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在所谓资优班长大,不但资优,还是舞蹈班,班上三十位女同学全是经由智力、舞蹈能力,从三百多位征选人中挑选而出。
国小六年,就那样和其它二十九位女同学一起长大,在我的生活圈,除了爸爸和老师,我没有很大机会去接触到男性;在我的国小生涯,男生是外来者。
国中,我放弃了舞蹈班,我上了普通的男女混合班。
那种情形,很像乡下女孩第一次到了城市…
那么样的新奇,那么样的好奇。
第一次听到脏话,是在电视上。
第一次看见有人说,是在国中的班上。
我只是睁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后来班上的同学爱叫我「小雏菊」,因为我什么都不懂。
不懂帮派,不懂规矩,不懂男女…
我像一朵刚开的花儿,还不懂黑白,只觉得世界很稀奇。
小雏菊,代表着无邪,天真…
小雏菊一直跟着我,直到国二下学期那天…
* * *
下过雨的街,昏暗潮湿。
冬天的傍晚,七点多,天已经暗了下来,特别是下过雨,一切是那么黑暗、邪恶…
在街灯照不到的小巷里,五六个人马围成一个圈,圈住了一个人,像匹困兽,他没有挣扎,只是淡淡不语。
每个人的手上握着棒球棒,为首的带头人吐了一口槟榔
「真是不幸!你他妈的再跩啊,活的不耐烦,跑到我大仁来抢地盘?」槟榔汁红红腻腻的滴到困兽的鞋上,他眉头一皱。
「你他妈的耍酷?别以为妞多就跩,怎么?槟榔汁嫌脏?」话一说完,又是一口,这一次不偏不倚吐上了他的脸。
他用一种极慢的速度抹掉了红色的液体,双眼爆出杀机,猛然一拳挥像吐槟榔的人,只听见骨头断掉的声音夹杂惨叫声,红色由他的嘴里流出,只是这次不是槟榔,是血。
「老大!」
「老大!」跟随的小搂搂看见大哥倒下,纷纷抽出家伙大吼「真是不幸!砍死他!」
棒球棒纷纷的落下,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拳头很硬;却硬不过木制棒球棒,他一拳又解决了一个人,还来不及闪躲,其它四只纷纷从他的头、手、腰、背重重的落下。
这一仗,他是输了。
* * *
补习,是我很讨厌做的事,只是补习,却都是国中生要做的事。
今天,还是一样补习,从补习班回来,我却看到了并不是每一天都会发生的事情。
群殴!
天!这种只听同学说过的事情,我还没有亲眼目睹过。
我蹑手蹑脚的往巷子里里头看,除了乒乒乓乓的殴打声,我还可以见粗俗的叫骂声。
很快的,我分辨出被打的其实只有一个,其它根本就是打人。
不满的情绪很快在我心里出现,我拿出童军课的哨子,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居然大声的叫了出来
「警察来了!」
然后,我使出全力用力的吹着哨子。
也许是奏效了,打斗声变小了,我听见有人不满的咒骂声和踏着水的跑步声,过了一会儿,暗巷里不再传出声音,我再一次探头看。
没人了。
一步一步的走进暗巷,除了斑斑点点的血迹,我看不到任何东西。
也许都跑了,就当我想离开时,一声呻吟声引起我的注意,顺着声音走过去,我到抽一口气,我看到了人…
面目几乎全非的人。
这辈子,我不会忘记那呻吟声。
如果,我没有走过去;或许如果他不出声…
如果、那么多的如果…却还是改变不了事实。
我走向那个人,可以说,我救了他。
而他呢?
他亲手摘掉了我身上的小雏菊…
* * *
教室外面几了很多人,丫川、小温和班上一些所谓混混,都一脸哈巴狗像的站在门外。
「他们在真是不幸嘛?」我边发作业,边问小宣。
「高年级的成哥出院了,说要来我们班谢人。」小宣也很好奇的往窗口挤。
「谁是成哥?」
「高中部的带头啊!大哥耶!」
我没有什么兴趣,下一节国文考试,我得温习。
看着班上一半同学都挤到走廊去,我翻了白眼,低头看着我的参考书。
教室外面的吵杂声突然静了下来,我不禁也奇怪的抬头。
只见门口站了一个穿高年级制服的人。
我不知道他是谁,只看得出来他的脸还有点淤清,手上也还掉着石膏。
这么别脚的角色也能当大哥?
我有点不屑…直到他笔直的朝我走过来,我才惊叫出声
「是你!」
他是我三个月前救的人!
被打的鼻子眼睛皱在一起的丑八怪!
怎么…怎么今天看起来有点帅?!
「小雏菊!我欠妳一条命。」
说完,他抓下脖子上的项链,用残废的手霸道的挂上了我的脖子。
我还来不及反应,还来不及说些什么,高年级的教官救火冒三丈的冲进了教室
「李华成!我警告你,再到国中部,我就让你高一再被当。」
「教官,我是在报恩,您不是教我要知恩图报?」
他轻蔑的一笑,看了我一眼后,接着就像皇帝一样的被一群人围着走出了教室。
等他消失在走廊,班上的人才全部像发了疯一样围着我…
「小雏菊!妳救了老大!」
「小雏菊!妳和大哥怎么认识的。」
「小雏菊!看不出来喔,店店吃三碗公喔!」
左一句小雏菊,右一句小雏菊。
我被叫的头都昏了,除了挂在脖子上的银炼,
我的视线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
* * *
我并没有忘记李华成,但是他也没有再找过我。
班上,依然用一种尊敬的眼光看我。
甚至有人开始叫我「雏菊姊」。
又过了三个月,国中二年级似乎就要结束了。
暑假来临那天,就在我大出校门那一剎那,一群人围住我。
我不禁一楞,什么时候我也变的被围殴的对象?
只见带头的人说
「小雏菊,老大要见妳。」
制服上明明绣着我的名字,奈何这批瞎子只会小雏菊、小雏菊的叫。
「你老大是谁?」
「成哥!五福的带头!」他很骄傲的说着。
「没兴趣。」我一时忘了成哥是谁。
或许,我应该早就把他忘记。
「小雏菊。」淡淡的声音传来,围住我的人很外的让开一条路,看到来者何人时,我不禁睁大眼
「是你!」
「是我!」他脸上有嘲谑的笑容「我载妳回去。」
我应该说不的,真的,我应该的。
可是我并没有,我上了他的后座,让他载着我回家。
人是回到家了,心呢?
心,被他载往和家反方向的令一个方向去…
* * *
我从小雏菊、变成雏菊姊,再来晋升为「嫂子」、「大嫂」。
我很怀疑的看着那些高二、高三的学生,怎么会对着我这又瘦又矮的小罗卜头嫂子来嫂子去。
尤其当这些人不是叼着烟,就是满嘴脏话。
后来,我终于迟钝的了解,我的「男人」是谁。
李华成。
我不懂,只知道,他不过暑假过后,每天会骑着那台拆了消音器,装上音响,多加跟喷气管的机车来载我上下课,怎么突然我会变成他的马子。
也许这不是什么坏事,不过我却得瞒着父母进行。
我能了解,在他们心目中,李成华是个不良少年。
他国中被当,却神奇的考上高中。
高一被当一次,又神奇的升上高二。
算一算,他今年十八,却还再高二的阶段。
我呢?那年,不过也才十四,不过是个国二生。
在父母眼中,他是个坏小孩、欺骗少女的大坏蛋。
在师长眼中,他是个头疼的留级学生,三天小过、五天大过。
只是,他却都有办法坳过去,到今年高二还没被踢出学校大门。
在兄弟眼中,他是大哥,铁睁睁的汉子,他是势力的代表。
在女生眼中,他是白马王子。
而在我眼中呢?他不过是个偶尔会说脏话的调皮大孩子、大哥哥。
我讨厌烟味,在我前面他不会抽烟;我讨厌脏话,他会尽量少讲;我讨厌翘课,他再怎么痛苦都会风尘仆仆的载我上课,然后「睡」死在他班上。
我喜欢的,他会去做,我不喜欢的,他尽量不做,除了一样。
他怎么也不叫我名字,也是小雏菊、小雏菊的叫。
除了这点,他让我没什么可以挑剔。
* * *
「小~雏~菊~」
听到这种恶心巴拉的叫法,就算不回头,我也能知道后头的人一定是李成华的最佳帮手--欧景易。
只有他,不会嫂子来嫂子去,
可是却会把「小雏菊」三个字叫的让人鸡皮疙瘩掉满地。
欧景易染了一头金发,也不管教官一天到晚要剃他头,他一脸笑嬉嬉,一点也不察觉自己再有一个小过就会被踢出学校的危险。
「欧学长,请你不要那样叫我。」我放下扫把,冷冷的跟他说。
「小~雏~菊~,人家我替老大带话来嘛~」
「欧学长,有话快说,说完请滚。」
「哎哟~人家是替老大带话来嘛~成哥要妳下课后在北侧门等他。」
我可以感觉班上同学又竖起耳朵
「收到,请滚!」给他个白眼,我转身进教室,还可以听见他嘀咕「老大什么女人不要,偏要这营养不良的小辣椒。」
下了课,我走到北侧门,李华成从墙上翻下来,嘻皮笑脸的摸着我的短发,把我拉进怀里。
「真是不幸嘛?」
「陪我去吃饭。」他带着那戏谑的笑,勾着我的短发。
「妈妈会骂。」我摇摇头,像往常一样拒绝。
「今天是我生日。」
「爸爸会骂。」他今年几岁?这是我第一个问题。
「我去跟他们说。」说完,他真的拉起我要上机车。
「你疯了!」我拉住他的衣角,不茍同的摇摇头。
至少我知道,父母如果看到李华成,家里一定会闹革命。
「陪我去吃饭。」有时候,他的脾气硬的像只牛。
「我回去问问看。」说完,我跨上他的机车,他满意的发动了车子,离开学校。
* * *
我说了谎,十四年来,我第一次说谎。
我告诉爸妈,「我要和朋友去逛街。」
「和谁?」
「班上的女同学。」
「可以,不过要早点回来。」
「好。」
我不懂为什么我要骗人,我并不觉得和李华成出去事多大的罪恶,可是浅意识里,就是不敢说实话。
换下制服,我穿了便服,出了门。
李华成在路口等我,他很少接近我家附近。
问他为什么,他只说自己不是这区的人,不想给我惹麻烦。
上了他的车,我听见后头一阵阵的机车上追上来,回头一看,是欧景易他们,十几台机车,就这样跟在我屁股后面。
他们比李华成停的远,至少隔了两条街。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世界的人…
我没到过寿山,不过现在看起来,高雄的确很美。
我可以看见很多灯,很多大厦。
风很大,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要被吹散了,但是我却觉得恨快乐,因为第一次,我和朋友出游。
李华成没说话的走到我身边,把外套批在我身上「要回去了吗?」
他说话中有酒味,欧景易他们带了一堆啤酒,我想李华成也喝了几口。
我摇摇头,「再多看一下下。」
他笑了,眼中带的温柔「好,等一下。」
我总觉得他抱着我的时候,不像大哥哥。
至少,和我表哥抱我的感觉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我说不上来。
「唷~大嫂,大哥生日,你送什么啊?」远远的,小虎打着酒嗝大声的问着。
「献吻、献吻!」然后痞子林开始帮腔。
「献身、献身!」欧景易不只死活的加油添醋。
「他们很吵!」我把头贴上李华成的胸口,闷闷的说着。
「来!」牵着我,越过栏杆,抱着我滑下一个小山坡,站在一块平地上面。
「小雏菊,坐下。」他一屁股躺下,拍拍身边的空位。
「叫我的名字。」我嘟着嘴,却也顺然的坐到他身边。
「小雏菊。」他带着戏谑的口气,低低的叫了一声。
「叫我名字!为什么都不叫我名字。」
「小雏菊,我要妳永远都是小雏菊,永远都是那么纯洁可爱…」他低低的说着,不知道是对我说,还是对自己。
「算了!」说来说去还是这个原因。
「生气?」他翻起身子,捱进我身边。
「没有!」才怪。
「今天我生日,妳不准生气。」大手摸上我的脸,他霸道又带着笑意的说着。
「还有,妳还没送我生日礼物。」
「我可以在身上扎个蝴蝶结,把自己送给你。」这句话,只是单纯的好玩,没有别的意思,真的没有!
不过,我想李华成绝不是这样想。
「是吗?」
我没有蝴蝶结,所以我只好摇摇头。
想一想,他生日不送他礼物真的是不好。
我身上也没有任何能当礼物的东西,考虑的半天,我才说「闭眼睛」。
他顺然的闭上眼睛。
我一弯身,轻轻的再他脸颊上送了一吻。
就像亲我爸一样,纯粹洒娇。
我想,他对我的态度,不会比我爸差到哪里去,是值得一吻的。
李华成猛然睁开眼睛,我还来不及反应,他反手一抓,把我抓进怀里,我还来不及抗议他弄脏我的衣服。
他弯下头,贴上的我的唇。
我只知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全身像触电,随着他像雨般滴滴点点的戏弄着我的嘴。
开口想喊,他的舌尖溜进了我的口,缠耍着我的舌,久久不放。
甜甜的、嫩嫩的,感觉很好,我不想离开,却又因为没有氧气而双颊通红。
直到我快要窒息,他才放开我,用他那双黑不见底的双眸看着,手指拂过我的唇,沉沉的说:「小雏菊,妳是我的,懂不懂?」
不懂。
我还没来得及说出,他又贴上我的唇,再一次,我无力抵抗,只任由自己和他的双唇吻着,戏着,喘息着。
我终于知道,李华成和我爸、我表哥不一样。
因为,他们不会这样吻我。
* * *
国三的联考压力很大,我却没有什么心思读书。
欧景易则是一天到晚抢着我的考卷,然后大肆的嘲笑一翻,总是笑到李华成出现后,他才很努力的去止住笑意。
我发现我功课一直在掉,从全班前三名掉到十名。
这次月考,我掉到第十五名。
我并不介意,反正,第几名都一样,高中上的去就好。
紧张的是我的老师,一天到晚喊着要去我家做家庭访问。
令一个替我紧张的,很好笑,居然是自己自身难保的李华成。
「怎么又考这样?」他抓起我的考卷,不满的说着。
「不然妳教我!」
「你知道我不会。」他把考卷塞给我,无所谓的说着。
「那就不要念我,我被我爸念的烦死了!」
「我不是妳爸!」
「我知道。」又来了,我翻了翻白眼,他又不管这里是学校公共花圃的光天化日之下吻住我,直到训导主任气急败坏的从三楼丢了板擦下来。
「李、华、成,你给我滚回高中部!」
他轻易的闪过板擦,一手护住我,一手往楼上比了个中指。
「我回去了,好好读书。」他放开我,手插着口袋准备回去他的教室。
「你呢?」我扬眉,反问他。
「我不念了,等这学期结束,我就休学。」等到他背影消失,我才回过神。
不念了?为什么?
他不念完高中,爸妈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他不念完高中怎么上大学?怎么找工作?
突然间,我觉得李华成离我的距离,又更远了一些…
放学的时候,两三台机车闯进了校园,听到的却是很让我惊讶的叫骂声:「给我叫小雏菊那个贱人出来。」叫嚣的是三信的女高中生,烫着短发,一脸浓妆的叫着。
我的教室离玄关很进,坐在教室里就可以听到那叫骂声。
我起身子,正想出去问她有何贵事,身边的花车轮拉住我,对我摇摇头。
他是李华成下面的一个混混,平常对我也不错。
「嫂子,别出去。」他一手拦住我,一手伸进书包抄家伙,还顺便跟小胖打了个眼神。
「为什么?」这里是学校,难不成她能吃了我?而且,我也没得罪她。
「等成哥来。」
「不要。」我甩开他的手,大步的走出去。
「妳是小雏菊?」两三个女的把我围住,一脸凶神恶煞。
「妳这贱人!」说完,她火辣辣的就给了我一巴掌。
我痛的咪起眼睛,我不懂她会什么打我。
我根本没见过她。正想询问,打我的女生又气愤的说:「妳他妈的犯贱,连我沉雅蓉的男人也敢抢?!」
说完,她一手抓起我的短发,大力一押,把我摔在地上。
沉雅蓉?我更确定我没听过这名字。我也不懂,我什么时候抢了她的男人。
我一转身,又爬起身来,我不喜欢别人对我动手动脚:「妳干嘛?」
「干嘛?刮花妳这张贱脸!」她手一伸,
五只长长的指甲往我脸上刮下来,我急忙一闪身,却还是慢了一步。
左脸颊一热,血滴到了地上。
我看着地上的血,一个火大反手给她一个巴掌,只听到她惨叫一声,居然跌倒在地上。我楞楞的看着她脸上铜板儿大的伤口,不之所以。
仔细的看我的手,才发现,李华成给我的戒指居然在滴血。
天!怎么会这样!
才一眨眼,其中一个女的扶起沉雅蓉,其它三个抓住我的手,另一个又火辣的给了我一巴掌。
这一掌,打得更重,我一个浪呛差点又跌倒。
只听到远远有人大喊「小雏菊!」我转头一看,李华成迈着大步冲了过来,
后头跟着是欧景易、王中凯和一堆平常混在李华成旁边的人,只是现在他们的脸上没了笑容,罩上了一层寒冰。
他扶助了我浪呛的身子,摸上我的脸问:「有没有怎样?」
其它的人,却把那几个女的围了起来。
「没有,你去看看沉雅蓉,她伤的很重,我不小心打伤她了。」
想到她脸上的伤,我不禁掉下眼泪。我真的不故意打伤她的,是她自己先动手‥
「妳这傻瓜!」他抱住我,吻掉我脸上的泪和血,
回头冷冷的对欧景易说:「手,我要她的手。」
这句话我不是很懂,可是我隐隐约约可以了解里面的意思,我急忙抓住李华成:「你要她的手干嘛?」
「妳别管。」他撕开一节衣服,替我抹去脸上的血。
我挣扎着「不要,李华成,我不要你伤害她,让她回去好不好,拜托!」也许是我的话引起欧景易他们的注意,他们居然一脸不可思议的回头看我。
李华成看了我一眼,才转头过去:「沉雅蓉,妳记住,小雏菊是我的人,下次要是敢再伤了她,我就要妳的命。」
「听到没?滚!」欧景易勉强的让开一条路,让沉雅蓉他们一群人癫癫颇颇的离开。
看着李华成没感情的脸,我发现,他变的不像我以前认识的李华成了…
* * *
「女儿,过来。」我一踏进门,老爸就坐在沙发上叫着我。
「干嘛?」我低着头,试图遮去脸上的红肿,心里暗叫不妙。
「学校打电话来,说妳和人打架!」
「我没有!」
「妳最近是不是和一个混混走的很近?」
「他不是混混!」我被他不屑的口气惹火,大声的吼回去。
「我告诉妳,别以为妳现在已经国三了我就不管妳。从今天开始,妳不准出门,上下学我载妳去。
妳离那混混远一点!不准再跟他见面,知不知道?」老爸站起来,一脸严肃的说着。
「你没有权利管我!」我大声的顶回去。
「妳‥妳这浑帐!」啪一声,他给了我一巴掌,这是他第一次打我。
我楞在那边,难道我今天被打的还不够吗?为什么连爸也打我?!
我掉下眼泪,对着他还有从刚厨房走出来的妈大吼:「我讨厌你们!讨厌讨厌讨厌!」
说完,我冲上楼,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痛哭失声。
李华成,李华成,我好想你!
你在哪里?李华成!
那一晚,我终于知道李华成是谁。
他是我爱上的一个男人,不能爱,却爱上的人。
* * *
我被禁足了。
除了学校,我哪里也不能去。
李华成好象也知道我家的事,他没有来找我,只托欧景易有空弯到国中部来看看我。
我也不能去找他,因为爸妈托老师,下课不让我去任何地方。
就这样过了三个礼拜,我只觉得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像死了一样,灵魂像被抽去一般。剩下的不过是我的躯壳。
我哭、我闹,在家里拼命的杂东西,摔东西,我父母却丝毫不动心,只是把我看得更严,更寸步不离。
后来,我干脆把自己反锁在家里。我不去上学,也不出门。
整天闷在暗黑的房间里,流眼泪。
眼泪流干了,就只剩喘息,我发现,我根本已经快死了。
快被思念折磨死了。
就这样,睡醒哭,哭醒睡。不知道过了多久,多久。
那天晚上,我突然坐起身来。
走到桌前,看着日历。
我笑了,一个多月来我笑了,因为我发现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十五岁的生日。
一股想见李华成的感觉满然窜起,我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控制了,
我整理好自己。在凌晨一点的时候,逃出了家门。
我真笨,一个月来就只知道哭,完全没想到要逃。
招了辆出租车,我前往一家李华成曾经带我去过的刺青店。
* * *
踏出了刺青店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我毫无头绪的在街上走着。
我想见他,却不知道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家在哪里,我发现关于他,我什么都不知道。
两台呼消而过得机车在我身边停住,车上的人走下来:「妹妹~要不要去玩?」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们,「今晚飚车的地点在哪?」
他一楞,又露出痞子笑容:「中正路啊,刚开始没多久,要不要去?我载妳去!」
「好!」我二话不说的跨上他的车,我知道,李华成一定在哪里。
伦哥,就是载我的人,其实人不错,他边骑车边问:「妳要去找谁?没人载的话,就让我载吧。」
我知道他们轧车的时候习惯载个女生在后头炫耀。
「今晚很多人吗?」
「很多啊!火龙车队跟青虎车队今晚联起来飙,一两百台有吧!妳找的人是哪队的?」
我不知道李华成是在哪一队,我没听他说过。只好摇摇头。
很快的到的中正路,伦哥看了一眼手表:「应该再五分钟车队就会到了,妳路边站点,免的被辗死!」
他点根烟说着「妳脸色怎么那么不好?不会快挂点了吧?」
我没有注意他的话,只是眼睛盯着前方看,果然不久,一堆迷迷蒙蒙的车灯在远方出现,接着是渐渐传来的车声。
才一眨眼,几十台车子就呼啸而过。
那么多,我去哪找他?
一咬牙,我冲到路中间,想看清楚的看每台车子。
伦哥大叫一声想把我拉回来,已经来不及。
我听见叫骂声,煞车声,还有撞车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只是张大眼睛想看李华成在哪里,可是我却看不到,除了车灯我什么都看不到。
突然一台车子急速煞车在我前面,车身一斜,压着地面笔直的像我冲过来,在离我一公尺的地方硬生生的停住。
只见滚了两圈的骑士站了起来,摔掉手上的安全帽,气冲冲的像我走过来:「干!妳找死啊?他妈的挡在那做啥?……小雏菊?」
等我闭起眼睛准备接收他那怒气冲天的一拳,他突然叫出我的名字。
我睁眼一看,居然是欧景易,他摔的鼻青脸肿,一只手正流着血,我颤抖的说:「对‥对不起…」脚一软,我跌坐了下去。
欧景易连忙冲过来扶住我,一边大叫:「call成哥,叫他掉头,快快快!说嫂子在这!」
他这一吼,旁边几打转的机车都停下来,后面来势汹汹的机车群也都停了下来,把中正路当成停车场。
一下子,几百台机车停的停,转圈的转圈
「他‥他们怎么都停了?」欧景易扶着我坐在柏油路上
「废话,一半车队是老大的,大家不停下来看大嫂不然要干嘛?」
「他…他在哪?」我头昏目眩的问着,这几天的哭泣与流泪,把我全部的体力都榨干了。
「老大的车子早飙到前面不知到哪里了,喂!小雏菊,妳可别嗝屁!妳死了,老大会把我们全砍了做陪葬的!」他紧张的说着。
我闭上眼睛,只觉得好累。想到李华成就要来了,又勉强打开眼睛。
安静的路上,突然又传出呼啸的车声,接下来一群人吵杂的说:「成哥来了!」
李华成来了!
我看那台像失控的机车差点撞了过来,在机车还没有完全停下来的时候,
车上的人跳了下来,他一手丢了安全帽,帽下的脸庞是李华成,只见他苍白着脸,向我冲过来。
他的脸好白,是不是病了?
我松开欧景易的手,也朝他奔了过去,只见他喊:「小雏菊!」
我使劲全力冲了过去,和他扑了个满怀。
他气急败坏的说:「妳怎么会在这里?」
我努力的挤了一个笑容:「我…我好想你!」
这几个字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话一说完,我全身一软,眼前一黑,就这样昏倒在李华成的怀里。
我终于‥回到了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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