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生产,在八月桂花盛开的时候。
我不知道生孩子是那么可怕的事情。妻子挣扎了三天三夜才在中秋月圆时候生下孩子。只是,产后大出血,纵然产婆大夫用尽方法也止不住,她只来得及看一眼孩子,只来得及喊一声“宝宝”,便匆匆而去。
她纤小的手掌,在我的手中渐渐失去温度。我怔怔地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无语。生离死别,竟然是那么轻易的事情,就算不舍,就算伤心,就算不想面对,也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无发挽回。这一刻,我知道了这个女人对我有多重要,我的泪,在这一刻,无法控制。
我给孩子,取名“浅离”。只希望,在他的生命之中,别离之苦,浅些,再浅些。
抱着孩子主持妻子的丧礼。用最好的棺木,用最大的排场。我知道对死者而言这些都毫无意义。但是作为生者,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我仅能用这个,表达我的哀思。
怀里的孩子,沉沉睡着。粉嫩的小脸有着浅浅的红晕。他还什么都不懂啊,便失去了自己的母亲。我以后该怎么办?以我不怎么清明的神智,我能把他抚养长大吗?没有他的母亲的帮助,我能把他教好吗?他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深夜,我睡不着,起身坐在宝宝床边,他实在是个很乖的孩子,不吵,不闹,吃饱就睡,带他的奶娘说,没见过这么好养的孩子,吃饱就睡日后必有出息。
奶娘的话不知根据何来,但是……有出息吗?我不求啊。如果他能平安地长大,我只希望,他好好活下去,高尚也罢,卑贱也罢,富贵也罢,贫困也罢,无情也罢,滥情也罢,热心也罢,冷血也罢,只要他能好好地过完他的一生,他成为什么样的人,都好。
葬礼结束后很久,我闭门不出,专心和我的儿子打教导。现在我终于能体会当初皇帝的感觉。自己的孩子,总让人爱不释手。看着他一天一天的长大,看着他一天一天愈见灵活的反应,一切的一切,实在叫我无法不去疼爱他。尤其他笑起来的时候,全天下简直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比上他的可爱。我恨不得把自己能给他的一切,全捧到他的面前。他的奶娘说,我太宠溺孩子了。
我的孩子嘛,当然要宠。我一直渴望的宝宝啊,妻子用生命换回来的稀世珍宝啊,不宠,行吗?
宝宝渐渐长大,我浑然忘记了身外的一切,只记得照顾他,日日与他形影不离。突然有一天,大门外传来一个曾经听惯了的属于太监的声音,把我惊回现实中。
皇上驾到。
四个字,震碎我平静的生活。
怀中抱着宝宝,跪在大门口迎接车辇上下来的男人。他的眸子深沉依旧,脸色依然平静无波,只是看向我怀里的宝宝的时候,瞳孔不自觉地收缩。
将他迎进大厅,摒退左右后,他的眼便只盯着我的孩子,他问我,我旷职多久了?
我想有一年了吧,宝宝的百日,也已经过了。不过,我并没有旷职,我请假了的。
他冷笑,他没有允许,我哪来的病假可以请?身为一国丞相,旷职一年该当何罪?
我亦冷笑。如果是为这个问题,随他怎么处理。大不了人头落地,何必用这种威风压人?不过我没开口。
他又道,一年不见踪影,朝堂上下皆以为我的失踪是噩耗,他派了多少探子耗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找到我的,我想必都不知道,我倒是安安稳稳地躲在这里生孩子,想来这些日子我的夫妻生活过得很舒服吧。
舒服不舒服也是我个人的事情,忍着,却忍不住,他凭什么用那种酸溜溜的语气说这些话?我与他之间,已经没有关系,我之所以躲了那么久,就是告诉他,权力,我不要了,约定,就此废了,从此,不再有关系。
他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他给我的选择,现在依然有效,妻子,孩子,我只能要一个。现在是选择的时候了。
何必逼我?我笑,苦笑。他已不再需要我,还不放了我吗?在那样的关系中,我们只会给彼此折磨——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我知道了,我退让,他呢?还嫌不够吗?
他说过的话,绝不更改。他目光灼灼,步步紧逼。他能容忍我娶妻,也能容忍我有后代。但是他无法容忍我同时拥有这两样。世间,能分享我的人,有一个就太多了。我是他的,他不会再退让。
他退让了吗?当真无法让我全身而退?我问他,我若不选,又如何?
那便玉石俱焚好了。只要能得到我,他无所谓残暴或卑劣。
笑,低下头冷笑。果然不择手段啊。自己不要了的,也不能让他好好活下去吗?看看,我给自己招惹了什么样的可怕麻烦啊。
我无法对抗他,他的身份,足以压倒一切。我突然很想问他,为什么当初要我,是因为,我流着我父亲的血吗?
父亲?他不解。他的神情带点怀念,他说,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便想要我了。没见过那样孤绝的眼神,冷冷的,不把众生看在眼里。于是好奇,若把我降服,是怎样的快感。于是用权力收买我,想看看我在权力的腐蚀下的贪婪和丑陋,谁知道,最后的结果竟出乎他的意料。
被降服的人,似乎是他。所以,他不会放手。
这番话,若放在一年前,我必欣喜若狂,但现在,他用他的方式放了手,就不再有回头的余的。我承认我依然心动,但是,这不代表一切。他能放手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不是他,没有足够的勇气和筹码,和他对搏。
我摇头回应他。我不曾降服过谁,我只爱过谁而已。可惜,很多话,错过说出口的时机,便永远不能再有见到天日的时候。就算,真的爱他,现在,我们之间也梗着太多的变数,已经,不可能了。
他不懂我的意思。事实上他能懂才是问题。他不耐烦的问我,选还是不选。或者由他来选?有什么区别?反正,我的妻子也已经去世了。不再看他,看向怀里的宝宝。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我,无声的笑着。
当真?他问,不掩饰他的欣喜。
当真,现在只有宝宝和我相依为命。
那就好,马上随他回京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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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碎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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