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坏 第一章

  无聊,无聊,真无聊。
  排行老三的夏侯熙,一双不肯安分的纤纤玉足,摇啊晃啊的挂在池塘边,小嘴也没闲下的啃嚼着桂花蜜糖糕。
  一切都要怪那个又矮又胖又丑又臭的半日仙!若不是他向爹爹进了谗言,说什幺非得将她们姊妹五人全赶出门,才能使夏侯家顺利添丁的鬼话,那幺总是把她们姊妹五人捧在掌心上呵护的爹爹,又怎会真狠下心来,让五颗珍贵的明珠流放在外?
  然而,最最令人不可原谅的是,爹爹竟然打定主意,要将她们姊妹给统统出清!他说她们可以有一年的时间自由选夫,只要她们瞧得上眼,他这个当爹的绝不反对。
  反之,若是一年内,她们无法成功的将自己给嫁出去,那幺,届时只要有人上门说亲,管他对方是阿猫还是阿狗,他这个当爹的,一定会很随便的嫁掉一个是一个,省得烫手恼人。
  不过话说回来,被安排住在七姑母这儿的她,现在可自由了,爱做什幺就做什幺,再没人处处管着她。
  那意味着,她有整整一年的时间可以当匹脱缰野马,至于找相公一事,那就留待玩够了本再说吧。
  可惜,七姑母根本不准她踏出大门一步,一迳要她多学些女红、针织什幺的,说这样才会有好亲事上门来求,简直是恼死人了!
  不成,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了,怎幺可以被一堆女人的杂事给困在这儿?她好想去外面的世界见识见识呢!
  看来她必须离开才行。
  ☆        ☆        ☆
  倒霉,倒霉,真倒霉。
  真不敢相信在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偷儿敢抢东西!若不是盘缠全在里头,他才犯不着火烧屁股似的在大街小巷中追着那个偷儿不放。
  「偷儿!别跑!」左敛言一手抓着折扇,一手拽着衣衫下摆,全没个斯文形象的扯着喉咙咆哮。
  可恶!这城里的人怎幺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到有人遇难,却没人来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真是可憎到了极点。
  早知道就听娘的话,把四书带在身边,那现在追着偷儿气喘吁吁的人就不会是自己,而会是四书了。
  「我说  站住!」左敛言实在是被一汪怒火烧得气极了,索性朝着一直跑在前头的偷儿撂下狠话。「不然把你送官严办。」
  岂知,那偷儿真真止住脚步,头抵石墙,猛喘着气。
  「你干啥一直追着我不放?」偷儿气结的抱怨。
  要知道他在这行里可是出了名的快腿,向来没人能跟得上他风一般的脚步,而这个看来不甚中用的文弱公子哥,竟紧跟着自己跑了五条大街,十条小巷,外加错综复杂的大小胡同,实力真是不容小觊。
  「你以为我爱追着你跑吗?」左敛言攒眉啐道。「追你不如去追怡红院的姑娘,那还快活些。」至少是不同于这样的满头大汗,气喘连连。「好了,废话少说,我劝你最好快把东西还来,否则--」俊容上满盛着濒临爆发的怒气。
  「否则就把我送官严办嘛。」偷儿一改逃走之态,反而不怀好意的逼近他。
  左敛言察觉偷儿脸上那图谋不轨的森冷笑容,继而起了防备。
  他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你、你想干啥?」左敛言环顾四周,糟!是一条没有人迹的后巷,若是选择转身逃走,唯恐脚程会快不过这名彪形大汉而活活被逮。「你别乱来!」当偷儿由怀里掏出一把亮闪闪的匕首时,一阵恶寒猛地向左敛言袭来。
  「来呀!你不是想把我送官吗?」偷儿张狂地扯着戾笑,刀子忽儿晃左,忽儿晃右的来回乱舞,意在恫喝眼前这个看起来就很好吃定的软柿子。「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送你去见--」咚!一团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突然从天而降,笔直且准确无误地朝偷儿头上狠狠砸去。「阎……王……」说完最后的话,偷儿才甘心地倒了下去。
  左敛言紧张地屏住呼吸半晌,之后才俯身拾起那救了自己一命的包袱,双眼直瞪着那把银亮刀子瞧。一想到自已曾和死神的距离那么近,双腿险些一软,心中直犯起嘀咕。
  四书、四书,真该带你出门的,万一再次遇上同样的麻烦,他还会有第二次的好运吗?左敛言实在是懊悔那一念之差。
  该死,该死,真该死!老天开的这是什幺玩笑嘛!
  一串长长的恶咒流利的被吐出口。左敛言双手揉着发胀的脑袋瓜子,一张俊俏逸朗的脸则是发臭地狂皱着。
  「能否请公子帮点小忙?」稳稳坐在屋檐上的姑娘,用柔得能沁出水来的眼,媚媚地娇凝着他问。
  原来,娇柔的声音也可以这么醉人。
  左敛言循声抬眼望去。这不瞧还好,哪知这幺一瞧,竟给瞧勾了魂去,完全忘了自己方才所咒为何?更忘了追根究底是谁救了自己?
  仙子。这是左敛言唯一能想到的字眼。
  眉舒柳叶,眼湛秋波,貌凝秋月,宛似芙叶醉露,人间不该有这般使人心跳停止的丽色,所以,他一定是遇上自书中走出来的颜如玉了。
  「公子?」见他呆若木鸡,那姑娘又用甜脆的嗓音,娇滴滴地轻唤了声。
  左敛言忙抓回散在那酥慵语调下的三魂七魄,之后,才干着口舌问:「姑娘,有何事需要帮忙?」那嗓音之轻,彷佛忧心惊怕了她。
  一这位公子,难道你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她好心地给他提示,丽颜上的甜笑就快走味了。
  「不对劲?!不会啊!」他说得好似她天生就该在那上头待着,一点也不显突兀。仙子合该待在上方,不使双足沾污泥的,不是吗?
  那姑娘气不过他的迟钝,只好舍矜持、就大方的直说:「能否暂借公子的肩膀一会儿,好助我平安落地?」脸上笑颜虽已去了一大半,然看在左敛言眼里仍是个不可多得的灵秀佳人。
  夏侯熙赌咒发誓,只要她能够很平安、很平安的落地,之后一定马上用手挖出这个急色鬼的眼珠子,然后丢到地上踩个碎烂!教他不能再这幺把她当块蜜糖似的瞧。
  当然,在这前提之下,是他必须先帮自己顺利离开这高得吓人的屋檐才行。而一个柔弱无助的小女人,是最容易引起男人的恻隐之心了--这是七姑母常挂在嘴边的至理名言。
  「当然。不过,姑娘为何会在那上头呢?」佳人虽艳,却还没使他到色令智昏的地步。理智告诉他,最好是先问清楚来龙去脉,否则惹祸上身可就不太妙了。「莫非是上头的景色太怡人,促使姑娘非得登高眺望不可?」单凭那娇弱的身子,她又是如何能攀上这连男人都得费些力才能登上的高墙?
  柔弱、柔弱、记得装柔弱!夏侯熙一再提醒自己千万忍住,可别在这节骨眼上因动肝火而露了馅。都怪她当初不好好学飞贼似的翻墙本领,才会落至今天这种上得了墙,却下不了墙的窘境。
  不过她实在很想撒泼骂人,可又怕声音一大,会招来他人注意,万一惊动了姑母、姑父,到时候不只走不成,往后可能还得面对把关更严格的门禁。而这也是为什幺她从刚刚就一直很轻声细语的原因。
  「姑娘。」左敛言拱手唤道。
  好吧,既然他要原因,那她就给他一个。
  瞬间,那双墨瞳里漾着令人堪怜的幽幽之情,红艳艳的鲜唇弯起了恼人的弧。「实不相瞒,其实……我是要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哎呀!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动作快些才行。万一被人发现珀儿醉倒在池塘里,毋需猜,姑母肯定立刻知道是她的杰作,届时非得被剥掉一层皮不可。
  「原来如此。」他喃喃低道。怜惜之情,溢于言表。「敢问姑娘的伤心,从何而来?」见她唇畔灿烂的笑花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愁眉深锁,他就有股冲动想亲手痛揍那惹她失了笑意的人。
  她柳眉一拧,蜜似的粉唇掀了掀。「是我爹爹……」低咬住唇,半晌不语。糟!该编什幺借口好?
  这人真烦,干啥非得缠着她问这么多?他只消答应借出肩膀就成啦!
  「死了?!」见美人一副说不出口的模样,于是他大胆猜道。
  闻言,夏侯熙的脑袋瓜子立刻停摆地顿住,娇颜瞬间僵化。死?!那老头哪舍得死呀!相信在尚未顺利添得五丁之前,他应该是不会舍得死。
  「姑娘,请节哀顺变。」她不吭一声的表示落在左敛言眼里,无疑是完完全全的默认。悲!人间悲剧哪!难怪她会这幺伤心。
  哽咽的嗓音伴着微湿的星眸,一张小脸抬了又低,夏侯熙继续说道:「而我的后娘她们……」
  「她们虐待你!」左敛言很有先后顺序的做出联想,因而将话怒喷而出。惨!人间惨事哪!这叫一个弱女子情何以堪?
  虐待?!嗯……倒是不至于啦,毕竟爹爹还未续弦,所以会不会被虐待一事,仍是个未知数。
  昂起那双因悲意而氤氲的眼,瞧着他的义愤填膺,夏侯熙再接再厉道:「如今我只有两条路走,一是乖乖嫁人,不然就是……」嗯,该说会被赶出家门好?还是得长伴青灯左右呢?
  「就是把你卖到技院抵债!」左敛言难以置信的嘶咆出声。虽说自古以来卖女偿债这事是屡见不鲜、时有所闻,但……「这种行为实在是令人发指。」他眉宇间有着拦不住的腾腾杀气。
  夏侯熙有些怔然地呆望着他。
  哇!这人……该赞他有副令人佩服的侠义心肠?还是咋舌于他的头脑简单好?不过挺值得一提的是,这人绝对有着特别丰富的想象力!
  妓院?抵债?!她编出来的谎,想必都未及他唱出来的曲儿精采。
  「听说那将娶我之人,今年已有六十高龄!更可怕的是,他的十二位夫人全在娶进门后的第二年就死了。而我是那第十三位。」接着,她幽幽一叹。「我想我这不中用的身子,肯定撑不过一年就……」知晓他已然上钩,夏侯熙更加努力的加油添醋、扇风点火。
  这又是人间另一椿更悲惨之事!无怪乎她要逃。
  「好,我帮你。」他豪气干云的拍着胸脯道。
  试问,他怎能任由一朵清纯可人的白莲,被人世间最丑恶的事给玷污呢?那可是不能轻易被原谅的罪哩!
  嘻嘻!成功。
  夏侯熙抹了抹堆积在眼角的那一洼不诚实眼泪,喜出望外地笑开了整张红扑扑的脸。
  「哎!要帮就快点,我的时间不多了。」声调骤时一转,莺语当下变鸦啼。「你,过来。」朝他勾勾小指,夏侯熙以着催促的口吻说。
  「喔。」也不知是不是被这突来的转变给吓傻了,他竟乖乖地任她指使摆布,活像个没了魂的傀儡娃娃。
  他的双肩登时被一对纤足狠踩着,又像是被报复般,夏侯熙在落地前竟还留了个鞋印给他当记念  就在那张俊朗秀逸的脸上!
  恶言在含怒的舌尖上沸腾滚动,却迟迟不见有发作的迹象。
  忍着,忍着,左敛言如此告诉自己。他相信这如天仙一般的美人儿,是不会有此恶毒的城府,所以……算了。
  竖起耳朵听着墙那端传来的阵阵骚动,以及此起彼落的咆哮声,夏侯熙敢笃定一定是东窗事发了!
  她双脚一落地,立刻扯着左敛言的衣袖急道:「我们得马上走!他们就要来抓我了。」
  「不怕!我带你离开这儿。」执起伊人精致小巧的玉手,左敛言轻如羽翠的承诺着,一双暖暖的眼眸写满了温柔的保证。「我答应过你的事,我就一定会做到。」
  尽管……其实他也怕得要死,但保护她安然离开歹人魔爪的心,却始终坚定。
  望着那张全然陌生的脸孔,以及被他紧紧握住的手,夏侯熙漾起如烟火般绚烂的笑容,点头道:「我相信你。」不晓得为什么?她就是相信他,全心全意的相信。
  ☆        ☆        ☆
  天方渐暗,只见两条人影一前一后、一快一慢地跑着。
  「不跑了!我……我不行了……」摇着手,夏侯熙蹲在地上娇喘地告饶。够远了,七姑母应该是追不上了。
  「也好,是该停下来歇会儿了。」左敛言也不堪折磨的用力喘着气道。
  两人找了处凉亭暂时歇脚,打算稍后再起程赶路,相信只要离这镇上远远的,安全也就无虞了。
  稳坐在石椅上纳凉的夏侯熙,迳自由怀里掏出条白帕拭着满颊香汗,浑然不知粉腮嫣红的自己有多诱人。
  看着,看着,左敛言竟看得入神,一口气憋在胸中忘了吐出。
  「你怎幺了?」诧异于他的脸孔泛紫,手脚不自主的微抖,夏侯熙深怕他会一口气喘不上来,然后就……嗝屁了。
  望着那越凑越近的小脸,左敛言的一颗心怦怦狂跳,呼吸益加不顺畅了。
  「姑娘令后有何打算?」别过脸,他连忙将话题转到安全的问题上。
  「没打算。」她想也不想的脱口说。
  没打算?!这算什么回答!
  「可是姑娘--」
  听不惯如此见外的称呼,夏侯熙索性抢白道:「夏侯熙。这是我的名字,随你怎么喊都成,就是别再姑娘长、姑娘短的叫,那听起来怪生疏的。」江湖儿女嘛!不该拘此小节的。
  老天!难道……她是在暗示什幺吗?左敛言心中一阵受宠若惊,却不好喜形于色。
  她不希望他俩太过生疏是吧?那好,就唤她……夏侯姑娘吧。不、不好!这听来还是带点距离,不如……
  「熙儿?」他试探性的轻唤道。
  「什幺事?」揉着因疾行而发疼的脚踝,夏侯熙不太认真的回道。
  「没,只想告诉你我的名字罢了。」他拾起枯枝将自己的名字写在地上让她知道。
  夏侯熙迅速瞄了下那三个宇,随即又将思绪放回脚踝上。
  扯着那快咧到腮边的大大笑容,左敛言继续方才的正题。「你当真没有任何打算?」如果熙儿允许,他对她倒是另有打算,也许她愿意随他一同回乡见父母,然后……
  这回夏侯熙不再随便应答,而是咬着樱唇,偏着那颗漂亮的小脑袋细细思索起来。
  问她有何打算?她还真的一点打算也没有,不过,她倒是有迫不及待想去做的事。
  「我想行走江湖当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女,顺便找些武功高强的人来比划比画!」被兴奋之情染得潮红的双颊,正艳丽地开着愉悦的花朵。
  「这就是你的打算?」左敛言当下目瞪口呆。侠女?比画?
  「对!这就是我的打算。」夏侯熙喜孜孜的娇笑着。「还有还有,如果能在一年内找到个差不多的相公可以嫁,那就更好了。」不过这事不急,可以慢慢来。
  「可是,你只是个弱女子,这样的你怎么去行走江湖?江湖可是很危险的。」反对!他第一个举手反对。「还有,什么叫找个差不多的相公可以嫁就好了?」他要求详细解释「差不多」的定义。
  挥挥手,夏侯熙不自觉地露出马脚。「还不都是我那个没良心的爹!他为了替夏侯家延续香火,居然听从江湖术士的谗言,相信什么『家里阴气太重,五阳不肯进门』的鬼话!进而丧心病狂的赶我们五姊妹出门,并给我们一年的时间自己找相公,否则一年之后,只要有人上门提亲,管他是阿猫阿狗,他就会随便的把我们嫁了,省得继续碍他的眼。」小脸顿失瑰丽颜色,眼里更是盈满了道不尽的委屈。
  等了半天,夏侯熙始终没等到预期中的柔言安慰。待她抬眼一瞧,对上的竟是一双喷着万重怒火的铁炙眸子。
  完了!她是不是错说什幺了?夏侯熙蓦然发慌起来。
  左敛言仍努力的消化着方才那些飞窜入耳的话,然后,生气的发现一个事实,那就是--他、被、骗、了!
  「你!」食指指着那个小骗子娇巧可爱的鼻端,左敛言狂燃的怒气想发作。不过,他硬生生忍了下来,因为他发现一刀给敌人痛快是不对的,他要慢慢地报复,然后细细地享受那份将她凌迟的快感。
  「我……」夏侯熙垂下头,一句话也不敢说,因为他生气的样子好恐怖,好吓人哦!讨厌,怎么谎言这幺快就被戳破了,她还以为起码能撑上个七、八天呢。
  突然,出乎意料地,左敛言笑了。那张本是满布阴沉愤懑的俊脸,竟露出有如雨后晴空般的耀眼光芒。
  「你爹不是应该死了吗?」他挂在嘴角的笑,利得像把会夺人命的刀。
  「那是你说的,我什么都没说。」夏侯熙赶忙撇清,顺便将身子移了移,目光打死也不敢往上抬。
  是了,他记起来了,她果真什么都没有说,是自己一直抢着替她说。想来真是多事。
  「那幺你被后娘虐待的事,也全是子虚乌有罗!」再掬了一汪令人寒毛直竖的笑容,他语若春风的问。
  她惭愧的点点头,不敢再置一词。
  「关于逼婚抵债一事?」
  「那也是你……」
  「对,那也是我说的。可怎么不见你加以驳斥呢?」他故意装出一副不懂的模样,而后轻拍额际,恍然大悟。「我懂了,因为你是故意设下陷阱,存心骗我上钩,对不对?」他一口白牙嘲讽的笑着。
  对。可这话她没胆说出口。
  其实,说来说去都要怪老天爷的错,因为事情实在是太巧了!谁教她要离家偷跑时,偏巧他就出现在高墙下,所以就……
  她不是有意挑上他的,只因他是老天爷特地送来的礼物,不收不好意思。
  「一桩桩、一件件,你到底用意为何?你这样欺骗人是为了什幺?因为好玩吗?」他大声地斥责,斯文的笑容渐渐走味成严厉的瞪视。
  更可恨的是,自己竟然有点……喜欢她!不过,经过方才的紧急处置后,那甫萌芽的一丁点情愫,已被名叫「欺骗」的刽子手扼杀干净,连灰都不留。
  哼!女人果然是祸水!而且越漂亮的越是。只怪他一时被她的美色给蒙蔽了心智,才会忘了美丽背后常是带着根长长的毒刺。
  瞧!他这不就被狠刺了下吗?
  「我也是无辜的受害者呀!」夏侯熙绞着手,学起小妹的招牌动作。
  「你才不是什么无辜的受害者!你是个可恶的骗子。」一个有着花容月貌,天仙之姿的女骗子。
  「不要叫我骗子!我不是。」她张牙舞爪。
  「是!你就是!」他龇牙咧嘴。
  一时半刻间,两人就这样水火不容般地互相瞪着。
  夏侯熙瞅着怒火勃发的他,脸上表情臭得就像茅坑里的石头,为求和平相处,她只好婉言劝道:「我都不怪你拿着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盯着我瞧了,所以你也别再生气了好不好?再说,好歹我也救过你呀!」功过相柢,一切打平。
  「那、那是欣赏,不是色迷迷!两者是不一样的。」左敛言带点心虚地为自己辩驳着。「还有,你又是什么时候救过我?我怎幺不知道?」真是见鬼了。
  见自己说得话不被采信,夏侯熙一把心火碎然再起。「是我及时将你自鬼门关前救回来的,现在你怎幺可以不认帐?」拿出撒泼的悍劲,她提高声调啐道。
  哈!原来他的仙子不仅会说谎,还会拧着柳眉对人撒泼。
  左敛言这才愿意承认,他心目中那位甜美可人的仙子已经消失不见了,不!该说是从来就不曾存在才对,因为那全是佯装出来骗他上钩的伎俩。
  「我不是不认帐,而是你说的话令人难以信服,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在耍花样诳人?」左敛言话中带讽,当她是瘟疫般的戒慎着。
  「那你想怎幺样?」小嘴一扁,夏侯熙回瞪着他。
  「不怎幺样!只要你能拿出让我心服口服的证据来,咱们就互不相欠。」哼,瞧她两手空空的可怜状,他就不信她能平空变出证据来。
  「要证据简单,只是证据现在不在我这。」
  「就知道你是在空口说白话。」
  「喂!你这人姓赖呀?」赖皮鬼一个!「我只说『证据不在我这』,又不是说没证据。」她素手一扬,指着被他紧抱在胸前的超级大包袱。「喏,证据不就在你手上。」
  这会儿可有人大大的傻眼了。
  「不可能!」左敛言猛地放掉那个包袱,瞪着它的神情活像它刚伸出舌头舔了他一下。「你……它……」他心绪紊乱,视线不停来回摆荡在包袱以及她身上。
  记忆拉回两人初遇现场。当时自己遇劫获救,而她凑巧出现在高墙上……所以那个救了自己的人,好象真的是她!
  夏侯熙弯腰拾起被他粗鲁丢在地上的包袱,凉凉地讪笑道:「不要怀疑,那个救了你的人就是我。」看着他脸上精采的表情变化,她不由得骄傲起来。
  「慢!」左敛言一把抢回包袱,企图做垂死挣扎。「你倒是说说里面有些什幺?」如果她说不出来或是说得不正确,那就代表自已不用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问她包袱里头有些什幺?唉,这还真真叫人羞以放齿呢!
  「嗯……里头有桂香蜜糖糕、百花蜜香糕、翠玉绿豆糕、芝麻红豆糕、芙蓉白玉糕,还有馒头和麻花饼。」扳起指头翔实的数着数着,她的肚子也饿了。
  没错,里头的东西同她说的一样。左敛言这才死心地将包袱还给她,而她立刻大快朵颐起来。
  「好啦!现在你我确实两不相欠了。」甩甩发酸的两臂,左敛言这才注意到那包东西实在是吓死人的重。「说真的,你怎幺全带些不实用的吃食?遇到逼命关头,你指望它们能发挥什幺作用?」不要拖累逃命的速度就不错了。
  舔舔指上沾着糖糕的白色屑屑,夏侯熙脸上净是满足的幸福。「因为好吃,所以就带着一起出门了。」她意犹未尽,又拿了块香香嫩嫩的芙蓉白玉糕进嘴里咬,「而且它能救命。」朝他眨眨大眼,她相信他一定会懂这些糖糕的妙用无穷。
  也对!自己不就是被这些重死人的糖糕给救过吗?看来这些糖糕还真是不容小觑。
  「你要不要也来一块?」她问,因为他好象很饿地盯着自已的唇猛吞口水。夏侯熙索性将整个包袱递至他面前,让他随意挑选。
  连忙收回贪色的目光,左敛言不禁严斥起自己来。怎幺又掉入那迷情陷阱了呢?虽说这回不是人家主动勾引,可他怎能不可自拔的一再深陷?要记得这女人是个骗子,和她一起千万要保持安全距离。
  「不了,光是听你念出那些腻死人的糕名,我就倒尽胃口。」他拒绝她的好意,努力和她保持距离。
  忽然,他记起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这、这这这……是你的包袱?」他一个箭步上前箍住了那双玉臂,墨瞳的主人瞪着一双无神大眼,看来像是随时会昏倒一般。「那、那那那……我的咧?」抖着手,嘴角抽搐着,左敛言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竟会粗心大意到这等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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