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小叔却冷眼旁观,不曾回答。
我愤恨。“那该死的‘血隐’又有什么秘密?”
小叔冷冷地笑。
我急了,抓着他的衣袍。“告诉我啊!告诉我--”
小叔站起身,居高临下,神情飘忽。“你可知,易家么子从来都不能当家作主?”
啊?我不解。不能当家作主?爷爷......不是曾发话,易家所有的一切都归小叔所有吗?
小叔摇摇头。“易家每一代的么子,都是短命鬼!活不过四十岁!且一生无子!”
我张大了嘴。
“我对冷家来说,是个异数!在我之前,每一代易家么子皆是孤身一人,寂寞地度过一生,连女人是什么滋味都不曾尝过。呵呵,我却不然,在我十三岁时,便有了第一个女人!冷家是绝不允许这种事的!偏我打破了这道禁忌!我妻妾成群,但无一人能拥有我的孩子。”扬扬嘴角,他又道,“这些女人都没资格拥有我的孩子。”
我愣愣地仰着头,聆听着小叔的话语。他讲这些话有何用意?
“易家最后当家的,总是落在大少爷身上,所以,如今的老爷子,并不是上一代最末的公子。冷家大公子的死亡,便是易家小公子的死亡。易家小公子,全是冷家大公子的......陪葬品。”
“陪葬品!?”这种事......
“死了上一代的,下一代接替。而秘密,则是由上一代易家的小公子死之前刺刻在下一代身上--剥下自己背后的皮,一针一针照着刺刻上去,刻完,也就是命结束的时候!之后,带着那皮,进了冷家公子的墓穴!”
忍不住,我打了个寒战。剥皮!?这......这种惨无人道的事!竟然......竟然是如此的骇人听闻!天啊,上上一代的易家小公子们,究竟忍受了多少痛苦!?
但是,我不明白,小叔......他何以能没有图的照应下,在我的背上刺刻下了“血隐”!?
“易家其它人,并不知这个秘密!”小叔讽刺地笑。“他们以为,易家么子,受到冷家人的眷顾,才能使易家富裕世代。可笑--可笑那些俗不可耐的家伙们,我们默默承受着痛苦,他们却能享受荣华富贵安逸一生!凭什么......凭什么其它易家人能如此幸福?”
双手抱胸,小叔冰冷地道:“多余的人,可以--消失!”
“啊!?”我一震。
可怕!
可怕的小叔!
冷冷的目光,邪恶的气息,如一魔鬼般,宣布着他的诅咒!?
“不......”我挣扎着爬起身。“这不对!”
“有何不对?”冷眼扫向我,如利剑。
“自然不对!就算......就算有些易家人行为不端,但......但我母亲......不该也成了牺牲品!”
“呵,说到你母亲,差点忘了她呢。的确啊,你母亲是个聪明的女人!聪明得知道了一些内幕。不得不佩服她,为了让你能安逸地过一生,耍了一些手段,但同时,她也害了你--换了容貌,怕是再也恢复不了。”
我微微惊讶,即而坚定地道:“不管我的容貌该是如何的,现在的样子,便是我认定了的。我并不期望能恢复!”
虽然......虽然曾经想过,如果我的容貌能长得更好看一些,或许......或许就可以站在小叔的身边了......然而,这终究是个奢望!只因,我是男子,我是小叔的侄子!血缘,不可磨灭,性别,不可忽略!
“你不在乎?”小叔狰狞了脸。“但我在乎!”
我一惊。小叔......他在乎?为何要在乎?
“我当然要在乎!如果不是她,我便不会延长了我的命运!你可知道,因为你的平凡,我的命要一直延续下去,延续到下下一代!?”
我的双肩被小叔狠狠地抓住,痛得我几欲掉眼泪。但我不明白,小叔......小叔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么长的命,我要来何用?”痛苦地低吼着,小叔扭曲了五官。
我呆呆地问。“命长,不好吗?”
“哈哈哈......”小叔大笑出声,笑我的愚昧?“我根本不在乎短命,背着那种邪恶的负担,长命有何意义!?”
胸口一窒。再一次......再一次为易家孩子的命运愤恨了起来。
原来......原来小叔竟是如此的痛苦?
但,这是我的错吗?是我母亲的错吗?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了!我现在能恨的,怕是只有冷家的人了!如果当初不是冷家的设计,那么易家的后代子孙就不用如此痛苦了!可是......倘若冷家未曾救过易家的祖先,那么,易家也没有未来了?这......这究竟该如何计算呢?
小叔恨易家其它的人?所以,他恨得毁了易家?他恨我母亲的自私,所以他对我母亲毫不留情?他恨我能逃过一劫,所以,他......也恨着我?恨着我,便要我一同化身为代罪的羔羊?这就是为什么以往的他能那般残酷地对待我!?他留着我的命,便是想让我痛苦的看到一切?
是这样吗?是这样吗?
不用问,单单从小叔愤恨的眼里便何看出来了啊!
原来,我的存在,对小叔来讲,是如此痛苦?
可笑,我竟然......竟然对他有非份之想!
莫怪......他能无情地将我从树上扔了下来--
好痛啊!
心好痛啊!
“叔......一直恨着我吧?”我低声问。
小叔却不回答,深沉地看着我。我苦笑。“自然是恨了!但是,既然小叔恨着我,为何要在潭音威胁你时......受制于冷家了?”
小叔冷哼一声,转过了头。
我呆呆地望着他。可不可以......抱有最后的幻想?眨眨眼,隐忍着泪水,我苦涩地咬唇。
“往后,要如何呢?”易家,没了,就要这样困于郡王府,过完终身吗?
而我,又该如何是好?我的背上,有了血隐,亦代表着我成了下一代的容器!是否......要成为潭音的......
小叔没有回答我,也没有机会回答我。
紧闭的门开了,我俩同时转过头,看着门口。
门口立了两条人影。
一是潭音,另一是......一中年男子。
三十开外,面目俊逸,神情柔和,身材俊挺高大,隐隐中带了一丝威严--气息与潭音有几分相似!?他是--郡王爷!?
潭音朝我走来,拉起我的手,看到我手上有血痕,他一急,脸上露出心疼的神色。“怎么受伤了?”
我这才注意到手上的血痕。可能是我刚才捶地时受伤的吧?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心上的痛苦,早已超越了肉体上的痛!
我望向潭音。
我来见小叔,潭音不可能猜不到,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然而,面对我,他竟无一丝丝心虚?
“音儿,你带这孩子回房。”郡王爷冷夙煌轻声道。
潭音拉着我的手,向父亲微一行礼,便要走出房。我回头,望着小叔。小叔冷然着脸,漆黑的双眼冰冷地看着郡王爷。我又望向郡王爷,他亦看着小叔。两人对视,暗波汹涌!?
出了门,那房门同时关上了。
关门的振动声响,令我的心震荡了一番。
郡王爷......将会如何对付小叔?他们二人在房里......会发生什么事?
“影儿......”潭音温和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注意力。我转头对上他的眼。
澄清如一!这个欺骗了我的少年,他的眼为何能依旧澄清?
“你的身体还好吧?”他问。
我木然的回道:“托福。”
他一蹙眉,煞是担忧。“影儿......”
我不再看着他,转头望着一路上的花草。“你......明知道我去见小叔,便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你......为何要骗我!”
潭音握住我的手。“对不起......我......我......”
我喘着气。之前一直隐忍着身体上的痛苦,为了知道一切,才支持着清醒的神智和小叔对话,然而现在,身体上的不适全反应了过来。单单被潭音抓着手腕,我就感到疼痛。
“你不必解释!我知道你们姓冷的......没一个好东西!”我冷哼。外表单纯,内在却是个邪恶的东西!
“不是的!”他强迫我转头,对望着他。“我是因为......是因为......我喜欢影儿啊!”
我一怔。
他深情地望着我,灼热的眼神锁着我,几欲要将我燃烧个透彻。
喜欢?他,喜欢我?哪种喜欢?为何要喜欢我?
“我是真的喜欢影儿呀!喜欢得不知该怎么办!”他迫切地向我表白他的内心。
“喜欢?什么是喜欢呢?”我喃喃。“又是哪一种喜欢呢?”
“影儿--”他突地凑过来,啄了一下我的唇。我刹时傻了眼。
“我喜欢影儿,就是这种喜欢!是男子喜欢女子的那种喜欢。”
我恍惚地望着他,坦然的表情,露骨的话语。
对一个男子说喜欢?他怎能......怎能如此简单的说出口?怎能......毫无顾忌地对我说出来?是男子喜欢女子的喜欢?
“我--不是女人!”我倏地气得发晕。“我不是女人!你......你为何要轻薄我!如果喜欢我,为何要欺骗我!难道......喜欢一个人,就要去欺骗吗?”
一激动,心脉猛烈地抽痛。我捂着胸口,倒退数部,背靠在廊柱上。
“影儿......你怎么了?”见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上前,我挥开他伸来的手。
“走开!”
他竟泪潸潸了!
泪水,从清澈的大眼里,崩溃而出,一滴紧接一滴,串串如珍珠。
我哑然。
一个人,怎会有此种坦率的性子?
喜欢便直言出口,受伤便流泪。
可......这种坦率......我承受不起!
昏昏沉沉地,已听不清潭音在说些什么了,身子一软,将一切沉寂在黑暗中。
※ ※ ※
再次从黑暗中走出来时,已是几天后的事了?
睁开眼,看到了潭音的睡脸。
不知道潭音这几日究竟是如何睡的,当我睁开眼时,便发现,他竟是与我同榻而眠的!
我生气。
他为何不经过我的同意,便私自与我同床共枕?我与他......根本算不得什么!即使两人同身为男人,但依旧是要避讳的!
望着他睡脸,我双眼迷离了起来。
我该恨他的!
他是冷家的人,何况他骗了我,那恨,应是千千万万的!然而,望着他的睡脸,我竟然恨不起来!?
无邪的睡脸,如婴儿般纯洁!嫩白的手抓着我的衣裳,似乎极怕我会消失。
看着他,不禁想起了不久前与他的相处。
最初看到他,他十分温柔地安慰着我,令我慌乱的心渐渐安定。而我,却妒忌着他的光彩!
当知道是他为我换的衣服时,我恨极了他!自作主张地为我换衣服,偷看了我的秘密!可,当他说我背部的樱花很美很美时,我的心禁不住刺痛起来。他......应该知道我背部的樱花所代表的意思,然,他没有点破,只是说,樱花很美!
还有,他那调皮的笑语。他调皮地说着:“放心,饭后的药并不苦......我会偷偷给你加糖,不让大夫知道。”他的细心,让我受宠若惊。
他的纯然,令我无地自容!
一件小小的事,便开心得彷佛得到了一切!开心的事?何为开心的事呢?如何才算得上开心呢?当他问我有没有开心的事,我竟回答不上来。只因,我从未真正开心过?我不知道开心究竟是如何的!我僵着背不回答他,他的手竟环上了我的肩,并细语:“以后......一定会和影儿一起开心。”
他的体贴,教我不知如何是好。
他虽然编了个故事欺骗了我,却没有瞒我小叔被他所抓。我要去见小叔,他也没有拦着我。我见到了小叔,明白了一切,他竟无丝毫的内疚,反而更进一步的向我表白,说--喜欢我!?
这样的他,该如何定义?他安的是什么心呢?只是单纯的喜欢我吗?可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喜欢的呢?或者说,他看了我的背部,知道了我的存在的真正意义,我是属于他的秘密,所以,他才会说喜欢我?
想不通啊!
我甩甩头,将一切烦恼都甩出去。不管他对我的心意如何,我定是无法响应的!不单单是因为他是冷家的人,只因,我的心中除了小叔,已容不下其它人了!
小叔......想到小叔,我的心又禁不住疼痛起来。
小叔之于我是魔障啊!
被伤害得体无完肤,却对他依旧是死心塌地!这个魔障我是永远出走不出去了!
对了,不知那天郡王爷与小叔二人关在房里说了些什么?我有些担心小叔。被锁在房里,失去了自由,这与一只被关的金丝雀有何区别?
我起身,硬是从潭音的手里夺回了我的衣角,他呓语几声,没有醒来。可能为了照顾我,极度疲劳吧?
我感觉身体比起那天有力气一些。看来,他花在我身上的药不便宜。
自嘲的一笑,我不再理他,下了床,出了房。
外面的天半晦。东边有青光,是清晨时间。深吸一口气,我循着记忆来到了小叔所住的院落。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任何人。看来,郡王爷对他的府邸十分放心。
推开门,里面一片黑暗。
我走进屋内,摸索着接近床。立在床边,犹豫着要不要撩开床帐。想了许久,正要探手去掀时,突地,从床帐里伸出一只手,扣上我的手腕,一使力,将我拖了进去。
“吓--”我心惊胆颤。
耳边一个温热的东西贴了上来。“小影儿,一大早的,怎么来叔这儿了?”
我大气也不敢喘。在黑暗中瞎瞪着眼。
小叔醒着?他怎知是我?
“叔......”我轻轻地唤着。
“有事?”小叔放开我,我立即退出他的怀抱,坐在床沿。一阵衣服的摩挲声之后,小叔似乎下了床,走到桌边点起了蜡烛。
昏暗的灯亮起了,照亮了半个房间,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真切小叔的脸。
小叔坐在桌边的凳子上,翘着二郎腿,笑看着我。
“这两日小影儿可受着冷潭音无微不至的照顾吧?”
我昏睡了两日了?
我低下头。
我不开口,小叔也不开口。
许久之后,我抬起头,他正在喝过夜的冷茶。看到锁着他四肢的铁链,我的心刺痛。
“叔......我们......离开这里吧。”我轻轻地说。
“离开?”小叔像听到一个好笑的笑话,笑得岔了气。“如何离开?”
“......一定有办法的!或许,潭音......会帮我们......”我说。
小叔笑得更厉害了,笑过后,他摇摇头。“小影儿呀,你怎还这么天真?冷潭音或许会帮你,但他只会帮你,却不会帮我!何况,你出得了郡王府,却是出不了冷家人的手掌心!冷家的人,有一种莫名的占有欲,我们之于他们,是他们的所有物!再则,他们有一种奇怪的癖好,呵呵,总会义无反顾的......爱上他们的';‘所有物’';。”
“咦?”我的额上渗出了冷汗。
“你是否一直与冷潭音同床?”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脸一红,不敢回答。
看我的反应,便知答案了。小叔低笑几声。“果然是冷家的人,总是喜欢占有所有物!他们虽不会在肉体上强迫我们,在心灵上却会捕获我们。唯有让所有物爱上主人,才是绝对的拥有!”
我震惊。
我......对潭音,恨不起来,潭音在我面前一直是温柔可亲的,难道,这也是他的手段?捕获我心灵的手段?如果真是这样,那实在太可怕了!
我捂上额头,我......我怎么会如此轻易的相信潭音呢?拥有清澈眼神,坦诚性子的潭音,像一个迷阵,吸引着人的心魂!?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呢?”我喃喃。我不想再痛苦下去了,于我于小叔,都不该受这种负担了!
“毁了冷家不就好了。”小叔悠哉地道。
“啊?”我猛地看向他。
毁了冷家?
小叔笑盈盈。
“毁了冷家......谈何容易?”我苦笑。冷夙煌可是个郡王爷!毁了冷家,皇帝不会坐视不管。何况,没有必要吧?毁一个家庭,就代表着人命的逝去啊!
“人不为己,天殊地灭啊!”小叔把玩着空茶杯。“冷家没了,皇帝断不会管的!顶多随意查查,却不会追根到底。”
“这怎么可能?”我问。
小叔笑眯眯地看着我。“我曾说过,冷家握有皇家的把柄,你说,皇家对冷家会放松警戒吗?这么久以来,皇家一直没有逮着冷家的辫子,故而,冷家人的官才会越做越大。但,凡事总有个极限!冷家,气数将尽了!”
这些复杂的东西,我总是想不透。我皱着双眉,很难消化小叔话中的含义。
“呵,你以为,秘密能永远保持下去吗?总会有揭穿的一天呀!冷易两家的这种游戏,我已看腻了。”小叔淡淡地道。
我的眉皱得更紧了。
“凭你我二人,怎能毁一个郡王府呢?”我疑惑。我们根本没有那个力量。而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凭你我二人自然做不到。但,加上一个女人就不一样了。”小叔道。
“女人?”我很快想到了曾经相处过的女人,那个叫柳湘婷的女人。她?能做什么事呢?对了,小叔被擒,她的去向成了谜。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被郡王爷所捕,但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恐怕并没有被抓住吧?虽然对那个女人没有多少好感,还误以为她便是导致易家被毁的主因,但,依如今的情形看,她的身分并不简单?
“不错。你也见过的。”
“她......能做什么?”
“呵,其实,并不是她一人了得,了得的是她的背景!一个能号召全武林的背景呀!”
“咦?武林?”意味着江湖,对我这个一直生活在大宅子里的人来讲,江湖是一个很陌生的名词。我不知道江湖有多大,又有何存在的意义,江湖上的事,我一概不知。
小叔会武,是否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关系呢?易家人除了小叔,没有人会武的!听说习武之人,总是特别敏锐,且有着一颗莫名的野心。那么,小叔呢?他是否也有着不为人知的野心?
“不错。江湖之大,可纳百川,而身为江湖儿女,怎能受制于人?大丈夫,顶天立地,自要创出一番事业,何以必须躲在别人的羽翼之下当个愚蠢的平凡人?我之所以毁了易家,这是一部分原因。如今,该轮到冷家了。我易怆然,从来都不会任人摆布的!”小叔豪情万丈,我一时傻了眼。
我慌恐。直觉着未来是个未知数,充满了危险。小叔……小叔一身豪情,不屑成为一个受人摆布的物品。可我……我呢?我该如何打算?小叔的未来之中,有没有我?或许,恨我如他,根本不会想到我?我什么都不会,似乎没有存在的必要?或许,我……会死!?
我......真的会死吗?
我不敢问小叔,怕得到是令我伤心欲绝的答案。然而,有一件事,我却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
一思及此,想说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了。我望着小叔,想起了潭音向我表白时的坦率。我......是否也能那般坦率的向小叔......表白?我......我......我或许会死!?握紧拳头,我认真的望着他。以往的我,太懦弱了,永远都不知道争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存在,更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只是一味地接受,一味地等待......在死之前,我不想再任自己无声无息下去了,我该为死前的自己做一些事?如果什么都不做,我想我会后悔吧?
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放宽了心。就让我为自己做点什么吧。
“我......”我小声地开口。
“什么?”小叔的脸倏地凝重了下来。
我咬咬唇。或许小叔听到了,听说习武之人的耳力十分敏锐,但他却反问我。我咬破了唇角,朗声道:“我......一直爱着你......”
说了!终于说出口了!我终于将深埋在心底多年的话讲出口了。说出去,反而轻松了许多?是的,我一直爱着小叔,一直爱着......爱得心都纠痛了。
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小叔的神情,注视着他的神情变化。
空气,突然窒闷了。
小叔放下空茶杯,站起身,踱到我面前,低头,脸上一片阴影,看不清神情。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捏住了我的下颚。
“爱我?”很冰冷的声音。
“是......是的。”我抖了声音。
“哪种爱?像一个女人一样爱着男人?”话中有着讽刺?
我壮着胆,坚定地道:“不!我没有把自己看成女人,我是以男人的身分爱上同是男人的......你!”
“噢--”小叔不以为然。
汗,布满了我的脸,我的眼不曾眨过,直勾勾地瞪着他。他......他会如何回答?对于我对他有爱,他......他会如何?虽然......虽然他早就知道我对他有情欲,并且也曾因此将我从树上扔下来?但,他心中是如何想的?我之于他,究竟算什么呢?我想知道,我极度想知道,我的存在,对小叔来说,有什么意义呢?毁了易家,独独留下我,代表了什么意思?我可以幻想着,我......是独特的?
我......总是摆脱不了天真的幻想!
我在心中不断地自嘲着。
对小叔,我有太多的幻想了。
放开我的下巴,小叔负手而立。
“那又如何?”
我哑然,怔怔地听着他的话语。
“爱我?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叔......”我带着哭音。“我只是......只是......”
“你对我,存在着什么样的期望,我不是不知道,但是,那又如何呢?强加于我的感情,我为何要接受?何况,你是我的侄儿,侄儿爱自己的叔父,呵呵,可笑可耻呀!”
我的脸彷佛被人狠狠的打了一巴掌。小叔的冷言冷语,一下子崩溃了我坚固起来的心!忍受不住,我立起身,捂住嘴,不让呜咽发出声来。躲过小叔的身子,我急着想离开。
我......做了一件愚蠢的事!
愚蠢得期望能得到小叔的亲睐!可笑如我,竟然认不清事实!我的生死、我的爱恨,对小叔来说,根本是云淡风轻的事!
正如他所言,与他何干?
小叔抓住了我的手臂,阻止我的离去。
我低着头,想扯回我的手臂。
我不想......在小叔面前崩溃!不想在他面前哭得不成人形。我只想一个人躲起来,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回,做为死前的最后一次放纵!
“别再说些爱我之类的话了!”小叔最后的话让我的心破了个大洞,再也补不上了。我的泪倾泻而出,我使劲地扯回手,头也不回地奔出他的房门。
泪,模糊了视线,我跌跌撞撞地在院子里跑着,不知道自己该跑向何处,过于激动的情绪引发了我心口的疼痛。我不知道这种疼痛与被刺伤的疼痛如何区分,我只知道,我快要心痛而死了!
不知跑了多久,我腿一软,跌坐在一个水池边,揪着池边的杂草,我直视着池面。
清澈的水,清晰见底,水里的游鱼自由快活,身上鳞光一片。我出神的望着。如此清纯的水呵......不由自主的,我伸出手,触摸那清得见底的水面。
凉凉的、清爽的,是否可以......洗清一切?
我跪爬了过去,想纵身跃入其中......
“影儿--”
惊恐的呼叫着在身后骤然响起,下一刻,我的身体被猛力向后拉扯,撞进了一个人的怀抱中。
急促的呼吸声在我耳边不断的回旋着,我的脸被迫后转,对上了潭音依旧惊惧的双眼。
“你想干什么?”一向温和的他竟然向我大吼。
我想起了小叔的话,冷家的人会让人不由自主的落入他们所设的迷阵中。我应该要拒绝他的接近。但听到他充满恐惧的问话后,我不禁回道:“我想......洗一洗身子。”
他似乎不明白。“要沐浴,回房去,我叫下人打热水来。”
我摇头。“我不是想沐浴。”
他更不明白了。
我微微一笑,我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笑,脸上挂着泪,我竟然笑得出来?
“我只是想把身子洗得干净一些。”我说。
“你怎么了?”他问。
这回换我不解了。我指着池水道:“你看,这水很干净,一定能将我身上的污秽洗净。”
“你身上根本没有污秽,你不脏!”他喊。
我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大声地跟我说话,我的手在水里搅着,神色平静。“怎么会不脏呢?我犯了禁忌,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就是脏了!”
他猛然抱紧了我,全身都发抖了。“影儿,影儿,你不要这样!你不要哭......我醒来,不见你,你知道我有多慌吗?我找了你很久,终于找到你了,你却--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
“我想下水洗一洗。”我推着他。
他紧紧锁着我,不让我动分毫。“你若真想沐浴,我带你回房!”
我皱眉。我都说了,我并不想沐浴,我只是想洗净身上的污秽。
“你为什么不让我洗净?”我生气地道。
“影儿?”他一愣。
“难道......我想在死之前,净一次身都不行吗?”我哭喊着。“你为何要阻止我?我很脏,很脏!从心里到身体上,都脏得让我作恶!我只想干净地死去!”
“你不会死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会死!你一点都不脏!”他摇晃着我。“影儿,你见了什么人?和他说了什么话?是不是你的小叔?你和他聊了些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小叔?”我淌着泪,听到这个称呼,心头又绞痛了起来。
“你见了他?”
“小叔?小叔说......我强加于他的感情,干他何事呢?我对他的爱,是强加于他的感情!”我喃喃。“你对我的感情呢?也是强加于我的呢!那么,也与我无关了?”
“影儿,你......你喜爱你的小叔?”他一脸惊讶。
我捂上脸。“这种感情......是不是一种罪?我是不是很脏?逆伦是世俗不容的!何况有断袖之癖的人更为世人所不耻的?我......我想洗一下......洗清了,就不会痛苦了......”
他沉默了许久,许久,之后,他缓缓地开口,语调温柔似水,轻轻地拨开我的手,用洁净的衣袖擦干我脸上的泪,一如以往清澄的眼深情地凝视着我。我傻傻地看着他,望着他的眼,如水一般清澈的眼。
“你不脏,一点都不脏。”
我想反驳,他的手指点在了我的唇上,阻止我发言。
他低下头,将柔软的唇印在我的眉心。“如果影儿一定要洗净,那么,我当那水,让影儿洗一洗。”
“水?你做水?”
“对,有形的水只能洗净身体上的污垢,心灵上的唯有无形的水方能洗净。我是水,做无形的水。”
我无法言语,只能忡怔地望着他。
他抚开我额前的发丝,轻轻拍着我的背,温柔地笑。
我着了魔般,落入了他的魔阵中!?
“你累了,要休息。”他轻啄着我的唇。
我不躲不闪,只觉得唇上的是羽毛的轻触。
“洗干净了,就要好好休息。”他像哄一个娃娃,抱着我,轻拍着我的背,明明知道,这是一种迷惑,我却纵容自己沉溺下去!
缓缓地闭上了眼,我软倒在他的怀抱中。
温柔似水......能否洗净我的罪恋!?
小叔......
脸颊上冰凉一片,我知道,我再次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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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障迷魂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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