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梦君归 第八章

  历秋坐在病床上,不知道现在已经是什么时间了。
  其实,白天和黑夜对他来说,早就失去了意义,现在不过是更加彻底一些。
  看不见……还是有些不方便呢!连时间的概念都被混淆了。
  至少没有办法估算,离自己来这里已经过了多久。
  应该天亮了吧!那一场复杂的检查下来。
  这时,他听见门被推开,直觉地把头转了过去。
  “蝶,是你吗?”他问。
  “是我,舒煜。”舒煜的声音响起:“我带人来看你了。”
  历秋一怔。
  “历先生。”那是一个有些陌生也有些耳熟的声音:“你好。”
  “你是……”他想了想,还是觉得认不出来。
  “我是月川红叶。”那个人干脆地回答。
  “啊?”历秋一呆:“你……醒了?”
  “其实,我并没有昏迷……”月川红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犹豫:“……我很抱歉……”
  “这样啊!”历秋略想了一下,明白了前因后果:“是你让舒煜到月川家的,是不是?”
  “我只是怕蝶她胡来。”还坐在轮椅里的月川红叶叹了口气:“我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我只是……”
  “我知道,你只是不忍心看到蝶难过,却又觉得无法装作不知情,所以才决定暂时留在这里的。”历秋微微一笑:“我能理解你的为难。”
  “你这个人啊!真的是一眼就能把别人看透了。”月川红叶到了床边,盯著他:“可你为什么在自己的事情上,这么死心眼呢?”
  “如果你是来劝我的,那就不必了。”历秋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是的,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些事的。”月川红叶看著眼前这张苍白憔悴却固执得要命的脸,心里暗自叹息著:“有些事你应该从我妹妹那里知道了,但有些事连当年的韩赤蝶也未必会很清楚。”
  历秋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一切要从‘君怀忧’死后说起,当年……”
  当年,君怀忧被蓝天远带回了皇宫,而洛希微折回了君离尘的营帐。
  此后不过两天,京城就被攻破,君离尘的大军直杀到了皇宫大门。
  已是深夜,宫门紧锁,年轻的皇帝站在高高的宫墙之上,面无惧色地和双目赤红的君离尘对峙著。
  那一夜,没有人能料想到,这一次俨然已成功的兵变居然在最后一刻功败垂成。
  只是因为,他们的主帅被一具从宫墙上抛落的尸体吓得魂飞魄散,吓得神智不清,根本就忘了自己是什么人,又是为了什么才站在了这里。只知道失魂落魄地抱著那具尸体,就像是在第一眼看见那具尸体的时候他也就跟著死了一样。
  反之,年轻的皇帝那样地雄姿英发,那样地晓以大义,还有谁再能燃起斗志?
  这一次历时长久,死伤惨重的兵变就这样儿戏地结束了。
  君家众人东渡扶桑,君离尘被关进了天牢。
  逆反之罪在天子的宽容之下,虽未株连九族,不过,君离尘还是被判车裂之刑,以敬天下。
  君离尘就算被关到了天牢里,从云端落到了地狱,却像完全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他不言不动,一连多日粒米不进,滴水不沾,竟是想要绝食而死了。
  直到那一天,韩赤蝶走进了天牢……
  “那些经过,韩赤蝶应该是记录下来的吧!”月川红叶这时问他。
  历秋点了点头。
  他看过韩赤蝶的手记。
  韩赤蝶是这样记述那一次会面的。
  看守带著我走了很久才走进那间最里层的房间。他靠墙坐著,手上脚上都带著沉重的铁链。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他抬著头,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看著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的生气。与其说他还活著,我倒以为他已经死了。
  我和他说了很多,他都没什么反应。直到我提到了那个人的名字,他就像突然从梦里醒来一样。
  最后,我把东西给了他,我让他自己选择,是彻底放弃呢?还是赌上一赌?
  我没有等到他作出选择,因为我知道他的决定会是什么。说是选择,其实,我只给了他一条路走。
  我不能确定这样做是对是错,可是我答应过那个人,要让他活下去。这是我唯一能够做到的,我也是在赌,赌这“离恨天香”真的能让他一睡不醒,直到千百年后。
  至于他能不能再和那个人相遇,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
  但紫辰子既然留下这个契机,总会有他的道理。也许,他在寿终之时,终于有缘得窥天机。他对母亲说过,我们韩氏一族的能力就要中止在我这一代,并且为了别人违逆天道而遭剥夺,果然也是应验了。
  我插手救了一个该应劫死去的人,就必须有另一个命不该绝的人替他偿命。伤害无辜,一定要有所抵偿,我们韩氏一族血脉中的灵气,从这一天开始就会渐渐散去,直到消失。
  “那种‘离恨天香’是他的师父紫辰子在临终前最后炼制出来的一种药物。当时盛传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死之药,但这种说法也随著紫辰子死去而不攻自破了。他把这种药物给了我们韩家的先祖,只说终有一天会派上用处。”月川红叶说:“虽然没有人相信这世上会有什么不死之药,不过,‘离恨天香’可能就是和这种说法最最接近的药物了。”
  “作为医生,我可以告诉你,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什么让人长生不老的神药。在几年前有人这么告诉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是白痴。”舒煜在一旁插嘴:“就算让人依靠尖端科技而睡上一千多年,再醒来时完全没什么改变,那也是绝不可能的,有太多外在的因素会干扰和阻止这种太过长久的计划。我会说,神还没有决定把永生的权力赐给人类。可是,奇迹偏偏就这么发生了,它严重打击了我的逻辑观念,颠覆了我的科学信仰。”
  “然后,韩赤蝶欺骗了皇帝。而他开始沉睡,在一处没有人能够涉足的地方……”
  皇帝最终相信了韩赤蝶关于君离尘和他是同命相系的说法,出于自古以来所有人类对于未知命运的畏惧。
  但是他不放心,君离尘还存在著,这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谁能保证那种被说得神乎其神的药物真能让人在今后的几百年里昏睡著慢慢死去?可他又没有选择,他知道君离尘清醒著也不会愿意再活。像君离尘这样的人,只要他想死,就没有人能强迫他再活下去。
  在左右为难了很久之后,皇帝开始动工在地底深处修建一座世间上最最隐秘坚固的监牢。他亲自设计了一切的细节,结构之复杂精巧,不论是有人想进去,或者里面的人想要出来,都是不可能的。
  据说,这座造在地下的陵宫,一层一层往外修建,足足有六层之多,花费了数万能工巧匠近二十年的时间才完全建好。讽刺的是,造好之后不过两年,那位名动青史的君王就驾崩归天了。他离奇暴毙,甚至没有立下遗诏,当然也不会来得及下令毁了这座地宫。
  这个时候,韩赤蝶也已经带著她的一对儿女,去到了扶桑,和她的兄长一起生活,直到百年终老。
  “你有想过要把一座最最隐秘的地宫造在什么地方吗?”月川红叶叹了口气:“那位皇帝的确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物。他把地宫造在了城郊,完工后,更是在地面上修造了一座规模宏大的寺庙,迁来最富盛名的高僧,刻意地造就了一处香火鼎盛,有著上千僧侣的名刹。”
  因为不知道“离恨天香”药力失效的具体时间,韩家的后人们绞尽了脑汁想要打开地宫。只是朝代的更迭,不断的战乱,最主要是那座牢不可破的地宫,让他们束手无策。时间一年一年地过去,韩家的后人虽然有心要完成祖上的遗愿,可是始终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地宫的设计极尽了古人的智慧,牵一发而动全身,轻易动手,一个不好就会令地宫完全塌陷。如果说这世上还会有一个同样难以进入的地方,恐怕只有始皇的陵墓可以拿来相比了。
  就这样过了千年的时光,直到韩家变成了月川家,直到月川家有了月川红叶。
  “我打开了那座地宫,这要归功于现代科技的成就。其实,在那之前,我根本不相信这个床头故事的真实性,我甚至从来没有翻看过韩赤蝶留下的手记。我妹妹那种走火入魔的样子,常常会让我觉得不可思议。我想要去打开那座地宫,其实是想证实给我那个离家出走,说要‘寻找’的妹妹看看。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离恨天香’什么‘君离尘’什么‘君怀忧’,不过就是某一个祖先吃饱了撑著瞎编的故事而已。”月川红叶摇头:“可我没想到,我居然会在地宫的最深处,找到了那个睡在白玉石床上的人。”
  “我也吓得不轻。”舒煜补充:“我本来以为只是去度假。”
  “比这更不可思议的,就是……他居然醒了……”
  君离尘的苏醒,就像是一种命运开始复苏的预兆。
  “要是我曾经看过那本手记,也许,所有的事都会不同。韩赤蝶当时唯一隐瞒了君离尘的,应该就是你的来历。她让他以为,你会转世投胎,会重回他的身边,会一如当年的模样。却不知道,没有什么转世,他所要找的‘君怀忧’保留著原本的灵魂,只是存在于不同的身体里。”
  “你们……都知道了……”
  “蝶她,已经全部告诉了我。”
  一阵的沉默。
  “你为什么不说我是个傻瓜?”历秋自嘲地笑了一笑。
  “不,我没有这个权力。”月川红叶看著他:“我没有立场指责你,你有你自己的苦衷,我也明白你的顾忌。只是这样惨烈的结局,总是让我心里不太舒服。从理智上来看,你做了一个足够冷静也足够完美的选择,不过,从感情上看,你做了一个可能会让所有人都会觉得怨恨,都会觉得痛苦的选择。”
  “我已经选了。”
  “我知道,你选择了退让,和许多年以前一样,从他身边逃开。可是这次他就站在面前,却没有意识到要伸手阻拦。”月川红叶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我以前只认为爱上你的人会很不幸,现在我觉得,被你爱上的人也是不幸的。虽然他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你为他做了什么,但他可能才是最不幸的那个人。你这么做了,他就算想要恨你,也会无从恨起。”
  “我知道,我也想过另一种可能,但那显而易见的答案让我退缩了。我不否认我的自私和懦弱是他所有痛苦的根源。我自以为是地安排了别人的命运,把自己当作了圣人。这些,我都知道。”历秋平平静静地说。
  “你想让他在怨恨和痛苦中生活一辈子吗?”
  “不想,那只会是因为你们不愿意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唉──!”这一次,连舒煜也叹了气:“要是我们不说,他也有可能知道啊!这世上哪里有永远的秘密?”
  “要是有人知道的话,哪里还称得上是秘密?”历秋冷硬地说:“如果真是天意,我也无话可说。”
  “好,我们不说。”月川红叶坚定地说:“可是,你一定要动手术,这是交换的条件。”
  “你有多大的把握。”历秋问。
  “没有,的确棘手,我不能做任何的承诺。”舒煜回答。
  “你就这么有把握认为我会答应吗?”历秋问月川红叶。
  “我就赌你的心意,我赌你表现得这么坚强和果断,其实你心里根本不敢让他知道。”
  这一句,终于让历秋脸上的冷静完全剥落了。
  “为什么要这么逼我呢?”他低下了头,流露出伤痕累累的疲惫:“我只想摆脱这该死的命运,我只想安安静静地离开,你们为什么就不放过我呢!”
  “因为我们不希望你就这样离开,我们不愿意看见你被命运击倒。”回答他的是舒煜坚定的声音:“我们不希望相信,这个世界会没有了奇迹。”
  “试一试吧!”月川蝶的身影也出现在门边。
  历秋沉默了很久,很久很久……
  这时,月川家的大门前,正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就是这里吧!”她一手拉著拖箱,一手拿著写有地址的纸条。
  她看了看眼前看起来很气派的房子,心里嘀咕起来。
  没想到小蝴蝶居然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呢!早知道平时对她态度就要好一点的嘛!可以让她招待自己来日本度假啊!
  黑西装的帅哥过来用日本话叽里咕噜问了她一通。
  “咳咳!”她清了清喉咙,露出风情万种又妩媚动人笑容来:“不好意思,我不懂日语呢!”
  “对不起,我是问您有什么事吗?”黑西装的帅哥立刻改用有点口音但还算标准的中文提问。
  “啊!这个么……”果然好有钱啊!居然连看门的都长得这么帅,还会外语呢!“我是来找人的。”
  “请问找哪位?”
  “我来找一个叫历秋的,嗯……或者找你们小姐也行!”
  “找小姐和历先生?那请问您是……”
  “何曼。”她笑得像朵盛开的鲜花一样灿烂:“我叫何曼!”
  “你找历秋?”
  她眼睛发直。
  “喂!这位小姐,我们在问你话!”
  她眼睛里的惊艳突然变成了怀疑。
  “那个谁谁!黑衣服长头发的这位帅哥,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她发出惊人之语。“你是不是和我相过亲?”
  “不对!这种极品不可能随随便便忘掉啊!”没等别人回答,她又自言自语:“难道说,你是我命中注定的男人,我才会觉得你似曾相识?”
  “喂!”显然有人不乐意了:“你胡说什么呢!”
  何曼这才注意到场上还有其它人存在。
  “嗯!你虽然长得也不错,不过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真是抱歉啊!”她用上市场买猪肉的眼神挑剔着:“太青涩了,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内涵,过个十年再说吧!”
  好像在说:这块五花肉太肥了,我不要!
  “你!”
  “嗳!对了帅哥!”她视若无睹地把目光穿透他,笑得羞羞涩涩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总不能一直叫帅哥帅哥的,那很傻啊!”
  傻你不也叫了半天了?
  “我叫君离尘。”坐在后面,始终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的帅哥回答。
  “君离尘……咦?果然蛮耳熟的呢!”她用手指卷着发尾:“这么有气质的名字,一听就知道你和我有缘份呢!”
  这样也能掰……
  “这位小姐,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这女人古古怪怪又邪门,让藤原骏心里毛毛的。
  “嗯……我啊!”她呆了一呆,才想了起来:“啊!我好像是来找人的!”
  “那你是不是要找历秋和月川蝶啊?”他走到君离尘和这个女人中间,语气不好地回答:“不是跟你说了,历先生得了急性阑尾炎。在医院里开刀,月川蝶在那里陪他。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还在门口大吵大闹的?”
  “什么大吵大闹,我这么有气质的美女……小弟弟,那叫据理力争好不好!”她挪动位置,甩了一下及腰的狂野卷发,想要在帅哥面前表现出她野性的一面。
  藤原骏气得脸都青了。
  “你那个叫据理力争?”说是大吵大闹还真是客气了,这个女人居然趴在门坎上大哭特哭,嚷什么谋财害命,始乱终弃,杀人灭口……让经过的路人以为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惨剧,都想要报警了。“果然好有道理!”
  “奇怪了!我人生地不熟的来投靠,你们居然在我还没踏进门口的时候就叫我向后转,滚蛋去,那又有什么道理啊!让我一个柔弱的美女,深夜里走在陌生的国度,露宿街头,你们这和谋财害命,始乱终弃,杀人灭口有什么两样啊!”何曼作柔弱状趴到沙发扶手上:“想我身无分文……”
  “身无分文?你身上随便一样东西都值不少。”一身的名牌,华丽的配饰,只差没在脸上贴金箔而已。
  “你难道不知道吗?首饰和衣服是女人最好的伙伴,我哪里像要靠出卖朋友过活的人了?”何曼嗤了一声:“有免费的大房子不住,要去住酒店?你还真是个傻小孩!”
  就算是菩萨遇到这样的女人也会抓狂!
  “你给我……”
  “他们的确不在,我会让人送你过去的。”藤原骏身后的君离尘终于在他爆发的前一刻出了声。
  “不会吧!帅哥你也耍我?”何曼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我们家阿秋不会被你们给怎么了吧!你们现在是不是也想把我拖到郊外去给怎么了?”
  “什么?”她绕来绕去的话让君离尘觉得有点抓不住重点:“你不想去医院?”
  “离尘帅哥!很不巧呢!你们说了个蹩脚的谎话啊!”她从手袋里拿出指甲锉,修整刚才不小心划毛的指甲。“要不是我对阿秋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了如指掌的话,真要被你们骗过去了,拉到郊外把随意给圈圈叉叉了,我也是莫名其妙,糊里胡涂的。”
  “你好好说话好不好!”藤原骏瞪着她,正考虑要不要把她丢出去。
  “好!”她把指甲锉收好,正襟危坐:“只有一个可能,除非阿秋他身体结构不正常,才有可能得什么急性阑尾炎。因为,他的在大学里的时候就已经动过割除阑尾的手术了。很不巧的是,那次正是我千辛万苦,千山万水,不辞辛劳,不畏艰险地,帮他打电话叫的救护车。”
  藤原骏微微一怔,转头看向君离尘。
  “你说他在撒谎?”君离尘眼神锐利起来:“他为什么要撒谎?”
  “你说我们家阿秋撒谎?”何曼没有气质地朝天哈哈了两声:“不可能!就算天塌下来,我们家阿秋他也不可能会说……”
  说到这里,她嚣张的声音突然之间嘎然而止。
  藤原骏看着她彻底僵硬的表情,越发觉得有一股寒气冲上了背脊。
  “你说,阿秋他去医院?得了急性阑尾炎?”何曼的表情变了,突然之间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君离尘点了点头。
  “那个……”何曼的脸上充满了试探:“他最近有没有拿个刀子割割自己啊?吃上一两瓶安眠药啊?或者想从很高楼上往下跳啊什么的?”
  “你胡说什么啊?”藤原骏不悦地说:“他又不是疯子,怎么会做那种事情!”
  “啊!我要走了!”何曼突然之间站了起来。“再见啊!离尘帅哥!再见啊!五花肉!”
  藤原骏的脸色又恢复了铁青。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侮辱得这样彻底。
  而且还来不及回神,那个女人已经神速地撤退了,一转眼居然已经到了大门那边。
  一口气堵在胸口还没下来,他发现那个女人居然拖着箱子又跑回来了。
  “你……”
  “我这么着急干什么?反正有小蝴蝶看着不会有事的啦!他又不真是我的男人!”何曼一边折返,一边还嘀嘀咕咕的:“反正他就跟小强一样,最多折腾个几天就会好了。我就不参加那种血淋淋的活动了,省得又把皱纹都吓出来。”
  “你!”
  “五花肉,离尘帅哥,我回来了!”她笑眯眯地打招呼:“我决定了,还是先在这里打扰一阵子好了!还请多多关照啊!”
  说完,学日本式的礼节十分深深地,非常贤良淑德地鞠了个躬。
  “你这个疯女人!”藤原骏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怎么可以这么没礼貌,谁允许你自说自话决定的?”
  “咦?”何曼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
  “我家阿秋以前也常这么称呼我的呢!”她学历秋的口气说:“何曼那个疯女人!”
  “有什么稀奇的,你本来就是个……”话还没说完,藤原骏被身后冲出的黑影吓得住了嘴。
  “你说什么?”冰冷的语气隐含著一种说不出的阴郁。
  “我说……”突然放大了好几倍的美丽脸蛋凑到跟前,她一时回不过神:“你的眼睫毛好长啊!是不是能放火柴棒啊?还有你的头发好好,你都用什么保养来著?你的皮肤……”
  “你刚刚说了什么?”
  那种钻到骨头里的压迫感,终于让被美貌弄得晕眩的何曼清醒了过来。
  “我说,‘阿秋以前也常这么称呼我,他总跟他的姐姐们说:何曼那个疯女人怎么怎么的’!”她立刻清楚快速,大声详实地复述了一遍。
  “谁是何曼?”
  这句话一问出口,眼前的女人突然之间流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
  “亏我这么欣赏你,你居然说出这么过份的话来!”她翻了个白眼:“人家一进门就自我介绍过了啊!我叫何曼,何呢!就是那个何日君再来的何。曼呢!就是那个身材很妙曼的曼!”
  “你是何曼,何曼,你居然叫何曼!疯女人!何曼那个疯女人!你就是他说过的那个女人!你居然是活著的,你居然就叫何曼!何曼居然存在著!在现在,不是过去,就是现在活著的!何曼!何曼!何曼!”
  “五花肉!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离尘帅哥他他他他他……他不正常啦!”何曼抱住自己的脸:“你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我出身武林世家,是天下第一高手!你要是过来的话,我就打爆你的头喔!”
  “离尘……”藤原骏惊愕地伸手想要拉住正朝何曼步步逼近的君离尘:“你这是怎么了?”
  “啊!不要啦!不要毁我的容!”何曼被逼到角落里,蹲到地上,还是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脸:“你要打就打我的身体好了,不要打我的脸啊!”
  “你给我起来!”君离尘一把把她拖到自己的面前。
  “啊──!”惨绝人寰的尖叫。
  藤原骏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你说,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君怀忧的人?”君离尘在尖叫停止以后,沈声地质问著她。
  藤原骏想再次拉住他手臂的动作蓦地僵在半空。
  “不认识不认识不认识!人不是我杀的啦!”何曼凄厉地否认。
  “什么杀了?什么是杀了?”君怀忧抓住她的肩膀一阵猛摇:“你给我说清楚,听到没有?”
  “啊啊啊!谋杀啊!光天化日,你居然敢谋杀绝世美女,天理何在啊!”何曼的声音越发尖锐起来:“不要啊!我还没有长齐智齿,还没有嫁人,今年LV最新款的包包我也还没买到啦!”
  君离尘突然停下了摇晃她的动作。
  过了一会,异常的安静让她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这个刚刚还像是人格分裂杀人狂的男人,只是静静地盯著她,眼睛里充满了莫名的东西,那种东西,让她的心突然就酸了一酸。
  “你告诉我好不好?”那声音低低地,带著沉沉的压抑。
  “什么……啊……”她畏畏缩缩地问。
  “你认识一个叫君怀忧的人,对不对?”
  她直觉地摇了摇头。
  那双沈静的眼睛里又开始聚集风暴。
  “我没有骗你啊!我真的不认识这么个人!”她连忙解释。
  “你胡说,他认识你,他说他认识你的,就是他对不对?真的是他对不对?”
  “你说什么?我什么都听不懂!”何曼又紧张起来:“我跟你说,我的手指甲是花了我三个月才留到这么均匀的长度,我又花了好久的时间保养……咦!这个是什么啊?”
  君离尘只看见她朝自己伸出了手,自己的脖子就突然一紧。
  “这个怎么会在你这里的?”何曼的神情又是一变:“这个怎么会挂在你身上,我们家阿秋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君离尘低下头。
  她的手里,握著一块莹白的玉佩。
  “这是我的!”他回答:“它一直就在我身上。”
  “胡说,这是我们家阿秋的宝贝呢!他一直挂在胸口,从来就不离身!”何曼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问:“怎么会在你这里的?你给我说清楚!”
  “这的确是我的!”君离尘眯起了眼睛。
  “你骗人!你居然敢睁著眼睛拿谎话来骗我这个史上最最最有气质的美女!”她两只手一起死死拉住君离尘的衣领:“这个还是我先拣到的,上面写了‘君莫离尘’四个字对不对?”
  “不是!”
  “啊?”她瞟了一眼:“还敢胡说,明明就是……啊?”
  她再一次仔仔细细地看了看。
  “明明就……”她看了半天,分辨出不同的地方:“这些个字怎么不大一样?怎么几天没见就变了样子?”
  “你说的,是不是这个?”
  另一块玉被放到了她的面前。
  “嗳!就是这个呢!”她眉毛一抬:“五花肉!你居然也有份欺负我家阿秋?说,你们到底把他怎么样了?我可警告你,我们家阿秋身体可不怎么样。就算你们没有大大地欺负他,只是随便欺负欺负他,也会闹出人命的!那我可饶不了你们!”
  君离尘一用力,甩开了何曼抓在他领口的手。
  “离尘,你要到哪里去?”藤原骏冰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君离尘没有回答。
  “不要去!离尘!”
  君离尘没有回头地往……地上倒去……
  “离尘!”藤原骏惊呼著冲过来扶起他,然后转过头,惊慌地问:“你为什么要打晕他?”
  “奇怪了!不是你叫他不要走的?”史上最最最有气质的美女一脸无辜地收回了手刀。
  “我没让你打晕他啊!”
  “五花肉,你是不是男人啊?这么婆婆妈妈的!”何曼哼了一声,拨了拨头发:“我可没耐心看这种已经播放过半的连续剧。今天不给我解释清楚,任何一个有谋害我家阿秋嫌疑的家伙,都不许离开这个屋子一步。”
  “你凭什么……”
  “不凭什么,就凭你绝对打不过我。”何曼嚣张地笑著:“还有窗户外面的那个灰衣服帅哥,我劝你也不要乱动喔!”
  “你是谁?”藤原骏的脸色开始由青转黑。
  他刚问完,只看见一道寒光闪过,眩花了他的眼睛。
  何曼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大厅的另一边,客厅供桌上用来装饰的日本刀已经被她拿在手里刺穿了纸质的格窗。
  闪耀寒光的刀锋稳稳地在离某一个正冒著冷汗的鼻尖前五厘米处停下。
  “都说了不要乱动嘛!”冷冷的光芒映在她的脸上,何曼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花一样。
  “你是谁?”藤原骏又问了一遍。
  “当然是天下第一高手喽!”何曼气势十足地回答,然后……突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指甲,我的指甲!完蛋了啦!我都说不要打架的嘛!讨厌讨厌讨厌死了啦!”
  凄厉的惨叫声久久地回荡在整个京都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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