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森堡的花园里,冬的气息蔓延在每一个角落。
树梢的积雪是昨夜新下的,湛湛的白色盖满着所有看得到的土地上,墙缝中的藤蔓呈现着与新雪对立的严肃色彩,冷冽的风吹过了雪地上金眸少年的发稍,同样色彩的球衣几乎让他与整片大地融在一起。
「斐哥哥…斐哥哥…」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听得出来带着不满。她的手在斐的眼前摇了摇,让斐忽然醒来似的,稍微歉然的笑着。
「对不起…我分了神。」看着嘟着嘴的可爱女孩,斐不由得笑了笑。
「你究竟怎么了嘛,我难得回来呢。可是从昨天开始你不是发愣就是不知道在想什么。」女孩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好奇,什么事会这么重要?
「没什么。」斐不想让她担心,战争是男人的事,说了也没用。
「你又这么说,和爸爸一模一样。」女孩说着,不服气的厥起嘴。
这个女孩就是威廉爵士的独生女──瑞贝卡。因为和斐同一个年纪,她的父亲威廉爵士又是从过去就一直辅佐先王的重臣,所以她从小就把宫里当成自己的家里一般,不但来去自如,只要她想,宫里甚至有专为她准备的房间。
因为开朗活泼的个性以及一些不知名的原因,不很与人亲近的斐倒是将她当成自己的家人,甚至是妹妹一般疼爱。
也可以这么说──瑞贝卡是拥有特权的。
面对瑞贝卡的抗议,斐只是笑着不发一语。可是这个情形却让瑞贝卡更生气了,她站起来指着斐。
「我知道,一定是要打仗了对不对?」聪明的女孩,斐赞赏的想着。依瑞贝卡认真的神情推断,斐这次看来是不能不回答了。
「被妳猜对啦,鬼灵精。」斐说着,亲昵的揉了揉瑞贝卡的金色卷发。
「你别再把我当小孩子啦,我已经十六岁了呢。」面对斐哥哥似的动作,瑞贝卡只是吐了吐舌头,完全不敢领教的模样。
「为什么要打仗呢?老是想着这些,不是很累吗?」瑞贝卡侧着头,看着听到她的话几乎要失笑的斐。
「如果我们不打仗,马札尔人就会打过来啊,小傻瓜。难道妳希望这样?」
「可是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打过来呢?我们和平共存不是很好吗?」瑞贝卡天真的言语只是让都蓝觉得她可爱,可是瑞贝卡却是认真的。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啊。我们两个民族一开始就是处于敌对的状态,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啊。」说完,斐也觉得这样的说法也觉得有点不负责任。
「那是谁决定的?到底一开始是为了什么打起来的?」瑞贝卡不打算就这轻易的放过斐,她今天非得问个水落石出不可。
「谁决定的?」这一下斐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起来的话,应该是在二十几年前马札尔人移民到这里,与奥罗根毗邻而居的时候开始的吧?
听父王说那个时候凶悍的马札尔人就像是黄蜂一样,见到可以吃的就抢。土地、作物、女人,只要抢得到手的绝对不会放过。就因为马札尔人的凶悍与侵略行为,奥罗根人称呼他们为〝匈牙利人〞(hungarian),讥刺他们是饥饿(hungery)的野蛮人。
直到目前为止,斐都认为奥罗根是在保卫自己不遭受侵略。
这一部份是斐所知道的,是不是还有他不知道的原因?想着这二十几年来两国的争战,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寒意,是不是一定要打仗才行?
十九年来他都被教导着要带领奥罗根打败马札尔人,以目前的情况来说,这绝不是不可能,但这也包含了必须牺牲很多人的鲜血。
瑞贝卡的问题点明了最重要的一点,是不是真的必须这样做,奥罗根才能生存?打了胜仗之后呢?要驱逐所有的马札尔人吗?
他看着瑞贝卡坦承的水蓝色眸子,无端的在心里冒出了另一双子夜般深邃的眼眸。
他不自主的转过脸,心中一惊,没事怎么会想到这个恶魔。
「怎么样呢?」瑞贝卡没有察觉到斐的异样,只是专注于追寻她的答案。
「你这么问我,我只能告诉妳一开始是马札尔人先侵略奥罗根,我们是为保卫自己而战。和平当然是我们希望的,但如果我们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不要说是和平,就连奥罗根都有可能会保不住…说不定连妳这个小美人还会被卖去当奴隶喔。」半开玩笑的说着,害怕其中的流血感受会传染给瑞贝卡。
「可是现在呢?马札尔人还会这样蛮横吗?」她就是不死心的追问着。
「上次他们不就想要进攻萨尔森堡吗?妳说呢?」
斐无可避免的又想起了因为上次的事件所带来的不愉快回忆,这让他皱了皱眉。
「难道就没有其它方式可以解决吗?」
瑞贝卡实在不懂,这样有什么意思。这样没完没了的相互砍杀,让彼此失去亲人。
她觉得就算是敌人也一定会有感情。
「我也想啊…我也想…」斐搂着瑞贝卡,带点无奈的笑着。
他们完全没注意到,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站在城堡大厅里的威廉爵士和达尔敦爵士尽收眼底。
「他们的感情不错呢。」达尔敦微笑的说着,口气满是期盼。
「看起来是这样没错。」
威廉笑呵呵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说起瑞贝卡,那可是他一生中最骄傲的事,不管怎么说,他都希望能让她有最好的归宿。
「王上也差不多可以结婚了。不管怎么说,总是希望他可以在开战之前完婚。」为了这个国家着想,他不得不计画任何的可能性。
虽然斐才二十岁,但是肩负着这个国家,他有责任完婚,生下继承人。这样听起来好象很残忍,没有什么感情,可是斐生在权力的顶峰,他就有义务。
更何况照这个情况看来,斐似乎相当的喜欢威廉的女儿,这样会让事情容易许多,可以照着王上的心意挑选王妃,是达尔敦最乐于见到的事。
威廉点了点头,从先王时代就同进同出的挚友,他当然明白达尔敦的考量。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私心的为自己女儿的幸福担心。如果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断送瑞贝卡的幸福。
「要撮合他们吗?」达尔敦忽然这么说,让威廉一怔。
「怎么撮合?你知道王上的脾气,刻意这么做只会造成反效果。」毕竟不是相处一两天,这个年轻主子的脾气他也摸得八九不离十。
「说的也是,还是顺其自然吧。」达尔敦笑了笑,有些人,是勉强不来的。
两人的视线让花园里的瑞贝卡感到一股不寻常的寒意。
「王上,你绝不觉得有点冷?」瑞贝卡边摸了摸手臂边问斐。明明已经包得像是个雪球似的,打哪来的一股冷气冒上来?
「啊…对不起。我只顾着自己,却忘了你会着凉。我们进去吧。」斐歉然的说着,微笑的解下毛球替瑞贝卡围上。
「哇…这样都没办法走路了。」瑞贝卡披上斐的球衣之后几乎没有办法动弹。
「那…我背你吧。」斐笑着看着娇小的瑞贝卡被埋在球衣里。
「真的吗?」说着,瑞贝卡马上老实不客气的趴到斐的身上。
「唔…」斐忽然发出奇怪的闷哼。
「怎么了?赶快放我下来吧。」瑞贝卡担心着。
「你…你昨天吃了什么?」
「?玛丽做的晚餐啊。」
「嗯…很健康的感觉。」斐回头向着瑞贝卡咧齿一笑。
瑞贝卡一怔。
「哼…你取笑我…」瑞贝卡捶打着斐的肩,两人开心的笑在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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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波伦城,冬猎。
都蓝傲立在马上,遥望着喀尔巴阡山上的积雪。
这个冬天异于往常,雪,尽是下着,像是没留一点情面。
一行人带着训练有素的猎犬,在好不容易盼到的停雪日浩浩荡荡的出发。
猎场,是属于男人的。
每年一度的冬猎不仅仅只是马札尔人的传统,在强者生存的古老竞技中,冬猎更被赋予了超越其形式的意义。
在猎场上表现的剽悍、果敢与智能,不论是哪一方面的比试,冬猎都是全能的,年轻的勋爵们一心企盼着每年的这个时节,企图将所有旺盛的活力表现在冬猎的竞逐之上,隐藏在背后的原因,是在吸引王的目光,在激烈竞争中脱颖而出的男子,不单是冬猎的赢家,更有可能的,是得到王上的器重,这里──是所有男人跃跃欲试的战场。
不知是谁首先喊出了声。
「快看,有野鹿。」
一群人马上就骚动了起来,猎犬狂吠着,一马当先的向前跑。
「分队吧,王上。」一名骑着高贵骏马,衣着华丽的男子开口,虽然敬称都蓝为王上,但从他的态度看来,却像是与都蓝有着平起平坐的地位。
都蓝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就分为几批人马向着野鹿追去。
都蓝带了其中一队,野鹿飞快的奔驰着,几个影子就闪进了树林。猎犬四处的嗅着,似乎很快的又发现了踪迹,争着向前。
狗群在雪地上飞快的奔跑着,循着野鹿的足迹头也不回的向前。
都蓝策着月光随着猎犬进入了森林里。
几条猎犬追了一段时间突然停了下来,野鹿的足迹在一棵大树的附近消失,猎犬在大树的附近东嗅西嗅着,歪着脑袋,似乎一时之间无法决定要往哪个方向走。
「风向改变了。」都蓝看着随风摇晃的树梢,积雪啪的一声落下,正好就在月光的脚边。
「嗯…风吹散了味道,看来是追不到了。」罗处勒了勒马缰,避过了连续落下的雪块。
「啊…有熊。」就在不远处,都蓝一行人听到了另一队的喊声。都蓝随即策马奔去,一旁的黑发男子撮了长长一口哨,猎犬随即往声音来源处追去。
一只体型硕大的灰熊正摇摆着牠的脑袋,威吓的目光注视着打扰他冬眠的不素之客。
都蓝严肃的皱着眉看向这只显然刚被吵醒的灰熊,是谁特意去惊醒牠的?
在一旁的一名年轻大胆的子爵看到王上来了,见机不可失就向前冲去,冒险对着灰熊射出一箭。
箭射中了灰熊的肩,也引爆了灰熊的愤怒。
牠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几乎震破都蓝的耳膜,然后猛然立起牠将近九呎的身躯,直接向子爵冲去。
这一切都几乎发生在几秒钟之间,快的就像是一眨眼。
利爪撕裂了子爵的马匹,马儿哀嚎了一声当场摔在地上,子爵被摔了出去,大约飞了五呎而后才重重的落在地上,当场晕了过去。
都蓝喝了一声,抄起弓箭迅速的连发两箭,一箭中在左肩一箭中在左腿。灰熊登时又是一声狂喝,转身向着都蓝直扑而去。
都蓝扔下弓箭翻身下马。
「王上!」众人看到都蓝的动作忍不住就是一阵惊呼。
罗处更是立即搭上弓箭,羽箭破空而去,又中了灰熊的颈项。
然而灰熊像是吃了秤陀铁了心,发了疯似的向着都蓝攻去。
都蓝抽起随身佩带的长剑,唰的一声砍向灰熊肩膀,但灰熊巨掌挥来,打在都蓝的长剑上,利刃只削去了灰熊的一片毛皮,却让都蓝的虎口震得隐隐作痛。
都蓝心中暗叫不妙。绝对不能与这只熊蛮力相搏。
他定神看着灰熊再度张开利爪,浑厚的巨掌伴随着夹带而来的掌风迎面就向着都蓝拍下。
都蓝顺着灰熊巨掌拍下的路线从灰熊的脥下躲过,紧张的众人登时松了一口气,但灰熊敏捷的转身,又是一掌。
「王上小心!」
都蓝闪身,但这次就没有那么幸运,虽然躲过肉掌的拍击,但灰熊的利爪仍然撕裂了都蓝的球衣,好在球衣厚重,并没有伤到皮肉。
都蓝再度挥舞长剑刺向灰熊,一面防范着直接与灰熊对击一面寻着灰熊攻击的弱点。
一旁的黑发男子撮了口哨,几只猎犬也加入了战局,不时扑上前去撕咬灰熊的腿肚,但灰熊只是一挥掌,瞬时之间就打死了两只猎犬。
都蓝几乎近身的与灰熊搏斗,由于都蓝与灰熊的身影变换太快,搭着箭的罗处只能干著急,想要发箭却又害怕伤了都蓝。
一群勋爵只能束手无策的看着都蓝在灰熊的掌风之间穿梭。
灰熊对于久战不下的情况开始感觉到更加的不耐,忽然就在都蓝点刺向牠的咽喉时牠伸出前臂,一掌打翻都蓝的长剑。
长剑在空中转了几圈,落在不远处的地上。
灰熊胜利似的怒吼一声,龇牙裂嘴的张开血盆大口往都蓝冲去。
「危险!!」
几个勋爵此时再顾不了许多,围住灰熊,长剑尽是往灰熊身上招呼。
但牠仍然像是打定主意的,只对着都蓝嘶咬而去。
都蓝躲过树后,灰熊一头撞上了大树。
大树经过这猛力的一撞,树上的积雪大量的落了下来,瞬间将都蓝埋在雪堆中,动弹不得,但灰熊的行动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难道我真要死在这里?
都蓝看着双眼几乎已愤怒得发出红光的巨兽朝着他猛扑而来。
心中只剩下唯一的一个念头。
「啊───」
众人看到这个情景也不禁发出惨叫。
「吼───」灰熊发出的凄厉的吼声响彻了整片森林,伴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风刮过每个人的耳膜。
王上…死了吗?
众人有一瞬间的惊吓。
奇怪的是,灰熊再也不动了。
血迹从灰熊的身下流出,溢满了整个雪地,鲜红的血色成为雪地上鲜明的对比。
「快…快搬开灰熊。」罗处首先醒了过来,指挥着众人扳开灰熊已然不动的身躯。几个大汉合力之下,才推开了灰熊的尸体。
这才看到都蓝大口的喘息着,身上的球衣、脸上、手上都满是鲜血,唯独一双蓝眸睁得大大的。
「王上!!」众人爆出了惊喜的欢呼声,庆贺着都蓝的骁勇善战。
「王上?」罗处赶忙蹲下替都蓝检查伤势。
「我…没事,让我就这么躺一下。」都蓝拒绝了罗处的搀扶,静静的躺着。
勋爵们围成了一个圈圈靠拢在都蓝的身边,都蓝挥手示意他们让开。
看着灰蓝色的天空,都蓝感觉到身体上的疼痛慢慢的恢复。于是他慢慢的坐起身,随手抓了一把雪抹去脸上的血迹。
都蓝站起身,人群让出了一条道,都蓝走向灰熊的尸体低身察看。
「咦?剑呢?」
都蓝发出惊呼声,围在一旁的勋爵你看我我看你,剑?
「那把插在灰熊脖子上的匕首呢?」都蓝转过身,口气近乎严厉。
「剑?」众人面面相觑,看着灰熊的脖子上的确被刺出一个大洞,伤口还泊泊的涌出血来。
只是刚才大家都围着都蓝的伤势查看,谁也没去注意这只熊。
「是谁拿了那把匕首?」都蓝的眼光扫过现场的每一个人,但没有人出声。
「什么匕首这么重要?」一名男子开口,语气中充满了质疑。
都蓝眼光扫向来人,在场的人都能够感受到都蓝这一瞥中所隐含的冷列意味。
这个人就是刚才骑着高贵骏马的男子,也就是都蓝的表哥──阿尔帕德王姊姊的儿子──沃尔夫。
阿尔帕德王过逝后他是王位继承的第二人选。
在马札尔族里是属于激烈的主战派。
都蓝还未成年以前他是马札尔族里最有希望成为王的人选,然而十年前的一场比武都蓝以十五岁之龄打败他。
沉默持续着,都蓝只是望着他没有说话。
沃尔夫也不甘示弱的望向都蓝,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
蓝如子夜的眸一闪,恢复平时的表情。
都蓝拍去身上的霜雪,翻身上马。
「不,丢了就算了。」
都蓝回过身。
「回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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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波伦堡的夜,冬猎的庆典正在如火如荼的举行着。
庆典上的节目进行着,广场上的营火围满了勋爵以及骑兵,马札尔人的传统舞者正在表演着,如花似玉的美人摇摆着灿烂的笑颜,勋爵与大臣们在觥筹交错间早已酒酣耳热。
罗处沿着宽阔的阶梯登上环绕着索波伦堡的透天长廊,古希腊式的爱奥尼欧式列柱完美优雅的呈现着今夜月的皎洁,长廊上没有平日应当驻守的侍卫,只有一地的月光与孤寂。
脚步声回荡在长廊上显得分外的响亮,终于在长廊的尽头,罗处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都蓝倚坐在长廊边的石椅上,靠着雕花石栏,闭着眼,微仰的颈项向着月光。
「王上?」
都蓝没有睁开眼,只是略略的点了点头。
「怎么找到我的?」
罗处微微一笑。「我循着寂寞的味道而来。」
都蓝睁开眼侧过头,金色的发丝不安分的纠结在被葡萄酒染红的唇上。
「噢,是吗?见到它代我问候一声。」
都蓝把持着他惯有的,无动于衷的神情。
罗处不答,仍旧挂着笑,走到都蓝的身旁坐下。
「怎么?王上不开心?」
都蓝摇了摇手中的水晶杯,紫红色的液体随着光线的变化而闪烁。
「这酒,不好。不浓不淡的。」
都蓝说着,倾了杯,葡萄酒就这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紫光,随着地心引力流下,维持着这样的姿势,都蓝眼看着直到杯内的最后一滴液体坠下。
「酒没有情绪,喝酒的人才有情绪…这不浓不淡的只怕不是酒,而是王上你的心情。」罗处意有所指的看着都蓝。但后者只是凝着眉,嘴角一抹笑。
「我想念大漠。」拨过拂过脸上的发丝,都蓝悄然开口。
「王上…还记得大漠的模样?」罗处略感吃惊的看着他。
都蓝点了点头。
「虽然当时我不过四、五岁,但那热辣的阳光与怎么也吹不散的热气就像是烙在我的身体里,怎么也不可能忘记。」
挂着微微的笑,都蓝的蓝眸似乎回想起当时。
「我是在那儿学会骑马的。我那时不知天高地厚,硬是要骑父王的御风,父王答应了我,但我一骑上去人还没坐稳就摔了下来,我就是不服气。在沙地上骑了又摔,摔了又骑,就这么和御风耗了一天一夜,饭也不肯吃。」
「嗯…这件事我有听说过,王上最后不是成功的骑上了御风?」
「是啊,是成功了。但我最终昏倒在沙地上,被抬回帐子里整整烧了三天,整个人被太阳烤脱了一层皮,严重脱水,几乎把命都给送了。」
「唔…」罗处端凝着都蓝,想象着他晒成黑炭的模样。
「父王曾经说过,我的性子拗极了。」
罗处微微一笑,的确,这一点阿尔帕德王似乎早已有先见之明。
都蓝瞥了眼罗处,正好逮住了他那一瞬间的笑容。
「你的婚姻生活如何?」
「托王上的福。」
都蓝不会看错,那溢满眉间唇梢的幸福感受,不知怎么,竟让他有些忌妒。
但他只是点点头,转过头越过石栏望下看着。
庆典的节目已进入了最高潮,几名大汉合力抬出了一只硕大无比的灰熊。
勋爵们传染着骚动的情绪,年轻一点的比手画脚的向着身旁的女孩转述着都蓝打死灰熊的经过,那兴奋的模样活脱脱就像是自己亲手将灰熊击毙一般。
一个猎人拿了一把猎刀蹲在灰熊身旁,他以迅速而确实的刀法,几乎不见血的在灰熊的皮毛上切割着。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将整片熊皮抖落在月光之下。
就如同一张毡子一般。
「看…王上。」不知是谁起的头,众人终于发现了倚在石栏旁的都蓝。
都蓝挥了挥手,微笑的示意猎人继续。
他得到了都蓝的意思,又迅速的扳开熊口,在里头扯乎些什么。
随即高举起一颗泛着象牙般品色光芒的玩意儿。
那是灰熊的犬齿,仔细瞧,上头还有一丝血迹。
他将牙交给了身旁等待的匠师,他旋即拿起一个钻子,在犬齿上小心的钻了一个洞,拿起一旁已经完成大半的项链,将牙套进最中央的缺。
天蓝色、水蓝色、海蓝色,项链上串着深浅不同而渐层排列的猫眼石,衬着套在中央的熊牙,在营火下闪烁着美丽的光芒,煞是好看。
工匠举起项链。
众人登时欢呼了起来。
那象征着都蓝的勇敢。
经过众人的催促,工匠登上阶梯,准备向都蓝献上这冬猎的最高荣誉。
工匠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阶梯和长廊,生怕都蓝等得不耐烦似的冲了过来。
奇了,这工匠脚程好快。
才这么一想,工匠已单膝跪下,双手奉上项链。
都蓝微笑接过,戴上。
向着楼下的群众挥手致意,楼下的勋爵们又爆出了一阵欢呼。
「王上小心!」
听到罗处声音的瞬间都蓝只来得及稍往旁边一闪。
只看到银光一闪,工匠手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匕首,不由分说的向着都蓝刺去。
一刀划破了都蓝的袖子,布的碎片登时飘了下来。
罗处解下身上的披风,猛力向工匠甩去。
工匠向着一旁跳去,但还是被披风扫到了脸,原本遮着大半边脸的帽子被卷得掉了下来。
一瞬间,黑发如瀑布一般落下。
竟然是个女孩。
都蓝和罗处不约而同的吃了一惊。
女孩冷哼了一声,翠绿色的眸子带着一抹令人熟悉的冷然。
趁着都蓝和罗处呆在原地,她迅速的往反方向跑,跳上了石栏,然后在都蓝和罗处的惊呼之下跳了出去。
都蓝和罗处彷如大梦初醒一般,跟着跑到女孩跃出的地方。
还好,那里有一个天台,女孩显然是跳上天台之后才逃跑的,并没有摔死。
还好?都蓝困惑的想着自己怎么会用这样的词。
不过的确,他并不希望这个猫一般的女孩在他的眼前死去。
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虽然这个女孩刚才差点要了他的命。
「没事吧?」罗处以眼神示意着都蓝的袖子。
「没事,换件衣服就成了。」都蓝摆了摆手,重新回到石栏边,勋爵们正奇怪着,但由于视角的问题,他们完全没看到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事。
而都蓝也不愿张扬。于是他只是挥了挥手,下令庆典继续。
「王上可认得这个刺客?」罗处问道。
「不认得,你见过她吗?」
「没有,但总觉得她有几分眼熟。」
都蓝点点头,他也有这种莫名的感觉。
「灰熊加上刺客,王上今天过得也真是惊险。」
「那不是意外。」都蓝淡淡的,但语气却很坚定。
「嗯?」罗处不解。都蓝指的是…?
「灰熊是被人刻意引出洞的。」都蓝顿了顿。
「我问过在场的勋爵,没有人去烧熊洞。」
「喔?」罗处挑了挑眉。
照理来说,冬季是灰熊冬眠的季节,若不是有人刻意挑衅,灰熊不会轻易出洞。
冬猎是没有固定猎场的。
如果说要刻意的引出灰熊对付都蓝,这个人一定要混在参加冬猎的人群之中伺机行动。
问题是,参加的人不是勋爵大臣就是他们的亲信士兵。
难道…?
这是不是意味着什么不寻常的阴谋正在他们的身边扩散?
「王上可有什么怀疑?」罗处开口,如果有什么不对劲,他必须马上采取行动。
「没有。」在这里臆测是不会有结果的。
何况,都蓝现在真正关心的,是这个绿眸女子的真实身分。
她是什么来历?是有人指使她?这一连串的事件是否都与她有所牵连?
罗处观察着都蓝的神情。
除了深思,他的脸上只是一派的坦然。
罗处明白这不代表都蓝不在意这件事。
在都蓝不经心的外表下,他深深的明白,身处于金字塔顶端的他必须随时面临的危机。
纵使他不试图挑衅命运,厄运也会试图以各种方式摧毁他。
这是他的宿命,因为那伴随而来的绝对力量──权力。
这,是多么诱人的两个字。
它所代表的全部意涵,是生,是死,超越人所能拥有的一切,让人甚至触及到了属于神的力量。
它难以捉摸,但不论是什么形式的阴谋,权力总是冷冷的伴随着,以它至高无上的姿态,诱使人们走向地狱的最底层。
夜风刮过脸颊,带着一种呼啸的音调,诉说着夜的全部想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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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你。」斐平静的说着,金眸闪现复仇的恨意。都蓝很清楚斐在说的是拋开他们天生的对立立场,他对他个人的恨意。
「正合我意。」都蓝眼神冰冷,令人无法察觉到他的任何情绪。
都蓝伸出手,斐想挣扎却完全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都蓝的手就这样抚上了自己的胸膛,都蓝的手很冰凉,让斐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你放手,不要碰我。」斐咬牙切齿的迸出这句话,金眸里尽是恨意。
然而都蓝对他的话就像是置若罔闻一般,他无情的吮吸着斐的胸膛,晶莹的唾液映衬着斐的胸膛,显得分外耀眼。
就在瞬间,都蓝用手撕裂斐的长裤,单手盖住斐的灼热。
「啊…放…放开我。」斐痛苦的说着,在都蓝极尽能事的挑逗之下,他感觉到自己的理智迅速的在溃堤瓦解之中。
都蓝的手扶上斐的腰际,让斐敏感的身躯不禁一颤。
「别…不要…」虽然还是命令句,但是音调却显得软弱。
都蓝将斐翻了个身,炙热的气息让斐的背上一阵麻痒。他伸出舌头,轻舔着斐的背,从没受过这种对待的斐不由自主的曲起身体,想要赶走那莫名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折磨感。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我…宁可死。」斐喘着气,为了抵抗这种可怕的侵略,斐额前的黑发几乎都已湿溽。
「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就死,我要折磨你…让你不能离开我…」都蓝的深蓝色眸子似乎慢慢地转成了紫罗蓝色,酝满了毫不保留的情欲与占有。
「你害怕,因为你害怕这样的自己…」都蓝的声音彷佛恶魔一般。
「你喜欢…这样…」他低下头,衔住斐的耳朵,温柔的舔舐着。
「不要…」斐用力的挣扎,结果却完全徒劳无功。
「唔…」好痛!斐摸着头,意识到自己摔下了床。原来是作梦……
呼…斐长长的抒了一口气,摸了摸撞到地方。发现自己身上被纯白的被单缠得一圈又一圈,这么大一张床,睡五个成人都绰绰有余,竟然还会掉下来。
想到刚刚那个令人脸红心跳的梦,斐简直就是满脸通红。
那个可恶的梦餍,连睡觉都不肯放过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近,斐几乎天天都会做这种恶梦。
每次醒来不是满头大汗就是痛苦万状,要不然就是像这样,直接掉下床,状况百出。连斐自己都不能确定是不是会在梦里发出梦呓。
还好没有人会擅自进入斐的房间,否则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扯掉白色的床单,清晨的空气让习惯裸睡的他有些瑟缩──就像是都蓝手指的触感──该死的,为什么又是这个恶魔。
一定是因为最近准备开战太累了。斐甩甩头,拉起床单围住身体。
他走到窗前,寒冬的晨间还带着些微的雾气。丘陵优美的起伏着,远方可以看得到菲尔特湖的一角,湖上被雾气所笼罩着,水蓝色的湖面带着羞怯的美。
这样的景象让他想到他逃出来的那一天早晨,那倍极屈辱的早晨。
不久之后,他就会加倍的讨回都蓝施加在他身上的折磨。
他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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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
通往索波伦城近郊的路上,有着两条岔路。
一条主要的道路通往多罗森林,另一条则是向北。
沿着向北的路走去,经过几个转弯,就可以看到一栋宅院孤零零的落单着,就像是意疏离其它的房舍一般,附近没有半间住家。
一个黑影走近,他不缓不急的走着,似乎在仔细的端详着屋子的外观。
来到了大门前,结满蜘蛛网的门窗紧闭着,大门前的阶梯上布满着灰尘,没有半点人走动过的痕迹。
来人仔细的检查过一遍,这才推开大门。
室内一片昏暗,一股霉味扑鼻而来,他不禁提起袖子在眼前挥了挥。
「你倒是来得挺快的嘛。」一个不高不低,分辨不出是男是女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他迅速的转过身,但比夜色更深的黑暗让他看不见任何东西。
「你到底是谁?」他反手握住早先藏好的匕首,准备随时见机行事。
「哈哈…说实在,你没有必要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一个你会感激的人,一个懂你的人,也是一个可以实现你所有野心的人。」
「你在说些什么!?」来人吓斥着,像是在掩饰什么,更像是一个疑问。
「我在说的是你早就想要做的事。我可以见到,你的愿望成真…高高在上的坐着。」顿了顿,彷佛加强语气一般。
「现在,你可以试着放下你手中的玩具,那和真正的权力相比,不过是草莽匹夫用来惊吓自己的玩意儿。」
「或者,你可以就从这里走出去。永远的沉浸在你的梦里,伴随着你终其一生都无法实践的野心。」不高不低的声音里传来明显的轻蔑,随后,就不再低语。
来人就这么僵在那里,握着刀的手拿起又放下,看看门外,又犹疑着是不是要踏出去。
终于,来人回过身来,清了清喉咙之后困难的开口。
「你…为什么会知道?」
若不是看不见声音的主人,他此刻一定会看到那扬起弧度的嘴角。
「知道…你偷取了你主人的东西?」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下意识的,他又退了一步。
「喔?是吗?那你的怀里揣着什么?」冷冷的,没有感情的音调让来人头皮一阵发麻。
「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大惊失色的,他的手怀住藏在他衣内的小包裹。
这,可是他现在最重要的东西。
「我若是不知道,又怎么敢夸下海口要替你实现愿望?」
来人沉吟了一会儿。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帮我?」
「你不知道。」
「但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够帮你。」几乎是嘲弄着,充满着自信的口吻。
再度犹豫着,来人终于从怀里拿出了包包,就着月光下小心的打开,里面赫然出现一把亮晃晃的匕首。
匕首显然溅上过血迹,在手柄的部分还有几滴鲜血干涸的痕迹。
「放在地上。」掩藏不住的,这声音竟有些微的颤抖。
来人似乎也有些听出来,他拿着匕首迟迟不肯放下。
「怎么?想反悔吗?那也成,你就走吧。」
「不…我…我只是好奇,你帮我的忙,你想要得到什么?」
「…我要都蓝的命。」一股彻底的寒意伴随着语调背后所有的恨意而来,那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为…什么?」
「那…就不关你的事了。」音调迅速的回复到事不干己的状态。
「你若聪明,就该照我的话去做。你要记住,只有我能实现你的愿望。现在,放下东西,去吧。有事我会叫你来。」说完,声音就此消失。
来人急忙从怀里拿了一块打火石,迅速燃起一段松枝照亮屋内。
但见整间房子里破旧不堪,布满灰尘,却哪里有什么人的踪影?!
他不由得在心里打了一个突,放下匕首之后快步离开屋子。
就在他离开之后,一个人影步出阴影处,拾起放在地上的的匕首。
「都蓝,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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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波伦城,议事厅。
除了王座上的都蓝和站在他身旁的罗处,大厅上还站着两个人。
「昨夜吉尔城粮仓发生大火,火势蔓延,虽然确切的损失还没有估计出来,但是看情形不是很乐观。」发声的是一名粗旷的黑发男子。
「你说什么?!」吉尔城的粮仓一向是马札尔军队的主要来源,如果当真是失火,后果不堪设想。
「王上应该很清楚,去年秋天萨尔森堡的收成不是非常好。如果斐·希尔德布兰特真的打过来我们的军粮可能只能勉强维持三个月,加上这次吉尔城粮仓失火,情形相当不利。」
三个月…以军需的角度来说的确是相当不足。
「莱雅城的情况如何?」
「还有六个月的存粮,但是要从莱雅城运过来需要一个月。」
再过一个月,就要融雪。
「奥罗根已经蠢蠢欲动了,如果这样下去,军需不足,不要说是打仗,就是防守也会有极大的困难。」阿尔托蒙忧心忡忡。
都蓝点点头,这一点的确堪虑。但是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失火?
这样的天气,实在不太可能因为天候而引起的火灾。
「除了尽速从莱城补充粮食,你们有没有什么建议?」
「两年前开始,我们在索波伦城附近的村庄进行屯垦,种下的一些作物今年收成相当不错,多少可以弥补。」
都蓝听着阿尔托蒙的建议,眼角瞄到另一个男子深思的神情。
「嗯,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是,王上。」
转向男子。
「沃尔夫,你有什么建议?」
「王上问我?」
「正是。」
「沃尔夫,你有什么建议?」
「我建议王上派人暗杀斐·希尔德布兰特。」
他定定的注视着都蓝。
「暗杀斐?」都蓝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看到了众人奇怪的眼神他忽然惊觉到了自己的失态。
略微沉吟一会儿,都蓝看向座下的沃尔夫公爵。
「这么做的理由?」
「从去年冬天以来所有的情报迹象都显示斐·希尔德布兰特正积极的整军经武准备发动一场大战。」沃尔夫说着,仔细的观察着都蓝的表情。
都蓝不动声色的看着他,挥手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现下粮仓被烧,补给粮仓最快也要一个月,如果斐·希尔德布兰特趁这个时候攻打索波伦堡,结果怎样很难说。」
都蓝眉微皱。
「被烧?不是单纯失火吗?」
阿尔托蒙看了沃尔夫一眼。
「虽然目前还没有确实的证据,但是现场有人发现了这个。」说着,沃尔夫递上了一个衣扣,那是奥罗根士兵制服上的钮扣,上头还有奥罗根的徽章。
「你的意思是…」
「这很有可能是斐·希尔德布兰特下令纵的火。」沃尔夫接口。
都蓝着眼,仔细的盯着沃尔夫。忽然间,他转向黑发男子。
「阿尔托蒙,吉尔城的粮仓位于哪里?」
「啊?」阿尔托蒙显然不明白都蓝为什么要这么问。
「在吉尔城的西郊。」
「这样…」
「王上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阿尔拖蒙狐疑的的看着都蓝。
「不。」都蓝摇摇头。
「你们先下去吧,关于这颗钮扣的事情先不要对任何人说。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尽速将莱雅城的粮食补给到萨尔森堡。至于其它的,在我查清这件事之前谁也不准轻举妄动。」
「是。」两人应了准备退下。
「阿尔拖蒙。」都蓝忽然又叫住黑发男子。
「是?」
「事发前有没有人看到可疑的人物在现场徘徊?」
阿尔拖蒙侧着头想了一下。
「目前没有这样的情报。」
「我知道了,加强粮仓警诫,绝对不可以再有任何闪失。」
沃尔夫和阿尔托蒙退下,只剩下一直沉默的站在斐的身后的罗处。
「你的想法和我的是否相同?」都蓝望着罗处。
「不是奥罗根人纵的火。」罗处不慌不忙的回答。
都蓝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
这颗钮扣是骗人的。试想如果被派来纵火的人是奥罗根的士兵,怎么可能会穿著奥罗根的制服,光明正大的到敌人的土地上纵火,还笨到事后留下证据?
「那么,如果不是奥罗根的人做的,会是谁?」
「如果真的不是意外,那放火的人不是会从中得到利益,就是为了达到某些目的。」
「目的?」都蓝重复着这个字眼…这个人要的是什么?什么人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得利?这个不知名的敌人会是内贼吗?或者他的目的是要挑起两国的纷争?
「绿眸女子的真实身分查出来了吗?」
「还没有。」
「嗯…」这么说,他们要面对的就是一个完全站在暗处的敌人。
比起奥罗根帝国,这样的敌人似乎更教人难以逆料。
一阵寒风吹进议事殿,刚点上的烛火闪烁着,就像是未可知的敌人。
x x x
春天慵懒的气氛蔓延在萨尔斯堡的每一个角落,阳光懒懒的洒进位在萨尔森堡角落的马厩里,一个修长的人影躺卧在马厩里的干草堆上,俊美的脸上写着疲倦。
兴许是太疲倦了,他一任照进马厩的阳光在他的脸颊上,肆无忌惮的写下了一层愉悦的金黄色。
青年望着窗外的光影与飞絮,透着一脸的若有深思。
随着争战的日子一天一天的逼近,斐可以忙里偷闲的机会也越来越少。
战争的一切几乎都已准备就绪,剩下的只是时间的问题。
只要一想到要和都蓝见面,斐的心里就像是烧着火一般──热血沸腾的感觉几乎要将他的焚毁。
斐讨厌这样的感觉。
更讨厌想到都蓝的声音和都蓝的人。
但是他却常常会产生错觉。
不管是在花园、卧室、书房,甚至是众臣议事的议事厅,任何最最莫名其妙的时间和任何最最莫名其妙的地点都有让他产生错觉可能。
总是在恍然间,斐彷佛听到了都蓝的声音或是看到了都蓝的身影。
然而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最惊险的一次是斐骑马时看到了一个身影,相像的程度让斐几乎就要追上前去。幸好在最后一刻那人回过头,才让斐没有真的做出不可收拾的事情。
什么事情是〝不可收拾〞的事情?
斐没有定论,只是模模糊糊的下了一个结论──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不管是要杀了他或是要折磨他。
他都要先抓住他。
首先斐要做的就是和都蓝正面交锋,正大光明的打上一仗。
然后要怎么做?
到时候再说吧。
另一方面,为了对付自己神出鬼没的幻觉,斐开始躲避人群,没事的时候老是躲起来,眼不见为净。
其中最棒的地方,就是这个他专属的马厩。
只要谴开童仆,他就可以一个人安静的待在这里。
有很多人讨厌马厩的味道,但是他却不讨厌。
躺在干草堆上,静静的享受一个下午的阳光,心爱的马匹伴在身旁,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平凡的幸福。
斐翻身向着御风,她黑曜石般的眸子此刻深邃的望着斐。
「御风…你是不是偶尔会想起…」
一时之间没有办法决定该怎样称呼这个〝前〞主人──哼,斐苦笑一下,是谁的前主人?
斐轻轻的拍了拍御风的头。
牠忽然仰头嘶鸣了一声。
唰,一把银晃晃的短剑忽然从身后射向斐,粹不及防之下利刃划过了斐的左臂,雪白的上衣登时溅上了一抹艳红。
迅疾翻下草堆,摸向马靴的暗袋,却扑了一个空。
斐心中一惊。匕首?
才这么一瞬间的迟疑,刀已经划到了眼前。
斐闪到柱子后,对方刀口收势不及砍过柱子,木屑四溅。
斐这才看清了攻击他的对象。
来人穿著普通的奥罗根农装,身形异常的高大,蒙着脸,挥刀急舞,一双盯着斐看的眼睛里充满了恨意。
斐边闪躲边摸索着身边有什么东西可以当作武器,但马厩里着手处尽是些柔软的东西,斐手上苦于没有武器可以反击,只能左支右闪的躲着来人招招致命的攻击,不时的抓起一把干草扔在攻击者的脸上。
这个马厩本就是他的专属马厩,地处萨尔森堡的角落,大家晓得他的习惯,平时甚少有人会经过,再加上他来的时候遣走了马仆。
这下,斐不由得暗暗叫苦。
好在来人的攻击全然没有章法,一看就知道是个外行人,加上马厩里掩蔽的东西又多,这才让斐暂时没有被刺伤之虑。
但斐也很清楚这绝对不是长久之计,因为他左臂的伤口隐隐的作痛,鲜血已然沾满了整只雪白的袖子。
忽然间斐看到了一样东西,心生一计。
于是他探出身,引着大汉在柱子间追着他跑。
咚的一声,来人长刀砍在柱子上,一时间似乎有拔起来的困难。
机会来了,斐盼的就是这一刻。
就趁着这一瞬间,斐扑过身拿起挂在墙上的缰绳,反身套住了大汉的脖子,然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往另一侧翻滚。
来人应声而倒,被斐掠翻在地。
斐趁势拔下柱子上的刀,划破他蒙面的手巾,指住他的脖子。
胜负立现。
高挺的鼻梁,深邃的轮廓,这是一张标准马札尔人的脸孔。
「你是谁?」斐厉声而问。
然而对方只是阴森森的笑了笑,猛然前倾,刀就这样送进了脖子里。
斐一惊,刀就松了手。
大汉一把拔出刀子,鲜血从脖子里狂喷而出,挥刀又向斐砍去。
斐向后闪躲,他挥了几下之后终因失血过多而又再度倒下。
斐蹲下查看他的伤势,眼看是没救了。
「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斐看着他因为失血而渐渐失去焦点的眼。
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他的嘴里吐出了一个名字。
「都…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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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愿不是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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