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岚走进药味充斥的病房,将今天新的康乃馨插进花瓶。卓风望着她忧愁的眼眸, 心痛万分,她长大、成熟了很多,可是,她却几乎没有了笑容。每天只是盲目不停的工 作,然后下了班后,到医院里来,这都是她的例行公事。
卓风永远也忘不了三年前他带她来到医院,医生说出这个不幸的消息时,她整个人 几近完全崩溃的狂叫了一声,然后晕厥过去。她醒来之后,他就没再见她掉眼泪。她默 默听着医生对程芷筠病情的解释,然后坚强的面临一切。卓风没再见过她失常。
三年了。
她的太过正常一直教卓风不放心,所以几乎每天,卓风都会陪她来医院,他真的希 望帮助她尽早走出这个阴影。虽然这个打击确实不小,但他相信不论再过五年、十年, 总有一天,她会再重拾欢容。他看着伊岚又在做那件千篇一律的事--握着芷筠的手, 自言自语。
‘妈咪,伊岚来了,你有没有想我?一个人在这儿闷不闷?或者哪儿不舒服?君豪 昨晚打电话回来,又问起你,我告诉他,你好多了,因为我们都相倍总有一天你会痊愈 。’
‘那栋公司为姚氏设计的办公大楼今天开始启用,那里好漂亮,等你好了,我带你 去看看。大哥的设计真的很好,我相信你和爸爸都会喜欢的。我会好好工作,不再任性 ,我现在才知道自己过去有多荒唐,我也不再飙车了。妈咪,再也没有人可以陪我坐在 房里聊天,你要快点好起来,我以后一定全听你的话。’
就这样,伊岚紧握母亲毫无反应的手,沉浸在自己和芷筠的世界里,直到卓风把手 搭在她的肩上,才又使她醒梧过来。卓风随着她走到阳台,台北夜景尽收眼底。
‘没事吧!’
伊岚稍微牵动嘴角,看着这片海市蜃楼。‘我已经习惯了自言自语,其实这样也没 有什么不好,以前我总嫌妈咪烦,总是不愿听她多说,和她多聊两句,现在每天来看妈 咪,也算是有所补偿。’
‘其实你可以不必这样折磨自己。’
‘我没事。以前我太不懂事,现在只是在做我认为该做的事情。你放心,再也没有 什么可以伤害得了我。’
‘值得吗?’
她露出苦涩的笑容,但眼中透着惯有的坚持。‘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值不值得,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人活着不应该凡事计较,人生也不是可以算着过 日子,我只是做我该做的。’
‘伊岚,你还年轻。’
‘我卖力替你做事不好吗?’
卓风走到她身旁陪她一块儿欣赏台北霓虹尘世。‘只可惜,我除了是你的老板外, 你也喊我一声大哥,没有一个哥哥希望自己年轻漂亮的妹妹把宝贵的青春埋葬在工作上 。’
‘我还年轻吗?’伊岚深锁的眉头,永远没有欢容的嘴角,确实很难教人相信她的 年龄。‘现在给我一支球杆我都忘了弹子该怎么打,拿着保龄球可能连一支瓶子也打不 倒,我开车比老太婆走路还慢,从不超速,只是偶尔喝点酒,听听音乐、看看书,连舞 我都不跳了,我还年轻吗?’
‘你不年轻,那我是不是上老八十?’
伊岚被他的话说得愣了一下。除非在工作上的意见,私底下她变得不与人争辩,很 难得有机会再看到伶牙俐齿与人争辩的她。
‘你才二十三岁,人生才开始,应该像过去一样享受人生,医院和工作不是你的世 界,你还要嫁人。’
她看了卓风一眼,不流露自己的感情,不经意的说:‘我的心已经嫁人了。’
‘什么?’
伊岚眨了眨眼晴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我已经把自己嫁给“卓伊”。我母亲也 需要人照顾,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心想事成,做想做的事情。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医治 好妈咪,其他的我什么也不求。’
‘你需要一个可以照顾你、保护你的人。’
‘很遗憾,我只相信自己。这二十多年来,我都是靠自己活下来的,如果可以就这 样无风无浪过完一生,我觉得够了。人生走到这样,还能再求什么呢?’
卓风的心仿佛被捅了一刀似的,伊岚的人生观教他失望,更令他心痛,为什么一次 意外,竟彻底改变她?‘你才二十出头,那不是你该说的话,伊岚,你妈咪有可能一辈 子躺在这儿--’
‘不,不会的。’伊岚用凌厉的眼睛望向他,坚持的否认,‘妈咪会好的,她还要 去罗马看君豪,她不会就这样倒下。’
‘别再骗自己了,除非医学上出现奇迹,植物人是不可能苏醒的,你何苦这样折磨 自己,折磨大家,你知不知道还有很多人关心,你每天像行尸走肉般过日子,究竟在惩 罚谁?’
‘不会的,妈咪一定会好的。’伊岚用恳求的眼神望着他,像个无助的孩子在请求 大人,给她肯定的答案。她的样子是那么柔弱,教卓风不忍心拒绝,他几乎要赞同她的 请求,陪着她骗自己。
虽然她总想使自己像个男孩子,但在必要时刻,她会不自觉露出女性本能,再加上 这些年来的改变,成熟的她,更加添一份女人味,根本无人可以抵得住她的请求。
所以,纵然卓风在最后一刻把持住,没有随她附和,但要他如何忍心伤害她,将她 推向水深火热的痛苦边缘。但他更气她为什么不面对现实,虽然事实往往是很残酷的, 但也好过自欺欺人。
‘我们去吃饭,你一定饿了吧!’这一刻,卓风唯一想到的话只有这一句,他真的 不愿意骗她。
伊岚乐得转移话题,她用力向他点头,走出病房。
※※※
夜晚的脚步笼罩大地。漫步在沙滩,吹吹夏日凉风,可以使人清醒。
往往只要时间不太晚,送伊岚回家的路上,他们会在中途停下车,到海滩上走走。
海,对他们有一种相当亲密的感觉。
他们在海边相遇、相知,从一句戏言的兄妹,到商场上合作无间的最佳拍档,他们 同甘共苦,一起面对事业困境,共同分享每一分硕果。
屈指一算,五年了,他们面临多少大小风浪,伊岚陪他创业,参与他的每一件创作 ,带他认识台湾,带他走进一群他从不曾接触过的年轻世界;五年的历练,他们的情感 更加坚不可摧,不是任何人可以明白。
捡小石子扔在海面上是伊岚的习惯动作,那熟练的技巧,配合著她的身段,勾勒出 一幅美丽蓝图。以一个创作者敏锐的审美眼光,卓风十分清楚伊岚本身所散发的魅力。
突然,她将手上的石子全往海面上扔,激起的涟漪此起彼落,在平静的海面上有大 有小。
‘什么事教你心烦到拿这种无生命的东西出气?’
‘人生本来就很烦。’伊岚在沙溺上坐下,捡起树枝画了起来,卓风看到的尽是不 成图形的东西,他可以感觉到她心乱如麻,不管是以前或者现在的伊岚,都不是可以把 感情收放自如。‘每天有看不完的设计图,妈咪躺在床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回 到家里还要面对奶奶的冷言冷语,我--’
‘你很累,不如放个假,去玩玩。’
‘不要。’伊岚想都没想,坚决否定掉这个提议。
她就是不要自己静下来,每当夜深人静,只有自己独自一人的时候,脑子就会不听 指挥的胡思乱想。
从父亲的死,那个她毫无印象的父亲,唯一给她的,除生命外,就是一个沉重的包 袱。
长大了,懂事后,她会思考,难道爸爸己预测到自己会死亡?但当年警方判定是煞 车失灵而引发的交通意外事故,可是为何还年纪轻轻的爸爸便已立下遗嘱,把遗产留给 她呢?
为什么不是留给君豪?
偶尔她会这样自私的想,为什么要她一个女孩子挑起这个沉重的担子,难道他不清 楚他的母亲,不了解这是一个怎么样的家吗?
有时候她会恨、会怨。
二十年后,她的母亲,同样意外,相同的判决。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提出疑问?
是否这叫作同命鸳鸯呢?
当年,若她没有失约,意外是否就不会发生?母亲也就不会长年无声无息的躺在病 房里?
可惜尽管充满疑问,她始终得不到答案,所以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她的疑问,也许 她这一生都得不到,也许真的这么巧合,她的母亲和父亲经历相同的命运,只是结果不 同,她的父亲离开了他们,而母亲--‘不知道这面海的对岸在哪里?’不知道是不是 通往另一空间,伊岚想着,爸爸是不是就在那儿?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卓风学着她丢百头,然后把自己捡起来的石子交到她手心上。‘也许对岸的人也像 你一样,指着这边问着相同的问题。’
伊岚先是疑问望着他,然后才认同点点头。
‘不过我会替他们感到遗憾。’
‘为什么?’
卓风似乎有意卖关子,神秘的露出笑容,通一会儿才说:‘也许他们永远也不知道 海的对面是一块美丽的宝岛,而且此刻正坐着一位--漂亮的小姐。’
伊岚不解的挑挑眉,这些年她已很少有如此举动。
可是就在最近,卓风对她的态度确实在改变。
以前他会直呼她的名字,或叫她小妹、丫头,甚至是乔治男孩。可是现在,他会称 她小姐,美丽的女人,甚至漂亮的小姐,这都令她感到意外。
漂亮?
她从不认为自己可以称得上这个字眼,顶多,她觉得自己不难看,至少走在路上不 会吓人,但她从不希望自己有资格穿上漂亮的衣服,更不敢奢望可以穿着那些卓风的女 友才有条件穿的衣服走在路上。
平日上班,穿裤裙已是她做出最大的让步,所以那些会议她能免则免,总不好教她 穿着牛仔裤开会吧!
尽管个性上她在改变,但纯是一些人生经历使心境上的改变并不代表什么,甚至那 只是人在成长必要的一些变化,使她变得较为沉静、懂得思考,不再任性、莽撞。但她 从不敢自信卓风会觉得她美丽、漂亮--真心的自觉。
‘你的姗姊才真的叫漂亮。’不知道为什么,便岚突然灵机一动,回他这一句。
‘紫姗?’,‘你们又吵架了?’
‘小孩子别这么多事。’卓风真当她是孩子,用手去摸她的头,被伊岚避开了。
紫姗是卓风最近较亲密的女友,伊岚向来对卓风身边的女人都没什么好感,可是她 明白卓风对林紫姗颇为认真,他也有可能是来真的。
但最重要是卓风开心,只要她的卓大哥开心,任何女人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伊岚转过身,用力拍他的手臂,以一个十分妹妹的口气说:‘别说我不帮你,我替 你订了花送姗姊。你们别老是为芝麻小事吵嘴行不行?每个星期都要我帮你订好几次花 ,你们认识的时间,有三分之二是在意见中度过,你们不觉得烦吗?’
‘你不会明白的。’
‘你不跟我说,我怎么明白。’
卓风无奈的看着她,她真的很奇怪,有时给人的感觉像成熟的女人,有时又教人觉 得她还小,长不大似的。
在医院及面对工作时,她可以很果断、很坚强,像个无惧的战士;但每当面对他的 问题,她就像个啰唆的姀妹,很女人的样子。她似乎很能画分自己,而且经过长时间的 适应,也已经习惯了。
‘不是每一件事情都可以解释。’
‘例如呢?’
她永远都那么喜欢追根究柢,不到黄河心不死。‘我跟紫姗的意见总是没有办法一 致。
我们之间像有层隔膜,谁也跨不过去,有时候真的很难和她相处。’
‘谁和谁之间会没有意见,你应该让她。’
卓风可以了解她的想法,却无法苟同。是的,在很多情况下他都可以做出让步,这 并不困难,但他并不愿意。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对伊岚,他才会心甘情愿这么做。‘我 们两个不是永远不会闹意见吗?多合拍。’它的语气中有相当的满足和骄傲。
伊岚不想再与他争论,她怎么会不知道他们之间有多合拍,但她更明白这是因为他 们做到互相迁就所致,但往往都是卓风迁就她,如果他肯拿哄她的方法去哄女朋友,她 也就不用一天到晚做和事佬。
‘就当我们是例外。更何况我们是兄妹,就算你不哄我,我也不会跑掉,可是女朋 友就不一样。’这一段话也许可以提醒卓风,但伊岚却也大大伤害到自己。
是的。他们是兄妹,永远改不掉的事实,她可以骗自己,却怎么也骗不了别人。
不错,卓风对它是不一样,很特别,但这一切是可以理解的,他这一生都很孤单, 好不容易认了个妹妹,当然得好好疼惜。从相识的那一天,他不是就承诺过会好好疼她 ,他做到了,并没有食言。
妹妹,这是她一辈子也改变不了的身分。
卓风不喜欢她深锁眉头、太过认真的态度,更不喜欢跟她谈他的感情,所以很自然 拒绝话题继续。‘别再说她,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你也累了。’
伊岚让他拉她起来,沉默的同意,她是真的疲倦了。‘你不开心不是因为姗姊?’ 在站起来时,她突然问:‘我不想骗你。’卓风无奈的说,两人漫步在沙滩上。
‘我看得出来,更何况不会有女人可以影响你的情绪。’
‘你不是女人吗?’卓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伊岚只是愣了一下。她不想深究这话的意思,就当他是无意的吧!更何况妹妹影响 哥哥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她又何苦自找麻烦。她打趣的说:‘我是女人,但我相信你 的烦恼不是因为我,是不是又是他呢?’
‘除了他,我也想不出别人。’卓风像是很无奈,但也很认命。
‘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我只是不明白,你常常想你爸爸,因为你没有见过他,而我有一个 爹地,却是我最不愿见、最怕见到的人。’
‘大哥--’
‘上车吧!’
卓风将车子发动,见到伊岚脸上愧疚的表情,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安慰道:‘其实 和你说说话,心里比较舒服了,憋在心里是会闷壤的。你应该知道我的个性,我是不会 屈服。’
‘他是不会死心的。’
‘我也永远不会交出钥匙。’
※※※
深夜,面对空荡冰冷的房子,对伊岚是一种折磨,甚至会令她害怕,想起很多的事 情。
她看见屋子角落的书房的灯还亮着。已经很晚了,会是谁在那里呢?好奇心驱使她 走过去,隐约听见奶奶和叔叔的声音,却听不清楚谈话内容。
‘总之,绝对不可以让伊岚发现你大嫂车祸的真相。’这像是对整个谈话的总结, 包含命令成分的警告。十足奶奶的语气,更是伊岚唯一听到的一句。
她感觉有人要走出来,赶紧悄悄上楼,但那一句话却在心底回荡不己。
车祸的真相?
警方都判定是交通意外,会有什么真相呢?难道有人要谋杀妈咪?不可能,这是绝 对不可能的。妈咪向来与世无争,她的存在根本威胁不到任何人,怎么会有人要谋杀她 呢?但是奶奶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似乎很清楚?‘真相’,但为什么不说出来?她 不喜欢妈咪,但妈咪是她的媳妇儿,年纪轻轻却为姚家守了二十年的寡,难道还不够吗 ?
谋杀?
谁是这个阴谋的真凶?
奶奶?
二叔?
还是他们两人串谋?
又或者凶手另有其人呢?
一时间,伊岚的脑子里乱烘烘,她有太多太多疑问需要解答。三年了,她能再查出 什么吗?突然她对这屋子里的人都觉得不信任,从小敬爱的叔叔竟会成为谋杀母亲的疑 凶。
为什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妈咪没有死,却成了植物人,承如卓风所言,她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看来那个真 凶是想堵住妈咪的嘴,阻止她说些什么,是不是妈咪发现了什么……看来,将姚氏交给 叔叔似乎不怎么正确。
叔叔?
车祸发生就在她二十岁生日前夕,难道凶手真的是他?理由呢?二十年多来,都是 由他代掌姚氏。但妈咪曾说过,没有一个男人放得下权势,避得开名利的引诱。难道就 为了这个原因杀人?
可是妈咪躺在医院是事实,奶奶说那一段话是事实,所有矛头一下似乎都指向叔叔 。事情是不会那么巧合的,三年了,看来她做了三年的傻瓜,更在这个充满危险的空间 里生存了二十多年。
难怪有人会说:往往伤你最深就是身边最亲近的人。
二叔--!
如果妈咪的车祸并不是单纯的意外,她希望那个凶手并不是他。
※※※
伊岚走进叶士这个单身汉位在市区的住家。他刚刚退伍没有多久,马上便投身于工 作,不再像以前那样爱玩,看来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她把自己的发现和怀疑大致 向他说了一周。
‘……所以你怀疑你二叔,更怀疑你妈咪的车祸是人为的?’
‘你不觉得一切都太巧合,我也不希望是他,我们是亲叔侄。’伊岚的样子像是爱 了很大伤害,也对,谁碰上了这种事还可以平心静气?当年车祸发生后,他便入伍,事 情的大慨他也只是听说的,所以并不是很了解。
‘你还有没有发现什么?’
‘只有这个。’伊岚从手袋里拿出一本已经泛黄的东西交给他。‘我昨晚在妈咪房 里找到的。’
叶十把它翻开来问:‘什么东西。’
‘我妈咪的日记。有二十几本,妈咪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一年一本,这本是写君 豪出生那年到我爸爸过世之间的事,后面有一大半全是妈咪个人心灵哀伤描述,只有一 篇特别奇怪。我花了一天的时间才把妈咪的日记全部看完,只有那篇有问题。’
‘你知不知道看别人的日记很不道德?’叶士这话没别的意思,只想逗逗她。
伊岚翻到她所指的那页,坚定的说:‘我知道,可是我更知道不可以让凶手逍遥法 外。
为了知道事情真相,什么我也不在乎。妈咪这三年多,以及未来无数个在床上受苦 的日子不可以自受。’
叶士太了解她,于是不再说什么,把注意力集中在日记本上。
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君豪才出世,允伯却离开我,虽然一切都在预料中,为什么 来得这么快,为什么不等孩子们再大些,至少可以叫他一声‘爸爸’?
伊岚才刚学走路,君豪还在襁褓中,却教他们失去了父亲。允伯甘心吗?可惜生存 与否竟不是他所能选择,如果不是为了两个孩子,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勇气活下来。 允伯说得对,孩子是无辜的,他们失去了父亲,绝不能再失去母亲,难道要他们成为孤 儿,遏寄人篱下的生活吗?
若干年后,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勇气看着孩子们面对与他们父亲相同的命运。如 果可能,希望带他们远离这个没有止境的是非,富贵浮云到头来不过是场梦,为一场梦 而付出生命,太不值得了。人生最值得追求的,应该是一份--真情。希望我的两个孩 子将来能够明白。
叶士将日记本合上,面色十分凝重。为了伊岚,他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因为太了 解她,他希望她可以不必去承受伤害,特别是那一段:与他父亲相同的命运。重重敲在 他的心上,他绝不让事情有机会发生。
‘你有什么打算?’
伊岚抿着嘴,下定决心才说:‘搬出来,我不想再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你肯不肯收 留我?我没有地方可以去。除了你,我不知道可以告诉谁。我的心好乱,突然间,所有 一切好像都变了,叔叔是我最亲的人,从小,他把我当成亲生女儿一样,他一直没有结 婚,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像父女。’
‘姚氏呢?’
‘我不知道,暂时我并不想收回姚氏,也许我搞错了,我真希望一切都是误会。’ 伊岚将头埋在手心里,她的心承受着无比煎熬,令她痛苦不已,却只能像待宰羔羊般束 手无策。
叶士实在无能为力,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才能使她的伤害减到最低。‘你妈咪的 日记写得很清楚,她似乎已经预知你爸爸的车祸,可惜她没有办法改变。’
‘很明显爸爸的车祸不是意外,而妈咪的也是,他们都很巧合发生于交通事故,虽 然事隔二十年,但很可能是同一人所为,这个人会是谁?’
‘凶手的目的很清楚,我们已经看到结果。’叶士很理智对地分析,也许真可以找 出一些答案。但他也怕伊岚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如果你爸爸死了,获益最大的是谁 ?’
‘我不懂。’
‘对谁最有好处呢?’
‘当然是我。’伊岚疑惑的说:‘爸爸将姚氏全给了我,这个你是知道的。我是姚 氏合法的继承人,如果你指的是这个。’
叶士放下日记本,靠近她,一副很博士的样子。‘可是当时你很小,所以你爸爸的 遗嘱写明,你二十岁时方可以继承这笔遗产,而在二十岁以前,必须由你二叔监护,也 就是说你叔叔有将近二十年的时间为所欲为。’他停了一下,才又继续说:‘伊岚,二 十年的时间,不是两年,二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更包括将原本不屑于自己的东西据为 己有。’
‘不会,二叔不会这么做。’
‘事实上他是没有这么做,也可能他做了,而你不知道。’
伊岚迷惘的看着叶士,他说的话并不是没有根据,一切合情合理。如果凶手是二叔 ,一切真是二叔所为,她会感到心寒,二十年来她竟和一个魔鬼生活在一起而不自知。 他真是一个披了人皮的狼吗?
‘我真希望自己昨天没有听到那一段话。’
‘是吗?你已经在毫不自觉的温室过了二十年,难道你想再过下去,宁愿继续被蒙 骗?’
‘可是事实太残酷。’
‘也不尽然。’
‘为什么?’
叶土先走到吧抬为自己倒杯酒,也为伊岚倒一杯,交给她才坐下继续说:‘如果我 们以上推测都是事实,那就有几个疑点出现与事实矛盾。’
伊岚保持沉默等他说下去。
‘你爸爸是在遗嘱里指名你二叔做你们两姊弟的监护人。想想看,从那篇日记里, 似乎你父母已预知了死亡,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就是说他们有可能知道凶手是谁 。’
‘爸爸过世时才三十岁不到,却已经替自己立好遗嘱,这表示他和妈咪已都预知了 那场车祸,所以他必须先立遗嘱,把他的财产做好分配。’
‘问题就出现在这里。’
伊岚思考着他的话,沉默着。
‘你想你爸爸会把他的一切,都交给一个杀他的凶手吗?包括他的财产,和他的儿 女,你妈咪这二十年来虽然不管事,但她很疼爱你们姊弟,更胜于自己的生命。她也知 道凶手,如果凶手是你二叔,她会放心的让你们在一个魔鬼身边长达二十年之久?没有 一个母亲会这么做。’
伊岚似乎松了口气,她十分赞同叶士的分析,如果整件事情都有阴谋,她只祈祷凶 手别是二叔,如果凶手是别人,她的心也许不会受到那么沉重的伤害。
叶士看到她的反应,轻啜了口酒又说:‘另外,从你昨晚所听见的话来看,如果三 年前你妈咪的意外和二十年前的车祸有关,表示你奶奶知道整件的来龙去脉,依这样一 个精明能干的女人,她会议这种兄弟相残的人伦悲剧发生在她家族中吗?’
‘她绝不会。’
‘但也有可能她有意隐瞒,因为失去一个儿子总好过两个都失去,更何况一个这样 好面子的人能容许如此丑闻吗?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
为了平复纷乱的情绪,伊岚只有陪着叶士喝酒,多年来,她几乎已滴酒不沾,可是 今天她却嫌酒不够烈。若酒真能解千愁就好了,可惜,似乎酒入愁肠愁更愁。
‘我真的不知道该信你哪一句才好。’
‘我的话仅是提供意见,只能做为参考。’
‘依你看呢?’
叶士轻触双眉,小心的间:‘你要我说实话,还是谎话?’
‘当然是实话。’
他犹豫一会儿,才像下了很大决心般的说:‘其实也有可能一切均是虚构,根本没 有什么凶手。伊岚,你知道,你母亲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不是很好,否则不可能长期封闭 自己。尤其她那个时候刚失去你父亲,你也说过,他们很恩爱的,试问,一个精神状态 不佳的人所写出来的东西如何能全信呢?’
‘你胡说,我妈咪没有精神病,她很正常的。’伊岚真的受不了叶士这样的解释, 她其实明白他的话,但拒绝接受。‘你不是医生,你不可以判定她的病情。’
叶士用平静的心,迎向她的反击,一切对她已经够残酷,又何必刺激她呢?
‘我该怎么办?’伊岚像个无助的孩子,彷徨的祈求。
有好久叶士不曾看过她这样的眼神,与孩提时候的她是那么相似,她一直那么坚强 ,纵然跌倒也是自己再站起来,抵抗一波波入侵的浪潮。然而,亲人的背叛,竟可以不 费吹灰之力将她给击倒。
‘伊岚,没有人可以帮你决定,你必须自己拿主意,人生就像面临无数赌局,有输 ,有赢,结果如何,没人知道,现在筹码已经在你的手上,你怎么可以不下注呢?’
‘我怕会输,输得一文不名。’伊岚将恐惧表露出来,一些原本包装在鲜华外衣下 的情绪,在叶士的面前她可以放下,毫不保留的表露。
‘不会的,你还有我,不论你怎么变,我都会在你的身边,这一辈子我们都是哥儿 们,就算全世界都背弃你,还有我在你的左右。’
伊岚欣慰的露出她难得的笑容,其实,一直都是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在她身旁 不断给她支持的,永远是叶士。他对她的付出更是无怨无悔。年少时,陪她打架;现在 ,可以为她推掉一宇好不容易争取到的难得大生意的应酬。她将一切看在眼里,若不是 心已有所属,她一定会爱上他。有谁可以拒绝他呢?他是这样善良、这么好的一个人, 总是处处为人着想,为朋友讲义气,甚至可以两肋插刀亦在所不辞。
也许是自幼养成的依赖,是从小便戒不掉的习惯,一遇事情,伊岚首先想起、要找 、要求助的都是他,而不是卓风。在她的心底,有一个位置是属于叶士,那个地方没有 人可以取代,就是卓风也不能。虽然伊岚深爱着他,但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爱情。
爱,分很多很多种。
叶士总是适时给她可以依靠的肩膀,使她不觉得寂寞、孤单。
卓风是她情窦初开的少女时期便爱恋的人,不知不觉的,便流逝掉五年的光阴,也 可能更长,也许是一辈子,但她永远也不会后悔。
如果今天,她可以将自己的一切与人共享,如果她有两颗榶,一定毫不犹豫便分他 俩一人一颗,绝不厚此薄彼,因为这两个都是她爱他们更甚自己生命的男人,只是感情 不同,所以对待的方式也不一样。
‘叶士,谢谢。’伊岚将心底的感情化作言语。
‘凭我们的交情,说这句话不怕我把你轰出去﹄’
伊岚羞涩的低下头,这是她难得的反应,突然眼中露出促狭的光芒。‘我很庆幸自 己脸皮够厚,你一定轰不走我。因为我会赖在这里,就算用人人大轿也抬不出去,你满 意了吗?
叶先生。’
‘你决定搬出来?搬来这里?’
‘刚刚不是说过了吗?’
‘我当你在开玩笑。’
‘我很认真。’伊岚把酒杯往桌上用力一放,又露出她坚持、强硬的本性。其实, 现在叶士也没有把握分辨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往往,她是可以很多面的,她像个神话 ,又像是奇迹,但就算她是E.T.也一样吸引他。因为她是--姚伊岚。‘你到底肯不肯收 留我?’
‘只要你愿意,随时欢迎你搬来,又不是没房间。’
伊岚双唇微张欲言又止,她原先想说谢谢,但她欠叶士的,又岂是这两字所能了呢 ?
‘你不和卓风商量吗?’
‘不必,我决定的事,没人可以改变,就是大哥也没得商量。’
‘那这件事你怎么处理?’
伊岚噘着嘴眨眨眼说:‘先搬出来再说,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会查清楚 的。’
‘就算卓风不说话,你叔叔也不会保持沉默。’
‘我已经成年,是大人了,可以对自己的事负责。’
叶士耸耸肩,不再有异议,他不指望一切如伊岚想的那么简单,可是,别太复杂了 ,他就很开心。
※※※
‘……为什么搬到这儿?你已经是大人,不是小孩子,不可以什么事情都随心所欲 ,那么任性,你难道不明白这会惹人非议吗?’从卓风知道她搬进叶士的家,送她回来 的一路上,到现在已进了家门口,伊岚承受的是没有尽头的疲劳轰炸。
‘我解释过,我们只是同住一个屋檐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认识他那么多年,伊岚还是头一次见他吹胡子瞪眼,他平时不会这样的。‘你们孤 男寡女,这是你教我的。’
‘现在是二十世纪的太空时代,亏你还是从外国回来的,就算我真的和他同居也没 什么。更何况现在是,他一间房,我一间房。人活着只要心安理得,问心无愧,何必在 意世俗的眼光。’
‘你叔叔为什么肯让你搬出来?’
伊岚扁着嘴,气鼓鼓的说:‘没有,他比你还要多话,有成千上万的理由要我待在 家里,不许我搬出来。可是从家里出来上班真的很不方便。他要我别和叶士住一起,我 跟他说,叶士可以照顾我,他不会对我怎么样,我和他一块儿长大,没人比我更了解他 。所以,最后、最后,叔叔也说不过我。’
‘你真的已经决定?’卓风十分无奈的问。
‘是的。’伊岚等他坐下,倒一杯酒给他,面对繁多、沉重的工作,他已经习惯利 用酒精纾解压力。‘我连东西都搬来了,还有假吗?你也了解我已经决定的事就没有人 可以改变。’
‘我明白。’
听了他这话,伊岚像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希望叶土不会辜负你对他的信任。’
虽然嘴上很大方,但卓风就是有很多不放心。不知道怎么搞的,他一听见伊岚搬来 和叶士一起住,心中就有莫名的不快与妒意,他是伊岚的大哥,为什么伊岚不找他呢? 纵然他十分清楚他们的交情,但他就是很不开心。
他一直都明白叶士对伊岚的感情。男人只有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面前才会做任何事 都甘心,也不敢放肆。他原先想撮和他们的,但却迟迟下不了手。其实这是千载难逢的 机会,但他就是没有办法替他们感到开心,他真的越来越不明白自己了。
‘大哥,你太过操心了。’
‘希望是这样。’
伊岚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她总是觉得他怪怪的,没有以前的那份豪爽。‘当然是这 样。
人家叶士是君子。’伊岚的语气真的很像是个小妹妹,在解释事情给不明事理的顽 强哥哥。
‘那我是小人啰!’卓风的语气酸溜溜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伊岚急着解释。
‘算了。’卓风终于注意到自己的失常。
伊岚坐到他身边握着他的手,诚心的说:‘相信我,我已经大得可以为自己做的事 负责,我不再是那个你第一次见到无法无天的小妹妹,我刚过完二十三岁生日。’
是的,她已经长大了,卓风不得不再次提醒自己。
虽然,她的头发仍旧削得短短的,但她所散发的魅力,实在教人无法挡。她像是天 生的明星,走到哪里都可以自然的吸引所有人目光,以她的智慧和口才,轻而易举俘掳 所有人,连他也不能幸免,这就是姚伊岚。
‘我相信你。’这句话才是做哥哥该说的。
看来他也需要提醒自己,他们之间唯一有可能的关系是--兄妹。
※※※
‘他有没有追问什么?’叶士和伊岚吃着消夜,好奇的追问,他不相信伊岚这么容 易过关。
她一边吃,一边支支吾吾的说:‘他当然不会放着鞭炮送我到这来。没想到男人也 有这样唠叨的。’伊岚像是不太高兴,看来这口气还没有咽下去。
‘这是预料中的事。’
‘所以你故意避开?’她真像他肚里的回虫,似乎没有一件事可以瞒得了她。
‘男人啰唆起来比女人还可怕的。’叶士一副不敢领教的样子。
‘我知道。’伊岚笑着同意。
叶士挟一块烧肉给她,认真的说:‘这样子多好,你应该常常笑,别老是愁眉不展 ,我们看了都很担心。伊岚,天大的事都会过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地间没有走 不过去的路,何需杞人忧天呢?’
她轻叹口气,露出的笑容有些苦涩。
‘你最近开心多了,不过,以前的你最可爱。’
‘我以后会注意。’
‘这就对了。’
伊岚吃着,突然间道:‘事情你查得怎么样?’
‘我已经约了朋友,他在报社工作,答应你这周末下午去报馆找资料。我建议你先 从报纸查起,看能有什么线索。星期天我再陪你去图书馆找,一定可以查到些蛛丝马迹 。’
‘如果没有呢?’
‘你又来了。’叶士瞪她一眼,薄责她。
‘对不起。’话刚话出口,伊岚马上后悔,以前的伊岚是不会因为这样道歉,幸好 ,他没有说什么。
两个人沉默了好久,消夜差不多吃完,叶士才问:‘你没把这件事告诉卓风?’
‘我不想他知道。’
‘为什么?’
伊岚别扭的摇头,没有回答。
‘你怕他担心。’
‘不是。’伊岚想都没想便否认,如果怕卓风担心,她也不会向叶十求助,因为她 也不希望他操心。
‘那为什么?’
‘你不明白,有些事情我不希望他知道、了解,我更不想要解释。’
‘其实卓风很关心你。’叶士不得不摸着良心为他说话,这是事实,不然他不会每 天不辞辛劳陪伊岚到医院去探望她母亲,有时候,叶士也会忍不住怀疑他对伊岚的感情 ,一个哥哥该做的,他似乎做得太过。
但一切仅是猜疑,他们两人总是很有默契的避免碰面,不知道是特意或者是巧合呢 ?
‘我知道你们大家都关心我,不然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活下去。’
‘不要傻了,生存是动物的本能。’
伊岚朝他扮个鬼脸,突然又不说话。她这些日子常常如此,阴阳怪气的。
‘又怎么了?’
‘没有,突然感觉人活着很累,身心都疲惫,从我发现爸妈的意外另有蹊跷到现在 ,我的心没有平静过。’她的样子楚楚可怜,真使人心疼。‘更教我感到人性的可怕, 叔叔是我的亲人,如果他真是主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别说没有证据,就算他自 己承认,难道要我报警抓他吗?’
‘也许他不是凶手。’除了安慰她,叶士无话可说。
‘我只祈祷整件事和叔叔没有关系。’
伊岚站起来收拾吃过的东西,她一方面希望能赶快查出真相还叔叔清白,但又怕结 果是她无法接受。
※※※
卓风好不容易赶到餐厅,仍迟到半个小时,紫姗的抱怨声就像轰炸机似的,教人难 以忍受。
她是个十足的女人,得理不饶人。
‘我都道过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迟到的人是你还这么理直气壮。’
若不是怕伊岚又说他,他会拔腿就走,才不留在这里挨训。紫姗的样子像个老师, 而他像是做错事的小学生,无理的忍受责骂。伊岚对紫姗颇有好感,这是最教他妒忌, 可是为了伊岚,只要她开心,他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真的是伊岚临时把我留住商量公事,她现在还在办公室,我就跑出来赴你的约, 你还不讲理。’
‘又是为了你那宝贝妹妹,谁知道你们搞什么?’
‘我们真的是为公事,你别乱想。’
紫姗撇开头,她就是控制不住怒气,而他又急着承认是为了伊岚迟到,这要她如何 能不生气?‘你总是为了她,就算只是件小事,对你而言,它也可以成为你迟到最好的 理由。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辩说她是你妹妹。’
‘你又想说什么?’
‘我不和你争,吃东西。’紫姗拿起桌上的面包,可能这个世界的人都不愿面对现 实。
见他皱着眉头,她也不开心,这是卓风常有的习惯,为何他总急于撇清与伊岚之间 的关系?他的态度,哪是对一个妹妹如此简单呢?有些事骗得了自己,但瞒不过别人的 眼睛。
‘你怎么了?’
卓风心虚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想到伊岚?’
‘她最近怪怪,老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怕她有什么事。’
‘她有事会不告诉你吗?你们之间不是没有秘密,无话不谈。’
‘她最近无缘无故搬去和叶士住,给我的理由连三岁小孩也不会相信,可惜她不肯 说实话。’
紫姗的眼珠转了一圈,脑筋也跟着灵活起来。‘叶士就是那个跟她称兄道弟的好朋 友,他们两个?’
‘你别乱想。’卓风自己可以怀疑,但他绝不容许别人说伊岚。
‘男女生同居有什么关系,你真当她还是小妹妹,亏你还是从外国回来,思想这么 保守。’
‘你别乱想,他们只是同住一个屋檐下。’
‘你相信?’紫姗嗤之以鼻。‘又或者你在自欺欺人?卓风,她已经成年了。’
难道每个女孩子给自己做事的借口,便是自己成年了吗?
不会的。
伊岚特别,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她是他的好妹妹。
※※※
从报社回到家,叶士和伊岚均拖着疲惫的脚步。
伊岚扔下手袋,整个人倒在沙发椅。‘和原先预料的一样,根本无迹可寻,报纸上 写的跟我所知道的差不多,煞车失灵的交通意外事故,年轻企业家英年早逝,天妒英才 。’
‘英年早逝,就这句话。’
‘什么意思?’
叶士把酒杯交给她,她现在真的需要这个好兄弟。
‘你父亲可以称是当年少有的年轻企业家,二十年前,他的死,肯定造成很大的轰 动。’
‘那又怎么样?’
‘想想看,一定会有报纸把他的一生,或是你们姚家的历史连载刊出,我相信从这 上面一定可以找到线索。反正,你对你的家族也不了解,何不趁此机会探讨一下?’
‘也好。’想想,叶士的提议反正也不坏。
※※※
走进日书馆旧报纸及刊物陈列的地方,伊岚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但这些全是历史的 见证,没有它们,过去对于人类可能真的会--不可考。
报纸上的答案几乎大同小异,与昨日找的没什么不一样。
‘要不要休息会儿?’叶士见她满头大汗,在这炎夏的午后,他真担心她会中暑。
‘不用,反正快找完了。’
叶士帮她擦着汗,突然她欣喜的惊叫一声,‘找到了,我们找到了’
叶士看了一遍,开心的将她抱起来转圈。‘就是这个,我们终于找到线索了。’
伊岚在他怀里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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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不悔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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