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猫(十六)
这么深的夜里,似乎回响着良凯的吼声。
但是,他既不认识以前的穆棉,那么,又何必哀悼过去的她?
至勤错了。他发现自己真的错了。
为了西门町的化妆嘉年华,穆棉兴奋的像是个孩子,尤其是直排轮的表演更是目不转睛。
「冰宫关了,玩轮鞋的孩子还是在的。」眼角含笑的穆棉这么说,至勤握紧了她的手。
跟着游行队伍又跳又笑,即使不认识过去的穆棉,现在也看得到一点点那时候的影子。他突然忌妒起良凯。
穆棉的过去他都参与到了,现在每天还跟他相处八个小时。从某个角度来说,良凯的确得到穆棉的某个部份。
他是穆棉不可取代的伙伴。
用力摇了摇头,「穆棉,我们走。」
还陷在火热狂欢气氛里的穆棉,一时没有会意,「走?」
他带穆棉选了一双直排轮,也替自己买了一双,「我领到笑酸牙的酬劳了。」
穆棉嘴巴圈成一个「 O 」型,惊喜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抱住至勤的脖子又亲又啃,无视一旁骇笑的店员。
他的口袋里还有到绿岛旅行的机票和住宿券,为了带穆棉去玩,他才答应了这种卖笑的工作。
只要看到她的笑容,什么都是值得的。
「真糟糕,我好久没请假了。累积了快半年的假,从来也没请过。」
她轻轻的吐吐舌头,至勤拧了拧她的鼻子,就是,真糟糕。看她没天没夜的工作,他心痛不已,又没有能力带穆棉去哪里。
本来想去泰国的,为了直排轮,只好改到绿岛。
穆棉…不介意吧?
「我领了酬劳,今天一天,都我请穆棉。」将直排轮寄放在店里,至勤少有的露出无忧无虑的笑容,穆棉将手插在他的臂弯,觉得那笑容像是初夏的阳光般挥洒在她的身上、心底。
和至勤一起,这种幸福感…她的心底却悄悄一沈。她用力摇摇头。
不想,不想。
在西门町漫步,穆棉絮絮的指着西门町有过的光辉和少女时的荒唐。
抽烟和喝啤酒就好算荒唐了?至勤觉得少女穆棉的纯真,似乎也残留在已经三十七岁的穆棉身上。
越认识她,越喜欢她。心里的一点点温柔,像是涟漪一样渐渐扩大,扩大,扩大到整个心房,整个人。浸渍着肉体和灵魂。
是的,我爱,我爱穆棉。不管是哪个面相。
「呵~看!至勤~佳佳还在ㄟ~」她冲进唱片行,至勤笑着跟进去。
穆棉像是小女孩进了糖果铺,张大了眼睛,贪婪的到处看着。
然后她的笑容突然完全消失,愣愣的看着手上的CD。
「唐尼和玛丽。」
至勤看着她手底俗艳的包装,「穆棉?还好吗?」
她脸色惨白,两颊却潮红。穆棉笑。
「他们的节目…叫青春乐。对,就是青春乐。他们带着一个溜冰团…
但是那个溜冰团的名字,我忘记了…」
她什么都不要,就买了那片CD。像是太阳下山般,她的笑容也跟着消逝,整个回家的路上,她都默然。
曲在CD音响前面,反复的听那片CD。至勤担心的抱住她,她像是除了躯壳,整个人都不在了。至勤慌了。
像是在梦呓的声音。
「…好喜欢他们的表演唷…他们都穿着冰刀主持节目…每个礼拜我都要看,连廖哥哥和我的约会都不去…结果,你知道吗?廖哥哥来陪我看ㄟ…他抱著书来陪我…我看着节目又笑又拍手,他依在我身边笑咪咪…他从来都讨厌看电视的…但是他让我看,自己盯着厚厚的书。那本书是什么?廖哥哥?我想不起来你抱哪一本…经济?佛学?还是纯数?还是,都有呢?我从来不肯努力念书,你看过的书我都没看过…
现在我都看过了…你知道吗?真的很有趣…我好想跟你说…我也开始喜欢纯数了…」
眼泪横过她微笑的脸,缓缓的滴进至勤的袖子。
「廖哥哥…我很肤浅吧?我不太爱念书,整天都是玩玩玩。我带队去打排球,你也跟着去加油。你明明讨厌这种无聊的竞赛,但是你还是笑咪咪的。你不会溜冰不会跳舞,但是你还是陪我去冰宫去舞厅。冰宫的伯伯都认识你了,他让你进来,从来不收你门票…因为他知道,你只是来陪我的…你只是站在场边,盯着手里的书…可是我向你招手的时候,你都知道要抬头对我笑…廖哥哥…没有人会在舞厅的小桌子算纯数的…但是吧台的阿舍却特别为你留了一小盏台灯,让你陪我来的时候不会无聊…大家都喜欢你…我也…我也…我也好喜欢你…」
穆棉在玛丽欢快的歌声里蒙住脸。
「廖哥哥…我不是故意在马友友的演奏会时睡着的…我不是故意在演讲厅画漫画的…你总是那么好,总是说,『只要小棉肯陪我,高兴做什么都好呢。』我们互相陪伴这么久了…现在我听马友友的CD会流泪了,我也会专心听演讲了…但是你却不陪我了…」
「他死了。穆棉,他死了。」被强烈的忌妒射中心扉的至勤,残忍的说,「所以妳说的这些话,除了我听见外,他是永远听不见了。」
穆棉突然将至勤一推,跳起来往门外冲,一个没留神,居然让椅垫绊倒了,慌张的她又拉下了整个桌布。
一片哗啦啦的声响,卧在这片混乱中的穆棉动也不动。
至勤全身的血都冷了。他发着抖,懊悔自己不知道跟她争些什么。「穆棉?穆棉?对不起…穆棉?」
「没事。是我不小心…」她压住太阳穴,破裂的瓶子碎片在发际附近割出一条伤口。抑止不住的眼泪,还在不断的流,「只是停不下来…
不是痛…」她慌张的拉着面纸擦拭脸上的血和泪,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似的。
至勤抱住她,痛痛的哭了起来。
她的猫(十七)
茫然了片刻,「不哭不哭,」反而她转过头来安慰至勤,「不痛的,不太痛的…」
之后她将CD收起来,绝口不提过往。但是穆棉在失神。
她像是魂魄遗失了某个部份,回到家,发呆的时候多了起来。至勤只能看着。
她知道至勤担心,但是她就是没有办法。站在门口发呆了半天,居然找不到自己家的钥匙。
这样不成的。至勤根本不能睡觉。她知道自己的失眠总是让至勤担心的无法睡眠。
不成的…一进门,玛丽奥斯蒙甜美的声音席卷而来。她站在门口,拼命建筑起来的防御工事完全瓦解。过往如凄艳的恶梦,扑上身来。
背着夕阳,穆棉看不清楚等她的是谁,有个人…八年前有个人…总是这样的等着她。然后他会阖上书本,说:「回来啦?亲爱的小棉。」
至勤说:「回来啦?亲爱的穆棉。」
廖哥哥不会回来了…但是至勤怎么会在这里?他真的只是顶赛茵的缺吗?
站在玄关,她泪如雨下。
至勤走过来,紧紧抱住她。
「对不起…」穆棉哽咽的说着。
「嘘…都是我不好…我才该说对不起…我只是突然好忌妒…」至勤吻着穆棉颊上的眼泪,「对不起…对不起…」
桌子上一迭CD,都是奥斯蒙家族的。不晓得至勤跑了多少二手CD店弄来的。
穆棉又红了眼睛。
「我们去绿岛玩好吗?」抱着她,至勤痛惜着,又消瘦了几分,失眠加上吃得少,怎么受得了?
穆棉点头,觉得至勤的背消减不少,真是…弄得她哭出声音。
「明天早起去溜直排轮?」
「我不会溜。我不溜冰快十年年了…」穆棉让至勤擦着眼泪。
「我也不会溜。不过,我们一起去试看看,好不好?」
如果穆棉的过去无法参与,那我们就来缔造未来。
没多久,穆棉和至勤就能并肩一起溜直排轮了。穆棉的手脚纤长,溜起直排轮,带着冰刀的优雅。至勤渐渐了解良凯对穆棉的爱慕了。
谁能不爱一个聪慧、优雅,却也生气蓬勃,喜好打球和溜冰的女子?
不管怎样的场合,她都能兴致勃勃的渡过每一分钟。
即使只是去去渔港,都能让她高高兴兴的细数有关鱼类的种种生态和故事。
她的猫(十八)
没有什么是穆棉不会的。听着她温柔的嗓音,弹着借来的吉他,唱着「三百六十五里路」,在暮色四合的渔港黄昏。金鳞般闪烁的向晚海面,深碧得凄怆。
「穆棉,不要嫁人,等我。」在外人面前冷漠早熟的至勤,也只在她的面前露出这种孩子般的神情。
停下了吉他,她摸摸至勤的头,从她雪白的指缝,可以看到重紫浅蓝的云彩天空。
「不嫁人。只跟至勤一起,好不好?」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哭泣的尾音,「但是门开着,至勤可以走,知道吗?」
「我不走的。」但是穆棉却只是软弱的笑笑。
「大家都会走的。都会走的…」她眼神朦胧起来,带着恍惚的笑容,轻轻的抚着至勤柔软的头发。
至勤为了她那带着哭泣尾音的话,低潮好几天。但是既然接了模特儿的工作,他还是很尽职的,笑。
自从良凯讽刺他是米虫以后,至勤发疯似的接了很多拍广告拍照的工作。谁都能用眼白看他,就是良凯不行。
为了丰厚的酬劳,他咬牙忍耐不喜欢的工作,尽量让自己像个傀儡娃娃。
拍多了,来来去去总遇到第一次帮他拍照的摄影师,至勤也知道他很受人敬重,大家都叫他烈哥。
这天,在摄影棚强烈的灯光下,烤了一天的口干舌燥,大家热情的相邀吃宵夜,至勤木着脸摇头,坐在偌大的摄影棚,逗着别人的小猫,回来拿外套的烈哥,看见孤零零的至勤,不知怎地,动了一丝可怜的感觉。
这粉面小子看起来活像被抛弃的猫。白长了个大个子和凶狠的面相,烈哥向来对于小孩和小动物心软。
他粗声粗气的喊至勤,「小子!缩在哪儿干嘛?大家都去吃宵夜了,怎么?怕肥阿?」
至勤横了他一眼,「我很难胖。」
语气这么生硬,但是眼睛却笼着无辜的忧伤。烈哥搔搔头,对于这个漂亮得比娘儿们还生得好的小孩,不知道该怎么对待。
「不是一下工就溜啦?今天怎了?还赖着?」
「………」他静了半晌,「穆棉出差去了,家里没人。」
换烈哥静了半晌。「你真的跟穆小姐同居阿?」他的声音大了起来。
「不可以?」他的语气却冷静而平淡。
烈哥又搔头,「也不是不可以…穆小姐可是个好女人…只是她可比你大些。」
「十七岁。穆棉大我十七岁。」
烈哥的下巴掉了下来。
「当摄影师会不会赚很多钱?」至勤问。
烈哥还没从惊讶的情绪里恢复,「阿?呃?哦~是阿,不是不是!摄影师不一定会赚大钱…」
「我想也是。当模特儿能不能赚很多钱?」
「要钱跟穆小姐要吧,」烈哥突然有点讨厌这个娘娘腔,「我听说她很有钱。」
至勤的眼神越发孤寂,「我想多赚一点钱,早点离开穆棉的家,独立起来。不要再依赖穆棉。」
「啥?你说啥?」
他没有答腔,将两埋在两膝间,烈哥对于至勤的哭泣,手足无措起来。
她的猫(十九)
「喂喂喂~别在这里哭哪~」他慌了手脚,听说这小子快升大二了,怎么还是说哭就哭?真跟娘儿们一样。
「别管我。」
怎么不管?烈哥搔搔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不知道?咳,喝酒啦喝酒啦,我们去pub喝酒。」
这倒让至勤止住了泪水,换上狐疑的表情,「我不是gay。」
花了一分钟,烈哥才懂他的意思。
「靠~~~~我也不是 gay!操!我对没有胸部的动物才没有兴趣!
」烈哥气得脑血管差点爆了,「死小鬼!你到底走不走?!」
「走。」面对烈哥暴躁的脾气,至勤的无动于衷,让烈哥更气结。
带他到 pub,烈哥马上就后悔了。至勤身边马上围了一堆嗡嗡叫的苍蝇,都是些尖声吱吱叫的小女生。
操,他是这间 pub 的老主顾,从来也没有女人来搭讪过。满心不是滋味的喝着闷酒,没想到至勤无表情却清亮的声音传过来,差点害他嘴里的螺丝起子喷出来。
「先问过我的1号,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3P。」
他瞪圆了原本就凶相的眼睛,围在至勤身边的小女孩马上一哄而散。
「………你………」天阿~以后他不敢再来这家pub喝酒了!
「她们太吵了,只好唬唬她们嘛。」他倒一脸无辜。
谁说好心有好报阿?!烈哥几乎想哭出来。
原本捉狭笑着的至勤,突然全身肌肉绷紧,望着幽暗角落的那一端。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留着如瀑长发,肌肤雪白的女子,穿着尖细的高跟鞋款款走过。
这霎那,烈哥突然很感动。「那不是穆小姐啦。你要相信摄影师的眼光。」
至勤松了下来,眼睛却写着失望。「是阿,她要后天才回来。」
「你真的爱上她阿?那干嘛搬出去?」
习惯把心事往肚子里吞的至勤,突然觉得自己再也忍不住了。
「就是因为太爱她,所以希望她能以我为荣。」他的声音低沉着,「现在用她的钱住她的房子被她疼爱,但是我却只能寄生着。还要害她被人家笑。」
「就因为这种烂理由喔。」烈哥开始灌一番榨。
至勤沉默着。喝完那杯挪威森林后,眼神空茫:「当然不是。我只希望自立以后,可以重头回来追求她,就不会有人说话了。」
「我希望她挽着我的时候,能够为我感到骄傲。好想赶上她…但是,似乎永远不可能…」他想到良凯,心里一阵刺痛,「我什么也不会,除了这张脸皮,什么也没有。」
烈哥抹抹嘴,开始吃无花果,「你知道吗?除了第一次你拍的广告照外,其它的相片,全是垃圾。模特儿可不是那张脸皮就行了。」
「不管你喜不喜欢,你既在这一行里谋生,就要敬业一点。我问你,那次拍照把我气得差点中风,又为了什么突然开窍?」
那天吗?至勤拉起一个模糊的笑容,感伤而温柔的笑容。「那天穆棉来了。」
烈哥看着他,「你的心里除了穆棉,没有其它的东西吗?」
「我不喜欢在心里装垃圾。」至勤喝着冰开水。
「那就更爱穆小姐一点吧。」烈哥笑笑,「朝着镜头,用你能想到的眼神和表情,告诉她,你爱她。」
「你以为广告是什么东西?广告不是告知大众消费而已。在全开或半开的海报、半版或全版的报纸、公交车、几秒或几十秒的电视和广播,就要让人感动。这种感动的层次和电影或小说给予的感动,其实没有什么差别,反而难度更高。」
抓着至勤,有了几分酒意的烈哥,拖他到 pub 的另一端,颓废嘈杂的嚣闹,墙上的画依旧静默。
「看着!这是翻印了又翻印的复制画,经过好几百年,它依然感动许多人。你是教徒吗?」
「不是。」
「我也不是。但是我却被感动的非常厉害。为了这幅复制画,我还远渡到法国去看原画。真正的感动是横越族群的!小子!你有感动别人的资质。这是才能,也是长处。你做了模特儿这行当,就作好它!你知道模特儿怎么写吗?」
至勤狐疑的沾了点酒,在桌子上写了「模特儿」三个字。
「不对,不对。」烈哥也沾了些酒,写上「魔忒儿」。
「站好。我要你好好站在这里五分钟,看这幅画。放松自己,看这幅画!不管想到什么,或看到什么,让自己接受那种情绪。你要记住,站在镜头前面的你,就是能主宰自己魔力的画中人,要观看的人如何感动,都是你的演出。所以,不要动。」说完,烈哥就离开了。
烈哥只要他站五分钟,他却站了半个小时。
那是幅「耶稣受难图」。很寻常的题材。基督刚从十字架上被放下,长钉穿刺过的地方还在流血,死了。年少美丽的圣母从背后抱住他,仰头流着泪。天使悲悯的拿来水壶,几个年少的天使也相拥而泣。
但是圣母的表情如此丰富多变。哀伤、疼惜、愤怒,居然还有一丝丝的,如释重负,和,欢喜。
欢喜还能抱住亲爱的人。
无瑕的美丽圣母,和脸上刻着苦难的圣子。
他的情绪一下子恍惚起来,回溯了许多愉快和不愉快的往事,最后在穆棉的身上聚焦。
等烈哥来摇他,至勤才惊觉自己泪流满面。这种强烈的感动,在他心底久久不散。
「我也可以吗?」也能让看着我的人这么感动吗?
「当然。」烈哥说,「漂亮的人满街都是。这个圈子不缺漂亮,但是缺灵魂,还严重缺货。」
他仔细的看着至勤强烈意志的眼睛,「是的,你可以轻易的感动镜头。」
「因为你是魔忒儿。」
她的猫(二十)
之后,烈哥投入另一个案子,好几个礼拜没有想到至勤。等他和至勤再碰面的时候,站在他面前的至勤,凝聚的魅力,光光用眼睛看着,就几乎让人窒息。
过了几天,烈哥将至勤的毛片给他看,他笑了。
「还可以,不是吗?」
烈哥敲敲他的头,「不晓得哪来的鬼小子,男男女女都该为你疯狂了。」
至勤很快的成为新偶像。但是他相当坚持自己的生活。不接受访问,不演戏,不在大众面前曝光。平常的他只是个穿着牛仔裤T恤的好看男孩子,一站到镜头前面,就成了颠倒众生的天魔。
他自己觉得该然,烈哥却让他从镜头看别人。好奇的他,透过镜头看其它的模特儿,一惊之下,险些跳起来。
「那是活着的人吗?」他有些惊吓,从镜头看出去,彷佛看到泥塑彩绘的傀儡娃娃。
「你不知道?以前你就是这个样子。」烈哥笑笑。
休息的时候,至勤将手指圈成一个方框,看出去。真奇怪,只是从镜头看出去,一切如此不同。
后来烈哥要他跟着去摄影棚打工,他也没有推辞。为了奖励他的用心,烈哥借给他一部傻瓜相机。
「这很贵吧?」在摄影棚流连久了,当然知道这种非常聪明的傻瓜相机。至勤不肯收。
「收着吧。又不是给你。只是借你用用。」烈哥越认识至勤,越喜欢他的好学和不怕苦,「试试看,从镜头里看真实。」
我要拿来拍穆棉。迫不亟待的跑回家去,趁着穆棉熟睡的时候,想将穆棉温柔的睡脸拍下来。
但是,从镜头看出去,他只看到一个疲惫的女人,眼睛有着疲劳的黑眼圈,悄悄的开始有细纹在嘴角和眼末嚣张。将相机放下,在他眼前的穆棉,还是他最爱的,轻易引他心底酸楚柔情的穆棉。
至勤拿着相机,怔怔的看她,窗外的水光在天花板潋滟着,混合着透明的月光。躺在这片水光中,像是冰封在淡蓝色的海底,睡眠中的人鱼公主。
但是相机里看到的却不是这样。这让至勤觉得困扰。
为什么有这种差别?因为我爱穆棉吗?
「你的心里,除了穆棉,没有其它东西吗?」他想起烈哥说的话,不经意的。
是吗?为什么,我这么的爱穆棉?只是因为我爱她,还是因为…没有归属的我,盲目的抓住穆棉,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我爱穆棉吗?这种情绪就是爱吗?什么是爱?
他环顾熟悉的房间,却觉得陌生。他和穆棉住在这里三年了。像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定位。一开始,只想当穆小姐的猫免于饿死,后来觉得自己爱上了穆棉,希望给她终生幸福。
但是若是给她的爱情不纯粹,那么,这种混着木屑般杂质的情感,还能够马虎的供应给穆棉吗?
良凯的讥讽和指控,就像在眼前。或许,我该离开?
但是这种念头却让自己产生了强烈的哀伤和苦痛。他和衣倒在被上,看着她。
现在的至勤,很可以养活自己了。就算现在从穆棉的家里出去,他也不再是雨地里,几乎饿死的小孩子。穆棉不是他不得已的选择了。
但是不要,不想,也不肯离开穆棉。
看着她,像是回到那幅耶稣受难图的面前。他忽然了解了些什么,虽然一切仍堕五里雾中。
他环抱住熟睡的穆棉,像是这样就可以守护她脆弱的梦。
* * *
自从打工和上课成了至勤的生活重心后,作家事的时间越来越少,穆棉又请了个钟点女佣来打扫,不让至勤辛苦。
难得穆棉提早回来,讶异的发现至勤早在家中等着,身边散着漫画。
对着她微笑。这个微笑,不管在车厢还是街边,报纸与杂志,恍恍悠悠的勾着她的魂魄。
穆棉也微笑,心底酸楚的温柔,悄悄的冒上来。
「吃饭了吗?」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询问着对方,笑了。
握着手,一起去附近的夜市吃饭,没有星星,昏黄的灯泡和银白的照明灯,人间柴米油盐的华灯初上。
「我是穆棉的?。」至勤透过冉冉的食物热气,对着她说。
「无?」
「嗯。穆棉是我的佩。」
原本没听懂的穆棉,心底恍然的哦了一声。
我是三眼族?她微微笑着。我保管着至勤的「命」,好让他无敌?
因为穆棉保管着我的「命」,所以…我开始不惧怕。
相视一笑。
但是…虽然是夏天,穆棉却嗅到秋天的悲凉。
?吗?这是无的古写。无就是什么都没有,一切,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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