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新年快到了,山庄里的年节气氛相当浓厚,每个人都是笑容满面,听庄
里的人说,再一个月就过年了。
巧蔾蹲在花圃里沉浸于回忆中。
现在,姊姊和爸爸,还有顽皮的巧茜在做什么呢?
她把随身带着的郁金香拿起来看。该死的崔冷不仅不肯把玉佩还给她,甚至从那天
起就避不见面,她到山庄已经快一个礼拜了,他也消失了快一个礼拜。
他不回来不要紧,至少玉佩要还给她啊!这个崔冷果真阴阳怪气,十足的我行我素,
根本是把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了。
“巧蔾姊!”花小绿端着一碗莲子汤,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边。“我就知道你在这
里,哪!这碗汤快趁热喝了。”
“小绿,你自己喝吧!”花巧蔾对小绿无微不至的照顾颇感无奈,她觉得自己很可
怜,每天一大早小绿都会过来帮她梳头,因为她老学不会那复杂的发式,再则小绿必须
时时为她无知的行为收尾,虽然这不是她的错,她仍觉得愧疚于心。
“刚才我在厨房喝过了,这是张管家要小绿端给巧蔾姊喝的。”花小绿的脸红扑扑
的煞是可爱。
“她的脚没事了吧?”花巧蔾想起张婆婆扭伤脚又执意不肯让她背的模样,真逗趣。
“没事了,张管家还要我吩咐巧蔾姊,有事要找她的话告诉小绿就行了。”花小绿
是把她的话带到了,她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花巧蔾。“巧蔾姊,自从你来了以后,庄里
的人都对小绿好好,尤其是庄里的男仆。连天赐哥也……”
花巧蔾斯文地喝着莲子汤,耐心听小绿吱喳个不停。“天赐哥是谁?”
小绿的脸怎么红得发烫,而且还害羞地低下头,哦,这个“天赐哥”可是她的意中
人?
“天赐哥在马房工作,她也很喜欢巧蔾姊。”花小绿明亮的眼神黯淡了不少。
巧蔾闻言,急切地放下手中的碗,轻轻搂着花小绿安慰道:“小绿,巧蔾姊不会喜
欢这里的任何人的,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小绿放心,你的天赐哥终有一天会发现小绿是
个既乖又美的姑娘,不过这得要他知道小绿的心意才行哟!”
“巧蔾姊,我不敢……”
“说得也是,你们是比我们含蓄多了,别说是说话了,就连对着面也不敢直视对方,
真麻烦。”花巧蔾支着下巴说。
“什么‘你们’、‘我们’?”小绿奇怪地瞧着她。
“反正你也不懂,你只要记住巧蔾姊不会抢你的天赐哥就行了,别忘了我还有一个
去世多年的爱人喔!”花巧蔾自我解嘲地笑笑。
崔冷的脚不知不觉定住,他从“冷园”专属的侧门进来。那一天他在索闹红那里待
了一会儿,可惜一看到索闹红,他就想起了花巧蔾。为了甩开这烦人的思绪,他不顾索
闹红发嗔,在那里待不到一个时辰,便跑到北方的“残月别院”去休息,结果一待就近
一个礼拜。
他决定回来,为了避免母亲盘问,他特意绕至侧门,没想到一进门就发现花巧蔾蹲
在花园里冥思。
他不是故意要停下来偷觑她的。
那端汤而来的小女孩是谁?好象和她很熟。
从没见过她这么温柔对人说话,崔冷目不转睛地沉浸在她的温柔里,直到她的话悉
数传进他的耳朵里。
不可能喜欢山庄里的人,是因为她过世的爱人。
他不高兴,崔冷发现自己为这件事而生着气。
终于又得到清静了,巧蔾把郁金香收进袋中,起身绕着花圃转。
这个园子太贫瘠了,需要做点改变。
首先,必须把院子里的松柏移到别的地方,然后再移些花卉过来,巧蔾专心走到花
圃另一端时,赫见崔冷站在院子里,她着实吓了好大一跳。
“干么闷不吭声站在这里吓人!”巧蔾才不管他是谁,站在这里吓人就是他不对。
崔冷狠狠地瞪她一眼,把袍子一甩就要转进房间里。
巧蔾眼明手快地拉住他长长的袍子。“玉佩还我!”
也不管缠在脖子上的袍带勒住了他,崔冷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一个健硕的大男
人,难道会敌不过一介弱女子?
花巧蔾偏不放手,情愿被他拖着走,也要和他耗到底。
“崔冷!我的玉佩还给我!”只顾要回她的玉佩,她根本没去注意她跟进人家的房
间里了。
崔冷不敢相信她真的跟进了他的房间,她一个未出嫁的女子,竟然……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崔冷把袍子脱掉,往后丢,干脆送给她了。
经他这么一提,巧蔾才仔细看着房间。很大嘛!前面是花厅,里面有香几、茶几、
八仙桌、昼案、棋桌和一张卧榻,这后面则有床,触目所及的就是那张大床!一张床。
这是他的房间!
她太大意了,不要说是古代,就是现代,女孩子也不敢那么夸张地登门入室,她的
行为举止在古代更显放荡。
“我……对不起!”花巧蔾一步一步退后,在崔冷面前,她头一次这么低声下气。
崔冷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看她不安的窘态。他显然看得很得意,花巧蔾见他唇边那抹
轻得几不可察的笑容,一肚子的火只想发作。她愤怒地一直退到门槛,转身就想冲出去,
但是她根本来不及出他的房间,就被那高高的门槛绊倒了。
崔冷本想警告她,可是她的动作实在太快。他只有二话不说地飞身去扶她。
“我……我讨厌你!”花巧蔾气不过,更为他的接近而不安。
他的头发好长,都垂到她的脸了,真想摸它一把。
说实在的,崔冷留长发真的好看。既不会流里流气,又显得俊俏。留长发不仅没减
损他丝毫的男子气概,反而突显出他的威严吶!
崔冷偏过头,刻意掩饰他丑陋的面容。
又来了!每次看见她,他就故意把头偏向一边,像看不起她似的。
真想把他那骄傲的头给扭回来!
“走开!”花巧蔾负气地从他的手臂钻出来,飞快下了榻便一跋一跋朝房外行去。
“现在出去可别被人看到!”崔冷幸灾乐祸的声音从后面追着。
“我才没那么倒霉……”她的“楣”字音还没落下,滕冲之就推开门走了进来,他
的眼睛在看到花巧蔾以后,凸得可严重了,只差没蹦出来而已。
“花姑娘,你和崔大哥……”滕冲之心碎地看看花巧蔾,又伤心地瞪着崔冷。
花巧蔾美眸微瞇地看着崔冷,他倒是悠悠自适地喝着茶,根本不帮她解释。
她看崔冷是偷笑都来不及了!
“反正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她也懒得解释了,脚痛得要命,先回房休息一会儿再
说。
她在学校已经练就一身抗绯闻的好本领了。
“你的脚怎么了?”滕冲之怜惜地看着跛着脚往外挪的花巧蔾。“如果姑娘不介意,
可否让在下扶姑娘回房?”
当然好,花巧蔾现在只想快快离开崔冷的房间。
“那么,有劳滕公子了。”和颜悦色的花巧蔾,笑得好灿烂。
“我的荣幸!”看来滕冲之根本不在意她为什么在崔冷的房间里了。
但求美人在抱是当务之急。
崔冷大力地放下杯子急冲过去,将巧蔾一横抱了就走,根本不让滕冲之有机会摸到
她。
他不要别的男人碰她!
“崔冷!你干什么?”一路上,花巧蔾在仆人的瞪视下脸红了。
崔冷不答话,脚步走得快又急,根本不理睬任何人异样的眼光。
“你的厢房是哪一间?”崔冷抱着她到处走,根本不知道她的房间,气得花巧蔾差
点吐血!这下可好,庄园有一半的人看到崔冷抱着她走来走去了,连小绿也看到了。
“你真是个大笨蛋!”巧蔾干脆安稳地躺在他怀里“遮羞”,又气恼地骂着。
崔冷看到仆人们偷偷掩嘴笑着。
这是她第二次骂他了,以往要是有人敢这么顶撞他,一定会被处以严苛的家法的。
唯独对她,他下不了手!
“冷儿,你在干什么?”凌优君接到小绿的求救,赶紧跑出来看。这一看还得了,
冷儿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抱着姑娘家四处窜,实在太不象话了!
“夫人,对不起,请勿责怪崔公子,实在是因为我扭伤了脚,所以崔公子才会……”
花巧蔾对崔冷是很不满,但她可没他那么坏心,事情对就是对,即使错了,她也不喜欢
辩解。
崔冷对她的解释不领情,仍是冷淡地板着脸。
“既然这样,就先把巧蔾姑娘抱到娘的房里,免得坏了人家的名节。”
老夫人只怕是亡羊补牢,她的名声恐怕早毁了。幸好巧蔾没打算久待,等她把花幻
尘的事解决了,她就可以和家人相聚了,到时候管他谣言满天飞,都不关她的事了。
崔冷寒着脸,把她放在床上又恐怖地瞪了她一眼后,才甘心离开。
“巧蔾姑娘,对不起,冷儿放肆了。你的脚伤可要紧?要不要我请个大夫帮姑娘看
看?”凌优君歉然地坐在床前的椅子上。
“老夫人言重了。”巧蔾试着甩脚,好象没扭伤,幸好!“我的脚没事,请勿挂
心。”
“哎,冷儿的脾气实在不好,我这个做娘的也很担心,现在还有我在管他,等我百
岁之后该怎么办啊!”
“老夫人毋需担心,以后崔少爷自然有他的夫人约束他。”花巧蔾不忍见老夫人忧
心,她的心也会跟着难受的。
“巧蔾姑娘不明白我儿的个性,他太孤僻、也太自卑了,根本不打算娶妻生子。”
凌优君早已盼白了头。
“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难道崔少爷不怕断了崔家香火?”传宗接代在中国的重
要性,崔冷岂会不知。“而且,我也看不出来他的自卑来自何处。崔家的富裕是人尽皆
知,崔少爷的头脑精明是世上少有,他该骄傲才是。”
自卑?他分明骄傲得很!
凌优君含着眼泪低泣,这位姑娘可说中她的伤心事了。
“不知姑娘可曾注意过冷儿的容貌。”凌优君积压多年的苦楚总算得以倾诉,至于
她为什么会对花巧蔾说,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花巧蔾的话触动了她心里那根易恸的
心弦,又或许是花巧蔾是个好的倾听者。
“老夫人说的可是崔少爷的半边面具……”花巧蔾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说崔冷会自卑
了。“我以为崔少爷的脸并不可怕,没想到他的心结是因为他的脸。”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崔冷英气焕发的外表并不曾因他的脸而有丝毫减损啊!
他实在没有自卑的必要。
“姑娘有所不知,原本我儿是个俊俏、开朗的好孩子,但是老天待他太残忍,竟然
在他十岁时,让一场无情的仇恨之火毁了他的容貌……”凌优君的手绢沾满眼泪。
花巧蔾既同情崔冷,也替这位为孩子担了一辈子心的老夫人感到难过,她一定非常
心疼又自责吧!
崔冷的脾气因为容颜受损而丕变,他是因为自己不幸的遭遇而责怪世间人。
而老夫人却必须承受这么多苛责,必须负担多少忧伤才能抚平崔冷的伤痛啊!
这位双发斑白的老夫人对于死里逃生的儿子,又必须付出多少的眼泪,才能忍痛放
弃含贻弄孙之乐!
“所以崔少爷便有权自暴自弃,怨天尤人了。”花巧蔾轻轻握着老夫人的手。“老
夫人,少爷的自惭形秽只是自卑心理作祟,老夫人实在不该事事由他。”
“巧蔾姑娘……”凌优君无力地朝她笑着。“我对冷儿的蛮横脾气实感力不从心。”
“难道堂堂如崔少爷,竟然没有半个红颜知己?”他如果娶妻生子,为人夫为人父,
心里的怨恨就会减少了。
“有!不怕姑娘笑,我儿有位艳若桃李的知己红颜。”凌优君曾见过这位扶风名妓,
她实在没办法喜欢她,因为她太虚伪了,如果冷儿择她为妻,她倒宁愿他终生不娶。
“既然如此,老夫人何不叫崔少爷将这位知己娶进门?”没想到崔冷的女朋友是个
大美女,既然这样,他还有什么好怨的?真是不满足。
“只可惜她是个烟花女子,纵使我能应允,恐怕冷儿也不会答应。”
名妓啊!那么一定是个才女喽……崔冷可真会挑!
“老夫人别担心,说不定哪天崔少爷突然就抱了个可爱的孙子回来讨您欢心。”花
巧蔾明知不可能,还是极力安慰着凌优君。
“但愿如此!”崔老夫人心情果然好多了,如果她有女儿的话,也就不会这么寂寞
了。“对不起,唠叨了这么久,巧蔾姑娘一定觉得累了吧!”
“哪儿的话,我觉得和老夫人聊天很快乐,以后巧蔾有空的时候,可不可以过来找
您聊天呢?”花巧蔾央求地拉着老夫人。
这孩子真好心,她是怕她一个人寂寞吧!
“蔾儿,我可以叫你蔾儿吗?”多希望她是自己的女儿。
“最好不过,老夫人老是叫我巧蔾姑娘,我实在听不惯。”花巧蔾瞥扭地笑着说。
“以后有空多陪陪我这老人家吧!”她实在孤独帕了。
“好!”花巧蔾高兴地拉着她的手,斜眼俏皮地看着她。“不过——老夫人可要答
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蔾儿尽管说!”
“我希望老夫人教我刺绣啊、做衣裳啊、梳头啊……”花巧蔾认真地扳手指数着,
做些妇女活儿,既可打发时间,又可多学几样古代技艺,何乐而不为?
凌优君好生惊讶地看着她。“这些你都不会吗?”
“都不会!”花巧蔾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可爱兼无辜地笑着。
★ ★ ★
此后,花巧蔾一直竭尽所能地想要回她的玉佩。
崔冷这人真是古怪得无人能及,他是这么富有,何必要扣着她的玉佩不还呢?
“天赐,那棵松树放这边就好了。”等她把这些树移走,再种些花,这园子就不会
那么沈闷了。
实在很感谢“冷园”里的男丁,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忙,她一定会累死的。
“花姑娘,别客气。”小绿的天赐好象很害羞。
他顶多和自己同年吧!
“巧蔾姊,快来,王婶的孩子掉进前面池子里了。”花小绿上气不接下气地直奔
“冷园”,根本忘了崔冷在家。
没心思练字的崔冷,在书房里不停地向外张望着花巧蔾,她一大早便忙着清理那些
松树。若是以前,他一定会生气地质问福伯为何要换掉那些树,他不喜欢花花草草。如
果他猜得没错的话,花巧蔾是想把院里的松柏换成花朵吧!
他该生气的,为什么会轻易地任她胡来呢?
发生什么事?她怎么跟着那常贴着她的小女孩跑得那么急?
“在那里!”这园子该死的大,花巧蔾真怕她会迟了一步。
“前面!”
那一堆人围在水边看戏啊!花巧蔾实在会被这些柔弱的妇女气死。
她奋力地拨开围观的人,一股脑跳进水里,急向小孩游去。那个载沈载浮的小孩幸
好漂得不远,花巧蔾三两下就拉到她了。
随后而至的崔冷看到花巧蔾拉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已经没气了。
“不,请救救她啊!”哭成一堆的妇女们,不知所措地拉着花巧蔾。
“请先别紧张!”把小孩放在地上,花巧蔾刻不容缓地对她做口对口人工呼吸。那
些个哭天抢地的妇女,一时间全都停止哭泣,惊愕地看着她的动作。
就连小绿也拿她当怪物看。
花巧蔾好辛苦地承受着背后的压力,她知道她这么做是吓坏了这些善良的老百姓,
但她的急救训练就只有这种啊!别的方法她还没学会。
“她在干什么啊?”
“对啊!这个姑娘真不害躁。”七嘴加上八舌,大家开始不客气地大声“低语”。
幸好,小女孩已经有反应了,花巧蔾努力地抗拒着后面的杂音。终于,女孩把水抢
出来了,不一会儿就醒了,惊吓过度的她,似乎没有小同当日的镇定,一睁开眼睛就
“哇”地大声哭了出来。这么一哭,大家对花巧蔾原本猜疑的态度便瞬间转成感激。
“去找房里拿袍子出来。”崔冷注意到的却是脸色泛白的花巧蔾。
大家一看到庄主在场,吓得纷纷离开了,只留下湿得像落汤鸡的花巧蔾和冷漠如常
的崔冷对视着。
崔冷接过袍子,把它丢给花巧蔾。“快回房换衣服,真不成体统。”
“我哪里不成体统?你这个小偷!”花巧蔾不客气地把袍子披上,这种寒冷的天气
不披上它的人是傻瓜。
“谁是小偷?”
“除了你还有谁!”巧蔾恼怒地站在他面前,不顾头上的水直滴的可笑模样。
崔冷望着她湿答答的面孔,硬是气不起来。“回房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站住!”这次没有袍子可以拉了,她改拉他的袖子。“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
‘丢人现眼’?”
崔冷不愿和她一般见识,便大力地甩开她走了,气得花巧蔾直发抖。
“快回房去换衣服!”转弯前,崔冷停下脚步又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愣住了,花巧蔾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她没听错吧?
他是怕她着凉吗?
心中缓缓流进的暖流,温暖了她的心。
也温暖了她对他的不满。
★ ★ ★
花巧蔓看到父亲的身躯静静坐花巧蔾的房间已经一个多小时了,她看得既难过又舍
不得。
“大姊,爸又待在二姊的房间吗?”花巧茜担忧地靠着花巧蔓。
花巧蔾的失踪已为花家带走太多的欢乐,也带来了太多数不尽的伤痛。
“我相信巧蔾一定不会死的,”花巧蔓的眼眶又红了。“巧蔾不会拋下我们的。”
“我也想相信,可是二姊掉到湖里已经快一个月了,搜寻工作也告结束,大家都认
定二姊已经死了啊!”花巧茜的泪水率先流出。“大姊,这叫我们如何抱持着希望?”
“不,别乱说,巧蔾一定还活着,如果她死了,我们一定会有感觉的,不是吗?”
不会死的!巧蔾……你一定还活着对不对!
没想到她笑得那么开心,笑得那么灿烂的早晨,竟是她们所见的最后一面。
“大姊,别自欺欺人了,山上那么冷,湖水那么冰,而且又好几百年没人去过,二
姊……”花巧茜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他们找不到她的尸体不是吗?所以巧蔾一定还活着!”
巧蔾,如果你还活着就快回来,快回来啊!
花巧蔓望着巧蔾栽培的郁金香,伤心地缅怀着。
这花儿依旧,人事却已全非!
巧蔾!你听见了吗?
花巧蔾的心突然间跳得好急。今晚不知怎么了,她彻夜难眠,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大
半夜,仍为这股莫名的心慌迟迟无法入睡。
既然睡不着,躺在床上也没用,不如起来走走。
今天好象满冷的,花巧蔾低头看看身上的睡衣,考量着要不要着襦裙……算了!反
正半夜时分不会有人看到的。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加件袍子好了。
这件紫色绣花的袍子她真喜欢,夫人对她真是不错,三天两头送她衣服,送她布的,
她现在在崔家是锦衣玉食,活像个千金小姐。
尤其是布,老夫人可能是觉得家里的布太多,怕用不完,几乎每天都会差人送些绫
罗绸缎给她,深怕她做衣服的速度太快,布会不够用!
花巧蔾慢慢散步到中庭的花圃,好笑地坐在石头上。
这样也好,自从易盼奴救了她以后,她就一直想回报,改天就请人帮她把布运回花
家,算是她对花家的谢意。
这大概叫借花献佛吧!
“呻……”呻吟声不断传来,好象动物踏入陷阱时发出的哀鸣声。
花巧蔾起身四处张望,慢慢地靠近房子,不知不觉上了走廊,一间一间地仔细听着,
想找出声音的来源。
这间没有,这间也不是,是这间!花巧蔾轻轻敲了敲,可是没有回答。
她想进去探个究竟,可是又不敢贸然冲进去,深怕失礼。但这人的呻吟声听来很痛
苦。
这怎么办?
花巧棻来来回回走着。管他的,反正失礼的事做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桩啦!
“我……我进来了。”她低低地喊着,明知没有人会回答她,她还是意思意思一下。
这摆饰好眼熟,香几、茶几、卧榻,那么那边就有一张——床啰!真的……
花巧蔾把视线移到另一边,果然看见崔冷不安地低哮着。
他和她一样也会作噩梦啊!
巧蔾移到床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好重的酒味,她用手搧着风,希望能把崔冷满身
酒味冲淡点。
崔冷的手一直捂着面具,好象噩梦是因它而起。花巧蔾坐在床沿温柔地望着他的睡
容,这时的他是安详的,是不具侵略性的温文书生。
不过,他连睡觉也戴面具吗?这片伤痕真的伤他很深吗?
花巧蔾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替他不舍,替他难过。他是如此狂妄自大的人啊!
想着……
她想看这片伤他至深的烙痕,她试探地伸出手握着他紧抓面具的手,几乎是立刻的,
崔冷一接触她温暖的手,马上变得安静,不再低咆。
幸好他没醒来,花巧蔾悄悄地吁了一大口气,犹豫地伸出另外一只手,她慢慢将那
已经松脱的面具轻轻拿起来放在一旁……
真的很严重。
他的左脸颊从嘴唇以上烧毁得很严重,几乎是变形了,很狰狞也很恐怖,像是一片
拼凑不好的皮肤放在这里。
她的确把崔冷的伤估计得太轻微了……
可怜的崔冷,就因为这样而丧失了爱人的能力了吗?
她为他难过,更有不舍。她为什么会为他难过呢?突地,她自问。难道……她喜欢
上冷酷无情的崔冷?
花巧蔾怜惜地把手轻轻贴在他烫红的脸颊上,希望她的温柔能抚平他的伤痛。
崔冷的眼睛突然睁开,他看到巧蔾眼底的温柔,也感觉到她放在他脸上的手。
“谁准你这么做?”崔冷半瞇着眼睛,坐起身愤怒地吼着,当他看到放在床上的面
具时,左半边的脸简直就像邪魔般纠结着。“谁叫你把我的面具拿下来的!”
花巧蔾转身想走,却被崔冷抓了回去。
“休想走!你这么放肆,你以为我饶得了你吗?”崔冷现在是勃然大怒,狂暴得恨
不得掐死她。
“不然你想怎么样?”花巧蔾可怜兮兮望着他,她理亏在前,根本无话可说。
他想怎么样?他恨不得一刀杀了她!“好!你要看,我就让你看个够!”
崔冷把她拉进床上,两手紧握住她的柔夷,健壮的身体欺身压着她,脸不断地贴近
她。完全忘了她是个黄花大闺女。
花巧蔾心跳急促,绯红着脸偏过头。贴得这么紧,这……崔冷真不要脸!
崔冷把她偏到一旁的脸给扳回来,她看不起他,怕看到他这丑恶的脸孔吗?
“这么喜欢看怪物吗?”
“不是,不是!”花巧蔾被他的自怜给激怒了。
“不是?别在那里假慈悲,我不稀罕!”崔冷把脸紧贴着她的脸,恨恨地咬着牙。
“崔冷——你能不能静下心来听我说?”花巧蔾根本不敢同情他,他这种人也不需
要人家同情。
“住口!”崔冷邪恶地笑着。“明天你可以到处去炫耀你……”
花巧蔾手无法动,干脆用嘴堵住他自怜个不停的嘴巴,直到他傻住了,她才轻轻放
开他。
崔冷一定被她的大胆举动吓坏了,可是她不想听崔冷自艾自怜,更不想听到他的冷
言冷语,她是狗急跳墙了。
“我不是这种人,请你相信我好吗?”花巧蔾轻轻地叹着气,诚心诚意地看着他。
“相信?世间女子没一个可信的!”崔冷嘴硬,不准自己相信她。
“不管你对天底下的女人有多深多大的怨恨,都与我无关。”花巧蔾并不敢和他斗,
因为他的脾气根本就是“蕃”,不可理喻。
崔冷的脸色变黑变暗。“与你无关?”
“我不必为了你的脸向你负责。”她又不是崔老夫人,成天得受他的气。
“花巧蔾!”崔冷的吼叫声差点震聋了她的耳。
花巧蔾为两人贴得过密的躯体不安着。“我道歉可以了吧!”
“道歉?没这么简单!”崔冷阴森森地盯着她美丽的容颜及玲珑的躯体。“你必须
付出代价!”
“代价!崔冷,你可别乱来……”花巧蔾被他眼中的情欲看得浑不对劲。
“乱来?在你进来我房间以前,早就该想到这种后果了。”崔冷放下了床幔,他的
眼睛摆明了花巧蔾必须付出何种代价。
双手得以自由的花巧蔾,拚命地推拒着崔冷的进侵。“崔、崔冷,你别……别……
听我说……这……”崔冷对她的抗拒甚为愤怒,他一手抓住花巧蔾的双手,另一手则不
安分地卸着她的衣服,嘴巴更是愤恨地贴着花巧蔾细致的脸不停地游移。
花巧蔾被崔冷吻得心慌意乱,一颗心也跟着颤动。
为什么她不想反抗他呢?是因为自卑又脆弱的他打动了她的心吗?
还是他灼热的唇,慰烫了她?!
总之,一切顺其自然了,也许她和崔冷注定该有这一夜之情。
她不想阻止了……
★ ★ ★
昨夜是场梦!
花巧蔾不敢睁开眼睛,因为她酸麻的身体告诉她,昨夜的一切不是梦,绝对不是梦,
而且她身上还留有崔冷的气息,相当霸道的男人气息。
原以为看似冷血的他会很残暴,没想到……呃,他很温柔,仿佛怕伤了她。
花巧蔾觉得甜蜜尽上心头。
“巧蔾姊,你起来了吗?”是小绿来教她梳头了。
她急忙起来看着自己,她的白色睡衣好好的穿在身上,而且这里是她的房间。
这么说崔冷帮她穿衣服,抱她回来的啰?
他……挺细心的。
“巧蔾姊!”小绿又在叫了。
巧蔾心头甜甜地起来应门。
“小绿,你今天来得很早嘛!”花巧蔾的笑容如黄金般璀璨。
“巧蔾姊,你今天好象不一样了。”花小绿觉得她眼里的不安似乎不见了。
“哪有!”花巧蔾微笑地梳着头。
“唉!要是崔少爷的心情和你一样快乐,不知有多好。”花小绿唉声叹气个不停。
“崔少爷心情不好吗?”花巧蔾的好心情跌落谷底。
“我们早就习惯了,只是可怜了天赐哥,他今天无缘无故被崔少爷抽了一鞭,直到
现在还痛得直叫呢!”
“被打?”花巧蔾的怒火顿发,她没发火,崔冷倒是先发脾气了。
“是啊!巧蔾姊,你最好离少爷远一点。”花小绿担心地提醒着。
花巧蔾硬挤出笑容安慰着眼前忧愁的小女孩。“小绿别担心,巧蔾姊会看着办的。”
“不过这几天少爷大概不会回来了,所以大家可以宽心。”
“不会回来?”难道他又去找那位名妓了?
“少爷每次去索小姐那里都……”花小绿突然掩着嘴,她不应高谈这位烟花女子和
崔少爷的事的,要是被崔少爷知道,她又有一顿打好挨了。
花巧蔾全身发冷,难道崔冷真这么冷血,真的只是要让她记取教训?
难道,她会和姊姊落得一样的下场?
她必须认了吗?这往后该如何面对崔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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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郁金香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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