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靛蓝的天色布满湿意,未久,一道银光在密厚的云层中闪过,之后一声闪雷打破清晨的寂静,滴滴答答的雨声此起彼落,敲醒昏沉欲眠的心绪。
“冬儿,小姐醒了,快去通知老爷。”秋儿的声音在元绿袖初醒的脑海里投落一颗小石,引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秋……秋儿?”低哑破碎的声音听来有些陌生,元绿袖不太相信这声音是自己的,因而清清喉咙,再唤一次,“秋——”
“小姐,秋儿在。”直到秋儿的手握住她的时,她才发现自己伸出了手。
“我……”我怎么了?她好热、好累,全身上下都没力气。
“小姐,你已经昏睡了五天,大夫说你心神不宁,是心病,因而只开了些安心宁神的药。”秋儿迅速地解说,让元绿袖先掌握整个概况。“整个洛阳都在传说布政史大人惹来虎精,所以官邸上下伤的伤、吓的吓、病的病。”
冰凉的巾子轻触元绿袖的额,稍稍解了她的闷热。
“好热……”她好热……好难过、元绿袖没有听进秋儿的话语,反而听见悉奉的谈话声。“别吵了好吵……好热……”
那些话语让她不得安眠,她全身上下的气力都像被什么东西吸光一样,怎么也无法补足。
“这女人好好吃,她身上有股封印的味道,吃起来格外的刮美……”
封印?什么封印?
“是啊,真好吃,多亏了“狴犴”的破坏,把洛阳东面的结界破除掉,我们才能从这个缺口进人洛阳,否则我们也只能附在心性不定的人身上而已。”
结界?那是什么东西?狴……犴……好熟的名字……
“我猜“它”一定不知道洛阳东面的结界会因为自己杀了人而被破坏,反而给了我们求生的机会。”
“反正这个皇朝快完蛋了,我们也才能活得如此痛快啊!”
“是啊……是啊……”细语声逸去,一波又一波的热潮袭来。
好热、好热啊、她快不能呼吸了……
“你高烧五天。”秋儿发现元绿袖似乎仍未清醒。
元绿袖沉浸在醒与未醒间的意识,只听得到秋儿似乎张口说了什么,却听不真切。她轻浅地喘着,想吸进新鲜的气息,却反让胸口的灼热加重。
“袖儿醒了?”元世麟跟着冬儿进房,人未到声先到。
“老爷。”秋儿起身行礼。
“免,袖儿情况到底如何?”元世麟坐上床旁的椅子,接过秋儿手中的巾子,亲自替元绿袖拭去额上冒出的冷汗。“袖儿,是爹,你听见否?”
此时,元绿袖的遮眼巾已被取下,一张清丽的容颜显露无遗。
“爹…”元绿袖听见元世麟的呼唤,皱眉扬睫,一双蔚蓝的眼眸毫无掩饰地睁开,瞬间,元世麟伸手遮去她的蓝眸。“秋儿。谁让你将蒙眼巾取下的?”
“老爷,奴婢见小姐高烧流汗,想着替她取下蒙眼巾,她会舒服些,望老爷恕罪!”秋儿与喜儿压根儿没有着见元绿袖的眸色,但见元世麟勃然大怒,全都惊恐的跪地求饶。
即便是亲近如秋儿和冬儿,她们两人亦未曾见过元绿袖拆下蒙眼巾的模样。
元家上下都有一个共识——不能看元绿袖的眼睛。至于为什么,无人能道出个理由来,只知这是一个长存心里的“共识”,或许会有疑惑。但他们皆知元绿袖是个“盲人”,久了,也无人想看她的眼睛。
“罢了,再拿条干净的蒙眼巾来。”元世麟遮住元绿袖眼睛的手微颤,在秋儿和冬儿领命离开床边去寻找巾子时才放手。此时元绿袖再次陷人昏迷,他却没有勇气掀开她的眼睑看她的眸色。
蓝色的眼睛……元世麟记得元绿袖的娘也是有着一双蓝眸的美丽外族女子,可对她的轮廓却未曾记清晰过。当初元绿袖生下来时,大夫说过她的眼睛有病变,视力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退化,为避免光线伤害她的眼睛,因此将她的眼睛蒙住。
他从未怀疑这番说法,只是方才再次见着元绿袖的眸色,让他不由得震撼,那份惊异感,好似他是头一次见到元绿袖的眸色,可他分明记得自己在她小时候曾见过……
“呜……啊……”元绿袖无意识的呻吟出声。
好热……好难过……受懊热侵袭的她只觉身置炼狱。谁……谁来……
一股恶心感直冒,她喉头一刮,呕出血来。
“袖儿!”元世麟没有时间细想,他连忙点了元绿袖几个穴道,运送真气予她,安定她翻搅的心神。
悄语再次低回,这回满是惊惶——“来了来了,“它”回来了,“它”回洛阳来了……”
““它”往这儿来了……我们会被“它”杀掉……会被“它”杀掉……”
对话陡然静止,原本细微作响的声音完全消失,惹人难安的氛围也在一瞬间停息——“老爷,蒙眼巾。”秋儿在此时送上蒙眼巾,元世麟抢了过来,缠住元绿袖的眼,元绿袖的呕吐症状才稍微缓和。
“怎么会这样?大夫开的药一点用也没有。”元世麟急疯了!
好好的一个女儿,在发生命案的官础昏倒后没清醒过,偏生袖儿又不是柔弱的千金之躯,好端端的怎会得病?
“老……老爷……小姐会不会是中邪?”秋儿大胆说出内心的推测。
“少胡言乱语。”元世麟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可……可是小姐是自虎精生事的官邸……”虎精做乱是洛阳最近的话题,人人自危,任何大小怪事全都归咎于虎精身上,妇人在教训孩子时,也会拿虎精来吓孩子。
“别再说了!”元世麟不想再听。
“师父。”元世麟的大弟子出现在门外,语气急促。
“何事?”元世麟嘱咐秋儿、冬儿两人好生服侍元绿袖后,便至房外,见大弟子吴虞神色仓惶,眉头聚拢。
“师父,府外有名姓平的公子求见,他说他能治绿袖的病。”
吴虞回道。
“为何他知绿袖有病?”元世麟适才因元绿袖“发病”而郁结的心更因此蒙上一层阴影。
“师父,绿袖得病一事,全洛阳皆知,廉王还发出消息说绿袖一日不好,詹大人被杀一案就别想侦破,弄得整个洛阳人心浮动不安。廉王此举分明是为了打击元世麟,元绿袖的事不过是借题发挥。
“我当然知道,那平公子现在何处?”元世麟这几天为了这事也奔波于各帮会间斡旋,安抚他们。
“已命游悠领他过来,我则先行一步通知师父。”游悠是三弟子。
“好。”元世麟决定先见过那人再做定夺。于是他与吴虞两人的身影隐没于曲折小径,至国中的凉亭候着。
“在下游悠,是元师底下排行第三的弟子,不是因为我武功高强,而是因为我年纪排第三。未知公子如何称呼?”游悠领着平抒街走在回廊,悠闲地打开话题。
“平,平遥的平。”
“平公子。”游悠觉得这个姓还挺熟的,仔细一想,又想不起曾在哪儿听过,因此选择忽略。“你打哪儿来的?”
游悠见他风尘仆仆,但神情愉悦、脚步轻盈,不似懂武之人,可他的一举一动都有股莫名的吸引力,让人眼睛舍不得自他身上移开。
他眼虽含笑,可总有抹冷厚的寒气围绕,玉般温润的脸庞总有线不可侵犯的威严流泄,手里的扇子看似无用,但总觉若这位平公子懂武,这把扇该是他的武器了。
“平遥。”
“喔,那平公子家中有——”
“游壮士,在下前来是为了元姑娘的病情,至于在下打哪儿来、家中有谁,似与元姑娘的病情无关。”平抒衡不耐烦的打断游悠的探询,他自平遥前来可不是为了让人问这种无聊问题。
他大可以侵人元绿袖的房间,直接对她再下一次封印,但元绿袖的封印松动,代表其他相关人士的封印亦可能有所影响,他必须确认元绿袖以及她身边的人的封印都再次落实才行。
“呃……”游悠被平抒衡一句话堵死,脑袋瓜子想不出什么话再同平抒衡讲。他没二师兄那秀才有舌灿莲花的本事,见平抒衡显然不愿多谈的模样,他也不知该再如何打开话匣子。
所幸元绿袖所居的恰情小筑就在眼前,游悠领着平抒衡往花园里的凉亭走去。
“平公子,家师在凉亭等候,请。”
平抒衡颔首,独自一人步上凉亭的阶梯。亭内有一石桌、几张石椅,元世闻就在凉亭里候着平抒衡,而吴虞在平抒衡进凉亭之时,同他打个照面后,即同游悠两人候在凉亭外。
“在下元世麟,平公子请坐。”
“元师,在下前来,只为元姑娘的病。”平抒衡未依言落坐,只抱拳行了个礼,站在原地。
两人视线交会,元世麟一愣,皱眉哺道:“平公子好生面熟。”
平抒衡唇边笑意不减,“无名小卒,也许在下的脸孔与很多人相似,元师才有此熟悉感。”
“罢了,平公子说是为了小女的病前来,不知平分子有何良方?”元世麟未因平抒衡的撇清关系而减轻对他的防备。
这个人光是站在那儿,就有股无形的压迫感朝元世麟冲来、且瞧他穿的衣袍质料,绝非池中物。
这阵子为了元绿袖以及詹庆仁被杀一案,元家已经够乱了,这陌生公子的出现太过凑巧,元世麟不得不防。
平抒衡微微一笑,但一抹凉意却因此爬上元世麟的背脊。
“若在下猜测无误,元姑娘有呕血、连日来不断地发高烧、吃语、意识不清的病征。”平抒衡说得淡然,元世微听得惊奇。
元绿袖呕血是适才发生的,若是平抒衡连这点也说得出来,那么……
“平公子,原谅老夫的多疑,为了小女,我不得不如此。”元世麟纵使对平抒衡有再多的疑虑,也因忆起元绿袖呕血的情况而暂且搁下。他起身,“平公子,请随老夫前来。”
平抒衡点头,轻摇扇,周身亲近的黑气全教扇给煽开。
该庆幸的是,元世麟等人的封印仍在,未因洛阳的气动而有松动的迹象;该疑惑的是,何以独独元绿袖的封印松脱至此?
当他站在府外时便已感受到元绿袖外泄的妖气,许多小怪们因受吸引而附在她身上吸取妖气,若是他再迟些,只怕元绿袖会在封印破开之前被那些小怪蚕食殆尽。
“我恨你……”
平抒衡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恨绝情断的嘶吼。
他忆起几年前未经元绿袖同意,擅自封印她所有的记忆与妖力时,她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时他没放在心上,近来却时常想起自己与她相处的一点一滴,有时候她说的某些话语会似现下一般溜进他的脑海里,阻断他的思绪。
他心一震,恩索着自己当时如何回应她这句话,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而今再忆,只觉惊恐,绿袖儿说恨他,可她不该是恨他的,她该是……
“平公子?”元世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唤回平抒衡出走的心神。
“嗯?呃,对不住,我一时分神。”平抒衡迎上元世麟打量的视线,笑着道歉。
“无妨。公子请进。”
一进房,原本盘旋在房内的黑气全被平抒衡周身的气给压过,散逸无踪,一时间,原本阴暗的房间显得清明许多。
平抒衡笑容返去,双目定在躺于床上看似奄奄一息的元绿袖身上。
“这房间的气不够流通,最好打开门窗让风流动。他深吸口气,强自镇定的下令。
元世麟闻言,要秋儿和冬儿将门窗打开。
今年冬末初春的天气很怪,前些天下了一阵冰刨,结果隔天狂风大作,卷了一堆沙尘进来,而今天湿意重,清晨才下了场雨,现下呈阳光普照,但风大,才将门窗台上。
平抒衡坐上床旁的椅子,拉过元绿袖的手腕把脉,眉郁结,沉黑的眸透着忧虑。
该死的!封印松脱得比他想像的还严重,元绿袖承受不住封印脱落时自身的力量,加上被恶气给噬去大半精气……
平抒衡不敢想像若是他没有来,元绿袖会被他害成什么样!
那后果他不思想像,更无余力承担,他本该自由自在、毫无牵挂,能不背负责任就不担,可绿袖儿……
绿袖儿是他养大的啊……
平抒衡从没一刻如此后悔将元绿袖丢在洛阳,假如洛阳没那么快被气的异变给侵袭,也许她不必承受这些。
“平公子,小女的病……”元世麟见平抒衡神色变化不定,最后抿直嘴角,一语不发,不禁问道。
平抒衡瞄眼元世麟,冷沉深岩的黑眸教见惯世面的元世麟也不免一惊。
“在下必须单独替元姑娘治病,请元师及其他人至门外等候。”
“这……”
“元师不信任在下?”平抒衡勾起一抹笑痕,眸中闪过一道光芒,元世麟霎时一怔,而后木然地点点头,率先转身走出房间。
“还不退下!”
平抒衡喝斥着秋儿与冬儿离开,后者闻言,又见元世麟已走出房外,于是亦跟着出房,房门一合,余下平抒衡与元绿袖两人。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平抒衡拆下她的蒙眼巾,温暖的掌心覆上元绿袖冒出冷汗的额,替她拭去汗珠,衷心道歉。
元绿袖扬睫,郁蓝瞳眸倒映着平抒衡的面容,瞬时怔楞,疑惑满满地看着他,后来抵不住身子的痛楚,呻吟一声,合上眼眸强忍着痛苦。
“嘘……乖……马上就不会痛了喔……好乖……”平抒衡低首对她说着哄慰的话语,穿透元绿袖混饨的意识,为她挣得一丝清醒。
她再次张开眼,迎上平抒衡的注视,唇微张,轻喘着,无法将平抒衡的脸与任何一个她认识的人结合,可却又觉得他的容貌像是烙印在她心版上,永不磨灭般的熟悉。
“你……”是谁?
“绿袖儿,乖,你不会有事的。”平抒衡心生不舍,毕竟她是他养大的,即使他没有教过她什么,也没有常常待在她身边,更只是将她当成一只好玩的“宠物”在养……可她还是伴了自己七百年的绿袖儿呀……这段时光是无人能取代的,也会成为日后他回忆时的重头戏。
元绿袖看着他,默不作声,觉得他唤自己的名时,她的心好痛,这股痛竟甚于煎熬她身体的痛。
平抒衡自嘲一笑,停止妄想,暗念咒语,将松动的封印拔除,瞬时,元绿袖痛得扭动起来。
“呜……啊……啊——”好痛!好痛啊!
“一会儿就好了,别乱动!”平抒衡上半身压着剧烈挣扎的她,解除封印后,封印的力量反弹回平抒衡身上,闷哼一声,血缓缓自唇角滑下,他随意抹去。
元绿袖因妖力被解放而幻化回原形,一只白毛黑纹的年轻白虎倒卧在床上。
“绿袖儿。”平抒衡抚摸着她的毛,轻唤。
白虎闻声,耳朵动了动,而后缓缓张开蓝色的虎眸,打量着映人眼底的景物,很是疑惑的起身。摇掉身上的棉被,尾巴微翘。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单衣,抬脚想要扯掉它,教平抒衡伸手制止。
年轻而美丽的白虎看见那陌生的手,顺着望去,迎上平抒衡带笑的脸,不悦地眯起游眸。它甩开平抒衡的手,反身扑倒他,大口一张,咬住他的肩,利齿陷人他的肩肉。平抒衡微皱眉,血快速浸染他的衣物,但白虎仍不松口,她凶猛的瞪着他,与他平静元波的眼神较劲着。
到最后,白虎眼眸飞快闪过一道光芒,松口起身,待它站稳,她已变回人形,冷冷的俯视平抒衡。
蓝眸饱含怒气与怨意,还有更多理不清的情感存在。
“我在哪里?”元绿袖头很晕,她扶着床柱坐回床上,倚着床柱,瞪视按着肩膀起身的平抒衡。
她全身上下的气力像被抽光,加上适才那一动,让她此刻只能虚弱的靠着床柱,甚至连回想发生什么事的余力也无。
“一会儿你就会知道了。”平抒衡知晓元绿袖不过是短暂被他转移注意力,一旦她冷静下来后,她便会知道他对她做了什么。
“我只记得……”元绿袖一惊,脑海里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蓝眸失措的移动着。她拥有两个重叠的身份,一个是与平抒衡共同生活的半人半妖,一个是在洛阳土生土长的普通人类。“呃……”
头好痛!她扶按着额角,闭上眼整理一团乱的思绪。“这是怎么回事?我……”
她是哪一个元绿袖?!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绿袖儿。”平抒衡治好自己肩上的咬伤后,蹲在她身前,握住她的手,掌心贴上她微冷的颊儿,轻问。
元绿袖睁眼,看着平抒衡顺身亲吻他的额,“记得。”
这个占据她七百年生命的男人,她怎么可能忘却?
“那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嘉靖……”元绿袖一惊,瞪着平抒衡像瞪着洪水猛兽,霎时心中清明。“你……”
他还是狠下心对她下了封印,让她忘记所有的事情。他为她设想一切,却不曾听过她内心真正的想法,所以她才会有两个记忆,两个毫不相干却都同时存在她脑海的记忆。
他根本不在乎她!
“乖,等时辰一到,你马上就会忘记我,过你的平凡日子。”平抒衡笑得开怀,抬手想替她撩开遮面的发,却被地躲开。
“我不想再问为什么了,反正你也不曾给过我一个答案。可我不明白、不明白为何你当初不丢下我一个人在山林里就好?为何要扶养我?为何要这样对我?”元绿袖眼前起了一片薄雾,她眨掉它,看着平抒衡无动于衷的俊颜。
为什么养她又抛弃她?为什么救她又扼杀她?为什么要让她以为自己是妖的同时,又封住她的妖力让她变成普通人?为什么?为什么?
“我养你不好吗?瞧,我不也将你养大成人,出落得如此美丽?”平抒衡宠爱的笑了笑,可笑意没有到达他的眼,那双黑眸冷静的看着略为激动的元绿袖,没有回应地的问题。
元绿袖眼眶一热,眸里凝聚湿意,颤抖着唇瓣笑了,“那我唤你声爹,可好?”
平抒衡摇摇头,“我不是你爹。”
他不愿元绿袖唤他爹,更不愿两人有什么义父女的关系,这是乎抒衡心头的结,他不知自己为何排斥成为元绿袖的义父,但他知道自己不会喜欢,因此他们之间的关系随着元绿袖长大、知人事后,形成一种很微妙的联系。
平抒衡即使察觉,也不以为意,直到那双蓝眸开始渗入哀怨、而他将她送至洛阳……
他算了算时辰,抬首给元绿袖一个笑容,“时辰到了。”
那笑容是真心的,元绿袖鲜少见到,而每回见到总要开心好久好久,可她不要了!不要再这样痛苦下去了!
“你要做什么?再一次封印我?”元绿袖悲哀的笑问。
她好恨他!好恨好恨!
“这样你就不会痛苦了,不是吗?”平抒衡仍是笑着。
元绿袖想逃,可她逃不了。“”我虽然年纪还小,懂得没有你多,可是起码有一件事我比你了解。“
“什么事?”平抒衡用扇子在她身边画了一些图样,将她包围在图样中。
“情……”
“什么?”平抒衡没空再听她讲话,开始施展法术,凝聚力量于扇端,抵上元绿袖的眉心,喃念起咒语,将封印施加在她身上。
这回为求安心,他将元绿袖旺盛的妖气全数锁进随身的玉虎里。
外头原本高挂的艳阳开始变暗,渐渐地教另一个暗影给吞没。
“天狗食日……是天狗食日啊……”房外传来这样的惊呼。
大阳在半个时辰内完全被掩盖,天地陷人一片昏暗,当人们匆忙找寻着油灯蜡烛,挣得一丝光亮时,不到一个时辰,大地再次放光明,人们这才安心下来继续工作。
平抒衡站在床边凝望元绿袖沉睡的容颜,温柔地拭去她颊畔未于的泪水。“别了,绿袖儿,这次是真的永别了。”
当他转身举步欲离去时,心头一颤,教某种莫名的意念牵动而回头,盯着床上安睡的元绿袖发愣,感觉心里闷闷的。他万分不解的皱起眉头,想着封印的过程是否出错,却只想起元绿袖在被他封印之前说出但他没有听清楚的那句话。
现下仔细一回想,平抒衡才知道元绿袖跟他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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俪人甜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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