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纸 第十章

  藏宝阁
  慕容决坐在桃木太师椅上,抬眼睇着堆满至屋顶的花架,上头稀疏摆了各武古玩,一旁还收藏了几卷字画书帖,而平视探去,正前方的回转架上,搁了几只木合I。
  他动也不想动,只是难得消沉地坐在一旁不语。
  也许琉璃纸就搁在眼前某一只木盒里,但他却意兴阑珊得没半点兴头一探究竟。
  寻宝的最后期限迫在眉睫,他却压根不担心,只因他已毫不在意了,不管其他兄弟是否都找着宝了,对他而言已经没有半点意义了;他的心思混乱下已,尽管已过数日,却依旧找不到出口,只知道,只要一闭上眼,小遥的身影便会立即出现在他眼前。
  想见她,却又不知道该拿什么颜面见她,不想见她,可心头却因此而微微发疼。
  潇洒如他,何时会教这种儿女私情给绊住手脚了?可如今他像极了深陷泥淖、有机会抽脚,却又甘于沉沦的废人。
  支手托腮,冷眼睇着一屋子的宝物,他竟没有半点悸动,只是满心的烦躁。
  「容决?」
  细柔带着微哑的嗓音自背后传来,坐在椅子上的回拔身影微颤了下,却不敢回头。
  「呃,不对,应该叫你慕容决才对。」话落,她径自淡噙着笑,大剌剌地走到他面前,身上传来清脆的金玉敲击声。「喂!你为何多日都未来见我?」
  他的目光落在地面,乍见掩在长裙底下的一双高底鞋,蓦然抬眼,心头狠狠一窒,他几乎是屏息地欣赏着恢复女儿身的她。
  一头檀木长发绾成茴香髻,髻上有翠玉步摇、金钿银簪;上穿香色潞绸对领袄儿,白绫竖领,搭着一件漆纱珠翠缀边的比甲,不着一尺宽海花潮云羊皮挑线长裙,她美得教人屏气凝神,赏心悦目得教人舍不得转开眼。
  「别这样瞧我,我很羞的。」她小小声地抗议。「是不是我穿这样很怪?」
  真是的,大娘也不知道是怎么着,天天拿她当玩具玩,这些天不断地在她身上换衣衫,还老是玩她的头发,说什么是要装扮她给慕容决瞧,可她在房里等了他好多天,却始终不见他来,于是她只好自己来了。
  只是,没想到他竟不发一语地盯着她。
  这是怎么着?她瞧见他眸底有着毫不掩饰的惊艳。
  当然,亲眼目睹他对她的痴迷,感觉是挺好的,但目光能不能别这么露骨?她的脸都快烧起来了。
  「不,很美。」他几乎打算将她紧紧地搂入怀。
  「真的吗?」话落,她随即跨大步,坐在他身旁,跷起二郎腿。
  目光一睨。「但,得要再端庄一点。」
  「有什么法子?我当了快要十六年的男孩,如今才告诉我我是个姑娘家,这动作一时之间还改不过来。」闻人遥爽朗笑着。
  慕容决闻言,目光随即沉下。「那么,妳已经听妳二哥告诉妳所有的事了?」
  「我早知道所有的事,唯一不知道的就是我是女儿身的事,天晓得我有多意外、有多惊慌。」也害得她羞得不敢见人,不知道该如何说明她当时的心情,但唯一清楚深镂的,是她对他的情。「可你不来看我,才真是教我心伤,你那一天同我说的话,到底还算不算数啊?」
  如今,她是姑娘家,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接受媒聘,再风光出嫁的。
  「闻人唯没告诉妳,我爹极有可能是害得妳家破人亡的凶手吗?」
  「错了吧?杀我爹娘的是山寨的二当家,和你爹一点关系都没有,话再说回来,若是当年没有你爹的鼎力相助,说不准我老早巳死在二当家派出的杀手刀下了,事实上,我倒认为你爹是我的救命恩人哩,而我以身相许报恩,也算是合理吧?」她这种说词会不会太厚颜无耻?
  大娘说姑娘家是不能自己说媒提亲的,但她怕自己不说,也许哪天他就跑了。
  慕容决愕然睇着她。「妳真不介意?」
  「这种事要从何算起?到底是先有恩还是先有仇?那种东西我不会算,我只知道你爹帮了我许多,倘若他依旧在世,我必定会登门答谢,但可惜的是,听二哥说,你爹似乎已经过世了。」
  「妳过来。」他蓦然勾起淡笑。
  「嗯?」尽管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她还是乖乖地起身。
  甫起身,便教他给拉进怀里,双手交扣在她后腰上头,紧密得不着半点缝隙。
  「慕容决?」他的脸埋进她的肩头,动也不动地紧搂着她,她不禁有些羞赧道:「你不是说你要找琉璃纸?告诉我模样,我帮你找吧!这藏宝阁我摸得可透了,我绝对帮得上你。」
  别这样不由分说地抱着她不放,她会羞得不知道该如何以对的。
  「有了妳,我还找那玩意儿做什么?」慕容决粗嘎道。
  「可那是你娘亲的遗物耶!若能找得到,为何不找?」可不可以顺便放开她?她觉得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妳不喜欢我抱着妳?」他突地抬眼,两人亲近得可以嗅闻到彼此的气味。
  「喜欢,但我快不能呼吸了。」闻人遥扁起嘴,一脸哀怨。
  慕容决见状,在她唇上偷了个吻,随即松开她。「走,妳帮我找找吧!」
  找?这当头要找什么?闻人遥瞠目结舌地睇着他,意外他竟偷亲她,当然,不是不能亲,只是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她很羞耶!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要感谢老天,能够当姑娘家真是太太太好了,她有好几晚都忍不住起床揽镜自照,很怕一夜醒来,她又恢复成了男儿身。
  「不帮我找吗?」慕容决走到回转架前,回头笑道。
  「找,当然要找,可你还没告诉我,那东西究竟长得什么模样。」她舔了舔唇,快步走到架前。
  「约莫巴掌大,近圆形,没有任何雕饰,其色青白红相间,其质是冷玉,薄如纸,声如铃。」他柔声道,睇着她豪迈的走姿,笑得眼都弯了。
  「欸,我似乎没见过。」这藏宝阁里头的古玩,她几乎都见过,可他形容的东西似乎真是没见过呢!
  「是吗?」事实上,找不找得到都无所谓了。
  「嗯。」闻人遥点点头,在架上翻着木盒,却突地打翻一旁的长木匣,里头滚出一卷画轴。「唉呀!把我爹的画像给翻落了。」
  「妳爹的画像?」
  「你要不要瞧?我爹长得很俊的。」她喜孜孜地拉开上头的绑绳,将绢质画布逐一拉出。「啊,对了,你同我爹长得有几分像,莫怪我头一眼见着你时,便觉得你有几分面熟呢!」
  「是吗?」慕容决含笑睇着她拉开的画像,瞬间笑意凝在唇角,魅眸瞬地阴沉瞇起。
  「怎么了?」见他神色愀变,她不解地偏着螓首问道。
  「他是妳爹?」声音几乎是自牙缝迸裂而出。
  「对呀!有什么问题?」
  「他真是妳爹?!」他蓦地放声暴咆。
  闻人遥瑟缩了下,随即拉回画像,仔仔细细地端详。「没错啊!他是我爹啊!没有错,你……等等,你要去哪?喂!发生什么事了?!」
  话到一半,慕容决头也不回地奔出藏宝阁,等到闻人遥追到门口时,早已不见他的身影。
  她不禁喃喃自语,「我做错什么了吗?」她一头雾水,睇着酷似慕容决的画像,急得快要掉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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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
  闻人唯回到院落,进房点起一盆火,蓦然发觉临窗的屏榻上坐了个不速之客,意外发现他就连包袱都一并带进来。
  他打算离开吗?可能吗?
  「你跑来我这儿做什么?」闻人唯不以为意,懒懒地褪去外袍。「同你说过几回了,琉璃纸不在我这儿。」
  将外袍挂在床榻边,一回头,他已近在眼前,一脸阴沉和愤恨。
  「怎么着?」闻人唯轻挑起眉,静观其变。
  「小遥是我爹的私生女?」他粗嘎低问。
  「谁说的?」
  「没人说,是我瞧见了。」慕容决一把揪起他的衣襟,阴沉黑眸进出妖野光痕。「小遥拿出一幅画像,那里头的人分明就是我爹,可她竟说那是她爹,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天,他简直不敢相信!
  现不是怎么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爹没将他整死,他心里是不甘愿极了,是不?
  为了寻找琉璃纸,他已经遍体鳞伤了,现下眼看着前景似乎相当美,他几乎可以看见两人情深的未来,可竟在这当头又出现了变数,而且几乎是没法子改变的变数!
  浑帐,没将他逼得发狂不成,是不?!
  「我不知道。」
  「你会不知道?!」他光火暴咆,布满血丝的眸直瞪着他。「你到底还想要怎么瞒我?我爹留下羊皮纸卷,要我们兄弟寻宝,而我依着当年的线索找着了闻人府,也许我爹早猜到终有一日,不管寻不寻宝,我定会找上闻人府,而他怕我对小遥日久生情,所以要她扮成男儿郎,省得犯下兄妹乱伦丑事!」
  他猜对了吧?小遥为何会扮成男儿郎?若说是爹未雨绸缪也不为过,是不?
  要不,还能有什么说法,能够说明小遥为何会扮男装?!
  闻人唯暗忖了下,冷声道:「倘若你爹要杜绝你有一天爱上小遥,打一开始,他又为何要你们出来寻宝?他要你寻宝的用意到底是什么?若要杜绝的最佳法子,岂不是要将琉璃纸交托他人?为何还执意将琉璃纸搁到小遥身上,甚至还要你寻宝?你不觉得其中有异吗?」
  慕容决闻言,不禁微诧地松手。
  寻宝的用意?对了,爹明知道他绝对会找琉璃纸,又为何要特地留下羊皮纸卷,要他去寻宝?
  「哼!我为什么要平白告诉你这些事?」闻人唯冷啐了声,撢了撢被他拉绉的衣襟,随即走到桌前替自己斟上一杯茶。
  思绪杂乱,像是滚到烂泥里头找不着半点光源,蓦地,一道灵光闪过脑际,慕容决突地抬眼道:「你说琉璃纸在小遥身上?」
  闻人唯冷睨一眼,径自呷口微凉的茶水。
  「你还跟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大步走到闻人唯面前。
  当初卖身入府时,他便觉得古怪极了,如今总算是真相大白了!
  「你凭什么要我告诉你一切?凭什么你可以平白占尽所有的好处?」他守护在小遥身边十几年,到最后,却依旧得不到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投进他人的怀抱?不管这是老天注定,还是慕容世延从中算计,他都不爽透顶。
  然而,尽管心里不舒坦,他却又无可奈何。
  「那你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眼前突生的一道曙光,教慕容决生出一道希望。「为什么小遥会说我爹就是她爹?」
  「天晓得呢?」闻人唯别开眼。
  慕容决沉下心思,快速地将所有的事想过一逼,再仔细地睇着他的神情。「不管了,这其中必定有误会,八成是小遥错将我爹当作她爹了。」都怪他一时没想清楚,便教浮乱心思占满思绪。
  「哼!你带包袱,不是要走了吗?既是要走,那就快走吧!我绝对不留。」睇着屏榻上的包袱,闻人唯不禁冷声道。
  「我现下若是走了,岂不是教你称心如意了?」事有蹊跷,他得要沉住性子。
  话落,他绕到屏榻前,提起包袱,包袱里头滑出一只木盒,就连里头的画轴也一并滚落在外。
  「欸,木盒。」闻人唯脱口道。
  慕容决拾起,微诧睇着他。「你见过?」
  「哼!」
  「那么,你也知道这里头画的人究竟是谁?」也对,那时候,他也差不多是束发之年,这些事,他该是记得很清楚。
  「那又如何?」侧眼睇着慕容决捡起掉到木盒外的画轴,小心翼翼地收进木盒里,再搁进包袱里,「琉璃纸这雅号,是慕容世延取的,可实际上,那玩意儿的名字就叫血沁翡翠,一直都挂在小遥身上。」挣扎了一会,他突道。
  欲走的身影一顿,慕容决蓦地回头。「可琉璃纸是块约莫巴掌大的冷玉,薄如纸,根本当不成玉佩,只能当赏玩之物,她要如何挂在身上?」
  「在开封定居之后,慕容世延找来大内玉匠,将那块玉石雕成团龙凤舞图,始终戴在小遥身上,这才是小遥为何始终以男装示人,而不以女装出现的主要原因。」一般寻常人是不会想要脱了男人的衣衫的,是不?
  珍奇宝物会引来多方的觊觎,太多的觊觎会衍生出贪念,贪念一生,任何恶行都极有可能发生。
  慕容世延改变了琉璃纸的外貌,为的是要让众人以为琉璃纸早已消失在那场灭门血案之中;而他执意要将琉璃纸交给小遥,当然是因为小遥是他看上的媳妇,他绝对不放弃的媳妇。
  慕容决闻言,慢慢消化他的话中意,突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爹笃定我定会爱上扮男装的小遥?」
  凭什么这么以为?知道爹的心思缜密得很,但若能算到这种地步,爹也未免太神机妙算了?
  「关键就在你手上的那张画像。」闻人唯指了指他的包袱。「你爹特地带回那张画像给你,用意就是要你在不知不觉中爱上画中人,届时,只要你一见着小遥,必定会有移情作用。」
  慕容决微愣。「这张画?」他连忙取出。
  「这张画,是慕容世延在小遥大约三个月大时,按她那时的轮廓,描绘出她长大的模样。」见慕容决摊开画轴,闻人唯不禁摇了摇头。「如今再见一回,我不得不说,他确实是鬼斧神工。」
  「等等,这不是小遥她娘亲的画像?」
  「谁说的?夫人才不是长这模样。」他直睇着画,思绪飘得老远。「记得那时初见他画这张像时,还以为他是故意画出扮女装的大当家呢!」
  「闻人笑?!」这怎么可能?
  爹那当头瞧画像时,眼中有着浓浓深情,密密柔意,怎可能会是对一个男人?脑袋轰轰作响,生出数种画面。
  真正教爹情生意动的人,并非是闻夫人,而是闻人笑?
  所以,爹要小遥扮男装,是要他尝尝他当年的滋味?而将琉璃纸交给小遥,是因为她是爹亲自挑选的媳妇,爹要他替自己完成他当年未完的梦,寻宝?宝就是小遥!
  寻宝的用意,是要他娶亲?
  闻人府的谜,分明是他设下的局,一步步引他自动入瓮!
  而眼前这个男人--他蓦然抬眼瞪着闻人唯。
  他是帮凶!
  闻人唯岂会不懂他瞇起的魅眸隐藏着什么意思?只见他眉一挑,喊道:「老三!」
  话落,门外突地窜入一个人,闻人唯二话不说地将搁在桌上的画像丢给闻人取。「把画像带到小遥院落!」
  「你做什么?」慕容决回神。
  闻人取是何时来到门外的?
  「没什么,只不过是小小报复罢了,怪就怪你方才大惊小怪地吼,把老三给引来了。」闻人唯笑得很邪门。
  「你在报复什么?」
  「报复你害小遥哭了一个下午!我要老三去同她说,你挣扎许久是为了这一张画像,你说,她会不会相信?」闻人唯笑得很快活,得意极了。
  她哭了?但就算如此,他也不能这么做。「陷害我?」
  「小小报复罢了,谁要你欺我妹子?」闻人唯敛笑,正经道:「我同慕容世延说了,若你真爱上了男儿身的小遥,那么我就把她交给你,而我也会一辈子将她视为我的妹子。」
  「既是把她当成妹子,那你就该要将她亲手交到我的手上,岂能在此时报复我?」说是一套,做是一套?
  「那是另当别论,我没有义务帮你。」
  「你!」
  「还不赶快去追,我可不知道老三会在小遥面前说什么。」闻人唯笑得很恶劣,「别忘了,我们视小遥如宝贝,我们任何一人,原本都是有机会当小遥的相公的,如今蹦出你这个程咬金,你说,我们的心里会有多不快?」
  「可恶!」
  怒瞪一眼,慕容决头也不回奔出房外追人。
  闻人唯睇着门外,阵阵冷风吹进。「哼!慕容世延,你果真是料事如神,不过,你儿子倒不如你所想象的那么内敛沉稳,他啊,不及你的一半,但他还是如你所料地上门自投罗网,如今就要带回你最疼爱的媳妇了,相信你在天之灵,该是满足了吧!」
  笨!还猜不出慕容世延留下自画像的用意,真是蠢蛋,他才没义务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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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恶,人究竟是上哪去了?
  映着灯火,慕容决的身影几乎足不点地在府里穿梭着,一下子窜进卷心阁,一下子又奔进落尘水榭。
  「难道会是在梅颐园?」他喃喃自问着。
  顿了顿,脚步随即又朝东方奔去。
  不一会,穿过拱门,便见着一抹纤瘦的身影伫立在园里的老梅树底下。
  「遥儿?」他轻唤着。
  那抹身影微僵,二话不说地回头奔进楼阁。
  「遥儿,别走!」他一个箭步奔上前,在她踏进门槛之前,不由分说地将她搂进怀里。
  「你不是要走了吗?」闻人遥嗔道。
  「谁说我要走?」
  「我三哥说的。」
  啐,那家伙的脚程可真是快,挑拨人心的速度更快。
  「他胡说的。」他叹道:「他误会我的意思了。」
  「那么,这也是误会?」闻人遥抽出藏在怀里的画。
  慕容决定睛一瞧,微恼地闭了闭眼。
  「这个是……」
  「你喜欢这个人,是不?」不等他说,她随即又道:「其实你早有婚配,而且对方还是个千金小姐,还长得沉鱼落雁、国色天香来着,所以你压根不想要同我搅和在一起的,是不?」
  他会突地自藏宝阁跑出,是因为他想到她了、他放不下她,是不?说到底,他慕容决就是不要她闻人遥?!
  慕容决闻言,不由一愣。「等等,妳到底在说什么?我哪里与人有婚配?妳究竟又是听谁说的?」
  「我大哥说的。」
  慕容决无力地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咬了咬牙关,随即又松开,道:「没凭没据的,妳就由着他们牵着走?」
  她宁可信她的兄长也不愿意相信他?
  这浑蛋三兄弟真是打算要整死他?想得美,门儿都没有!
  「我手上拿的就是证据,你还想要狡辩什么?!」她扬着手上的画像。
  见状,他啼笑皆非地道:「那人不就是妳?」
  「嗄?」
  「妳瞧不出来吗?」
  「是我?」她愣愣地瞪着画像。
  是她吗?这是她的长相吗?她很清楚自己长得好看,所以很少照镜子,尽管着了女装,在镜前揽镜自照,照的通常是身子而不是脸。
  「这张画像是我爹在妳很小的时候,依妳幼时轮廓,画出妳长大后的容貌,瞧,下头落款还写着慕容世延。」他接过画像,不忘指了指下头。
  「慕容世延?」闻人遥顿了顿道:「那不是画我爹那幅画像的画师吗?」
  「是,但他不是画师,而那一张画像也不是妳爹,那是我爹。」他乏力地解释一切。「妳二哥说,我爹在妳还小的时候,常来探妳,怕妳忘了他,所以他画了张自画像留给妳。」
  每个人都在撒谎,他也撒点小谎,无伤大雅吧!
  「可我记得他告诉过我,他是我爹啊?」是她那时年纪太小,记错了吗?
  「那是因为他没女儿,想要妳当他的女儿。」他转得极快。「但我还有个更好的办法,就是让妳成为他的媳妇,妳不是很想要以身相许报恩?」
  「可你今儿个不由分说地想离开,很伤我的心。」教她哭了一个下午,还惊动了入冬便甚少踏出院落的大哥。
  「对不住嘛!我那时一时想到了其他事情,所以妳就别生气了,原谅我一回吧!」话落,将她转过身来,乍见她一双清灵水眸肿得像核桃似的。「天,妳怎么把眼睛哭成这样?」
  闻人唯真是没骗他,她真是结实地哭了一个下午。
  「还不都是你害的?」闻人遥扁嘴嗔道,一把推开他,往里头走。
  「遥儿?」
  他长臂一探,轻而易举地将她拉回怀里,微冻的天候,搂着她,不仅感觉温暖,就连心头也暖极了,脚步也跟着觉得踏实了起来。
  「你不要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原谅你!」害她哭了一个下午,代价可是很大的。
  「那么,妳说,要我怎么做,妳才肯原谅我?」
  「你先放开我啦!」她挣扎着。
  「不放,妳不说清楚我就不放。」慕容决笑得满足而柔情,双手交扣在她纤细的腰杆上,不放就是不放。
  「咳咳……」
  里头传来轻咳声,慕容决抬眼睇去,惊见闻人三兄弟竟都坐在大厅上,六只不怀好意的眸子全都定在他身上。
  好样的,他们根本就是故意整他的,是不?
  「你快放开我啦!」闻人遥急得跳脚。
  别当着兄长的面前搂着她不放,她很羞的。
  「慕容决,你想要娶得美人归,也要咱们兄弟点头吧!」坐在主位,身上还盖了件暖被的闻人斡轻笑启口。「就算我和她不是亲兄妹,但也确实是小遥的爹亲手将她交给我的,如今她爹不在,长兄如父的道理,你应该懂吧?」
  言下之意就是说,若他要迎娶遥儿,势必得要他们三人点头?
  笑话,小遥分明就是爹替他挑的媳妇,琉璃纸就是定情之物。「遥儿,琉璃纸呢?」他突道。
  找人找疯头,教他都忘闻人唯之前说过,琉璃纸就挂在她身上。
  「嗄?我不知道啊?」她摇了摇头。
  「在妳的胸前。」话落,他随即动手欲翻开她的衣襟。
  「你在做什么?」闻人遥拔声尖叫,猛推他一把,还不忘踹他一脚,随即快步跑进厅内。
  慕容决吃痛地蹲在地上,难以相信她竟然如此待他。
  他不过是想确定琉璃纸是否在她身上罢了,若真是在她身上,只要取出琉璃纸,他便能光明正大地带着她走,压根不用怕他们刁难,而她犯不着踢这么大力吧?
  忍着痛,吃力地踏进厅内,便见她坐在闻人斡身旁,始终不看他一眼。
  「慕容决,你真是好大的胆子。」闻人斡噙笑道。「居然当着我们的面轻薄我们的妹子,怎么,是不想娶妻了,是不?」
  「我只是想要确定琉璃纸是否在她身上,是闻人唯说琉璃纸挂在她身上,我才想……」他痛得说起话来口齿不清。
  「老二,有这回事吗?」
  「我不知道。」闻人唯一脸无辜。
  「闻人唯,你!」竟敢阵前倒戈?分明是要陷害他!
  早在遥儿尚末恢复女儿身之前,他便已经发现闻人唯瞧她的目光不太对劲,现下才发觉,他分明觊觎遥儿很久了!
  不对,若说觊觎,眼前三个男人全都有份!
  如今会陷害他,他不会太意外,只是觉得他们的手法太无耻!
  「慕容决,你先是伤小遥在先,如今又要轻薄她在后,你说,你该当何罪?」闻人斡懒声道。
  「要我怎么做都成,横竖遥儿我是非她不娶了!」事到如今,谁都拦不了他。
  「哦?看来你是很有诚意求得她的原谅?」
  「我定会让她原谅我。」若他够明理,就该给他们私下相处的时间,而不是三个碍眼的人杵在一旁。
  「小遥,妳说,要他怎么做,妳才肯原谅他?」闻人斡轻握她微凉的柔荑。
  「不知道。」她垂下羞红的粉颜。
  「哦?那就让为兄的替妳决定法子吧!」话落,闻人斡又转问身旁两人。「你们说,该怎么着?」
  「别说咱们欺负人,就要他等到厅前的老梅树开花,再迎娶小遥。」闻人取笑得不怀好意,睇着一脸不解的慕容决,道:「毕竟小遥已同我们相处十几年,如今要出阁,我们可是不舍极了,让她再陪伴我们一段时日,这不过份吧?」
  「老三,真是好主意呢!」其他两人不约而同地投以赞赏的目光。
  「好,没问题。」慕容决不假思索地答应。「咱们就此说定!」
  目光始终落在闻人斡轻触的细白柔荑、心头有些微恼,然见她突地甩开,他的心情又为之大好。
  「你真答应了?」闻人遥突地站起身。
  「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不妥,只是,我从小到大,也没瞧过那一株老梅开花啊!」难道他真打算不要她了?
  她只是一时羞得不知道如何应对,顺着兄长们的意思出个难题稍稍为难他一下罢了,岂料兄长们出的难题竟是恁地……难道他们不希望她出阁?
  「嗄?」
  慕容决傻愣地瞪着前方的老梅树,目光再轻移到三人身上,瞥见三人笑得一脸奸计得逞。
  半晌,他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道:「想摆我一道?哼,早得很!」只要是他慕容决要的东西,谁也阻不不了!
  到时候,他非但要亲自扒开遥儿的衣襟瞧瞧琉璃纸现下的模样,还要将遥儿一并带回淮阳,从此绝不许他们兄妹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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