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的深夜,寒意仍浓。
急诊室的门口,气氛更加冷肃,但情况紧急,再怎么不愿,她还是得走上一遭。
“方律师。”有人叫她,但口气却不怎么有把握,显然是从没想过会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刻见到她。
“馥蓉。”方可言停步回应。
“真的是你!”林馥蓉露出笑容。
不过可言仍注意到她的黑眼圈。“很累?”
“没关系,”她说:“我就快交班了。”
经她一提,可言倒是注意到了时间。“啊!十一点多了,你上小夜班。”
“答对了,”她突然促狭的眨眨眼。“宋医师也是小夜,噢,我知道了,原来如此。”
晓得她想到哪里去,可言马上辩解。“不,我来不是为了他。”
“他?”馥蓉年纪毕竟还轻,听她否认,玩兴趣浓,竟像忘了两人身在何处,反而凑近一步,继续半真半假的追问:“哪个他呀?”
“馥蓉,”可言苦笑。“我是为客户来的,事前完全不知道溪明今晚值急诊小夜班。”
“真的?假的?”想不到答案竟是如此,加上碰巧有人喊她,馥蓉便一边招呼可言跟她一起向前走,一边说:“客户?什么样的客户?挂急诊时不找家人找律师?”
“嘿,你什么时候开始改行当侦探,我怎么不知道?”口中打着趣,注意力却不敢不集中。“他在那儿。”
“谁?”馥蓉还没回过神来。“宋医师吗?”
可言苦笑在头,看来宋溪明在医院里还颇受欢迎。
“不,不是他,是我的客户。”
但才说着,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已经迎上前来说:“可言,跟我来。”
“宋医师!”馥蓉就算没有高八度叫道,也高了四度呼唤,让可言的苦笑再添三分。
她干脆直问,“人呢?怎么没看到人?”
“在里头。”宋溪明指了指急诊区中的一个小房间,门没关,但里头的帘幕密密的拉上,什么也看不见。
“方律师,你的客户是他?”
可言听出了她口气中的惊讶和……不屑?“怎么了?”由不得她不停下来问。
“那个人——-”
“Miss林!”宋溪明轻声喝止了她。
“溪明?”难道内情不单纯?疑惑与忧虑已经迅速取代了最初的烦躁与不安。“难道他不是自杀,而是——”
宋溪明再度抢话,“他的确是自杀。”
一旁的馥蓉接着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凭直觉,可言就觉得这件事很重要,非弄清楚不可。
“没什么。”已经看到了宋溪明扫射过来的眼色,馥蓉当然懂得自己应该团嘴。
但可言也当然不会轻易放弃。“馥蓉——”
“方律师,你跟宋医师去看他,我也得去忙了。”
“馥蓉。”可言仍不肯放弃。
“可言。”宋溪明虽然了解她的个性,还是得想办法制止。
而林馥蓉毕竟是小孩性,终究还是按捺不住,索性利用走开之前的小小空档回答了可言的问题。“我说他孬种,根本不敢真的下重手,不然死了倒是活该。”
望着她以小跑步离开的背影,宋溪明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实在太懂得如何套她的话了。”
“不,”可言否认。“我只是明白基本的人性,知道她不吐不快。”
两人对视,宋溪明说:“先看一下病人吧!”
可言却停步不动。
“可言?”
“先把我不知道的事情告诉我。”
“在医生眼中,只有生命最重要。”
可言索性交叉环起手臂。“他还在这里,可见并没有立即的生命危险。”
“你都是如此对待客户的?”溪明佯装不解状。“那我还真该庆幸自己并非你的客户。”
“‘还不是’,不是‘并不是’。”
“我又错了,医生怎么比得上律师的伶牙俐齿。”
可言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宋溪明,你说还是不说?”
宋溪明的嘴刚动了一下,还没真正出声,另一个男声已经插进来。“是方可言方律师,朱哲贤那个人渣的律师吗?真令人想不到啊!”
什么?!
可言扭头望去,发现口出不逊的是一位一身黑衣黑裤的男子,高大的身材,挺拔的外型,俊逸的五官,但是,依然是个口出不逊的莽汉!
面对她的逼视,男子毫不退缩,反而往前再进一步,甚至加上摇头的动作和惋惜的表情。“真是想不到。”
“你是谁?说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朱哲贤那人渣一定得活下去。”丢下这个不像答案的答案给可言后,他马上又转向宋溪明说:“宋医师,请你务必将他救回来,留下一些残疾我反对,但命绝不能丢掉!”
“这个不用你说。我们自然会尽力。”宋溪明终于也有些动气的应道。
“那就好。”说完他便准备离去。
这个人竟可以无礼到这种地步,太过分了!“等一下!”
可言几乎忘了冷静为律师第一守则,甚至追上一步叫道。
“方大律师有何指教?”他侧转身子,显然连正面相对都懒。
“你至少可以告诉我哲贤哪里得罪了你,让你不惜犯上毁谤罪。”可言实在是气不过,还有更深的莫名其妙。
“哈!”他先仰头一笑,再用更可恶的态度及口气说:“连毁谤罪都抬出来了,不错、不错,果然有大律师的派头,那人渣找你还真是找对人了。”
“你!”
若不是宋溪明拦着,可言实在没有把握自己会不会冲上去咒骂他,甚至赏他一个耳光,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男人究竟有什么毛病?
“我是谁?真的~点儿都不重要,”对于能激怒她,他显然十分满意,接着便露出笑容说:“重要的是我不会放过朱哲贤。哈!分明不哲不贤,偏偏取名叫哲贤,不晓得是他后来辜负了这个名字,还是一开始他父母就高估了他残存的人性。”
够了!可言正想挥开宋溪明的手,好好与他理论一番,他却好像早就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似的,紧接下去说:“至于他哪里得罪了我?答案是:没有,他没有得罪我,而是犯罪。”
“犯罪?”
他的表情为之一改,严厉的眼神加上冷冽的表情看得可言不禁一惊。
“对,方大律师不知道吗?朱哲贤的自杀不过是做做样子,如果你有时间、有情的话,不妨先到受害者的病房看着。”
“受害者?”
“对,肋骨断了三根、脑部受到重击、全身血污,更别提受到重伤害的——”
正听得专注的可言自然而然的追问道:“什么?为什么不说了?说下去呀!”
“可言。”想不到这回开口拦阻的人是宋溪明。
“原来你知道!”可言再也忍不住。“溪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言,你还是先去看一看来哲贤。”
“不,”她的牛脾气全上来了。“我要先搞清楚他为什么自杀,又牵涉到什么人跟什么事?”
“可言。”宋溪明企图做最后的努力。
“你不说,是不是?没关系,”可言立刻举步往小房间走。“我直接问朱哲贤去。”
“好,”宋溪明没辙了,只得拉住她说:“好,我告诉你,他们一起被送进来,男的自杀,女的受到性侵害,相当严重的性侵害。”
“性侵害?!”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奔腾的绪和纷扰的脑袋瞬间“冻结”。“你是说,你说的是,你的意思是…”
凭她的反应,宋溪明就晓得这事无法善了。“可言,听我一次,这案子找别人来接。”
“不!”她想都没想的反射回应道。
“可言。
“叫你不要救人,你答不答应?”可言反问他。
“两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但可言的表情已恢复一贯的“职业平静”。“我要见哲贤。”
从“朱哲贤”回到“哲贤”,宋溪明知道现在无论什么人再说什么,也都不管用了。
不过他还是说:“你想清楚了?确定了?”
可言瞪了他一眼。“废话真多,我是他的律师,我不帮他谁帮他?我不相信他谁相信他?”
话一说完,可言便率先进入哲贤所在的房间,完全没去注意、也不知道刚才那位“莽汉”是在什么时候消失了踪影。
*****
可言一进家门,就先被掩过来的硕大黑影吓了一大跳。
“小点呀!”
这个声音?“哥!”方承道说:“对啊!是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听这是什么话,老哥特地上来看你,你不但不感激,还一副嫌弃的模样,真是——”
“停、停、停,”可言捧着头求饶,“我又没说不欢迎你,只是下回请你不要不经通知就跑上来,然后又在这种时候帮我开门,很恐怖的耶!你知不知道?”
“你也晓得恐怖呀!”方承道不但没有因此打住,?炊继续滔滔不绝。“一个女孩子家。单独在外打拼,又往在鸽子笼里,然后玩到三更半夜不回家;不,我修正,是玩到天快亮了才进门,几乎被吓死的人是我,你知不知道??
望着哥哥那朴实的脸庞,可言突然笑出来,并扑上前去拖住他。“居然套我的语法用.你快可以当律师了。”
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方承道一被妹妹抱住,竟显得手足无措。“喂、嘿、呃,疯丫头,傻姑娘,快、快点、快放手啦!”
“我很冷嘛!你抱我一下会怎么样?”可言越发调皮.索性抱得更紧。
“你觉得冷?”这下他可紧张了,他爸妈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出不得半点差错。“感冒了吗?有没有发烧?走,我们看医生去,我带你去挂急诊。”
“急诊”两个字出口,兄妹俩同时怔住,接着方承道便赶紧解释:“对不起,可言,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可言硬挤出个笑容来说:“没事,哥,不用道歉,我没事。”
“但是你看,你自己看,全身抖得这么厉害,还说没事?”
“真的没事,”可言拉开了一点距离,让方承道看清楚自己。没有发烧,也没有感冒,而且我刚从医院回来而已。”
“你刚从医院回来?”本来稍稍放松的情.因为这句话马上又紧绷起来。
“对,”如果要亲人放心,就说个明白吧I“从医院的急诊室。”
“急诊室!”方承道连冷汗都快冒出来了。“你……你到底是……”
“我没事,不是一直跟你说了吗?我没事。是我一位委托人自杀住院。”
“自杀?”
“对,”可言看方承道恢复了镇静,便勾着他的臂膀往里头走。“你饿不饿?哥。”
“对噢,”他摸摸肚子。“刚才一直担心你,也不觉得俄,现在……”他不必再说,适时发出“咕噜”声的肚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可言笑了,她实在爱煞这个老实的哥哥,“那你等我一下,我洗把脸后,就出去吃早餐。”
“为什么要出去吃?”
“老哥,我这‘鸽子笼’里什么都没有呀!你能吃什么?”
“什么都没有,”方承道一路跟着她走到浴室门口。“那你平常都吃什么?喝什么?空气吗?”
“又不是你种的花,能够只吸空气?”她朝方承道皱皱鼻子,同时捧水洗脸。“客厅坐一下啦!我马上好。”
“啊!差点忘了。”抛下这莫名其妙的一句后,他便从可言的视线中消失。
不过对方承道的个性与习惯早已了如指掌,可言索性用这段时间换上T恤和长裤,然后才回到客厅找他。
“啊!”乍见一大篷花,可言想不惊呼也难。
“我种的花有这么可怕吗?”
“好美呀!”少说也有三百朵左右的桔梗,的确美得惊人。
“这还差不多,”方承道得意不已。“看看要摆在哪里?”
“什么?不会吧!”
从小一起长大的默契果然不是盖的,方承道听懂了。
当然是,全都是要送给你的,不然你以为如何?难道还要我把花继续藏在楼梯间。”
“你刚刚把这么漂亮的花放在楼梯间?”可言满脸的错愕。
“是呀!”他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什么是呀!你不担心会丢掉?”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可言急急忙忙的说:“老天爷,真是被你打败了,这里是罪恶之都.可不是咱们长大的山城,治安有多坏,你知不知道?”
“你知道的话,又不肯辞掉工作回家去。”
什么跟什么呀!“哥,扯到哪里去了嘛!”
“我说的不对?”他一边说,一边把花插进大玻璃缸中,由不得可言不佩服,该说是“知妹莫若兄”吗?连她这儿没有大花瓶也料到了。“这里坏人多,你就算想帮忙,也该去当警察,而不是帮坏人脱罪的律师。”
“哥。”这件事早谈过不下数百遍了,而且已达成共识,不是吗?可言实在不想再跟他争论。
但今晚,不,应该说是今晨,方承道似乎特别有感触,也特别固执,一定要抒发一下已见。“回家赏花不好吗?干嘛一个人在这大都市里冲锋陷阵,还为一些坏人辩护,坏人就应该捉去关,这么简单的道理也需要大家讲来讲去的吗?学校已经教过,你从小就比我会念书,这个道理应该也比我懂得早,是不是?”
“是。”可言知道这时候服他争是没有用的,还不如乖乖的顺应他。
“所以?”
“叫你来当律师,你要不要?”
“当然不要。”方承道一口回绝。
“同样的道理,你叫我回家做花农,我也不会呀!我只懂得打官司,哥。”
就像小时候一样,每次可言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方承道便没辙,只好事事顺着她,顶多叹了口气。“唉,拿你没办法。”
“那就别办了,”可言笑道:“走,我们还是先出去吃早餐,我两个多月没回去了,你要多讲一些山上的事情给我听。”
看着跟他完全不像,也庆幸她跟自己完全不像的妹妹,方承道说:“你以为我会只带花来吗?”
听他这么说,聪明的可言马上猜到。“还有点心!爸还是妈做的?”
“是奶奶。”
“奶奶!”可言欢喜惊呼,“太棒了!我有微波炉,快热来吃一吃,还有,我还有咖啡,帮你冲一杯好不好?”
看着她窈窕的身影和雀跃的表情,方承道原本想要念上两句的念头打消了,一切还是等填跑了肚子再说吧!
******
“我不要吃。”同一个时间在头等病房里,田晓语轻声的说。
“晓语。”一个中年妇人手捧着香味四溢的稀饭劝道。
“我不想吃,阿姨,爸爸呢?姐姐、姐夫呢?为什么他们都没来?”
“就快来了,”但她回避的眼神却和嘴巴说的话不搭轧。
“他们……就快来了。”
“你骗我。”
“我……我…”
“不要说你没有,因为你报本不会说谎。”
被田晓语称为“阿姨”的妇人还来不及回应什么,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已经插了进来。“你呢?你又会不会,有没?腥龌眩俊?
两个女人同时朝他望过去。
“石律师!”
“你是田小姐的阿姨吧?对不起,还没请教你贵姓?”
“我姓吕,双口吕。”妇人赶紧说。
“吕女士。”
她欠了欠身,马上恳求道:“石律师,你一定要帮晓语讨回公道,把她伤成这样,那个家伙……那个禽兽……他不是人!”
看着激动的她,再望望躺在病床上一脸木然的田晓语,石磊没有马上应许,只重复方才的问题:“田小姐,你还没有回答我先前的问题。”
她扭过头来,冷冷的看着他说:“如果你指的是我到底有没有被强奸,那我可以再说一遍,有。事实上,我打算从现在起,开始习惯讲这两个字‘强奸’,有,我有被人强奸,我是被人强迫发生性行为,我——”
“够了!”吕佳媛尖叫道:“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丫丁,你不要说——”
“不要那样叫我!”想不到田晓语的叫比她更大声:“我早已经不是丫丫,我不是!我不是!”
一位护土连忙进门来问:“你们在干什么?”
“护土小姐,没事的。”吕佳媛赶紧回应。
“病人经过详细的检查,虽然没有严重的颅内创伤,但伤势依然沉重,需要绝对的安静与休息,所以可不可以请你们先离开病房?”
“对不起,对不起。”吕佳媛拼命道歉。
田晓语则说:“谢谢你,我也正想要求他们离开。”
“晓语!”吕佳媛惊呼。
石磊则默默无语。
“两位?”病人本身都提出要求了,护土小姐当然更有坚持主张的理由。
“但我是她的阿姨,我必须——”
“你住哪里?怎么过来的?要不要我送你一程?”石磊突然开口打断她,并做出请她一起走的手势。
“石律师!”吕佳媛不解。
田晓语却已闭上了眼睛。“慢走,我不送了。”
吕佳媛原本还想要说些什么,不过在环顾四周后,终于决定先眼石磊离开病房。
他们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语的走出医院。
“石律师,我看我还是去搭公车,这会地应该有公车了,我——”
石磊露出见面以来首度的笑容,打断她说:“不放搭律师的车?”
“怎么会?我只是不好意思麻烦你,虽然……”吕佳媛又吞吐起来。
“虽然你也很想知道田小姐发生什么事?”
“我……”她没有争辩,等于默认。
“那就别跟我客气了,事实上,待会儿该请你不要介意的人,或许是我。”
吕佳媛本来还觉得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但等到看见他开来一辆车身斑驳的车子,总算了解他的意思。
“对不起,里头很乱。”石磊对着坐上车的她说过之后,便发动了车子。
“没关系,有车子坐就很好了。”
“虽然不太符合~个律师的身分。”瞥一眼脸迅速发红的吕佳媛,石磊又说:“你瞧我这有话便说的毛病,实在也不太像个优秀的律师?!?
“不,”想不到她却说出了个石磊惊讶的回应。“你一定是位优秀的律师。”
“哦?何以见得?”石磊是真的好奇。
“石律师,我可以请你吃顿早餐吗?”吕佳媛却反问他。
“我正想说同样的话哩,我有事要请教你,应该由我请你才是。”
“你先。”
“什么?”
吕佳媛温和的说:“你先问,我想你大概有一堆问题想要问我。”
“你都会回答?”石磊终于显露出职业上的犀利。
“尽量”?她诚恳的表示:“石律师,我尽量。”
早料到这案子棘手,不过石磊嘴上仍说:“好,这样已经够好的了。”
*****
晨曦照进可言小小的客厅,方承道紧锁眉头,只有一句话:“跟我回山上去。”
“哥!”可言抗议。
“跟我回山上去。”他仍在坚持。
“哥,不要闹了。”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你那个……什么?客人?”
“委托人,”可言修正道:”你也可以说是我的当事人,但请不要说成客人,我又不是餐馆的老板。”
“随便啦,管他该被叫做什么,依我看呢,他根本就不是人。”
“哥!你大老远从山上来,就为了‘吐’我的‘槽’?”
“我说错了吗?”方承道这回不想让她。“你自己想想看,他的行为像不像禽兽?”
“你不要侮辱动物好不好?”可言却说:“动物界讲求自然,才不会有这种强迫性的行为。”
“看吧!看吧!”方承道一副捉住了妹妹话柄的样子。
“自己也说他猪狗不如了。”
“如果事情真像女方说的那样。”可言气沉神定的回应。
“难道不是?你自己刚刚都说——”
可言举起手来阻止他继续往下说。“我晓得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但那只是对方的说法,哲贤的讲法可不是那样。”
“那当然罗,你见过爽快承认自己偷了别人东西的小偷没有?还有啊!这个什么贤的,明明有个那么好的名字,怎么做出这样丢脸的事情来。”
可言一怔,随即脱口而出:“他也那样说。”
“谁?谁也怎样说?”
“嘎?’
“嘎什么呀!”方承道实在无法相信,眼前这迷迷糊糊的妹妹会是别人口中精明能干的律师。“问你你说的‘她’是谁?”
“噢,对方的律师,说哲贤不哲不贤,却取名哲贤,完全搭不起来。”他说的可比这还要尖酸刻薄,但可言并不想在哥哥面前重复。
“说的好!”喝完来才发现好像不对,方承道不禁有此尴尬。
可言立刻迫着机会糗他。“真是谢谢你的打气,你还真会帮我加油。”
“不是啦!在老哥心目中,你当然是全国、甚至是全世界最棒的律师,不过对方那位女律师至少比你会挑客人。”
又说客人,不过现在可言有更需要纠正的一点,没空理会小错误。“谁跟你说他是个女律师?”
“不是吗?”
“不是。”为加重语气,可言还特地摇了摇头。
“我的天啊!”方承道摊进沙发里哀叹:“太复杂了,我完全无法理解。”
“哪里复杂了?”可言才真的是不明白。“总共不过四个人,我代表被指控犯下强暴伤害罪的朱哲贤,田晓语则委托石磊办这个案件,很简单呀!”
“你一个女人帮男嫌犯脱罪,他一个男人帮女苦主讨公道,办的又是那种案子,难道不复杂。”
“哥,请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做‘那种’案子?”
“就是‘那种’啊!不然还有哪一种?”方承道只差没有对妹妹翻白眼。
“我还犯罪有两种哩!又不是在卖感冒药。”说到这里,又像是撒娇了。
“总之,女孩子不适合接这种案子,而且错的一定是你的客户,不必再办下去了。”
“你凭什么断定错一定在我们这一方?”
方承道换另一个方式表达看法.“跟你说真的,如果有人这样欺负你,我一定会抢在爸之前砍死他,我跟你发誓,我一定会砍死这样的垃圾。”
迎上哥哥认真的眼神和严肃的表情,可言顿感鼻头发酸。“哥……”连声音都有些哽咽。
“所以这样的案子你根本连想都不必想那么一下下,应该马上就推掉它,像这样害女人的男人,简直比杀人犯还要可恶!”
“谢谢你,哥。”可言稍微压制住激动的情绪说:“身为女人,我会比你更不了解这种罪行对女性的伤害吗?只不过
“只不过怎么样?”虽然可言没有跟他描述得很清楚,但该知道的,方承道认为自己都明白了,帮一个强暴犯辩论,甚至脱罪?这种事,他怎么可以让宝贝妹妹去做。
“万一哲贤是被冤枉的呢?”
方承道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似的怪叫:“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他不也亲口跟你说他们之间……他们之间的确有那么回事?”
“是”
“那还有什么问题?”
“怎么没有问题?问题就在这里,哲贤说当时是她主动引诱他的,换句话说,他们是在两厢情愿的前提下发生了关系,我的当事人并没有强迫她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他没有;事后田晓语却反咬哲贤一口,这分明就是诬赖。”可言口气激昂。
“如果,”方承道提醒她:“他说的是实话的话;但万一不是呢?”
“没有‘万一’,‘千万分之一’都没有,哲贤不会做这种事,他绝对不会!”
“你又凭什么这么相信他?”
“凭我的直觉。”
“算了,”方承道举高双手投降。“我认输,原来你这个律师喜欢耍赖,如果凭直觉就可以于律师的话,那所有大学的法律系都可以关门打烊了。”
“不然你要不要赌赌看。”
“我的天啊!”方承道几近冲口而出,“你什么时候从讼根变成赌棍了?”
“哥!”可言抗议。
“真的要赌疗方承道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正经八百的问她。
“是呀!”
“不后悔?”
“有什么好后悔的?”可言不明白。
“你自己说的哟!”
着他那副兴奋的样子,可言忍不住笑开来。“哥,你现在的样子好三八耶!不信你去瞧镜子看着。”
“你管我是三人或四九,总之就赌这一场官司,打赢的话,看你要什么,哥都随你,输了的话嘛…”他拉长声音,放做神秘状。
“我不会输,”可言笃定的说:“所以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条件随我开,不怕我狮子大开口?”
“你的胃口能大到哪里去,我才不怕,该担的人是你。因为你若打输,我就要你跟我回家去,怎么样?敢不敢赌?”
“不敢的人是小狗!”玩兴一起,小时候的用语便脱口而出,“赌了!”
“太好了!”方承道完全没料到此行能有这么大的收获,笑得合不拢嘴。“太好了。”
“话别说得太早,”可言依然一脸平静的说:“到时后悔的人肯定是你。”
“你想得美。”
“不是‘想’,而是我知道自己一定会赢。”虽对哥哥这样说,但浮现在可言脑海的,却是石磊那双冷峻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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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心玫瑰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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