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爱夜夜求 第五章

  湛湜又在这条巷子遇见了冷光。
  其实也不算是巧合,只能说是他有心刻意的安排。
  他知道她的住处,理所当然晓得她回家要走的路。
  在巷口他就将机车停下,好整以暇的将双手环胸,勾起若有似无的笑容盯着她的背影看。
  奇怪了?她怎么走路老是弯腰驼背的?湛湜不禁皱起了眉头想着。
  怎么回事?连个小皮包她都提不好,前后摇来晃去的。
  他突然噗哧一笑,因为这个小丫头居然连走路都差点跌倒,还是被她自己的凉鞋绊倒的。
  该不会是怕回家吧?!
  他的笑容里藏着无比的心疼,难怪她要被人叫两光。
  湛湜一直站在原地望着她,深思的直瞅着她不放。他跟着她却不叫她,只是单纯的想要独自欣赏她走路的背影与姿态,不过她走的并不雅观。
  虽然她没有像一般女孩子所刻意表现出来的优美,不过却走得自然毫不造作。
  那天中午也不知到底算不算是一种「表白」,他的冷漠不见了,但那只是针对她一个人。
  说不出什么样的理由好说服自己,他却莫名的想要为她一个人而改变?!或许是她过度的热心激起了他一向的无心吧!
  咦?她怎么又蹲在地上了?!她怎么老爱蹲在马路旁!湛湜笑着,有种大人在看小孩子出糗的意味。他的确想不透这个小女生的脑袋在想些什么。
  这次,湛湜没有迟疑的走向前,但呢喃的祈祷声却教他止步。
  「求求各路神明英雄好汉,求求伸出援手帮忙替我抓鬼,求求……」夕阳下,伴着一边昏黄的路灯,照出一张无比虔诚的脸儿。冷光又跪地望天祈求了。
  他一楞,她怎么还在求啊?看见她的模样,他的心更疼了,为的只是她的那份楚楚可怜。
  湛湜迈开大步向前,这次他细心的不再往她肩上拍,深怕又吓着了正专注在祈祷的她。
  「你……怎么又跪在地上。」他尽可能的将声音放柔压低,还半跪半蹲的与她双目平视。
  「啊?真好,是你。」冷光原是满脸忧心之情,一见是他,马上就消失无踪,或许是他的笑容给予她的安慰吧!她热切的抓着他的手说:「你来得正好,我好高兴。」
  湛湜感染到了她的喜悦真的藉由她的手传导给他。一张原本就已经迷倒众生的俊脸,此刻教人看了更加着迷。「看到你,我也很高兴哪!」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冷光就跪在地上握住他的手,直接与他攀谈了起来。「你也刚下班吗?」
  「呃……是啊,刚下班。我是……是刚好啦!刚好路过这里……」明明就是故意来等她,却又拉不下脸直接跟她坦白,毕竟他「开放」的尺度还不到让他可以泰若自然的随口而出。他明知故问的道:「怎么?你又跪在这里求神明帮你抓鬼啦?」
  「咦?你怎么知道?」
  湛湜顿住刚张开的嘴,这……这要教他怎么讲啊?总不能老实的跟她说,他曾经暗地跟踪过她吧!
  「哦……我想起来了,一定是之前我有告诉过你的,对不对?」冷光又自作聪明了,说得虽然全都是她自己一相情愿的想法,不过这让人轻松下台又不失颜面的举动,就是她教人可爱的地方。
  湛湜尴尬的一笑,不做回答。
  他的确在一夜之间改变许多。就拿现在来说,他竟然会主动牵起她的手站起来。「别跪下,不好看的。」
  「会吗?」冷光还低头往后看了看,「我跪的时候,并没有把屁股翘得很高呀!会难看吗?」
  他扶正她的脸,低头认真的说:「有困难可以告诉我,别再老是半路跪在地上碎碎念的。」
  「喔!」她听得似懂非懂,问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找你帮忙吗?可是我又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你教我要怎么找你帮忙啊?」
  「哈哈!」蓦地,湛湜大声一笑。「是啊!我都忘了要自我介绍,只知道--」
  冷光扁着嘴,语带埋怨的抢了他的话,「只知道见了我就骂人。」她说得很小声,不过湛湜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收起了笑容,「我真有如此恶劣?」他双眼凝重的瞅着她。
  「呃……呃……」他的眼神真教她心惊害怕,深怕又惹恼了这个阴晴不定的陌生男人。「我……」
  湛湜看穿了她的心,马上投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别担心,当你是朋友,就肯定不再对你胡来乱发脾气。」他轻捏了她的脸颊,马上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嗳!你的脸怎么始终都这么油腻腻的啊?」
  「你别再问了好不好?」她嘟起嘴,「人家都说过了,我的皮肤是油性的,它要天天无时无刻的冒出一堆油来,我有什么办法?」她的语气活像在跟热恋中的男友撒娇般。「不然以后你都不要再摸人家的脸,那你的手就不会觉得油腻腻的,不舒服啦!」
  他不理会她的娇声抗议,故意再捏了一把,状似轻浮的道:「小胖妞,你生气啦?」
  冷光扬起柳眉,「什么小胖妞?人家叫冷光啦!」她大声喊道。「真讨厌,不是被人叫两光,就是小可爱,现在又多了小胖妞,我真的有长得这么难看吗?」
  「不会啦!只是你的名字还满特别的。冷光?两光?音还真像,难怪有人要这么叫你。」
  瞬间,冷光气馁得连柳眉都倒挂成八字,「你这个人还是一样没变,老是喜欢泼人家冷水。」
  突然他举起右手发誓,「我湛湜绝对不会。」
  「什么?」她拉长了音,而且还叫得好大声。「你……你很可恶耶!说绝对不会就绝对不会嘛!干嘛还要加一句暂时?你真的很没有诚意耶!」
  「哈哈哈……」他快笑岔了气,「我说我湛湜绝对不会泼你冷水,这有什么不对吗?」
  「你还说?」她气得将身子一扭。
  他又再逗她,「我怎么不说?」他故意卖弄开子,「我的名字叫湛湜,精湛的湛,湜是水字旁再加上一个是非的是,也就是水清见底的意思,不是你想的暂时,这样你是不是听懂了?」
  他的话又再度让冷光应验了她的外号--两光。
  她听得满头垃圾,紊乱不堪。停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叫道:「嗳、嗳、嗳!你说我的名字奇怪,那难道你的名字取的就不奇怪?什么湛湜又不是暂时,乱七八糟。」
  湛湜潇洒的一个耸肩,「这个名字的确也困扰了我许多年,所以我通常都懒得再去理会别人,更别谈我会向别人多做任何的解释,干脆一个也不理,省得麻烦。」他说得仿佛不在意,但语气中仍有那么一丝丝的在乎。
  「难怪哦!」她又一个人在那里自以为是的点头了。「都是这个名字害了你一生。」
  「你想得太多了,你当我是连续剧的男主角啊?什么害了我一生?」湛湜边笑边轻抚她的脸庞,不知怎么地,他竟不在乎她一脸的油光了。「天都黑了,别再站在这里喂蚊子。走,我送妳回家。」
  「听「回家」二字,冷光原本笑咪咪的脸,就苦得好比吃到黄莲一样。她哭丧的说:「能不能……再多陪我在这里……聊聊天哪?」
  「为什么?难道你还在害怕屋里的『东西』?」
  冷光可怜兮兮的扁着嘴点头。
  「唉!」湛湜望了她好一会儿,轻问:「要我陪你回去吗?」
  无由来的,他又向她投降了一次。
  「要!」她几乎要破涕为笑。
  她的笑容,令他的心头又紧缩一起,分不清自己心中的尺度,他自然的往她鼻头一捏。「那就走吧!」
  冷光却撒娇道:「可是人家的肚子好饿。」她眨了眨有些盈泪的眸。
  看她讲得都要哭了。湛湜再次做了好人,逗着她笑说:「都已经吃了这么胖了,你还会饿啊?」
  「胖就不能吃东西了吗?」很快地,她又忘了害怕,气呼呼的对着湛湜叫道。
  看她说变就变,心里真的一点也藏不住东西,所有喜怒哀乐均表现在脸上,让他一眼就瞧得一清二楚,倒教他喜爱上了她的纯真。隐藏在他心底深处的助人之心,又再多增添几分。
  「说你是两光小可爱一点也没错,什么心事都藏不住。」
  她撅起嘴来,非常的不高兴。「哼!被人说胖,我还得装成一副没听见的模样,装傻来安慰自己啊?」
  湛湜嘻皮笑脸,油腔滑调的猛捏起她脸颊上的一块肉摇晃道:「你还不够胖啦!看看,我目前只能用两根手指头掐住它,若改天必须用到我五根手指头的时候,那个你才叫做胖。」
  「喂!你别捏啊!」叫归叫,但冷光手脚可没动静。她有些腼腆的娇嗔:「嗳!你不是说我的脸油油的,摸得让你挺难受的,那你还一直摸?」
  湛湜突然弯下腰,神秘的凑近了她的脸,「你的脸呀!的确,油多得可以叫我妈用平底锅煎出十个荷包蛋来当早餐吃了。嗳--别气,还有啊!我呢!现在哪叫做是在『摸』妳?而是『抓』你起来称称斤两有多重啊!」
  冷光跳起脚来,也一把掐住他的脸皮,「你可恶!」
  还以为他的心肠变好了,谁知道还是这么的恶毒。看来,她若不亲自一同抓他一起到土地公公的「住处」那里,好好的向衪烧个香拜拜,求求他的话,这个臭男人的本性恐是难移啰!
  *****
  「嗳--你要跑去哪里?」湛湜眼明手快的捉住突然冲出马路的冷光。「车这么多,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哎呀!那里有一只小狗啦!再不赶快把它抱过来的话,我怕它待会儿就被车撞死了。」冷光心急得推开他,「别拉住我呀!」
  湛湜紧抓着她说:「你操那么多心做什么?要是有这么多像你一样热心的人,就由别人去把它从马路中抱走就好,根本用不着让你去冒这个险。小胖妞,我绝不让你去,那太危险了。」他自私的心态又现。
  但是冷光不愿见死不救,她拚命想甩开他,叫道:「不要一直拉我啦!再拖下去,那只小狗肯定会被车撞死。」
  「撞死也是它活该,命中注定它要早日结束生命好去投胎。」他面无表情的道,仍不想放手。鸡婆的事,就由他人去做吧!跟他在一起的人,没有必要自寻多事。
  「嗳!你这个人怎么那么无情啊?」扯不开他紧箝住的乎掌,冷光气得只好骂人。
  「不是我无情,只是它不过是一只没人要的畜生罢了。」他的眼变得阴冷不定。
  冷光几乎要咬牙切齿了。「什么畜生?好歹它也是像狗耶!」  
  「都一样。」这回无论冷光怎么说,湛湜就是毫不动容。
  「你……」从未与人争吵过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回嘴,最后只能骂出她唯一觉得最难听的话,「你……你这个变种的冷血动物。」
  他揶揄着她,「没错,我就是冷血,搞不好还会冻结成冰呢!」他带着警告意味的语气对她说:「小胖妞,若要跟我交朋友的话,你就得要练习别再多事。」
  冷光突然指着对面大叫:「喂!你看,它的脖子上还挂着一条颈圈,它不是没有主人的。」
  他的脸变得寒冰,「那最好,既然它有主人,这更用不着你出面。谁教它倒楣,遇上这么一个没有警觉性的主人饲养。」
  在这下班的巅峰时刻,小狗就无助的在如此多车辆的马路中央窜跑。
  冷光听不进任何的警告,扭头用力甩开他就想跑,「我得去救它。」
  一道刺耳的喇叭声,划破了湛湜冰冻的心。才一回神,他便惊悚的看见冷光差一点就被疾驶过来的车撞上,幸好他机警的快速跑过去抓住了她,否则变成车轮底下亡魂的,可能就是这个光有傻胆的小两光女孩了。
  湛湜的心中有了决定。
  「小胖妞,你别去,让我来。」湛湜将她推回了人行道,自己则勇往直前的横越马路。
  一声接着一声的喇叭,伴着一阵又一阵的紧急煞车声,直教冷光看得心惊胆跳。她惊慌的只能睁大眼,望着他矫健的身影在车群中穿梭。
  见他安然又俐落的跑回来,怀中抱着那只迷路的小狗,冷光的心这才像颗陨石一样的从天空上直落了下来。
  湛湜跑得一头汗水,他直喘着气将狗递到她的面前,不愠不火的淡淡的说:「给你。」
  冷光被动的让他把狗硬塞到她怀抱里,此时的她早巳泪流成河。
  「哭什么?狗又没有受伤。」他还在气她。光为了一条狗,她就心软成这样?
  湛湜越想越气,气她哪来这么多的爱心?也气他自己曾几何时又多出来的好管闲事!
  她哭成个泪人儿了。
  湛湜越加冒火,「我都说过了这只狗没事,你为什么还哭?」他真气他自己没用,怎会遇见了她,就坏了他原有的冷硬心肠?!
  她泪水扑簌簌的流下来,串串泪珠恣意的在脸上滑动。
  湛湜失去了耐性,朝她发脾气的大吼:「我说你别哭了行不行?狗没事,你给我看清楚!它没死,还好好的躲在你的胸前。」他愤怒的眼睛闪烁着火光,手胡乱地在空中挥着,「你究竟哭个什么劲哪?我都让步顺了你的意了,你到底还要试探我多少呀?」
  冷光抱着狗儿直掉泪,她抽噎得不会说话。
  湛湜的声音变成咆吼,疯了似的他两手还在空中舞动乱打。「还要我怎么样啊?我都无故为了刚认识不久的你破了戒,不再蔑视人类与生俱来的什么鬼菩萨心肠。我都肯为了你而大发慈悲了,你还要哭?」他像匹嗜血的狼突然转头,张牙舞爪的攫住她的身子摇晃,「你哭什么?你到底哭什么?我都尽量配合你,跟着学起你的鸡婆多事、找麻烦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连她怀里的狗儿都缩卷成球,而冷光所投给他的,仍是一双无辜的眼,一双饱含惊吓又伤心的眼。
  然而,湛湜却是睁着一双满不在乎又极度傲睨着她的瞳。「你以为你是谁?我已经对你做了这么大的妥协,也听从你的意思去做了,你还在不满意什么?你以为你是我湛湜的什么人?啊?你究竟以为自己是何方来的神圣?观世音下凡来普渡众生的吗?说呀!既然你有这么大的能耐来改变我,你现在怎么又不说话了呢?哼!妳不是挺行的?样样都要来参一脚的?!」他压不住怒气的直点头。「喜欢好管闲事?!喜欢插手管你自己都管不住的事情?!是天上来的神仙?!还是地狱来的魔鬼?!你给我说话呀!哭?拷!就是这样,你就是这样,竟教我就这样莫名其妙、胡里胡涂听了你的话?」
  突然她怀中的狗儿向前一跃,挣脱了这场听也听不懂的争吵。
  冷光整个人慢慢地弓起了身,瑟缩的直颤抖,她双腿就快无力的支撑身子了。
  湛湜怒不可遏,他居高临下的睇着她,凶狠得像头茹毛饮血之人,眼泛红光,嘴咧锐牙,再伸出似若魔掌的双手用力将她双肩箝住,蛮横的力道教冷光痛得频频垂泪。
  「你别再这个样子了行不行?我叫你别再这个样子了行不行?」他提高音量一吼,「我叫你别再这样哭了行不行?当初你就是用这种方法让我心软,当初你就是用这种方法来让我慑服,够了,收拾起你的善良吧!我湛湜不适合当这种昧着良心做善事的男人!我讨厌多管闲事,我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我更喜欢漠视他人对我的求助,你听懂了没有?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永远也别想要改变我。」他的眼神多了无比的睥睨,齿冷的再度出声警告,「哼!助人为快乐之本?!哈哈哈……我呸!我就偏要当个袖手旁观的人,你要说我无情也罢,你要说我冷血也行,总之,你要怎么叫我这个人都可以。但是,你千万别再利用你个人的鸡婆与同情心来影响我,别指望我会再像这次这样让你称心如意,我受够啦!」
  冷光双脚颤抖,犹如惊弓之鸟般,她的双瞳飘忽不定,整个人惊惶失措又不知该求助于谁。他的模样教她害怕,他那如雷贯穿云霄的吼声也教她噤若寒蝉,而他无时无刻、变化多端的情绪,更教一向单纯的冷光招架不住。
  她伸直的颈僵了,仰高的头酸了,望着的眼累了。而微张的唇,却因为颤动得无法自己,轻启成一条细缝。
  他一脸怒容,慷慨激昂的骂了她一头雾水,好似她是个罪大恶极且该死的祸首一样。她听不懂,他为什么要骂她?就因为她要去帮忙抓那只迷路的狗,让他如此大发雷霆的对她口不择言?!
  才刚出校门一年多的她,怎知外头的人际关系会让她如此的难懂?她只不过是想要当个热心助人的女孩而已啊!她真的、绝对没有任何恶意或是炫耀呀!她只不过是想要他也能够一同与她分享这种快乐,可是,这应该还不至于到罪该万死的地步吧!她真的、真的只想要让他明白,一个人经常装作一副置之不理的态度,是不对的行为而已啊!他怎可因为这样就骂得她无地自容!
  但是,她什么也没有开口,任凭那流不完的泪濡湿了整个脸庞。最后,她再也压抑不了了,猛地放声大哭。
  「够啦!」
  湛湜的一句吼声,令冷光真的听从的马上止住,可怜兮兮的只能无声哭泣,抽搭的直颤动着肩。
  湛湜多年的睥睨一世又回来了,他早把她的心意当耳边风般的吹过就算。她的热泪只换取他无情的冷笑。
  「你根本不配叫小可爱,你只能当个还在吃奶的小可怜,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只会哭。遇见你是我倒楣,我讨厌你有那一颗悲怜的心,别再冀望我会改变什么了。」他依然咄咄逼人,「要哭你自己一个人继续的留在这里一个人哭个够,我不再奉陪了,我没那个耐性陪你去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往后我要怎么样,那也是我的事,希望你别以为自己聪明--」他顿住话,俯身高傲的指着她,再慢慢说着:「愚、蠢、的、想、要、改、变、我。」
  湛湜气得将手一挥,铁石心肠的转身离开。他头也不回的走了,真的不再理会她。
  「哇--哇--」冷光又放声大哭,她早已经顾不得路人异样的眼光。
  她第一次受这种委屈,还来得这样莫名其妙,而且她到现在还搞不懂她是做错了什么。
  原本湛湜开心的想要带着她一道去吃饭,两人还一路有说有笑的,可是在半路上的这一段插曲,却导致将两个人应该可以再进一步认识的机会,因湛湜急速的掉进自己所筑下的牢笼里而关闭。
  她不晓得他是个这么讨厌又自私的男人。
  冷光哭得无力,只好蹲在路口将头埋于膝上,抽抽噎噎的哭着。
  「我……到底……是……哪里……做……做错了?他不想……帮忙……我也没有……强迫他呀!我都说……我要……自己去……是、是他突然拉住我……不让我去……是他突然冲出……去救小狗的……可是,怎么一回来……就抱着……小狗……骂我?我又没有……怎么样啊?呜呜……哇……人家哭……哭是因为人家……人家担心他……害怕他会出事……哇--他干嘛要骂我?」
  她像个任性的小女孩一样,一古脑儿想要将心底的委屈藉由哭泣发泄。
  「我又没有说我……自己聪明,也没有要逼他……改变什么啊?他为什么就这么……敏感?」她气不过的坐在路口跺脚,拚命的大喊:「我讨厌你--我讨厌你这个叫什么湛湜的臭男人!臭男人、臭男人、臭男人!坏心眼的臭男人!你是个魔鬼!难怪当初我想要请你帮个忙,陪我壮壮胆,你都小器得不肯,枉费我还特意到土地公公那里帮你祈求,希望你能够变成『好人』,不再那么小器巴啦,没有爱心。结果是我错了,像你这么无情无义的臭男人,就让你一辈子关在自己的象牙塔里,交不到知心朋友好闷死你算了。」
  她负气的又再跺脚,结果,一个倒楣的路人从旁走过却被她一脚重重的踏了下去,而他的哀号声引不起冷光的注意,连声道歉也没,兀自一个人沉醉在这股自怨自艾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路灯也一盏一盏的照明这整条道路,所有的大楼也从窗口射出白色的光芒。徒步的行人少了,急速开过的车子多了,但她还是没有想要回家的念头,一个人依然故我的坐在地上痛哭。
  冷光嘴里一直骂着:「臭男人!你这个臭男人!根本就不知道人家的心意……只知道胡乱的骂人。我讨厌你……我不要再理你、跟你做朋友了,我更不要再帮你去庙里拜拜替你求土地公了,就让你变成一个冷血动物好了。讨厌死了,早知道那个晚上就应该让那把香烫死你,把你的头发统统烧光变成秃头。光会取笑别人……早知道我就该把你抓到房间里放把火烧死你,也一起烧死那个老爱吓唬我的鬼……呜呜呜……呜呜……讨厌哪!」
  夜,黑了,满天星斗,月牙高挂。而冷光,仍像个迷路的孩童,一直哭泣……
  *****
  原本近四十分钟的路程,却让正在气愤中的湛湜逼开大步的直冲,只走了十五分钟的时间就到家了。
  过度的盛怒使得他忘了要牵机车,恼火的只晓得要一直走,吓人的脸,让与他擦身而过的行人即使被他撞到了也没有一个敢出声。一向很少与他人接触的湛湜无处可去,一路上冲撞的走着走着,自然的就走回了家里。
  他的怒火未熄,因开门而发出的巨大声响吓着了正坐在客厅里看着连续剧的母亲,及拿着报纸浏览的父亲。
  两人都错愕的瞪着湛湜,而后又茫然的相觑互望。
  这个儿子是怎么啦?
  他的父母亲有满腹的疑问,却都不敢主动开口询问,深怕又惹来他嫌他们多嘴的白眼。
  湛湜不吭气的往沙发走,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然后跷起了二郎腿跨在茶几上。他突然一掌砰地拍向沙发的扶把,吓得入神的看着他的湛母弹跳到一旁斜卧着身,湛父也被吓得将手中的报纸抖落一地。
  湛湜真的气得咬牙,气得想要大吼,气得很想要将心中的怒火全往无辜的父母亲身上发泄。但总是将心事往心底藏的他,还是硬将之搁在一旁,任由怒火去燃烧。
  湛湜的母亲怯怯的弯腰捡着报纸,并不时回头偷瞄着儿子,她压着嗓门低声问着:「嗳!老头啊!咱们的儿子是怎么啦?从来没瞧见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是谁惹了他?」
  「我怎么知道?我一直在家里看报纸,我又怎么会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睛的人去招惹他?」湛父也跟着弯下身去捡报纸,悄悄的同妻子说道。「你自己生出这么奇怪的儿子,你都搞不懂,我又怎么会搞得清楚他那种怪脾气?自从上了高中就变成怪模怪样,成天冷冰冰的,叫他也爱理不理,谁会晓得他在外头是受了什么委屈啊?」
  一听自己的儿子受委屈,她再也无法装作毫不知情,就算再次被儿子冷言冷语,今晚再怎么样,她也一定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湛母马上起身坐到他旁边,主动的牵起他的手说:「儿子啊!你……是不是……工作太累呀……还是跟同事……或者是跟客户……发生什么……一些不愉快的呀?」虽说打定主意要问明白,但微微颤抖的声音却显示出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有些怕他,怕这个阴晴不定的儿子。
  湛湜没有出声,也没有拉开母亲的手,就由她一个人唱独角戏。
  她回头望着自己的老公,眼底掠过一抹惊喜,她有些开心的朝着老公微笑,她的儿子,这回居然没有甩开她的手……竟让她握了这么久!虽然他一个字也不说,但他有进步了,不再让母子之间的距离拉远。
  湛母望着老公的双眼瞬间泛起了泪光,但她却面带微笑。
  她有些冲动与感动,又转过头看着自己一手养大带大,却不了解的儿子。她欣喜的泪水落在湛湜的手背上。
  他愕然的连忙回头,不禁楞住了。他的母亲……哭了?!见她不是悲伤的表情,他放下了心,放下了他竟然也会有的担心。
  湛湜望着母亲许久,才发现母亲的脸上竟然出现了这么多的细纹!几时这些细纹又悄悄的爬上了母亲的眼尾,狠狠的勾勒出一道道深痕,而他却浑然不知,没有察觉?
  再次,他又为了第二个女人而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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