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嫁衣已经准备好了。你说你温柔的眼神将是我甜蜜的栖息地。爱情的芬芳还在空气中飘洒啊,任谁也没有想到最初的甜蜜会是最终苦涩的结局--我竟然不是你美丽的新娘!在这广漠的沙海中,我们终将擦肩而过。
枣椰节过后,整个王国都忙碌了起来。人们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为国王陛下即将到来的婚礼忙碌地做着各项准备。
“愿真神安拉祝福你和陛下!”
“沈梦音小姐,祝福你!”
无论是走在街道上还是宫殿中,随处都可以听到大家笑意盈然的真挚祝福。在这样的气氛中,沈梦音觉得自己好像醉了般,终日带着灿烂醺然的笑容,口中不断哼出悦耳的歌曲,让每一个听到的人心神凝醉。
“芬雅,我真是太幸福了,真的。”她感叹着,笑盈盈地望着芬雅.脸上洋溢着沉浸在爱河中的女孩特有的光彩。
芬雅正在专注地缝制着手中的嫁衣,听到她的感叹,不由得停下来,带着宠溺而了解的笑看着沈梦音。
“沈梦音。”欧威尔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
他撩开低垂的美丽纱帐,大步走进来,“雅儿,你也在!”
“我来给沈梦音看看她的嫁衣,看看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根据爱斯尼亚的传统,女子的嫁衣要由自己亲手缝制或由最亲的姐妹缝制。沈梦音对手工活一窍不通,缝制嫁衣的工作就由芬雅自告奋勇地承担了。芬雅的嘴边含着淡淡的笑,眼中却划过一丝黯然。
“你不要累着了,知道吗?”柔柔地捏了捏她细致的脸庞,欧威尔关心地说。
“我知道。”她低下头,随即问:“你是来找沈梦音的吧?”
他点点头,“沈梦音,我要去巡查王国的渠道。走,一起去!”大手一伸,他毫不避讳地将她拥入怀中,贪婪地唤着她身上的淡淡幽香。这段时间忙于国事,与她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想她想得几欲疯狂。
“你是说爱斯尼亚的地下渠道吗?”她眼睛一亮。她曾听他提起过,几个世纪前,爱斯尼亚人早已挖掘了地下渠道,将地下水引人绿洲。渠道长达十六公里,深入地下近百公尺,伸至要灌溉的土地附近才把水引出地面,以减少蒸发,确保每一块土地都会从地下渠道得到水的供应。
“对,地下渠道对王国有至关重要的作用,没有它,我们就无法生存。所以历代国王都极为重视对地下渠道的保护与修缮。”他笑着解释,“然后,我再带你去看日落,好不好?”
“好!我们走吧!”她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挽住他的手臂嚷着。
“雅儿,我们……”
“你们去吧!我要把这件衣裳的花边绣完。我保证在婚礼那天,沈梦音会成为一个最美丽的新娘。”她抬眼看着眼前亲呢相拥、无比登对的一对男女,微笑道。
“那,我们走了!”
等轻快的脚步已经远去,芬雅低头望着手中快要完成的华丽嫁衣,终于放下了脸上的笑意,露出浅浅的落寞。如果那两个相爱的人留意的话,就会发现在她的眼中有着浓浓的哀愁,可惜,他们的心思已经被彼此的爱情和即将到来的婚礼占据,再也容不下其他--包括她心中无以名状的忧伤。
沿着地下渠道的线路前行,巡视完毕后,欧威尔和沈梦音来到距王国有一段路程的沙漠中。浩瀚的沙漠在眼前铺开,像一首凝固而气势磅礴的音乐。如果说爱斯尼亚像一位秀美温柔的女子,那么撒哈拉就像一位英武的男子,强悍而执着地守护着她的灵秀美丽。
夕阳如火,流光照耀大地。起风了,卷起来的沙细腻美丽、漫天飞舞,像极了轻烟,轻轻的、蒙蒙的,时浓时淡地飘舞在阳光炙热的大漠上。好一片诗意的苍凉!沈梦音凝视着眼前的胜景,被撒哈拉的壮美摄去了心神。
“好美丽的夕阳,好美丽的沙漠啊!”她深深呼吸,感叹道,“真奇怪,刚进入撒哈拉的时候,面对这样的景色,为什么我的心中却不像现在这样充满赞叹和喜悦呢?”
“因为现在你已经打开了心的眼睛,你是用心来看这片沙漠!”欧威尔静静站在她身后,唇边逸出明显的笑意,目光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夕阳把沈梦音的容颜照得明眸生辉、粉颊亮丽,此刻的她就像一朵夺目的鲜花,牢牢锁住他的心神。
真喜欢这种感觉,她就在他的身边,触手可及。他喜欢听她的声音,喜欢与她相处的每一刻。从不知道,这样与心爱的人在一起,满足感是如此的浓烈。他这一辈子,大概是爱上她之后,才深深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幸福。
“我的改变,都是你带给我的。”她回头看他,“欧威尔,你的国家是一个梦一样的地方。我真希望能永远留在这里,留在你的身边,每天看夕阳、看风烟。”
“你当然要永远留下来,”他轻吻着她的唇瓣,轻声说道,“因为,你将会成为我的新娘、我的妻子,永远和我在一起。”
她眷恋地依偎在他怀中轻轻摇着他的手臂,“欧威尔……”
“嗯?”他低下头,注视着她灿亮的眼眸。
“再告诉我多一些关于撒哈拉的故事,好吗?”
“好。”他沉醉在她魁人的眼波中。
“你知道撒哈拉名宇的含义吗?”
她摇摇头。
“撒哈拉的名字,是由阿拉伯语‘撒赫拉’一词转化而来的,意思为暗褐色。阿拉伯人的原意是指一块广阔的不毛之地,或是指死亡的颜色。后来也化用为‘大荒漠’、‘一无所有’的意思。”
“一无所有?嗯,不对。”她轻笑。
“为什么?”
“因为撒哈拉有爱斯尼亚啊。”有这么一颗美丽的明珠,撒哈拉是富有的,“爱斯尼亚是每个城市人的梦想,它的洁净能荡涤人的尘世痕迹。”突然她像想到了什么,“生活在这个梦一般的地方,会有美丽的梦想吧。欧威尔,你的梦想是什么?”她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因此她强烈地想知道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中的秘密,想要分享他的秘密。
“几百年来,我们祖先的锁国政策保护了爱斯尼亚的淳朴,给予了我们宁静的生活,但同时也封闭了爱斯尼亚的进步。我一直对外面的文明充满了向往和好奇,希望能够打开国门,让我的人民看到更广阔的世界,让爱斯尼亚的文化与现代文明相包容,从而把爱斯尼亚推向一个崭新的高峰。你知道吗?自从你来到爱斯尼亚,听了你的讲述之后,我的这种愿望就更加强烈了。”
沈梦音静静地倾听着。此刻的欧威尔浑身散发着王者的光彩,他的眼睛闪闪发光,似乎能让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他内心的炙热。他是个天生的王者,爱斯尼亚在他的领导下,一定会让世人注目。她相信。
“这就是你的梦想吗?”
“是的。”这是他第一次把深藏心中的梦想与人分享,因为他相信她是那个值得与他分享梦想的人。
“适度的开放可以刺激许多事务,也能提高人民的知识,但是在开放与闭锁之间要做许多协调和努力。没有准备好就贸然开放,恐怕会适得其反。我想,爱斯尼亚需要强大的财力支持。”经常在各国巡演,与各界名流接触,她或多或少知道一点关于这方面的事。
她居然精确地说出了他的心结之处。欧威尔精锐的眼眸锁住她的,狂喜的火焰在眼中跳跃,“你根本就是真神安拉为我订做的女人。”他低语。
“如果,我们能找到兰利卡,问题就解决了。”沈梦音皱着眉,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
“兰利卡?”
“我听我的沙漠导游提过,传说历史上最富有的沙漠城市--兰利卡,就埋藏在撒哈拉的某处,城中盛产珍贵的宝石。沙漠中的游牧人常在沙中找到质地精纯的金币和完美得毫无假疵的宝石。许多国家都不惜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想要找到这座古城,但每一次都无功而返。”
“兰利卡?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传说。”他凝神片刻。
“是吗?”她的眼神暗淡下来。
“不过,爱斯尼亚倒是有个关于彩虹海的传说。”不喜欢见到她蹙眉的样子,他连忙说,“相传在爱斯尼亚的某处,隐藏着一个美丽的地方,叫做彩虹海,那里遍地都是绚丽珍贵的宝石。”
“宝石矿?”她眼睛一亮。
“遗憾的是,五百年来,从来没有人发现过彩虹海。传说,仅仅是传说罢了。”他轻描淡写地说。
“即使是传说,也不可能凭空出现啊。”她绽开如花的笑脸,“只要怀着希望,就会出现奇迹。这是你告诉我的,我一直记在心中。所以我相信,如果这个传说是真的,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它的。”
“沈梦音。”看着她坚定的笑脸,他不由得深情地低唤她的名字,缓缓低下头、靠近她。他向她贴近,近到她能感觉到他炙热的鼻息,她因为他的态度而感到几近窒息,他……
还没来得及吻上那如花瓣般诱人的红唇,他看向她的脸色却骤然一改,欧威尔神色大变地直看向她身后的天际,“该死。”他低咒一声,迅速将她拉下骆驼。
“怎么了?”
“是沙暴。”他指向远处正迅速逼近的一片浓云。沙暴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凑热闹,他们又绝不可能赶在沙暴到来之前赶回爱斯尼亚。眼下,最重要的是找一个避风的地方。否则,他们都会被沙暴淹没。
“那边。”他拉着她向最近的一块突起的岩石奔去。
如同大雨般倾泻而来的沙暴将天色遮住,风声的怒吼震耳欲聋。随着沙暴震天的响声,大地仿佛都在颤抖,美丽的天堂一下子变成骇人的地狱。
第一次遭遇到这样的沙暴,沈梦音不禁有几分害怕,但是这种感觉,从欧威尔将她牢牢护卫在怀中的一刻起就烟消云散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怀抱总会令她安心,一躲进他的怀抱,再大的风雨也会变成温暖的微风与柔柔的阳光。
“沙暴是沙漠中常见的现象,不用担心,很快就会过去了。”他安慰着怀中的佳人,没有留意脚下传来的异样。
随着沙暴的响声,脚下的地面缓缓裂开了一条缝隙,他们还来不及反应,就犹如被吞噬一般,消失在裂缝中。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只听到流水的淙淙声。
“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一个低醇的男子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沉寂。
“我没事,可是这里是哪里?好黑哦,什么都看不到。”另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回答。
“我也不知道。”
两道声音在水声的伴奏下犹如一唱一和地响着。黑暗中,欧威尔小心翼翼地握住沈梦音的小手,“刚才让我们掉下来的裂缝肯定已经被沙暴封住了,我们只有往前走,再想办法出去。”
“好。”透过他掌心的温度,沈梦音的心头暖洋洋的。
逐渐适应了黑暗之后,他们终于看清了所处之地的样貌--
“这里!”两人不约而同地惊叹,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地下迷宫!分布如蚁穴的河道密密麻麻,奔逝的流水卷起朵朵浪花。而他们所走的,是位于众多河道中间的小道。
“这里是王国的地下渠道吗?”沈梦音为眼前的景象折服。好巨大的工程,爱斯尼亚人是怎么办到的?
“应该是。”欧威尔在近身的河道上摸索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在河渠上发现了爱斯尼亚王族的徽章印记。”
“你不知道这里吗?”
“不知道。为了防止有人蓄意破坏地下渠道,在首期主道工程完工之后,就封闭了主道。几百年来,我们继续修建的是分道,没有人知道主道的正确位置。”
“原来是这样。”她眨动清澈的眼睛,“我就说嘛.这是一次冒险之旅。”
他为她的兴奋感到好笑,“我们沿着水流走,应该能走出渠道。”他细心地为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秀发,“走吧。”
“嗯。”沈梦音微微一震,因为他的温柔举动而感动。他总是这样的体贴与温柔。
“沙漠中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地方存在呢?”紧跟着欧威尔,她不禁好奇地问。沙漠中不应该全是沙子吗?
“按沙漠内部的组成不同,沙漠可以分为石质沙漠、沙质沙漠和砂质沙漠三种。”欧威尔详尽地解答她的疑问,“沙质沙漠沙丘纵横,黄沙滚滚,阿拉伯语称为‘埃尔格’;而石质沙漠,地面虽然覆盖砂石,但地底却是岩石。沙漠中的绿洲一般都是属于石质沙漠的。”
“明白了。”她冲他甜甜一笑,“我的沙漠知识又增加喽。”
“你呀。”他忍不住轻点她的俏鼻。
时光在两人融洽的谈笑中飞快流逝。突然,欧威尔停下脚步。不对!他警觉地环顾四周。他们现在应该只走完了渠道的一半路程,为什么光线会越来越亮?
“怎么了,我们是不是到出口了?”沈梦音不明白地望着他。忽然,她像发现新大陆般兴奋地叫起来:“光,欧威尔,是光线!”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欧威尔发现眼前小路的右侧又分成了好几条通道。其中的一条正幽幽地闪着光芒,亮得有些诡异。
“去看看!”她开心地朝光亮走去,却被欧威尔一把拉回,“别冒失,可能会有危险。”那极有可能是为了防止有人进入地下渠道而设的陷阱。
“我们很小心地去看嘛,好不好?”沈梦音扬起小脸央求着,说不定会是更精彩的冒险在等待着他们呢。
欧威尔为难地看着她恳求的小脸,理智告诉他,应该沿着原来的路继续走下去的。可是,他发现自己居然不能拒绝她的要求。
“小心跟着我,我们去看看。”他终于开口说。
走近通道,他们才发现这原来是一条死路。奇怪,走到这里,光就消失了。欧威尔深思地盯着眼前的墙壁。
“原来是死路,讨厌!”沈梦音不禁扬起小巧的拳头,朝墙壁生气地捶了一拳,她还期待着冒险呢。“我们走吧。”她失望地径自朝前走去。
“等一下。”欧威尔却在原地喊住了她。
她不明白地回头,眼睛乍然睁大--
那面墙,正慢慢地裂开、破碎。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条新的通道。柔和美丽的光芒从看不见的尽头发散出来,深深吸引住了他们的心神。
“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沉吟了一会儿,欧威尔叮嘱她。一切太突然也太诡异了,不知道通道尽头有什么,他不可以让她涉险。才走两步,一双小手立刻从身后紧紧包住他的大手。
他停下脚步,低首看着一脸坚决的沈梦音,“要去一起去。”她知道他是为了她着想,可是她不怕啊,她要陪着他。
盯着她好一会儿,欧威尔从她的眼睛中读到了坚决。对了,他差点忘了现在的她是多么勇敢而有主见的一个女孩了。
“走吧。”再次与她牵手。他与她毅然地朝着未知的通道前进。
穿过一直向地下延伸、弯弯曲曲的通道,不知道走了多久,等待在两人面前的,竟是一个美丽奇幻得不可思议的世界--
一个高不见顶的巨大石洞,到处爬满了青翠欲滴的青藤,遍地开满了娇艳的花朵。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清风徐徐而过,送来一阵阵浓郁的甜美花香。在石洞的另一侧,一道晶莹的小瀑布倾泻而下,在光耀下显现出一道夺目的彩虹。目之所及,到处可见闪耀着七彩光芒的东西,就像一道道小彩虹般,与瀑布生成的彩虹相辉映。要不是因为知道自己是经由地下渠道进入这深埋于地下的洞穴,他们一定会以为自己正置身于某片春光明媚的大地上。
“瀑布中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呢,我们去看看!”指着洞中光芒最为耀眼的地方,她拉着他走过去。
流水冲刷而下的岩壁中,露出晶莹的一角,“是钻石!”欧威尔用手触摸着岩壁。虽然已经在沙漠中定居了五百年,但爱斯尼亚祖先有着悠久历史的宝石加工手艺依然流传了下来。对于各种宝石,王国中即使是小孩子都能轻易分辨。
“这是一块上等的钻石。”他打量着它的大小,这样天然而成色纯净的钻石,堪称极品。
沈梦音又好奇地轻拣起脚边一块发亮的东西,“欧威尔,那这是……”呈现在她雪白掌心中的,是一块晶莹完美、类似天然水晶般闪着鲜艳夺目光芒的石头。
“是红宝石。”他一眼就看出来。
“宝石?”她杏眸圆睁,“那么说来,这里亮闪闪的东西,都是宝石喽。”她又随手抬起一些。
“这块是祖母绿,这块是黄水晶。”他一一道出,脑中飞快升起一个念头,莫非这里就是……
“彩虹海!”沈梦音把他的臆测说出,脸上净是兴奋的神情,“彩虹海,这里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彩虹海了!”她看着四周耀眼的宝石,高兴得又蹦又跳,“我们居然找到了传说中的彩虹海,只要怀抱希望,就会发生奇迹,不是吗?”这果然是一次伟大的冒险。
“这么多的宝石,你可以实现你的梦想了,欧威尔。”她跳跃着来到欧威尔的面前,笑盈盈的眼眸中传达着诚挚的祝贺。没想到因祸得福,他们这么快就找到了传说中的宝石矿。也许,真的是有他们所说的真神安拉的保佑。
欧威尔注视着眼前一脸笑意的沈梦音,瑰丽的美景衬着她充满活力的容颜、动人的身影,让人移不开视线。此刻,在他眼中看不到那耀眼的宝石,只有眼前这个比宝石更珍贵的人儿。
清风像是凑热闹似的,将开得烂漫的花瓣吹起,洋洋洒洒地撒满了整个彩虹海,也撒落在两人的身上。飞花似雨,人比花娇。
“你看,你的身上全是花瓣。”不知晓他心中澎湃的情愫,沈梦音微笑着踮起脚尖,轻轻拂去沾在他身上的花瓣。
“知道吗?现在我只想做一件事情。”他低叹一声.大手抓住她的。
“是什么事?”她仰头。
“我想吻你。”
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之前,他已经倾身吻住了她的唇瓣。这是一个很轻很温柔的吻,他火热的唇在她的唇上轻轻游移,身上特有的馨香直流入她的心脾,在她唇间低回吟唱,撩动着她的心扉。沈梦音无力地闭上眼睛,只觉得整个人被一种飘飘然的欢愉环绕着,心跳得厉害,但她的心情却是如此舒畅眷恋。
她喜欢他的吻。这种感觉,就仿佛两个独立的个体在寻觅多时后终于找到了彼此,然后在一瞬间将浓烈的感情传达给对方一般。每一次,他的吻都充斥着浓浓的珍惜和爱。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
绵长的深吻之后,相拥坐在一片绚丽的花海中,沈梦音倚在欧威尔宽阔而温暖的怀中发问。她好喜欢倚在他怀中的感觉,就仿佛船只驶进港湾,心情竟然可以如此宁静。
“我在想……”他以下颌轻轻摩挲她柔顺的头发,慢条斯理地逗她,“还有多少天才是婚礼,婚礼那天,穿上新娘嫁衣的你不知道会有多美丽。”
“我说的不是这个啦,”她娇嗔,脸似红云,“我是说彩虹海,你打算怎么利用它呢?”
“你说呢?”他看着她,鼓励她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我们首先要制定详尽的计划。如果计划不周全就贸然地打开国门的话,我担心会……”她有些担忧地说道。自古以来,华丽的宝石就容易引起纷争战乱。记得杰明曾告诉她,几乎每一颗珍贵宝石的背后,都有一段动人的故事,也都沾满了血腥与罪恶。这样一个蕴含惊人财富的“彩虹海”,不知道会让多少贪婪的人觊觎。
又是这样准确地说出了他的想法。欧威尔璀璨的眼眸中迸射出光芒。她似乎总是能轻易走进他的心扉,轻易地勾动与他心灵的共呜。
“为什么你是如此不可思议,竟能和我如此契合?”这是他的心声。
“因为,我爱你啊。”她嫣然一笑。
“曾经听说过,上帝在造人的时候,会将每一个灵魂都分成两半;而爱情,就是要让你可以找到失落在另一个人身上的另一半灵魂。而我要寻找的另一半,就是你。”她微笑的神态中带着无比的郑重,“从你向我抛出枣椰花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我们之间只有一个灵魂。”她柔声道,“所以,我能够感受到你的心。”
望着她闪烁如星的眼眸中涌动的深情,他动情地俯身,又一次吻住了她。这个吻不同先前的温柔轻淡,它热情而彻底,充满了占有和掠夺的意味,却又无比温存。
她挽紧他的颈项,热情地回应着。此时此刻,任何的言语,都显得如此多余。
落英缤纷、情意无限啊!梦幻迷离的彩虹海中,他们拥抱彼此,久久没有分开。
爱情芬芳的气息没有散去,沈梦音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美梦却要被迫醒来。
那是婚礼前的最后一天。进出王宫的人络绎不绝,大家都在为明早的婚礼做最后的准备。作为新娘的沈梦音更没有闲着。被众多女侍包围的她,不是用特制的花香精油抹身按摩,就是浸泡在放有花香精油的水中沐浴。
好容易一切都准备就绪,她遣退了所有女侍,打算一个人好好松口气。雕花的窗扇突然摇摆了一下,欧威尔的脸乍然出现在窗边,“沈梦音!”
“你怎么在这里?”她吓了一跳,急忙拉他进来。
“这点高度不算什么。”他微笑地注视她。原来就美丽的她,现在更是容光焕发、娇美出尘,“我想来看看你。”越近婚礼,他就越放不下她,心心念念地想着她,非要来看一眼才安心。
“我很好,芬雅待会会过来陪我,你不用担心,快回去吧。”她急急地推他。
“那,你要给我一个晚安吻。”他性感的薄唇靠近她,活像一个讨糖吃的孩子。
拗不过他,她拉下他的颈,蜻蜒点水似的在他唇上轻吻一记,“我吻过了,你回去吧。”她的脸上漾开一抹嫣红。
她的羞涩让欧威尔哑然失笑,“我想要的吻可不是这样的哦,沈梦音,”他抬起她小巧的下巴,再次吻上她的唇瓣。从温柔到炙烈,房间中霎时充满了旖旎的甜蜜。
沉醉其中的他们谁也没有发现此刻,一双阴霾的眼睛狠狠盯住了他们--
就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们也不会失败,我更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婚礼啊,等着吧,我要让你们的婚礼变葬礼!
寒光一闪,冰冷的利刃划开空气,直向相拥的两人袭来。
也许是太过于沉溺在爱河之中,欧威尔的警觉性降到了最低点。当他感觉到身后的危险气息时,虽然凭借机敏的反应化解了对方的第一次攻击,但是已经来不及避开第二次。眼看刀刃就要劈下来,他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前面。
“不要!”沈梦音脸色发白地拼命推开他,但他是如此坚决,她根本无法撼动他分毫。
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一个纤细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了欧威尔面前。银光一闪,渲染出一片夺目的鲜红,空气中霎时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沈梦音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脑中有几秒钟的空白。发生什么事了?她茫然地注视前方,先前的场景像影片一般在脑中逐渐回放那个人--
她突地睁大了眼睛,心智在此刻回笼,凄厉地尖叫着扑向被欧威尔紧拥在怀中的人儿,“芬雅,芬雅,你怎么了?回答我啊!”她惊恐地摇着芬雅的手臂,看到芬雅胸前的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芬雅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一片,她听不到沈梦音惊骇的尖叫,也听不到欧威尔低沉的惊吼,时光好像在她身边飞速流转,仿佛又回到了很久很久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枣椰花开得正艳,满庭院都是它浓郁的香味在回荡。就在那天,她遇到了他--她生命中耀眼的阳光。
“芬雅,这是欧威尔,从今天起,他就是你的哥哥了。以后,他可是我们爱斯尼亚的国王哦……”
“芬雅,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天气真好,我们一起去玩吧。”
“欧威尔,我的身体不好,不能像大家一样自由玩,所以,大家是不是都不喜欢我?”
“怎么会呢?芬雅是爱斯尼亚最美丽的公主,是我最珍贵的宝贝。每个人都喜欢你。”
“你喜欢我吗?”
“当然了。”
“我也好喜欢欧威尔哦,我长大了要做你的新娘,你会答应吗?”
“嗯,我答应你。芬雅会是一个最美丽的新娘,我们走吧……”
片片段段的影像忽明忽灭地在她脑中进出,她感觉到自己的血正缓缓流出,形成一面镜子。镜中,她看见了那个夜夜想念的、她从小就爱恋的男子,可是他的面孔是那么模糊,离她愈来愈遥远,再也触及不到了,而她的面孔也逐渐变得迷茫不清。
欧威尔,你可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成你的妹妹?在我的心里,你始终都是我最爱的男子?你可知道,我今生惟一的心愿,就是成为你的新娘?凄凉悲伤而又释然的眼泪从她美丽的眼睛中溢出,身体传来的痛楚让她知道她从此可以不用再为了爱而痛彻心扉。
“祝你们……幸福。”这是她残存的意识消失之前,留给他们的最后一句话。
皇宫中灯火通明,王国内所有的医者都被急召入宫。坐在芬雅的寝室前临时摆上的长凳上,沈梦音无法抑制地抖瑟着,脸色苍白如纸,“为什么这么久?芬雅怎么样了?那么深的一刀,她怎么受得了?”她喃喃着,眼泪不断涌出来。
欧威尔紧拥着她,却发现自己也止不住泛滥成灾的担忧。该死的!袭击他们的是上次战斗中被击败的流民首领,战败之后,他仁慈地饶恕了对方,并放对方离开。没想到那个人不仅没有走,而且还心存报复。虽然在他出手的一瞬间,他反手将刀尖推了回去,将对方当场击毙。可还是慢了一步,那个人伤了雅儿!
自责、懊悔与愤怒啃噬着欧威尔的心。他焦灼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门口,感觉时间就像蜗牛般让人难熬。涨满的忧虑一寸寸攫住他所有的感官,颠覆他所有的理智。
一旁,匆匆赶来的娜塔丽丝只是低垂着头默默垂泪,不住祈祷着真神安拉的保佑。
不知过了多久,紧闭的房门终于缓缓开启,王国的首席医者哈依与其他的医者神情疲倦地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焦灼等待的一行人迎上去,异日同声地问道。
白发苍苍的哈依摇了摇头,“公主殿下的身体太弱,这么重的伤,我们已经尽了全力。如果,她能醒过来,就还有希望,否则……”他住了口,不忍往下说,只默默擦去眼角乍现的泪光。
公主是大家看着长大的,虽然大家心中早就知道她的生命如雨季中绽放的花朵一般美丽却飘摇,随时都会消散不见。但当这一天真的要来临的时候,才发现,这份沉痛依然让人难以承受。
“不,不会的!不会的!”沈梦音闻言反应激烈地摇着头,浑身颤抖得如风中落叶。
“你们在开玩笑对不对?”她紧紧抓住哈依,脸色苍白,眼神慌乱而期盼,“告诉我,说啊,这是玩笑!”不可能,她绝对不相信。芬雅是那么美好、那么善良,她还没有看到自己穿上嫁衣的模样,还没有给她祝福呢。不会的,芬雅绝对不会死的!
欧威尔茫然地放开了手,转身,他快步走进房间。淡紫色的纱帐中,摇曳的烛光映照着躺在床上,容颜淡如初雪,却依旧美丽动人的女子。她神情恬淡,仿佛只是睡去了一般,脆弱美丽得像一尊晶莹透明的水晶雕像。
“雅儿,”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手,欧威尔以指尖温柔地拂过她苍白的脸颊,“你要醒过来,一定要醒过来。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勇敢,这次你也可以挺过来的。”他专心地凝视她毫无血色的容颜,灿亮的眼眸中闪烁着无限的深情坚定,“你记得吗?你答应过我,要享受每一天的阳光,这是我们的约定,你不可以忘记,大家都在你的身边呢。醒过来,答应我……”
低醉如酒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在房间中重复着。他握着芬雅的手,始终不曾放开……
“不知道这杯她能不能喝下去。”手中端着一杯清香四溢的草药茶,沈梦音忧心忡忡地看着身边的欧威尔。
或许是欧威尔在她身边三天三夜不停的呼唤和大家虔诚的祈祷感动了上天,昏迷了三天后,芬雅终于苏醒了。但是,醒过来的芬雅似乎换了一个人似的,安静得可怕。美丽的容颜有着深深的迷离凄恻,眼睛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更令人担忧的是,她无法吃下任何东西,只要食物一入口,就忍不住全吐出来,就连喝药茶也是如此。这使才放下心来的人们又陷入了浓重的担忧中。
“哈依说,她无法吃东西是因为整个人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意愿,这是心病。可是,原因是什么呢?”是什么让芬雅变得如此消沉?
“我们会找到原因的,梦音,我决不会让芬雅离开我们……决不允许。”欧威尔坚定地说道。他的眼睛掠过宫殿中装饰完毕的喜庆图案,象征吉祥的丝带静静地在风中飘动着,“只是抱歉,沈梦音,我们的婚礼要延期了。”’
“我不介意。”沈梦音垂下眼,羞涩地淡淡一笑,“现在,芬雅的事情是最重要的。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不是吗?”
高大的身躯微微震动了一下,“谢谢你。”他低头,在她的发上温柔地印下一吻。这些日子,她一直在他身边、默默地给他支持、给他慰藉。他一直认为自己足够独立了,可以一个人承受生命中的风风雨雨,但现在他却发现,当另一个人毫无保留地与你分担痛苦、分担忧愁时,那滋味原来如此令人感动。
“傻话。”她笑得有些腼腆,“你忘了吗?我们有着相同的灵魂,不是吗?”
他们一同走过美丽的走廊,庭院中,阳光正灿烂地倾泻一地。行至芬雅的住处,欧威尔正欲推门的手顿了一顿,随即缓缓放下。
房间中,说话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有其他人在。
“芬雅,你尝尝看,这是你最喜欢的枣椰葡萄糕,厨房刚刚才做好的。”贝克端着一碗小巧精致的糕点,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小勺,送到芬雅嘴边,“记不记得,小的时候你最喜欢枣椰葡萄糕?每次都要把欧威尔和我的那份也一起吃掉。”他耐心地诱哄着,希望她能吃下~小口。
虚弱地半躺在铺着淡紫色软垫的床上,芬雅只淡淡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又将目光投向窗外,凝神地望着窗外的绚丽阳光,飘渺的神思似乎也随之远扬。有些许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照进屋内,在阳光的映照下,她的周身罩着淡淡的光晕,竟是如此美丽。只是,那张比白玉更无瑕而苍白的脸上有着一抹无法掩饰的深深绝望和哀愁,整个人看起来空灵凄美,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不见似的。
她心中有两扇门,贝克几乎可以看到,那两扇门正紧紧地关闭着,不让外界任何的力量闯进去。
“够了!我真的受够了!”“砰”的一声,贝克将手中的碗狠狠搁到一旁的桌子上。
“芬雅,你看着我,看着我!”他起身,双手轻柔而有力地按住她纤细的肩,扳回她飘忽的神思。
“我不要你这个样子,我也受够了你这个样子。已经四天了,你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你要吃啊!你为什么不能吃呢?你……”他痛苦地看着她,“哈依说你的身体没有大碍,你只是没有生存的意志而已!你心里在抗拒食物,你根本不想吃东西,你根本就……不想活了。”
她慢慢将视线转向他,居然笑了,那笑容又寂寞又凄凉,“没错。我,真的不想活下去。”她软弱地叹息,“因为这样,我就不用痛苦了。看着自己最爱的人与别人举行婚礼,却还得强言欢笑,这样的伪装好辛苦。你知道吗?我已经承受不住了。”她幽幽地看着窗外的灿阳。
“不许你这么说!”贝克生气地低吼,“知不知道,你昏迷的时候,欧威尔在你床边不吃不喝地守了你三天,呼唤了你三天?王国的人更是每天虔诚地祈祷,希望你能醒过来。你怎么能这样辜负大家的心意?”
“欧威尔……”她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是啊,欧威尔,如果,不是因为他在唤她--
这段日子,她仿佛一直在一个巨大虚无的空间中飘荡,尽头是一片黑暗。如果她能坠入那一片黑暗中,从此就可以完完全全放手,与尘世再无牵挂了。可是飘摇中,一个声音却从遥远的彼端不断呼唤着她,在虚无缥缈的空间波波回绕,困锁着她的意志,迫她回头。而她最终无力反抗,无力喘息。
因为是他在唤她呵,滚滚红尘,因为有他,她为之眷恋。所以她回来了,只要再看他一眼,看着他与心爱的女子携手得到幸福,她就已经没有了遗憾。
她的眼睛在发亮。贝克知道芬雅的眼睛是为欧威尔而闪亮,他心中很是酸楚,却也为此萌生了希望。这几天来,这是第一次他看她眼里又冒出生命的光华。
“决定了!”他霍然起身.“我不要你就这样白白消沉下去。我这就去,去告诉欧威尔你爱着他的事实。让他来作决定!无论结果是什么,都应该让他知道你的心意。”
她惊得跳了起来,脸色顿时变得更白了,眼底的光华在一刹那间全部消失,她神经质地一把抓住床栏杆,试着要坐起来。无奈身体虚弱得厉害,她只能挣扎着,喘着气说:“不,不要!你敢去告诉他,我马上就死给你看!”
她的神情把贝克吓住了,她的神情那样认真,那样严重,显然决非虚词恐吓。他慌忙伸手压住了她,急促地说:“好了,好了,你躺好,我是说着玩的!”
小心翼翼地扶她躺下,看着她苍白而坚决的神情,他忍不住一拳打在旁边的墙上,像一只负伤的猛兽一般痛苦地吼着:“该死!芬雅,你这样又是何苦呢?”
“谢谢你,贝克。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这样做,只是徒增烦恼罢了。”她凄凉地一笑,伸出冰冷的手按住他颤抖的肩。
“欧威尔和梦音,他们是那样适合。我喜欢梦音,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从来没有见过比她更美丽、更灵慧的女孩了。你没有发现吗?现在的她就像阳光,能给所有靠近她的人绵绵不绝的温暖与快乐。这样的女孩,连我都为她着迷,欧威尔又怎能不对她情有独钟?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就像两束阳光,彼此映照,互相吸引。那时候我就深深明白,她才是最适合欧威尔的新娘,而我,只不过是欧威尔生命中匆匆的过客。”
所以,她的心一直是喜忧参半的。在为他们衷心祝福的同时,多年堆积的爱慕骤然成空的痛也追随而来,让她心碎。长久以来,支撑她的意念一直是他,今后,少了他给予的阳光,她还有多少日子可活,她不愿想,也不想知道。
“我爱欧威尔和梦音,也相信,即使我有一天不在了,他们也可以互相支持,微笑着代替我好好享受生命,只要他们能在心中为我保留一个小小的角落,记住我,记住曾经有过一个这样的我,就足够了。所以,不要去打扰他们的幸福,不要。”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贝克看着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门外,怔怔站着的两人神魂俱惊。刚才听听到的这番话如同最狂猛的沙漠风暴,彻底摧毁了他们的心神。
芬雅爱的人,竟然是,竟然会是--梦音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是一个既温柔,又坚强的人。像一束灿烂的阳光照耀着大地般,给人勇气和生存的力量。”
“从好小、好小的时候起,不,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希望能成为他的新娘。”
芬雅说的话掠过耳际。原来,她所说的人,竟然就是--
沈梦音重重地呼吸,心狂跳得无法控制。原来,这就是芬雅不想活下去的原因。没想到,他们急欲知道的原因,竟是如此令人痛彻心扉。梦音突然想起了婚礼中的嫁衣,她的嫁衣是芬雅一针一线为她缝制的。当初看着芬雅不顾自己的身体细细缝制嫁衣的时候,一直被她眼神中的虔诚和淡淡的忧伤撼动。那原来应该是她的嫁衣吧,她亲手埋葬了自己的感情和期盼,却一直只是微笑着,以含泪的微笑来成全别人的幸福,什么也不说。哦,芬雅,你怎么能?怎么可以?她和欧威尔,不是兄妹吗?这岂不是不伦之恋?
沈梦音看向欧威尔,想要开口询问,心却一团纷乱,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口。欧威尔没有看她,神色同样凝重惊愕的他眼神深不可测,仿佛在追忆着什么。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这么久,他从某种记忆底层的痛楚里摹然惊觉过来,低醇的声音终于响起,缓缓地说道:“芬雅和我,不是兄妹。”
一句话,让沈梦音像是跌进了冰害中,感到浑身发冷,她抬眼死死盯着他。
“父王和母后只有芬雅一个女儿,但根据爱斯尼亚的法令,女子没有继承王位的权利,于是,在十岁那年,我被他们收养,并被培养成为今天的国王。这是整个王国都知道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芬雅她……”
他的目光终于与她相碰触,他们两人深情相对,凝眸彼此许久许久,“梦音,”他看着她,眼睛中含着无法诉说的痛楚绝望,更有作出决定后的决然,“我们……”
“不要说了,”从他总是灿烂含笑的眼眸中看到的伤痛已经告诉了她答案。她痛苦地闭上眼睛,然后缓缓睁开,颤声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她含泪地绽放出一个凄美的笑,“我们应该这么做,我知道,你去吧。”
“梦音!”理智在此刻全然崩溃。他情不自禁地一把拥住她,低下头重重吻住了她柔软的唇。在这个充斥着缠绵和痛楚的深吻中,他们都感受到了一种无法挽回的悲痛。
“记住,梦音,记住,”他捧起她已如梨花带雨的脸庞,一字一句地说:“我这一生惟一深爱的女子,她叫沈梦音!”
两人缓缓地分开,他们之间似乎只有一步的距离,但彼此却都深深明白,从此,隔在两人中间的,已经是千重山万重水般的遥远。他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从此烙人心底。一滴眼泪从他深邃的眼睛中滴落下来。随后,他接过她手中的杯子,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欧威尔!”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身影,沈梦音凄侧地捂住嘴唇,不让悲痛欲绝的哭泣冲口而出。一时间,她好像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了。世界仿佛裂开了一个大洞吞噬了她,她就这样坠下去了,坠入了没有尽头的深渊中。当知晓芬雅对欧威尔的情意的那一刻起,爱情,对他们而言,就已经成为了过去。
推开了门,欧威尔径自走向病床。芬雅已经睡下了,苍白瘦削得不成人形。听到脚步声,她连眼皮都没动一动。坐在一旁静静凝视她的贝克连忙起身向他行礼,他挥挥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看着床上的憔悴消瘦的人儿,欧威尔感到心中一阵紧缩。她原来是何等美好和灿烂啊!他怎么可以让这样一个美丽的生命为了他而流血,甚至连命都不要了?
“雅儿!”他坐到床沿,低哑地说:“我给你送吃的东西来了。”
芬雅睁开了美丽的眼睛,淡淡一笑,眼睛散发着因为看见欧威尔而生的神采。
欧威尔的喉咙猛然一紧。这是一双包含爱意的眼睛啊,为什么他竟然忽略了这么久。他温柔地看着她,“雅儿.你要快点好起来。”
“抱歉,我一定会尽快好起来的。”她柔弱地说,“你的婚礼……”
“我的婚礼你当然要参加!”他微笑,眼睛中闪烁着点点泪光,“你会是最美丽的新娘。而少了新娘,婚礼怎么进行得下去?”
听到这句话,芬雅如遭雷殛,整个人都惊跳了起来。她死瞪着他,震颤着说:“你在开什么玩笑?欧威尔?”
“不是玩笑!我说,我要你做我的新娘!”他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地说。他的眼睛湿漉漉的,怜惜地、专注地、深切地凝视着她,“从你受伤倒在我怀中的那一刻起,我才发现自己的心居然承受不了你要离去的疼痛。我才发现,我真正渴望的新娘原来是你!快点好起来!你忘记了?在枣椰树下,你不是曾经说过要做我的新娘的吗?”
“那梦音呢?她……”
“梦音……她……会原谅我……们的。”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深沉伤痛,他顿了顿。
“但是,她那么爱你,她是那么爱你,”她摇摇头。爱情的苦,她知道。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都还是在为别人着想呢?欧威尔看着她,心中升起被剜般的疼痛。为什么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子,都如此善良、如此美好呢?而他,为什么一定要作出如此痛彻心扉的抉择?
“傻瓜,”他打断她的话,“还不明白吗?现在,我只要你做我的新娘,只认定你做我的新娘。不要想别的事情,只要答应我!”
“你是爱我的?我会是你的新娘?”她嘴里喃喃自语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她居然自己坐了起身,握住他的手,“我不是在做梦吧?”她大大地喘了口气。那含泪的眸子闪亮得像天际的星辰,她整个面庞,都绽放着无比美丽的光彩。
望向一旁呆若木鸡的贝克,她喜悦地叫着:“你听到了吗,贝克?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当然不是做梦了。”贝克回过神来,给了她一个鼓励和祝福的笑容。
欧威尔含泪凝视她,“我只有一点点怀疑……”
“怀疑什么?”
“你这个新娘会不会太瘦了?”
“欧威尔,”她叫起来,热烈地握住他的手,“给我那杯药汁!我又饿又渴!我要好起来,我要马上好起来!”
欧威尔捧住那杯药汁,扶起她的身子,望着她如获甘霖般一口气喝了下去。她没有呕吐,她一点也没有呕吐。
贝克心中不禁一酸,悄悄地别过头去。
沈梦音从敞开的门外看到这一切,感到无法言语的欣喜和哀痛。是什么能让一个原来已经毫无生气的人,重新散发出如此美丽夺目的光彩?除了爱情,她想不出还能是什么。这是奇迹,一个名为爱情的奇迹,是欧威尔的爱创造的奇迹。
她茫茫然转身离开,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悲,或是喜。只觉得脸上冰冷地充满了水气。心,碎成了千万片,再也无法修补。好冷啊!她抱紧双臂,觉得有一股寒意侵入四肢百骸,寒彻心扉。看着窗外,艳阳依旧,可她知道,自己生命中最灿亮的阳光,却已经永远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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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之恋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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