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使画展开天窗,古苍铎摒弃俗世杂念,假想置身于山野丛林中枕流漱石,接受大自然洗涤,重回当绘画“断桥残雪”的心境,抬起画笔再度作书。
不愿再有人牵扯人万家事件中,他并未再聘请助手,所有准备工作全凭自己一手包办,虽然辛苦了点,但至少不会害到人。
专心一意绘着“断桥残雪”,以墨的浓淡画出近丛远林,增加层次,突显出雪景来。
突地,细碎的脚步声打断他作画的兴致,他狐疑地抬眼观看,乍见二名男子如石杵伫立在门廊上,除了为首的年轻男子他不认识外,其余两名他皆熟得很。
在那两名男子前来押不走他后,他的日子着实平静不少,他并未天真的以为对方已经死心,不会再上门来找麻烦,倒觉得是风雨前的宁静。果真沉寂的日子过不了五天,他们又出现了,而且带领他们的人显然是头头,也许正是万家第三代。
近来报纸大肆报导自万老爷子去世后,万家第二代即上演争权夺利的戏码,每个人都妄想接掌万老爷子留下的产业。他是不晓得谁有拔得头筹的机会,却晓得万家人将他视为晋身的一大步,至于个中缘由他就不得而知了。
对于不请自来的客人,古苍铎没啥好心情招呼对方,直接将对方视为隐形人,垂首继续作画。
他的表现让外来客怔仲了一下;没想到古苍铎不问他们的来意,依旧沉浸在艺术天地中。
为首的头头还算沉得住气,倒是身旁的两名小喽罗看不过去,扬声怒喝,想他家主子可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岂容平凡小民忽视。
“喂!姓古的,你是瞎了眼吗?没瞧见我们来了。”较矮的男子恶声恶气地大声吆喝,将地痞流氓的特色发挥得淋漓尽致。
古苍铎没兴趣理会无礼之人,以小鹿狼毫勾勒出断桥来。
“你太无礼了!”较高的男子亦咽不下被人忽略这口气,做贼的先喊抓贼,指责古苍铎的不是。
为首的年轻男子蹙紧眉峰,对于古苍铎的态度颇为不满,若非今日有求于他,哪容得了古苍铎嚣张顽劣,早命人将他拖下去教训一顿,看他下回还敢不敢目中无人?
受制于此,年轻男子抬手制止手下,以免得罪古苍铎,事情就难办了。
两名男子见状,立即噤声,不再代替主人出言声讨。
四周霎时回复寂净,古苍铎益加忘我地挥洒心血结晶。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西下、夜幕低垂,古苍铎终于落款钤印,放下书竿,审视新出炉的“断桥残雪”,其中意境亦达他要的标准。满意的将画摊平,让自然风风干上头的墨迹。
放松心情喝了口已凉的荼,目光仍未放在等了大半天的外来容身上。
高矮两位男子站在主子后头良久,脚都麻了,脸部表情也僵硬了,但因受制于主子的威严不敢吭一声,唯有愤恨的瞪着罪魁祸首。
“古先生,我叫万羽爵,是万松柏的长孙,前些日子我的手下在言语、行为上多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汹。”向来睥睨群众的万羽爵难得谦卑地开口,所幸在来之前已受过父亲的教诲,强自忍下古苍铎的无礼,不然早捺不住性子甩袖离去,一切就又要重新开始。
古苍铎哼了哼,未表态接不接受万羽爵口头上的道歉。他不以为万羽爵是真心向他道歉,不过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求于他只好采低姿态罢了。而从事艺术工作的他最大的好处是对于看不顺眼的人即可不理不睬,甚至冷言冷语,因为众所皆知,艺术家有艺术家的脾气嘛!不会有人指责他不懂人情世故。
“古先生,我今日特来拜访实是想请你帮个忙。”万羽爵不愧是生长在诡谲多诈的商人世家,他呵呵轻笑几声带过古苍铎的目中无人,直接切人主题。
“据我所知万家有钱有势,鲜有达不到的目的,我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画匠,恐怕能力有限,无法帮得上忙,请回吧。”
他不以为万家有值得帮助的地方,想夺得万松柏的遗产各凭本事,他不愿瞠这淌浑水。
“古先生你太谦虚了,有谁不晓得你是画坛上的新锐画家?你的成就指日可待,何需刻意贬低自身的成就?”万羽爵将古苍铎捧得高高的,其实他的话亦有根据,若不是古苍铎的画作广受欢迎,他父亲怎会在死老头作寿时请古苍铎绘“松柏长寿”图做为寿礼?
“万少爷客气了。”古苍铎皮笑肉不笑地接受万羽爵的吹捧,未被迷得昏头转向,忘了我是谁。
“这可不是客气话。”万羽爵昂头即笑几声,“关于我的来访,我也不拐弯抹角,干脆开门见山地说了。古先生先前为我爷爷绘的‘松柏长青’图遗失了,我爷爷生前对那幅画爱不释手,如今他老人家仙逝了,我父亲的意思是想请你再绘一幅—模一样的画,当作我爷爷的陪葬品。当然,在价钱方面,我们可以开出当初两倍的价钱来,不知你意下如何?”当初那幅画卖五十万,今日万家肯拿出一百万再买一样的画。区区一百万对万家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没人会在意的,但对古苍铎而言就是笔大收入了。
古苍铎摇摇头,拒绝万羽爵的要求。原来万家最终的目的
在于“松柏长青”图,至于图中是否暗藏万家人极欲得知的暗语、讯息,就不得而知了。
“莫非古先生嫌太少?没关系!你尽管开价。”万羽爵将他的摇头视为不满意价钱,立刻要古苍铎提出价码来两方商讨。
“你的钱买不回我被毁的心血。”古苍铎冷笑。如果他是嗜钱如命之人,早将所有画作全部卖出,哪会落得今日遭人破坏的下场。他可怜万羽爵,分明长得人模人样,却终日浸淫在金钱堆砌的世界中,沾得满身铜臭味,熏死自己也就算了,还熏别人,太无道德观了。
“什么?”万羽爵心一颤,干笑佯装不解。
“我指的是什么,你我心知肚明。”懒得详加说明,古苍铎目露寒光地瞪着万羽爵。
万羽爵轻笑,左右张望硬是不看古苍铎。古苍铎那冰冷的目光震得他全身寒毛竖起,差点亲口承认自身犯过的错事。
蓦地,古苍铎站起来,伸懒腰活动因久坐而呈僵硬的筋骨。
他突来的动作让万羽爵着呆了眼,不晓得古苍铎的情绪为何转换得如此迅速?就在万羽爵与两名手下百思不解的同时,如光速般的铁拳朝万羽爵左颊袭击而来,万羽爵尚来不及了解发生何事,已被打落牙齿,整个人狼狈的跌坐在地。
身后两名手下赶忙扶起他,探视他的伤势。
古苍铎甩甩发热的右拳,觑一眼万羽爵肿得像鳗头一样的脸颊,心头着实痛快多了。他已由万羽爵的谈话语气中得知破坏他画作的人为何,谁又是主使者。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打我家少爷,你不想活了吗?”较矮的男子跳出来,双掌抡拳地奔向前猛然攻击古苍铎。
古苍铎步伐快速地移动,闪过矮男人的攻击,长腿横出拐倒对手,奉送几拳在矮男子身上。较高的男子见夥伴遭人毒打,当下丢下受重创的主子冲出去与古苍铎力拚。在一阵俐落的拳脚功夫回击下,他敌不过古苍铎的攻击,连连败退,转眼间被打倒在地,与夥伴落得相同的下场。
他们全忘了怀中有枪,只要将佩枪祭出,哪容得了古苍铎再嚣张下去?可惜全像病猫般任古苍铎拳打脚踢。
待古苍铎觉得教训够了才松手,俐落的拨开散落眼前的长发,鄙夷的瞪着倒在地板上的三个男人。啧!干净的地板被人渣弄脏了。
“你……”万羽爵坐起身捂住红肿的左颊,抬起右臂拭去嘴边血清。他太大意了!没想到古苍铎会不顾他的身分出拳揍他,所以才没防范地被揍个正着。
唔!好痛!破打掉了两颗牙,得上牙医那儿修整门面了。
“这以你们毁坏我所有画作需付出的代价,这点小伤算是便宜你们了。”几道伤口、淤血换得他长年的心血结晶,还不算占便宜吗?
两名男子哼哼啊啊,痛得龇牙咧嘴,仍需振作地坐起身子,
以尽到保护少爷的责任。
“可以滚了,我不想眼睛受到污染。”古苍铎冷冷地下达逐客令,视他们为垃圾、败类。
“哼!我们会报仇的。”两名男子勉强扶起坐在地上的少爷,孬种的撂下狠话,旋即如落水狗般逃之夭夭。
古苍铎笑看他们夹着尾巴逃跑的狼狈模样,事实上他是爱好和平的分子,怎地硬要逼他动手呢?
唉!好人难为。
◇◇◇
万家富丽堂皇的大厅中,万圣豫双手背在背后,神情震怒地在波斯地毯上来回走动。他气急败坏的瞪视坐在沙发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
“唉!”万圣豫重叹,口气。想他满腹机智竟没遗传给宝贝儿子身上;无奈啊!为何他的儿子没别人的一半聪明呢?人家不跟他走,他不会用脑子带回人吗?就算脑袋瓜不管用,至少也该仗着手下孔武有力来弥补缺失吧?可惜还是没有,甚至被人打着玩。
觑一眼独生子肿得半天高的左腮,万圣豫失望的直摇头,他已气得不知该如何责骂儿子。
万羽爵噤声,不敢说话徒惹父亲发火。事实上他认为自己够优秀了,处理事情不鲁莽、慌乱;谁知会栽在古苍铎手上?怪只怪古苍铎那人太精明了,深藏不露,害他不知加以防范,以致栽个大跟头,如果下回再派他出征,肯定不辱使命。
“你……”万圣豫指着儿子的手指抖了几下,竟是骂不出来,转而责难站在后头反省的打手,“我派你们跟少爷去的目的为何?还不是要你们见情况不对时保护少爷,结果呢?你们竟让少爷受伤,三个人被打得像猪头般回来,我养你们做啥用?全白费了。”他狠狠骂出心中的不快。
气死他也!全是群中看不中用的废物。既然上回没能带回古苍铎,这回就该做好万全准备,就算是逼,也要逼占苍铎再画出同样的画来;谁料得到他们的脑袋瓜全是装饰用的,受制于对方,像狗般连滚带爬地回家,简直丢尽他万圣豫的脸。
两名打手头垂得更低了,尽管身上的伤势隐隐作疼,仍是不敢吭声,静静地聆听万圣豫的责骂。
“你们的枪呢?有没有派上用场?”万圣豫扬了扬下巴,该不会枪又被古苍铎空手夺走了吧。
两名打手互看一眼,各自拍头大叹愚笨。是啊!他们怎会忘了有佩枪?唉!早知道就拿出来晃晃,谅古苍铎也不敢如打野狗般痛揍他们,倒楣啊!
万圣豫见着他们的表情便知道他们忘了,他气得颊边神经不断抽搐。
“你们是猪啊!连有枪的事都会忘,吃饭会不会忘?你们干脆将枪送给古苍铎,要他赏两颗子弹给你们算了。”他怒火攻心,指着他们的鼻子叫骂。
还好不是骂他。在野心勃勃的父亲面前,万羽爵水远像个小孩子般敢怒不敢言,他苦中作乐地扣拍胸膛庆幸着。
“还有你!你为何不能争气点?为我争点面子也好,莫忘了你是我唯一的儿子啊!若你不长进些,你的堂弟们就会让人拱上台面,夺得万家所有事业了,难道你想在他们手下工作吗?你不想亨受万人之上、君临天下的感觉吗?”万圣豫对儿子诱之以利。
“想。”万羽爵用力点头,要他听从旁人的命令不如叫他死了算。
“很好。”万圣豫赞赏的拍拍儿子的头。还算有救,不是扶不起的阿斗。“你仔细听好,那死老头把名下的资产与许多名贵的珠宝全放在保险箱中,而密码依我猜想,恐怕是藏在他最喜爱的‘松柏长青’图中,可惜他死了画也跟着消失无踪,为了不惊动旁人,我无法拿电锯锯坏保险箱,唯有退而求其次要古苍锋再画出一模一样的画来,看是否能瞧出端倪猜出密码来。听着!这件事你叔叔他们都还不晓得,所以我们要快一步拿到画,不然等律师宣布遗瞩后,咱们什么便宜也捞不到了。”
万圣豫盘算得好好的,待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由保险箱中拿出死老头的资产与财宝,就算律师宣布死老头把遗产留给谁,那人也得不到半点好处,因为东西早已成为他的囊中物。哈哈哈……
万羽爵着迷的幻想将来他该如何花用成堆的金银财宝,喔!倘若被满屋子的钞票淹死,他亦心甘情愿。
“先别高兴得太了,你最强劲的对手是屠仲麒那小子,虽然他傻呼呼的,不过我怀疑他不如我们想像中简单,或许他会出人不意来个惊人之举也说不定。”万圣豫天性多疑,除了自己之外,从不信任任何人,当然,他的儿子亦包括在内,待遗产到手后,他会聪明的独揽,他可不愿到手的财富让儿子败光。
“屠仲麒!?不会吧!爸,你若说万玉章会来跟我抢我还会相信,可是屠仲麒他万万不可能。”谁不知道屠仲麒眼中除了六法全书外别无他物,不仅傻呼呼亦无金钱概念,终其一生大概只可能老死在书堆中,何足为惧?至于万玉章是所有堂兄弟中最突出、活跃的人物,常在死老头生前扮小丑讨死老头欢心,所以他认为万玉章才是他真正的对手。
“说你笨,你还不是普通的笨。”万圣豫抬手欲打儿子的头,万羽爵马上双手护头。万圣豫长叹一口气放下手,没办法!他太疼爱他的独生子了,根本打不下手。“你不晓得死老头真正疼的人是屠仲麒而不是小丑万玉章吗?”
说来他便有一肚子火,屠仲麒是他那死去妹子的独生子,算来是个外人,更何况屠仲麒老摆张不讨人欢心的愚蠢脸孔,死老头就算要疼自家人多得是,无论怎么排都轮不到屠仲麒,他实在是想不透死老头哪根筋不对劲,为何独排众议疼爱那死小子?
“我不笨。”万羽爵胆大地反驳,见父亲牛眸瞪得如铜铃大,马上收敛气势,声如蚊呐地低喃:“假如屠仲麒对死老头的企业感兴趣,他不会选择法律系就读,会同我一般选择企管系。还有,他把他死去父亲所留下的产业全托人管理,所以无论我怎么看,他都不像有野心的人。”他倒觉得以屠仲麒的个件较适合当与世无争的学者,当律师大概没人会请他打官司吧!
“怕只怕那是他的伪装。”一个能在就学时便取得律师资格的人可以不防吗?
“不会啦!”万羽爵自认屠仲麒在他未来的生涯中未能形成阻碍。
“别跟我打哈哈,反正我说的话你要给我听进去。”万圣豫看不惯儿子的散漫,低声怒喝。
“是。”经他一吼,万羽爵连忙坐正大声回答,但他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阳奉阴违地将注意力皆放在万玉章身上。待他扳倒万玉章,父亲便会晓得他的能力,不再认为他愚昧无比。
万圣豫不甚放心地看着儿子,心底着实害怕儿子会将他的警告当耳边风,到时阴沟里翻船,后悔莫及。
◇◇◇
朱丹毓怀抱今日作品,“脚踏实地”地由插花老师的家步行回家。天晓得她有多痛恨插花,甭说要弄清各家派别的特色,光要插出一盆能“入眼”的花,便足以教她生不如死。天天带盆良莠不齐的杂草回家,走在路上她的头恍若千斤重,近乎垂到柏油阳路上,饶是如此,仍可真切地感受到旁人惊骇的目光如影随形地紧跟着她。
若非母亲执意要看她上课的作品,她才不愿丢人现眼地捧着一团杂草回家,早将之扔进垃圾桶了。
唉!说来说去全是古苍铎的错,如果他肯赏她一口饭吃,那她就不会饱受妈咪的虐侍去学捞什子插花。不过她自身也有小小的错误,假如她肯收敛些,将嘴磨钝些,便不会招来横祸。
想归想,做却又是另外一回事,要她口舌迟饨,恐怕今生今世都不可能了。
沮丧的睨了眼手上的花,思及插花老师初见到她的作品时,那副要笑不好意思笑、强忍住笑意的痛苦表情,她不禁再三哀叹。自知本身没有艺术细胞,无论如何努力、用力,插出来的作品仍旧是一团糟,连比她晚拜师学艺的人都做得比她好。怎会这样?难道老天爷没瞧见她的努力吗?
朱丹毓无话问苍天,抖抖手上朝九十度下垂的花花草草。可怜的阿花、阿草,并非她恶意虐待,她亦希望阿花、阿草能遇上手巧的好主子,无奈天命不可违,阿花、阿草注定要丧生在她手上,合该怨不得她!
默默的为阿花、阿草哀悼一番,良心总算得到一些慰藉。
这已是她的例行公式,每日于回家途中好生可怜阿花、阿草一番,尔后回家接受妈咪颓丧、不敢置信的目光,再来便是大猪公刺耳的嘲笑。想她家中已经堆了好多盆不堪入眼的花草,严重破坏了居家优雅的格局,可怜的装潢、可能的家具、可怜的家人、可怜的空气、可怜的细菌……
最最可怜的是她!何时妈咪才会开窍肯承认她先天没半点艺术气息,经后天培养亦培养不起来,放她一马,任她翱翔天际,不再饱受荼毒?
她白认非“窈窕淑女”中的奥黛丽赫本可经由改造成为一流的淑女,野丫头终究是野丫头,如同麻雀变不了凤凰的道理一样,真要她失去本性去当个人人称许的淑女,她会先一头撞死,一了百了。
其实当野丫头也没啥不好,至少可以活得自然、健康又快乐。人牛在世无非就是要快乐地过日子,何需因外人的指指点点而改变本性?她又没做坏事,想笑时就笑得尽与豪迈,想哭时便大声哭出来,不用隐忍在心底,否则久了可是会闷出病来的。
思及此,朱丹毓抬头挺胸,无视于旁人投注在她手中花化草的窃笑目光,要笑尽管笑吧!姑且当她日行一善,弄点笑料来令人家心情开阔。
“朱小姐。”突地,后头有人唤住她。
朱丹毓捧着花回头看,见是名未曾谋面的男子。她讶异的看着对方,奇了,她又不认识他,他怎会知道她姓朱?
“你是朱丹毓小姐吧?敝姓张,这是我的名片。”斯文的男子用双手递上一张名片给她。
朱丹毓一个头两个大,偷空看了眼名片上密密麻麻的头衔,随意收放在口袋中,依然想不出这人找她有何用意?
“我是画商理事工会的其中一员,听说你曾经当过古苍铎先生的助手,正好我们理事上会欠缺助手,不知你有没有意思到理事工会来上班?当然在待遇方面绝不亏待……”他拉拉杂杂地扯了一堆。
有问题!朱丹毓狐疑的打量了斯文男子一番,这男人未免太扯了!她不过当古苍铎的书僮三天,况且磨墨的工作随便一个人都能胜任,何必执意要找她?他意图为何?她机灵的往后退了几步,与男子拉开距离。
“朱小姐,你怎么了“我不是坏人啊!你不是着过我的名片吗?不要紧张。”男子察觉她的异样,连忙安抚她。
哼!谁晓得他是不是衣冠禽兽?那些头衔谁都可以捏造出来骗人啊!当她是未出过社会的傻子吗?她可没忘记古苍铎曾惹来一身麻烦,随时有人上门找碴,莫非这人与那三个人是同黟的?很有可能。
再见男子眼瞳闪烁不定,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朱丹毓更加肯定对方不是好人,当下拔腿就跑,她可不想再衰到谷底感染古苍铎的噩运。
“朱小姐,你别跑啊!我不是坏人,我真的是好人。”男子见她如逃命般快速奔跑,跟在后头叫嚷。
街上的人见状,误以为是情侣间争吵,看过热闹后,回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抱着花,朱丹毓跑得气喘吁吁,一方面要注意后头的人有没有追上,另一方面则要小心莫被花草挡住视线。
该死!后头的人紧追不舍。她低咒了一声,跑得更加卖力,忽然发现后头的追兵似乎死心不再追赶,总算放下心中大石,大大吁了口气。
正待她弯腰喘气时,一道阴影袭上,抬眼望去,吓得她倒退一大步,何时她面前杵了个大汉来着?她怎会不晓得?
大汉肌肉鼓起,一步步逼近她。
朱丹毓心底暗叫声糟,她太大意了,仅知后面有追兵,不知前方有理伏,眼见现下非热闹大街,行人稀少,就算她遭人强行押走,大概也没人敢强出头救她。
她紧张得额冒冷汗,眼角瞥见方才的斯文男子嘴角噙着笑大步跨上,两面包抄,要活命得靠自己了。
“请问先生有事吗?”试着平息紧张的情绪,她和颜悦色地问,另外偷偷注意斯文男子行走的速度,计算他约莫多久会抵达她背后。
“我家老爷见小姐可爱,想请你喝杯茶,请小姐务必赏光。”大汉嘴角动了动,浑厚的嗓音由胸腔发出。
“哈!可是我没告诉我妈咪,不如你先让我回家去告诉我妈咪一声可好?”她轻笑几声。
“不行!”大汉不容置疑地否决她的请求。
“哈哈,”她就知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罗!”朱丹毓假意顺从,趁大汉认定她不会有所反抗时,将今日的作品狠狠扔出,用力丢向大汉的肩头,她的本意是击向大汉的头部,但为免不小心犯下自卫杀人的罪,唯有改变方向。
作品一扔出,朱丹毓看都不看大汉一眼,双脚如踩上烽火轮,逃得更加卖力。
“妈的!”大汉痛呼一声,恨得咬牙切齿,作梦都没有想到会着了小丫头的道。
“你没事吧?”同夥的男子见状,快步跑上前询问。
“快追!”大漠朝男子一吼,旋身追朱丹毓。
同夥的男子亦拚命在后头追赶,这回若抓不着人回去,免不了要被老板教训一顿。顺道被撵出万家大门回家吃自己。他不敢想像遭万家辞退后将面临的困境,没有人会用他的,所以今天就算拚了命都要带回朱丹毓不可。
朱丹毓卯足了劲拚命跑着,转眼间,她与对方的距离愈来愈近,毕竟她是个女孩子,在体力上吃亏。
寒风呼啸而过,小嘴不断地吐出热气,心肺间似有异物闷住,令她快喘不过气来,双腿疲累得快瘫软,但为了保住小命,她不得不激发肾上腺素超越自我极限。
“臭丫头,别跑!”大汉十指大张,于半空中揪住飞扬的短发。
“哎哟!”头发被紧揪住几乎将她的头皮一道揪下,朱丹毓痛呼出声,往后跌坐在地上,疼得掉泪。
“看你还敢不敢跑。”逮到人了!大汉依旧死抓住她的头发,上一次当学一次乖,他不敢冉大意地放开她。
“呼!呼!累死我了!我……我……”斯文男子随后追上,气喘吁吁。
“放开我,我又不认识你家老板,干嘛抓我?”输人不输阵,即使沦为阶下囚,朱丹毓还是发挥泼妇本色,尖声怒问。
“见了面你就会认识了。”大汉未理会她的怒气,理所当然地回道。
“废话!”朱丹毓呻吟了一声。
斯文男子见目的达到,赶忙去开车来接应,他可不愿再横生枝节。
“两个大男人欺负弱女子,羞不羞!?”试图激起大汉的大男人主义。
“弱女子又如何。就算你是小孩我们照样抓。”坏事做多了,他的双眸只会看见自己想要的钞票,其余一律看不见、听不到。他没有所谓的道德观与良心,一切作为仅为满足自身的私欲,不会顾及是否会伤害到无辜的人。
“可恶!救命啊!快来救人啊!”朱丹毓低咒,扬声大叫。
可惜她的叫声并未引来救兵,清冷的街道显得益加清冷,连只流浪狗都没瞧见,朱丹毓失望得差点破口大骂。
大家都死到哪儿去了!?怎么没人来救她。她好命苦啊!竟要在花样年华死于非命,可怜哪!
斯文男子很快的开车来接应,大汉立即不顾她的意愿强抱她上车。朱丹毓手脚并用卖力挣扎,却徒劳无功,她的动作对雄壮的大汉而言构不成影响。
“救命啊,失火啦!快救火!失火啦!”逼不得已,朱丹毓换了求救词,朝着住户的方向狂吼。
“妈的!”见住户们有所行动,开窗的开窗、尖叫的尖叫、逃生的逃生,大汉怒骂一声捂住朱丹毓的嘴推她上车,命令斯文男子马上驱车离开。
斯文男子见他们上车,马上踩油门加速逃离。
朱丹毓咿咿呀呀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看着唯一获救的机会由手边溜走。
逃出大楼外的住户见大楼根本没着火,连烟都没有,认定是有人恶作剧,口出秽言骂了几句回到大楼,全然不知方才有桩绑架事件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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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下的独脚戏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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