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缩自如的爱 第十三章 相处的方式

  “我以后肯定要比你先死,”织桥轻轻妖娆地说,“否则没有一个人抱着哭的感觉真不好。”
  奇怪的是孝榆竟然没有发火,静静地抱着他,过了一会儿她低低地说:“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嗒”的一声微响。
  “三楼第七个楼梯。”尤雅低沉地说。
  “我怎么觉得这句很耳熟?”孝榆小声地嘀咕,随即警告,“王室你还在椅子上吗?”
  正打算往桌子底下躲的王室只得战战兢兢地坐在椅子上,只觉四面八方都是鬼影,没有灯光的屋子真可怕。
  “孝榆……”碧柔的声音从桌子对面传来,“怎么会停电的,今天没有停电通知啊。”
  “没事没事,大不了又是一只小猫。”孝榆安慰,“死变态你在吗?上楼去把猫抓下来。”
  “嗯哼……”织桥的声音赫然已经在二楼,这个人在自己家里神出鬼没的本事和古墓派小龙女的轻功有得拼,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上去的。二楼亮起微光,尤雅再次打开了手机屏幕,以微弱的蓝光照着四周。
  那两个人的动作真快,孝榆刻意忽略心中夹杂着的稍微不安的感觉——今天不是暴风雨,四周都没有停电,这屋子的电源线不止一条,怎么会无缘无故停电?但接着王室打开的打火机的火焰,她看见碧柔、毕毕和王室都还坐在桌边,毕毕甚至还是满脸微笑,气氛并不紧张。
  楼上突然“啪啦”一声,响起了人体撞击在墙壁上,还有人奔跑的声音,突然间楼上尤雅手机的蓝光熄灭了,哐啷哐啷似乎有些东西从楼梯上滚了下来,脚步声浊重急促,刹那间竟让人感觉楼上有五六个人在跑!
  有鬼吗?静坐在桌子四周的几个人脸色在打火机的火焰映照下并不好看,毕毕吹了一口气把打火机吹熄了,大家静静地坐在黑暗中,听着楼上奇怪的声响。
  咚咚咚的是脚步声,有人从二楼的这一头跑到另外一头似乎撞倒了什么东西,有人跟着跑,有人从楼梯上跑了下来,静静地站在楼梯口,他面对着餐桌,但是没有灯火这里是双层墙,屋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餐桌边的人看不到他,他也看不到餐桌边的人。
  碧柔全身汗毛直立,是贼吗?还是鬼?总之从楼梯上下来的人肯定不是织桥也不是尤雅,他们两个的感觉不是这样的,这是一种被狩猎的感觉,那是个坏人!她一口气也不敢出,突然感觉到有人按住她的肩,是毕毕温暖的手,他把她往桌子底下轻轻地压,示意她躲进去。碧柔心领神会,慢慢地,一点一点悄无声息也躲入桌子底下,这餐桌铺着厚重的布围,躲进去了暂时是安全的。
  走下楼梯的人动了一下,似乎在估量形势,王室孝榆和毕毕都没有动,沉寂在黑暗中,微微有光在楼梯那里闪动,是反射窗外极微弱的月光,孝榆心里发寒——那是什么?玻璃?刀?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妖怪?鬼?强盗?
  “三个人,桌子下一个。”楼梯口那里的人突然开口了,陌生的声音,听起来心情很平静似乎不觉得眼前的局势很诡异,“仓谷的尤雅先生在吗?可不可以我们平心静气地谈一谈,请不要反抗,您的朋友还在楼上等着。”
  他不知道尤雅上去了?孝榆瞠目结舌,这种离奇的故事她只在电视里看见过,尤雅做什么了?杀人放火了黑社会找他算账?不会吧——怎么样尤雅都是规规矩矩最多有些死板得接近冷酷的冷面男而已,耳里听着来人间话,苦于不知道怎么回答,突然听见王室低沉稳健的声音:“什么事?”
  他假扮尤雅?孝榆一阵错愕,顿时理解:这些人可能抓住了尤雅,但是不知道谁是尤雅,以为尤雅那种人不会遇到危险冲第一,毕毕的声音过于温柔,所以王室假扮尤雅。理解了这么复杂的事情她忍不住想笑,虽然知道局势不妙似乎不该笑,但是越想越觉得这么荒谬离奇的事情竟然让她遇到,就忍不住越想越觉得怎么这么搞笑啊?
  “尤雅先生吗?”站在楼梯口的人说,“您只要跟我走,我立刻要兄弟们把你的朋友放了。”
  绑架?孝榆皱眉,她知道尤雅现在职位很高、很有钱,但是不知道他有钱到会招人绑架的程度——其实说到绑架,以织桥家祖传的家业那才是真正绑架的肥羊,绑架尤雅干什么?现在怎么办?织桥——在楼上,她突然之间进入状况,理解到织桥和尤雅在楼上是多么危险——这似乎是一次有预谋的绑架,这些人切断电源从三楼的窗户下来,屋外不知道有没有人,如果他们只是要绑架尤雅会不会把其他人……怎么样……她突然怕了,心跳加速全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织桥那妖娆的变态没事吧?尤雅呢?那两个人怎么样了?正当她惊骇之际,大门口“咯拉”一声干净利落的撬锁声,门开了,几个人站在门口。
  不是一群人奇怪地从三楼下来——是前后包抄,让人无路可逃的预谋的绑架!
  为什么楼上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孝榆全心全意听着楼上的动静,突然忘了害怕,织桥那不会打架的软骨头不会已经被人打死了吧?从刚才一声撞墙的声音之后她就再也没听到什么了,不会一下就撞死了吧?她突然拉开椅子站了起来,那椅子摩擦的声音在黑暗中响亮得让人心里发毛,楼梯口的人喝了一声:“坐下!”
  “跟你们走是什么意思?”王室按住孝榆要她坐下,继续答。
  “你先跟我们走,自然就知道。”楼梯口的人回答,听那语气估计是个听人差遣的不大不小的人物,“桌子旁边的人包括桌子底下的人一共三个,尤雅先生你跟着门口的人走,其他两个不许动,否则你们楼上的朋友的安全我不保证。”
  三个人?剩下的两个?孝榆呆呆,明明是四个:她、碧柔、王室、毕毕,为什么说三个?难道那个人竟然没有发现毕毕?怎么可能……她仔细去听黑暗中的动静,王室答话了,碧柔在桌下有颤抖的呼吸声,自己推了椅子——毕毕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那个方向连呼吸声都没有。他究竟还在不在对面座位上?孝榆竟然分辨不出来,难怪楼梯口那人以为只有三个人,毕毕哪里去了?
  王室站了起来往门口走,门口开了条逢微微有丝光线,但黯淡得几乎只能显示夜更黑,正在他走过餐桌往门口去的时候,突然一把抓住孝榆一个翻滚躲入桌子底下,就在孝榆只觉天旋地转突然已经进了桌底的时候,只听楼梯口那位置传来“啪”的一声,非常可怕的声音,那是一个人被强力飞摔出去撞在沙发上的声音。门口起了一阵喧哗,门口的几个人冲进门来,突然遇到了什么障碍一样,纷纷“碰碰”摔出门口。就在这时,楼上传来织桥轻柔纤细妖娆的“嗯哼哼哼”的笑声,“啪”的一声灯开了。
  屋里的情况是这样的:从楼梯滚下来的,是放在二楼楼梯口转弯处的雅典娜木雕——躺在二楼走廊的两个神秘人物就是被那木雕打昏的。楼梯口貌似带头的男人被尤雅摔出去牢牢制服,门口进来的四个人倒在地上起不来,抱着胸口痛苦地翻滚——毕毕满脸迷糊地站在他位置旁边——这些人嘛,就是无视他坐在那里要从他坐的地方踩过去才会被他本能地一脚踢出去——被大学足球明星球员毕毕踢上一脚,那可不是随随便便闹着玩的事。
  王室揭开桌巾和孝榆碧柔站起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莫名其妙地看着尤雅,又看着楼上似乎态度很悠闲的织桥,自言自语:“你们两个确定这不是在开玩笑?这些是什么人?和尤雅有仇吗?”
  孝榆直奔上二楼:“织桥变态你有没有怎么样?”
  碧柔呆呆地站在原地,情不自禁地往毕毕那里靠近一步,王室转开目光不去看她。
  “你就是小鹰组的组头赵?”尤雅制服一个比他高大强壮的男人,脸上的表情还是那样冷静像抓住的是一只轻松容易就能制服的小猫,“仓谷收购艾蒙集团的事可以再考虑,不过要艾蒙董事长杜先生亲自来我办公室和我谈判,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可以吗?”
  那被他一手扣住满身力气无处挣扎的组头赵脸色青白:“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小鹰组以后拿什么脸面混饭吃?你当我们是街边那种不成气候的混混吗?”
  “原来你们不是混混。”尤雅冷冷地说,放开了组头赵。
  他这一放,组头赵还真有些出乎意料之外,整了整衣服从地上爬起来,“你的朋友身手真不错,原来尤先生出了仓谷,身边还携带着保镖,果然是思维缜密的大人物。”他冷笑,“今天的事小鹰组认栽,以尤雅先生的风度,想必不会真的和我们为难吧?”
  “你们混你们的饭吃,黑道上的事我不知道。”尤雅冷静地说,伸手稍微推了一下眼镜,笔直地站在大厅中心,刹那间孝榆觉得他身上凝聚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而有光彩在闪耀,“只要不再出这样的事,就很好。”
  那种气势牢牢地压住组头赵,有些震撼,望了一眼二楼昏迷的手下,再看看大门口爬起来还满脸惊悸的四个人,他挥了挥手,“小鹰组交了尤先生这个朋友,今天失手的事可否请大家都当做没有发生过,杜先生的委托我会拒绝,这件事就这么结束,尤先生以为如何?”他不是见风使舵的角色,但这件事如果闹大对小鹰组诚然不利,组头赵混江湖多年,一眼就看出这屋里不少都是难惹的角色,身手不如人家,事情已经暴露,如不趁机示弱,只怕后患无穷。
  “很好。”尤雅低沉充满磁性的声音应了一声充满漠然和高姿态的两个字,转身走了两步,“你们可以走了。”
  小鹰组的人很快扶走自己昏迷的同伴,消失在黑暗中。
  孝榆呆了半天,终于问出了一句很应景的话:“我不是在做梦?”
  碧柔的发抖还没有平息,战战兢兢地说:“大概不是……”她也不能理解怎么会出这样的事?“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说要带走尤雅……”
  “商场如战场,有些时候难免不出点意外。”王室走过去拍了拍尤雅的肩,“我今天才开始佩服你,处变不惊,果然是孝榆崇拜了很多年的精英。”
  毕毕也拍了拍碧柔的肩,“嗯”地微微一笑,以示安慰。
  孝榆奔上楼站在织桥身边,立刻变色:“你受伤了吗?”她看到了血,二楼的走廊上有血,很细微的一点一点,却让她触目惊心。织桥……“喂!”她不敢碰织桥,惊恐地看着他,“你哪里受伤了?我……我立刻打电话叫救护车,你千万别动……”她不敢多问究竟织桥感觉怎么样,怕自己受不了,拿着手机手指颤抖,120按了好几次都按不对。突然眼圈一红她一手抹掉眼泪,竟然为这种事莫名其妙地哭了,一边哽咽一边颤抖地按号码。
  她竟然哭了?织桥走过去握住她打电话的手,这死要面子的女人,除了小时候和他打架打输之外,从来没见她这么认真地哭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那不是我的血,受伤的是尤雅。”
  “尤雅?”孝榆茫然抬起头来,“尤雅?”
  织桥点了点头:“他们有刀,尤雅架住第一刀的时候划破了手,没事的,我已经帮他包扎好了。”稍微有些细细奸笑地看着孝榆,“Sa……我们才会这么晚下来,不过原来……你是真的会为我哭的。”
  孝榆一呆,突然记起来在这个人面前她从来不哭,顿时一把推开他:“这屋里谁受伤我都会哭的,”她开始死要面子地撑着,“我才不是为你哭的。”
  “Sa……是吗?”织桥轻轻挥了挥手,“你下去在尤雅面前掉两滴眼泪看看。”
  孝榆一脚踹他:“变态!”
  织桥轻笑地以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孝榆那一脚果然擦身而过,最后她靠过来,还是圈住他的人,深深地呼吸他的气息,埋在他身上说:“我差点以为你要死掉了。”
  “我以后肯定要比你先死,”织桥轻轻妖娆地说,“否则没有一个人抱着哭的感觉真不好。”
  奇怪的是孝榆竟然没有发火,静静地抱着他,过了一会儿地低低地说:“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织桥笑了,像说着什么梦话,神态很惬意:“好。”
  “等我们老了以后一起死,我才不要谁先死谁后死,也不要抱着你哭,一起死吧。”孝榆说,然后隔着衣服亲了他一下,“那么久以后的事,就这样说定了。”
  楼下王室先发现了尤雅西装外套里的血迹:“你受伤了?”
  “没什么。”尤雅那样子就是好像伤口浑然长在别人身上。
  “痛不痛?”感性的碧柔开始震惊得要哭了,轻轻地拉出他的右手,手腕那里仔细地扎了绷带,看样子处理得很好,看见包扎得那么完美她放心地吐出一口气,却看见毕毕退开两步,靠着墙又把耳机戴上耳朵,迷迷糊糊地听他的音乐。碧柔心里一沉,茫然回头看着尤雅,只见他转过头去,根本不看毕毕——这个人从头到尾,从进来到现在,都正眼不看毕毕。
  尤雅其实……很痛苦的吧……碧柔心里涌起万般怜悯,却帮不了他任何事,毕毕那个人,完全不是她这种单纯的女人可以捉摸的,即使像尤雅这样睿智的男人也不了解那种无害的眉眼弯弯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未曾了解,却已经被那种神秘和温柔深深地吸引,无路可逃。就像她此刻的心境——她不知道自己是依然爱着织桥,还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在她没有发现的时候也……迷恋上了那种随时可以依靠的温柔理解?在孝榆说出“我们谈恋爱”的刹那,她发现自己是嫉妒的是愤怒的。
  为什么她总是和人争着似乎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碧柔静静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大概是因为她是懦弱的女人,没有属于自己的光彩,只能被别人吸引,而无力吸引别人。
  “喂,你们在发什么呆?”楼上什么也不知道的女人笑颜灿烂地挥手,“搞得一塌糊涂乱七八糟,我们先收拾房子再重新吃饭好不好?”
  突然闻到一股焦味……
  “啊!厨房还在煮的水饺!”孝榆大叫一声,从楼上冲了下来,只听一连串哀嚎从厨房传来,“天啊、天啊、天啊……”
  “她总是那么精神十足。”碧柔忍不住说。
  “天啊——我藏在厨房里的钱啊!”厨房里惨叫之声激烈。
  “扑——”众人面面相觑,王室翻白眼,尤雅当做没听见,织桥卷着他的头发,碧柔啼笑皆非地问:“你把钱藏在厨房里干什么?”
  “我六岁那时候的存款啊!我以为厨房小偷不会进来很安全的嘛——”
  这女人原来、从小时候开始、就是、白痴!大家默契地点头,各自回去吃饭,不理睬那个在厨房找钱的女人。
  “伸缩自如的爱和轻薄假面”书吧再次开业。
  开业的时候来了一堆记者——因为《网球儿子》的作者是这里的成员,于是开业那天本来要全天五折,结果被记者堵在门口一个人也进不来,不知道这些记者是来宣传的还是害人的。
  数码相机轻微的拍照声不绝于耳,N个话筒在毕毕和王室面前,人头挤来挤去,孝榆跟着在人群里凑热闹,织桥却在书吧后面的花园拉了一张长长的摇椅,躺在上面睡觉晒太阳。
  “毕先生,请问听说《网球儿子》将在一三O集正式结束,是真的吗?”记者一一个箭步冲到毕毕面前,以英勇无畏、一路当先、不惧抛头颅、洒热血的激情问。
  毕毕本能地、怔怔地往后闪:“这个是电视台制作组的决定,我最近很忙还没有接到通知……”
  “请问毕先生,”一个尖锐的声音功效犹如传说中的绝世武功“千里传音”传到他耳里——声音尖锐得吓人——高举麦克风的记者二遥遥地被挤在人群之外,却以勇不畏死的、饱满的热情以精神超越身体的极限,发问,“手肿裹光什么时候从爪哇国回来?毕先生铺下这么久的铺垫,难道就这么草草结束不回来了?”
  “那是……”毕毕一句“那是王室编的故事我不知道”还没说出来,第三个记者已经凭借人高马大的优势截断了毕毕和记者二之间的视线交汇,仗着人比关公高一尺,身如狗熊阔三分的积极因素赢得了毕毕的注意,“毕先生,一三O结束以后还会有第二部吗?”
  “暂时还……”毕毕还是一句话没回答完,突然有人从人群里被挤了出来——其实是被踢出来的——扑倒在毕毕身上,抬起头来姿容娇俏貌美如花,却是一位身材好、气质高的年轻美女,眼泪汪汪地看着毕毕,“毕先生,手肿裹光和布尔咒猪最后究竟怎么样了?有永远在一起吗?”
  “啊?”毕毕一步一步后退,已经不知道如何回答,众记者挥军而上,把他压在“爱与面”书吧的外墙上继续拷问,闪光不断尖叫声不断。
  “我很奇怪。”孝榆在人群里凑了半天热闹,就是没挤到毕毕面前,没趣的下场,瞅着无人理睬的王室,“你不也是做网球儿子的?为什么他们不问你?”
  王室身边空空如也,比起毕毕身边人山人海简直要博人同情之泪,孝榆就很同情他,“原来连做漫画,都是有美貌因素的……”她瞅瞅王室的黑脸,“你不如去整容吧。”
  “下一次,我要把作者的名字改成我自己!”王室郁闷加对孝榆的大怒,“那家伙除了画画一问三不知,不负责任、工作的时候听歌、经常睡着耽误进度、什么事也不管,为什么他是作者……”
  孝榆同情地看着他,挥了挥手:“大概是——美貌程度的关系,安心安心,你不是从大学就知道毕毕宝宝的魅力无人能挡,他又不是从今天才变成这样,节哀吧。”
  “哼!”
  王室的怨念在隔天的报纸出来之后爆发为怨毒,第二天的M市日报上刊载了采访《网球儿子》作者的访谈,内容如下——
  记者:请问《网球儿子》将在一三O结束,是真是假?
  毕毕:没接到通知。
  记者:(那就是说是假的。)
  记者:手肿裹光什么时候回来?
  毕毕:那是(不必说也知道马上就回来了)。
  记者:如果一三O结束,结束之后会有第二部吗?
  毕毕:暂时还(没有确定不做)。
  记者:手肿裹光和布尔咒猪最后怎么样了,会永远在一起吗?
  毕毕:啊?(他们两个之间不需要语言,不存在空间的距离,不需要解释。)
  这版综合采访的标题赫然叫做“网球儿子最终归属与肿布尔的幸福生活揭密”,有关书吧的只有毕毕被记者堵在墙壁上的一张照片——从照片上只能看出书吧的几块砖头。看到这报纸,孝榆笑得抱着肚子躺在沙发上哎哟直叫,王室气得满脸发青,“毕毕!”他跳起来大叫,眼睛泛着绿光嘴里会喷火的外星怪物再次光临地球,四处寻找既定的攻击目标。
  “毕毕今天不在,他不是在你工作室里安安分分地给你打工画画?对了二一九话你虐瞎了布尔咒猪的眼睛,二二O话你打算怎么样可不可以透露一下?”孝榆笑得半死躺在沙发上举起一只手,“我保证毕毕不是故意的,那些话嘛——全部都是有人想听的没听到才补出来的,别生气别生气,你完全可以弄死布尔咒猪,让那些自以为是、想当然的人全部吐血而死,那就证明你的清白了。”
  “哼!”王室站到吧台后台去,“开店了,没一点公德心的女人,要是星期天这个时候门口就有很多人在晃荡了。”他这书吧的漫画和小说都很全,虽然四年没开了,记得的人还是不少。
  “OK!”孝榆从沙发上跳起来,“今天没有毕毕,不开饭,只供应罐装饮料。”
  王室一边开店一边说:“织桥呢?不是听说这几天请年假?”
  孝榆跺跺脚:“在下面睡觉。”织桥就在地下室里,他那房间隔音好,楼上吵成什么样都完全听不见,“听说五天以后要做一个什么稀奇古怪的手术,昨天看书、看片子、看病历看到三更半夜,现在在睡觉。”
  “也只有手术能让他积极起来,以前你要告诉我织桥是这么敬业的人,打死我都不信。”王室耸耸肩,“你们两个也很奇怪,莫名其妙地分开那么多年,说真的在一起了,也没看见你们两个怎么改变,还是那种样子。”
  “啊,大概我们本来就是这样的吧,”孝榆笑得很开心,“其实,本来就很好,整天都在一起,即使是说相爱了,也不过就是从前那样——有些事说穿了认了,就会发现其实没有什么。”她的眼神微笑得很淡泊、很幸福,“我想过谈恋爱应该是轰轰烈烈、很严重的事,会有生离死别,会伤害很多人改变很多事,电视上不都是那么演的?但是其实都是为了一些很小的事不开心,有时候只是为了他不看我,他少说了一句话给我听生气,他哄我我就高兴了。虽然他跑出去四年还招惹了朗儿害人伤心,我很嫉妒也很不开心,但是只要织桥变态其实很在乎我,觉得我很重要,我就什么都不在乎了。”她做个鬼脸,“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快要气死,抓住我问为什么不打电话给他那恐怖的样子,好像我再不理他他就要去跳海,哈哈哈哈……”她跳回吧台,“下次两个星期不理他,看他什么表情。”
  王室叹了口气:“你忍得住两天不理他?你两分钟不骂他就表示你睡着了,你们两个——”
  屋外的学生渐渐进来了,孝榆和王室忙了一阵,忙过了九点的人潮之后,孝榆问:“你和碧柔怎么办?”
  “我?我打算算了。”王室坐在从前尤雅常站的调酒台的椅子上,“碧柔啊,我真的不行了吧?以前有织桥,现在有毕毕。”他自嘲地淡笑,“看来不是视觉系的,就真的有差,我也许真的该去整容。”他其实长得并不难看,只是不属于织桥那样美貌和毕毕那样温顺而已。
  “我觉得你蛮好、蛮有男人味的,我还觉得织桥变态要去整容才对,我带出街还不想让人误会我带着人妖呢。”孝榆哼了一声,“他昨天竟然从衣柜里翻了一件全身挂满花的衣服要穿出来,被我拿剪刀剪了,如果他今天又翻出一件什么全是蕾丝的衣服,我立刻在他头上挂牌证明我不认识他。”骂完了才想起,“哦?碧柔不是和尤雅在一起?”
  “你怎么想的?碧柔和尤雅在一起?”王室好笑,“尤雅在仓谷集团似乎有个非常有气质的秘书小姐在身边,他怎么会和碧柔在一起?那两个人几乎就没什么联系。”
  “可是我看见碧柔和尤雅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还说到哭了。”孝榆奇怪地回想,“不会吧?他们不是一对,哭什么?怎么会平白凑在一起了?”
  “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快要两个星期前吧?”孝榆回想,“四月——十八号?大概吧。”
  “十八号?”王室的眼神深邃了一下,“那是周姗的忌日。”
  “周姗?”孝榆呆呆,她已经忘了这个人很久了,“谁啊?”
  “毕毕从前的女朋友,高我们一届的师姐,生病死了的那个。”
  孝榆有一阵子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毕毕去扫墓了?”想起周姗是谁了,想起来不记得这个人的生平,只记得她为毕毕写过一首歌叫做《笑如芳草》。
  “我不知道,总之那天他不在办公室。”王室淡淡地说,“那家伙在想什么我不知道,听说周姗的墓并不在M市,骨灰运回家了,要扫墓只能去烈士陵园扫英雄。”
  “我始终觉得——假如毕毕说没事,不需要人帮助的话,我就相信他没事。”孝榆慢慢地笑了一下,低声说,“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如果能够很真心地笑出来,我就觉得大家都没事,虽然我也常常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是我相信大家都是能够了解自己爱护别人的人,所以肯定是很坚强的。”她的眼神微微有些茫然,“过去的事如果不喜欢就让它过去吧,我不想知道是什么事也不想安慰谁不想了解过去有多么痛苦,我只希望现在每个人都开心。”
  “大概因为你这傻婆是这样的女人,所以毕毕才会感激你吧。”王室嘿了一声,“我也不知道当年是什么事,但是至少知道,那家伙是不爱周姗的。”
  孝榆摇了摇头:“这种事谁知道?也可能爱了很久,只是自己不知道;也可能以为自己爱了很久,其实根本不爱他,不是毕毕就不知道他的感受,我们帮不了他,全部看毕毕自己是怎么去想。”她弄了个玻璃杯在玩,看着灯光映在上面五光十色,“毕毕的事我们谁也不知道,他也许总是很痛苦但是在微笑,可能是因为这样碧柔才哭的吧?”
  “那家伙的事不用担心。”
  突然一句话从背后冒出来吓得孝榆差点丢了玻璃杯,定睛一看:“织桥你疯了,你吓死我了!”她拿玻璃杯去砸他的头,“走路跟鬼一样没声音。”
  “嗯哼……”织桥刚刚起来满身慵懒,软绵绵地往孝榆身上靠,气息在她耳边,“那家伙自己的事情自己会搞定,不用我们替他担心——他是很独立的男人,不习惯被人关心体贴,即使他头上戴个小熊什么的,也不能说明他就是那种没有危害的熊宝宝。”
  “可是看起来很好欺负啊——”孝榆嘀咕。
  “是吗?我觉得他比尤雅还像个男人,不管是头脑还是态度。”织桥细细地说,软绵绵昏沉沉地趴在孝榆身上,“我好累,陪我看手术录影,否则我会睡着。”
  “你不会一晚上都没睡在看那些可怕的东西吧?”孝榆大叫起来,“你有病啊?你确定在手术之前你不会先死?”她拖着那个奇怪的男人往地下室跑,噔噔噔下楼梯把他往床上丢,“去给我睡觉!”
  “陪我看录像带。”织桥赖在她身上不起来。
  “绝对不要、死也不要!”
  王室在吧台里听着,这一对,已经算这屋檐下幸福的一对了,能变成如今这样的情景,还能照从前那样生活,孝榆的影响实在很大——和她在一起就特别单纯,特别开心。今天天气真不错啊,他对着擦得发亮的吧台照自己的影子,为什么大家就觉得他丑呢?其实他自我感觉蛮不错的,长得英雄侠义本来是优点,只可惜最近不流行这种款式。
  “咿呀”一声,有人推开书吧的门进来,一个很年轻的女人间:“请问吕织桥吕医生是住在这里……”她突然看见这屋子另类的风格,不由得呆了一呆,有些畏缩地往后退。在她想象之中,高明的医生不可能住在这么嘈杂混乱的地方,但地址似乎没有错。
  “嗯?”织桥还穿着睡衣,满身昨天的沐浴液香气,微微挑起狭长的眼神望门口,“你是?”
  “我是张海路的家属。”那个年轻女人拿了一面牌匾过来,上面写“治病救人”四个金字,“上个星期听说吕医生为了救爸爸昏倒,我们家商量了一下送礼物医生也不会收,所以做了这个送过来。”她真诚地过来握织桥的手,“我爸爸没事醒过来了,真的很感谢你,看见你才知道世界上真的有好医生,医生真的是很伟大,我都不知道怎么说话,总之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王室和孝榆在吧台里面面相觑,暗自咳嗽,虽然这个家属感激到接近疯狂的地步,但在她眼里,织桥暂时是恩人是救世主,但是织桥会昏倒是因为他感冒、发烧、没吃早餐,咳咳,似乎和拼命救人的关系不大。虽然觉得这种事发生在变态织桥身上很好笑——怎么看这个人都不像能承受这种爱戴的圣人,但是看着别人感激得热泪盈眶,心情也很愉快,有种久违了被感动的感觉,很替织桥高兴。
  “你爸爸再有问题的话,记得先去脑外科检查。”织桥接过牌匾,握了握她的手,笑笑说,“谢谢。”
  原来织桥也可以很有可依靠感和稳重感的,孝榆心头一跳,看着他握着那家属的手,突然有点小小的嫉妒,她没见过织桥认真的样子,看见也是偷偷看见的。突然有点感慨,也许不是织桥不让她看见,只是她太浮躁也太希望快乐,所以不要稳重。趴在吧台上看织桥,其实,稳重也不错,很像可靠的样子……她第一次想要依靠织桥,而不是保护他……
  不知道织桥和那女人又说了什么,年轻的女人走了,一步三回头。
  “治病救人?”王室笑笑地看着那牌匾,“很夸张啊,你要放在哪里?我记得你好像从宿舍那里搬了很多类似的东西回来嘛。”他记得织桥的地下室里很多同类的东西,当时没在意,现在偶然觉得的确是很感人的东西。
  “放在一起了。”织桥耸耸肩,懒洋洋地提着牌匾往里走。
  “别人不都是把这东西挂在医院里吗?”王室开始笑,有点调笑的味儿。
  “Sa……是吗?”织桥把牌匾提进地下室,和他很多类似的东西堆在一起。
  “收到的时候什么感觉?”王室跟他到地下室门口看他堆,“不可想象啊,你这家伙是个名医。”
  “哼哼哼哼……”织桥回头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我就是名医”,让王室差点吓了一跳,但随后织桥笑笑,说:“收到的时候……很感动,真的。”
  王室扬起眉头,笑了:“收到读者的来信的时候,我也会很感动。”
  孝榆愉快地守着吧台,今天太早书吧里还没有人,因为不是周末,听着地下室里无聊的对话,她觉得很愉快,好,她也要认真做她的书吧,做一个别人想起来就会觉得开心的好人。
  《网球儿子》的办公室。
  “铃——”电话响起。
  毕毕正在聚精会神画底稿,助手接起电话:“喂?”过了一会儿,“毕老师,你的电话。”
  “喂?”毕毕没有放下笔,仍在淡淡地勾勒。
  “尤雅。”电话那边的人的声音依然如此沉着稳定,没有一丝一毫犹豫的地方。
  “什么事?”毕毕放下笔,尤雅几乎已经四年没有和他说过什么,虽然偶尔也会见面,都只是点头而过。
  “没事,只是想聊聊。”尤雅想聊天的声音依然一本正经,“毕毕……”
  “嗯?”毕毕弯眉微笑,笑得完美无缺。
  “四年前你说过一句真心话,那次足球比赛打架事件,你发短信给我,你说你们赢了,还有一句说:你很想死。”尤雅冷静地说,“我没问你为什么,现在可以问吗?”
  毕毕的反应是立刻又弯眉笑了,过了很久才领会到电话那边看不到他的笑,“可以。”
  “因为周姗和你吵架,她赌气去下乡,最后病死。”尤雅说,“所以你愧疚、你想死?”
  “嗯?”毕毕这一声就是不知道算是承认还是算是觉得尤雅说得很有趣的声音。
  “前天你反抗了。”尤雅说。
  前天就是停电有小鹰组冲进书吧的那天,毕毕继续微笑,“哦。”
  “恭喜。”尤雅简单地说完,准备收线。
  尤雅打这个电话来就是想说恭喜他不再想死了吧?毕毕抢了一句:“等等。”
  “什么事?”尤雅的声音一点不见仓促,十分沉着冷静。
  “谢谢。”毕毕很少说谢谢,接着他微笑地补了一句:“虽然不是你想的那样。”
  尤雅听着电话里传来的温和近乎温润的笑声,按了手机的停止键,望着办公室前面的无限城市,那个人永远都是那么神秘,猜不透内心的真意。
  桌上的许多纸张在飘,周姗当年是怎么死的他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她本来应该留在M市,却因为和某人赌气,扬言要去最偏僻的地方,去了天合山,不幸因工作过度患上感染性休克死亡。临死前打过电话给毕毕,不知道说了什么。
  毕毕和她是因为毕毕移情别恋所以分手的,看着孝榆和织桥四年后复合的幸福,毕毕一点异常没有——难道他移情爱的人不是孝榆?那么是谁……
  毕毕真的爱孝榆?
  真的不爱孝榆?
  尤雅凝视着眼前的景色,他掌握着无数信息决定影响惊人的事情,看得破商场之中最关键的利害关系但看不破毕毕的心,那个人和白底蓝印的熊宝宝一样,到处都是真心、也到处都没有真心。
  天空清明,飞机冉冉掠过蓝天。
  树梢的微响沙然令人觉得阳光温柔。
  伸缩自如的爱与轻薄假面书吧开门,方孝榆跳出来伸懒腰,然后把屋子里懒洋洋、软绵绵的大神织桥拉出来,踢他去上班,如果还没清醒付送“疯婆清醒踹”三记,保管立刻就醒。
  毕毕和王室还在继续他们的《网球儿子》,据说最近迷恋儿子们成痴的少女已经强烈要求购买儿子们情人节的情书,毕毕和王室正在无限伤脑筋中。
  碧柔继续读书之路,但渐渐的,经常往毕毕那里去,给他们帮忙端茶递水——孝榆说碧柔终于开窍,知道对人心怀不轨的时候就要自己努力。
  尤雅偶尔会砸钞票请他们去吃明珠烛光,自从知道尤雅请吃明珠烛光,孝榆对他无限仰慕之后,织桥的爷爷为防孙子被欺负,经常大大地摆阔请他们吃遍M市所有最昂贵的餐厅——孝榆经常抱怨给织桥听:如果我嫁过去你家,你家的家产都给你败光了怎么办?
  毕毕高中的时候是学校合唱团的主唱,但他已经快八年没有唱过歌,只是在画画的时候、走路的时候、空闲的时候一直听着歌,他给自己说上了大学再也不唱歌……不再唱那种……很认真的歌……
  而如今……距离大学已经很遥远了……
  为什么坚持不唱了?理由已经忘记。
  就像当年为什么想死的理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
  人生中很多很多重要的理由都可以遗忘,只要几年,有些曾经当做噩梦的记忆都会消散,爱不爱周姗?爱不爱孝榆?都是秘密。
  电话铃响。
  他放下画笔:“喂?”
  “毕毕啊,快过来快过来,我们在‘兰’KTV,碧柔给你做了一首歌啊,快过来听。”孝榆的声音永远阳光灿烂。
  “嗯。”他弯眉一笑。
  “歌名叫做《为何你总是一个人》,很煽情啊,快点过来听!哈哈哈……”
  “孝榆,那不是我做给毕毕的……”
  “不是?不是你写在本子里干什么……”
  电话里传来热闹的笑声,碧柔恼羞成怒的声音和孝榆的大笑都很清晰,毕毕的眼眸掠过一层真正的微笑:“我现在就去。”
  “兰”KTV.
  今天是星期五下午。
  “咿呀”,包厢二二七的门被推开,里面早已坐满了人就等他一个,孝榆正在唱歌,唱戴佩妮的《路》:“……我知道这一路的风风雨雨总是让人跌倒,也知道,这一路的屈屈折折会模糊了我的想要,而未来也许缥缈,我的力量也许很渺小,要知道执著是我惟一的骄傲……”不必问,以孝榆的歌喉,这一首劲力十足激情彭湃的歌给她唱得就如鸭子自杀。看见毕毕进来,她招手招手,“过来过来,碧柔呢?”她转身抓住碧柔,“把你那首歌唱给他听!”
  碧柔满脸通红:“什……什么……”她站起来就要往外逃。
  门口突然多了一个人,织桥似笑非笑地挡住她的出路,喝了一口红茶:“那首歌不错。”他说。
  王室吁了一口长气:“我先唱!”他按了一首歌叫做《愚公移山》,顿时给人踢飞,孝榆扑过去抓住碧柔,大叫:“不要!我要听碧柔唱歌!”
  在众人的目光下,碧柔满脸尴尬、委委屈屈地坐回位置,看她的样子恨不得一头钻进桌子底下,只恨这桌子下面是实心的。
  “唱吧。”毕毕坐到碧柔身边,微微一笑。
  不知为何,毕毕坐在身边就给人平静的感觉,即使那个本人神秘而似乎很忧伤,但他的微笑笑如芳草,让人心如夕阳,像夕阳那样温暖平静,甚至有点淡淡的感慨,有点微微的悸动,很舒服的感觉。
  她举起麦克风轻轻地就着唇,这首歌没有伴奏,电视关掉了画面,只有她淡淡呼吸的声音,“曾经有感恩,当情缘都成风尘,路人过问后伤神变伤痕,我一个人;曾经有疑问,当白天都成黄昏,他们回家后午夜的时分,我一个人。”
  毕毕很认真地听着,温柔的眼瞳渐渐浮起莹莹闪烁的光,不是泪痕,是光痕而已。
  “不是寂寞的灵魂,只是我不能区分,为何热闹没有我的体温,冰冷的余温。又是那样的黄昏,我看见你一个人,你说人是相爱的忠臣,旁观不伤人。为何你总是一个人,独自走过那街灯和荒村,人家说你笑如芳草而芳草多残忍,你不闻不问。为何你总是一个人,一个人不要别人的灵魂,人家说那寂寞如花而花瓣终粉身,你可知寂寞也是伤痕……”
  包厢里除了碧柔的轻唱就是心跳声,大家都静静地听着那歌,碧柔唱到哽咽,眼泪顺着脸颊而下,失态之后眼神凄凉,莹莹泪水。
  寂静了很久,毕毕从她手里接过麦,没有开伴奏,他直接唱了:“也不知在黑暗中究竟沉睡了多久,也不知要有多难才能睁开双眼,我从远方赶来,恰巧你们也在,痴迷流连人间,我为她而狂野……我是这耀眼的瞬间,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我在这里啊,就在这里啊,惊鸿一般短暂,像夏花一样绚烂……我要你来爱我不顾一切,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一路春光啊,一路荆棘呀,惊鸿一般短暂,如夏花一样绚烂,这是一个不能停留太久的世界。”
  毕毕的声音很好,碧柔沉默。
  孝榆口齿一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
  又过了一会儿,碧柔推开门,颤声说:“我去拿蛋糕。”
  她出去了。
  毕毕刚好唱完。
  “哇,毕毕你唱得比我好十倍!”孝榆叹了口气,“我很喜欢这首歌耶。”
  织桥笑笑,还是倚在门口。
  王室按了他的《愚公移山》出来唱,刹那冲淡了包厢里怪异的气氛,孝榆加进来大吼大叫,欢乐的气氛漫溢。
  什么叫做……粉饰太平……织桥嘴角微翘,这些人啊……
  碧柔走到洗手间去擦眼泪,然后去拿自助蛋糕。
  用夹子夹起蛋糕的时候,她知道自己还是一个人。
  她爱过、爱着一个男孩。
  那个男孩,笑如芳草,生如夏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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