不能不如一只畜生?」
  曲元德直勾勾看着她,他清楚,她没说实话。
  清懿目光浅浅淡淡,顺着话头想起那段记忆。
  上辈子,最后那段生命里,项连伊想借曲家的事刺激她,好教她早些咽气,便事无巨细将其中关节借侍女的口抖落与她听。
  曲思行一意孤行求到圣上面前,是带了盐铁商道做筹码的。
  若无曲元德首肯,曲思行或许连内情都不可能知晓。
  那时,曲元德染了重疾,时日无多。
  清懿早已无法探究,那是这个将死滋源在叩扣群八六一七七三三零四欢迎加入之人的一时心软,还是天性凉薄之人的偶发善心。她也不知,这个所谓的父亲,是否在某一刻,也会想起他曾抱过这个女儿,安慰她的啼哭,亲赐她名姓。
  总之,这些都不重要了。
  无论他出于何种原因的心软,在今时今日,只能成为她谈判的筹码,而不再填补她年少时希冀父爱的那颗心。
  「何必再问呢?」清懿轻描淡写,「不如说回正事,曲大人既然留我,想必是妥协了?」
  不等他回答,又道:「也对,除此之外,你也无他路可选,一个患病之人,好好休养便是。」
  曲元德微怔,旋即又释然一笑,自嘲道:「连我身旁最亲近的小厮都没有看出来的事,竟被你看穿了。」
  「罢了罢了。」曲元德发出一声微乎其微的叹息,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往桌上一搁,「拿去。」
  清懿坦然收进怀里,不再多费一句口舌,转身便要走。
  忽闻后头传来问询。
  「看在我将死的份上……」他顿了顿,「你能不能说句实话?」
  清懿没回头,脚步却停住。
  「妗秋,真的一句话也不曾与我留吗?」
  沉默良久,清懿嘴角扯出一丝笑,眼底没有嘲讽,没有恨意,只有深如寒潭的平静。
  可就是这样的平静,比猛烈的恨意,还要锥心刺骨。
  「没有,一句也没有。」她说,「她爱你时热烈诚挚,放手时洒脱干净,」
  「家母有一句教诲我时常铭记,她说,怨恨是这世上最不胜算的事,人永远得向前看,别为不值当的人和事停留。」
  「若有重来一世的机缘,想必她只愿同您,死生不复相见。」
  少女甚么时候远去的,曲元德不清楚。
  曲元德闭着双眼,脑海中只回荡着最后那句话。
  死生不复相见。
  他扯开嘴角,无人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低沉而嘶哑的笑,脸上却难过得好像立刻掉下泪来,一摸眼眶,却是干的。
  他再也哭不出来的。
  突然,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眶里满是血丝,松开捂着嘴的帕子,上面是一抹鲜艳的红。
  恍然间,他好似回到了浔阳的春三月。
  少女裙摆飞扬,红如海棠,她的手拂过他的指尖,却又远离,徒留他一人,留在沉醉不复醒的悔恨里,空度余生。
  那人的压抑的咳嗽声随着她的远去逐渐消弭,她坚定的目光看着前路,不曾回头。
  踏出门的那一刻,幽沉的黑暗被甩在身后,阴了许久的天空突然放晴,熹微的阳光挣开云层投射到重重叠叠的屋檐间,有几缕洒在清懿的睫毛上,为她镀上一层晶莹。
  「姐姐!」
  小人儿被曲思行抱着,站在门口那株西府海棠下,扑腾着招手,满含喜悦。
  那一瞬间,诡谲的算计,沉甸甸的经久仇怨好似都随着拂面的清风散去。
  清懿或许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在听到那声呼唤时,她的肩头陡然放松,绽开的笑容不再是精心设计的弧度,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
  「椒椒,你不听话,我来时怎么同你说的?你又偷偷溜出来!」
  待走到近前,瞥见清殊的脚裹得像个粽子,清懿眉头轻蹙,笑容消失,「这是怎么了?」
  「哎呀不打紧!」清殊腆着笑脸试图蒙混过去,「一个时辰不见,姐姐想我了吗?」
  「她啊……」曲思行刚想开口揭穿,清殊慌忙捂着他的嘴,「啊呀,哥哥你嘴上沾了菜叶,来我帮你擦一擦!」
  被封口的曲思行:「……」
  清懿视线在两人身上绕了一圈,最后停在清殊身上,「是你自个儿说,还是我去问?」
  回府那会子功夫,清殊已经被送回院里换了身衣服,现下还是一个干干净净的白面团子,瞧不出底细。
  避着姐姐,清殊杀鸡抹脖似的冲曲思行使眼色,好歹是得到了队友暂时配合,于是扬着笑脸搂着姐姐的脖子撒娇,「好姐姐,我就是跑急了,没仔细,脚扭着了!咱们回家好不好,我饿了,你饿不饿?」
  清懿不理她,只看着曲思行,等他开口。
  可怜曲思行夹在两个妹妹中间,欲言又止,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满以为就这么混过去了,斜刺里传来一道冷哼。
  「倒是挺会唬人。再不管,你家小丫头这会子早被人牙子发卖了。」
  清殊「蹭」地回头,眼里又是气恼又是委屈,咬牙切齿,「你……」
  只见那看戏的两兄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院里,说话的正是晏徽云。
  「看甚么?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顶着小姑娘幽怨的眼神,少年丝毫不在意,一点儿也不惯着她,「她一个人偷溜出府,被你家那群刁仆追得兔子似的,幸而遇着我们。」
  「椒椒?」
  闻言,清懿肃着面容看向清殊,直把后者看得不敢抬头。
  「此番多谢世子援手,日后若有帮得上忙的,必不推辞。」清懿对晏徽云行了一个礼。
  「不必。」
  晏徽云不习惯这么郑重的道谢,他自觉只是举手之劳,因此回答得有些冷硬,只有亲近之人才听得出几分别扭。
  「你们家的刁仆甚多,倘或在我府上,敢这么对主子的,早便杖毙了。」
  这凉嗖嗖的话一落地,守在外头装鹌鹑似的小厮们后背一寒。
  「如今京里看着太平,外头早已乱成一团,她是孩子不懂这些,你们家里做大人的又是怎么着?连个小丫头都看不住,堂堂侍郎府漏成筛子。」
  这话颇有些不客气,却也是实话,顺着这茬往深了想,一个偌大的府邸连个孩子都看不住,倘或真出了甚么事,悔都来不及。
  陈氏与曲元德虽不曾露面,却自有那学舌的小厮将这话传出去,隔空打脸。
  「原先也不见你这般古道热肠,人家的家务事,咱们世子爷倒管上了。你带的东西都快捂化了,还不拿出来。」静立一旁的袁兆眼中含笑,冲晏徽云抬了抬下巴,「才刚帮人家上药,现下倒一副阎王样。」
  晏徽云瞪他一眼,然后不在意似的甩了甩手上的一个锦袋,递给清懿,「你妹妹脚上的伤,用这个三日便能好。」
  「哼。」清殊躲在曲思行怀里,冲晏徽云做口型,「骗子!」
  晏徽云危险地眯了眯眼,清殊立刻缩脖子。
  听得「亲手上药」四个字,清懿眉头微皱,不动声色扫了眼袁兆,又收回视线,接过锦袋,「多谢二位尊客,因家中尚有琐事,不便相陪。改日定让我兄长做东以示谢意。」
  这是暗暗辞客了。
  袁兆目光落在清懿身上,带着几分思索。
  自雅集一别,他一连做了几夜的梦,梦中的内容杂乱无章,只围绕着这个姑娘打转。
  他一向好记性,确认在这之前从未见过曲家这个女孩儿,因此越发难以解释梦境的由来。
  梦里,好似有一根看不见的引绳,揪着他的心脏,牵动喜怒哀乐,那线头便在那姑娘手中。
  她高兴,他就欢喜。她难过,他就揪心。
  这种感觉太陌生,以至于袁兆十分抗拒夜晚的梦境。
  晏徽云要来曲府,他本可以拒绝,嘴却快过心,率先答应了。
  那一瞬间,他心底有种隐秘的遂意感。
  又见到她,看着那淡如皎月的眉眼,一那熟悉的引绳又牵扯住了他的心。
  好像回到梦里。
  马车行至宁毅侯府,袁兆却不下车,兀自闭着眼,歪躺在榻上,十分安详。
  「啧。」晏徽云一挑眉,下逐客令:「送佛送到西了你竟还不下车?又想来我家蹭饭不成?」
  袁兆「唔」了一声,悠悠睁开眼,却不动弹,拈了一块酥心糖扔进嘴里,「世子爷提醒得极是,想必舅舅舅母想我得紧,去淮安王府蹭顿饭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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