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落在草地上,都蓝不仅是痛撤百骸,就连胸口的伤口也隐约感觉到再度渗出血来。
他低下头看着让他搂在怀中的斐,除了手背上的擦伤,和额角的擦撞,看不出任何外伤。
都蓝伸手探了探斐的鼻息。
「…」还活着。
吓出一身冷汗,当紧张的感觉退去,愤怒涌上都蓝的心头。
如果斐不是昏迷着,他实在难保自己不会在一时冲动之下捏死他。
站起身,御风与月光在不远的草地上漫步着,都蓝牵过月光,将御风系在月光的身上,抱起斐骑上月光。
初升的日光迎面而来,都蓝信马向北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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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默默的看着都蓝升起火堆,拿起猎到的野兔,熟练的剥皮、洗净,因为一时间找不到可用的树枝,都蓝解下腰间的匕首充当烤叉,将兔肉插在匕首上往火上烤着。
不一会儿功夫,野兔肉就开始散发阵阵的香味,身上的油脂不时滴入窜升的火焰里,发出啪滋的声响。
这样的动作斐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
离开索波伦城之后,斐就没有与都蓝交谈过任何一句,而都蓝,也无意打破这样的沉默。
能说什么呢?面对着你的敌人。
斐已不知道确实过了几天,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他只知道这几日以来,他们一直向东而行。
如果可以的话,斐会一直不和都蓝说话。
只是此时,斐的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都蓝瞄了斐一眼,斐的脸上不知道是因为脸红或是火光的错觉,隐隐透出了嫣红的色彩。
都蓝尽量忍着不笑出来,但嘴角终究不自觉的泄漏出笑意。
隐藏快乐的感觉要比隐瞒痛苦难的多。
斐接过都蓝手上的兔肉,毫不客气地吃起来──那是一种相当幸福的吃法。
都蓝不时的看着斐的表情,他似乎要将昏迷时未进的食物全部填满
带着心满意足的神情,斐吃下了半只野兔后径自走向距离不远的溪边洗净双手。
取下放在御风身上的毛毯,走回与都蓝隔着营火的对面空地上背着都蓝躺下。
期间,都蓝的眼神片刻也没有离开过斐的身上。
斐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来自身后的灼热目光。
白天的昏迷驱散了斐所有的睡意,他其实一点也不想睡。
他只是不想看到都蓝。
初夏的夜虽然已没了春夜的寒意,但冰冷的地仍是让斐瑟缩了一下。
斐凭着声音判断着都蓝站起身,用溪水洗净双手,为营火添加柴火。
最后…来到斐的身后。
紧闭起双眼,斐拒绝再去做任何想象。
偏偏老天爷这时连一点瞌睡虫也吝啬给予。
一股寒意随着都蓝滑入毛毯。
比起都蓝的体温,斐的身体无疑是温暖的──甚至是炽人的。
斐被都蓝冰冷的体温所震动,可是他仍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背对着都蓝,双手蜷在身前抱着胸口。
「我好冷。」
都蓝将脸颊埋入斐的发丝间,深深的汲取斐身上的香味。紧贴着斐的身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寒冷而微微的发抖。
都蓝的手从毛毯下滑过斐的腰际,把手伸进了斐的衣服底下,斐忍不住又是一阵轻颤,出自于本能的反抗,他推开了都蓝的手,但是却被都蓝的手所反握。
都蓝的唇贴着斐柔软的颈项,轻轻的摩挲着…斐难受的闭上眼,试图保持着平静,想象正在摩裟他的是一只大狗。
斐不禁笑了起来,如果都蓝是一只大狗,那肯定是一只非常难缠的大狗。
沿着斐的耳边吻着的都蓝忽然发现了斐脸上的改变。
「笑什么?」他停下了动作。
「没什么。」虽然这么说,但斐脸上的线条却加深。
都蓝微微一笑。
「骗人。」
斐这时睁开眼,发现都蓝正盯着自己。金眸一闪。
「我就是要骗你。对自己的敌人,怎么能说实话?」
带着一脸的〝要不,怎么着?〞的表情,斐挑衅的笑着。
这是都蓝从未看过的表情。如此生动,如此真实,那是少年所独有的笑容。一瞬间,让他想起了大漠的夏日,灿烂而耀眼。
他痴迷的看着斐,直到连斐也发觉他的异样。
「喂,放开我。」斐推了推都蓝。
「不放。」
都蓝调笑着,穿过斐腰身的手硬是收紧,还不规矩的在腰际上轻抚。
斐倒抽了一口冷气
「放开!」。
都蓝可以感觉到斐抓着他手臂的手使劲,企图扳开都蓝对他的箝制。
都蓝当然不放。
这时,斐却松开了手,让都蓝不禁有点好奇。
当他发现斐的肩膀微微的抽动着,都蓝松手想看清斐的表情。
只是一瞬间的空白。
当都蓝醒悟的时候,已被斐压倒在地。
抵着脖子的匕首是他原来系在腰间的匕首。
都蓝坦荡的看着斐,后者高居而上的姿态,夜风吹过发稍,纠缠着迷蒙而不解的目光。
怎么回事?这双眼眸应当是狂野而毫不畏惧的呀?
都蓝恍神的看着斐令他目眩神迷的目光,试图勾勒下斐此刻的神情。
「你想要什么?」斐开口,发丝掠过眼眸,掠下一缕黯然。
都蓝望着斐,望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
「………我的身体,还是征服我的快感?」
都蓝望着斐,那凝然的金眸里,是令人不可碰触的世界。
「………」
「说。」斐压紧脖子上的刀。
「………」
说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他能说什么?
一阵混乱的苦涩涌上都蓝的心头。
斐忿忿的举起刀。
看着刀子落下,都蓝的心中竟泛起一股快意。
x x x
这一刻,就是死,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但匕首却扬起一阵尘埃,震落在都蓝的脸颊旁,没入地底几吋。
匕首划过剑光,几撮金发飘然落下。
「我不能够。」
斐发出几乎就像是野兽的怒吼,挥手就是一拳,像是与绝望挣扎着,那样奋不顾身。
都蓝紧抱着斐,任凭斐在他脸上、身上挥拳。
直到最后,斐的一记左拳终于将都蓝掠倒。
斐喘着气,看着倒在地上的都蓝。
淡金色的发丝散落在草地上,皱起的衣襟乱糟糟的翻起,鼻梁上也划破了一道痕迹,嘴角旁的青紫绽开,一丝血迹沿着唇线下滑。
斐翻身而起,大步走向御风。都蓝追上他,从身后将斐抱紧。
他可以感受到斐全身肌肉紧绷、呼吸沉重,彷佛在极度的忍耐着什么。
「放开我。」冷得令人感到彻骨的声音。
但都蓝抱得更紧。
「放开我。」
近乎疯狂的声调里,是斐自己也没有发觉的脆弱。
「……不要走…」都蓝的声音几乎吹散在忽然刮起的大风里。
斐一震,连他自己都能够感受到自己的颤抖,不是身体,是心。
斐停下脚步,转过身紧紧的撺住都蓝的胸口。
他抓的那样死紧,好象不仅要揪住都蓝的衣服,更要揪出他的心来看看。
狂乱中,斐的唇贴上都蓝,在苦涩的血味里和自己挣扎着。
闭上眼,让这个吻惹起燎原之火,狂烧着斐与都蓝此刻的所有情绪。
奋力推开都蓝,斐激烈的喘着,苍白的唇上还沾染着一抹血,月光般的眼眸中隐藏着爆开的情绪。
他双手瞬时间扯开了自己的上衣,胸膛坦露。
长衫因风而吹动,飘然立在月下,照着一脸的绝凝。
「你要,都给你,全部拿去,全都给你。」
任性的,简直要撕裂人心。
都蓝扑上前拥住斐,身躯颤抖──究竟是谁在发抖,已经无法分辨。
他们吻着,狂风骤雨的只是吻着,从来不像这一刻,纠缠在心里的死结蓦然的解开了,却换得了更多的苦。
都蓝紧搂住斐,将脸埋入斐的颈窝里,温热的肌肤透着阳光的香味,大手从胸膛探入,激起一震。
能说什么呢?面对着你的敌人。
不知道为什么,都蓝模模糊糊忆起不知道打哪儿听来的故事。
从前有一只狼,受了伤,被一只羊收留,狼非常感激羊,所以就决定从此与羊一起生活。
狼高兴时会在地上打滚,生气时会抓伤羊。
狼总是非常的后悔,向羊道歉,于是他们又会合好,守着不会永远实现的承诺。
直到有一天,狼发现自己终究不是羊,回到了狼群的身边。
但他已不再是真正的狼,他无法宰杀羊,狼群也无法认同他。
因为他的心里已存在着一只羊,一只他曾深爱过的羊。
都蓝曾为了这个故事笑倒在地上。
面对说故事的那张脸容,都蓝的记忆早已磨损。
但他却清楚的记得,说故事的人曾经问过他:「如果你是那只狼,你会怎样?」
「我不会是那只狼,我不会受伤。」这是他当年的回答,自信满满,意气风发。
说故事的人但笑不语,望着营火的绿眸温暖得就像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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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沿着天边沈默的行进。
营火的余烬在拂晓中最后一次挣扎,最终归于寂静。
两个交缠的身影在夜的最后一块领地里相拥。
都蓝和斐整夜未眠。
「你看过海吗?」
「嗯。」
「真的?」
「真的。」都蓝笑着。
「什么时候?」斐依旧背着都蓝。
「当我们部族流浪到这里来的时候。」
「………」和敌人,果然没有办法交谈。
见斐不语,都蓝微微一笑。
「在五岁以前,我都住在大漠。」
「和这里不同,大漠里除了烈日、狂风和漫天的尘砂,就只有一望无际的苍穹。」
「………」
「那一年夏天没有下半滴雨,水干涸了,牧草没了,羊群大批大批的死去。」轻声的说着,都蓝的记忆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段日子。
「为了生存,我们一直往西走……从那时起,我的记忆里,就是过着流浪的日子。」
斐不说话,但专注的听着,似乎试图听出那画里的景象。
「……我没见过大漠。」
话才一出口,斐就后悔了,他干嘛和他的敌人说这些?说不定,还落了一个被嘲笑的话柄。
「你想去吗?」
出乎意料的问题让斐一愣,想去吗?这算哪门子问题?
这样被动的立场斐不喜欢。
于是他离开温暖的毛毡站起身。
「走吧。」
「走去哪里?」都蓝笑笑的看着斐。
「这里。」斐顺手展开一张羊皮地图。
羊皮地图迎风招展着,都蓝却是一惊,往怀里摸去,地图果真已经不在了。
这下子,他就不再处于被动的状态。
「你…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拿了你的地图?」
「…………」真是太大意了,都蓝忿忿想着,他早该知道,斐不会这么轻易的认输,乖乖随他安排。
虽然心中气恼,都蓝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要带我到哪里去?」斐当然不是省油的灯。
「照这张图,你该不会想带我去雪原吧?」
都蓝耸耸肩,既然他已经知道了,他也不必隐瞒。
「的确是。」
「为什么?」
知己知彼,行军打仗不单是靠军队的实力,更重要是智取。决胜千里、运筹帷幄,斐对于马札尔的地形自然有一定的熟悉度。
另一方面,他也看得懂马札尔文。
地图上清清楚楚的打了一个红色的记号,虽然无法判断切确的位置,但斐能肯定这个记号是在绿原的范围之内。
雪原位于马札尔领土的北方,据说那里有非常多的沼泽,因为沼气的缘故,名义上虽然是马札尔的属地,但可以说完全不适合人居。
这张地图早已泛黄,上头画着马札尔帝国部分的草图,制作得相当粗糙,简单标注着山脉、河流等,或许是勘误,几个地方好象标错了。
特别的是,这张羊皮纸显然是从其它地方上撕下来的,边缘的裂口相当不整齐,整张羊皮纸也呈现不规则的形状。
可以判断的是这张图年代久远,少说也有二十年的历史。
在地图上右下方一个角落,清楚的写着几个小字:「欲其生,新月前一晤。」
小字显然是最近才写上的,墨色看起来还相当的新。
斐沉着脸,一瞬也不瞬的盯着都蓝。
「这张地图上面写的〝他〞,指的是谁?」
「……」
凝视持续两秒,斐沉默的松手,地图随着风卷起,吹向半空。
而后转身。
都蓝瞬时扣住斐的手,没有给斐任何反手的机会,一个重手敲向斐的颈项,顺势将斐接在怀里。
单手还拥着斐,都蓝闪电般拾起放在一旁的长剑,就这么一勾、一挑。
孤然飘在空中的羊皮地图又回到了他的手里。
收回地图,都蓝伸手拍去斐脸上的沙尘,将发丝拨开。
倾身靠近,都蓝将自己的脸埋入斐的发际,深深的汲取阳光的香气。
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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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波伦堡大厅。
「这种情况我没有办法忍受。」埃尔拉赫伯爵神情高傲的站在中央。
王位上空荡荡的,几位重要的勋爵聚集在索波伦堡的大厅,每个人表情各有不同,除了沉默,大厅上弥漫着更多的不安。
「罗处,你说,王上到底是去哪里了?」大汉开口,首先沉不住气。
「我不清楚。」这是事实,都蓝不要命的追了出去,可没向他报备。
「我…我听说…王上好象是追着…嗯…」大汉抓抓头,尝试着要用别的替代词来表达斐的身分。
「够了,鲁特斯,王上是追着奥罗根的王出城去的,这一点大家都知道。」
「是不是啊?罗处?」埃尔拉赫伯爵看着罗处,眼神中净是挑衅。
罗处耸耸肩,不置可否。
「哼!荒唐。」埃尔拉赫伯爵见罗处不答,右臂一甩,转向其它勋爵。
「先是在两军交战的战场上不顾性命的救了敌人的王,再来是追着他跑出城,现在不见踪影,这种情况,怎么能够忍受?」
在场的勋爵没有半个人出声,因为这次的事情实在太过于诡异,埃尔拉赫伯爵说出口的正是他们心里所怀疑,却一直没有形之于口的疑问。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看向罗处,要说马札尔帝国里最与都蓝亲近,最能了解都蓝想法的,除了罗处不做第二人想。
罗处心里暗暗叫苦,这叫他该怎么回答?
但此刻会说也得说,说不出来更要说。
「坦白说,王上的心思不是身为臣下的我所能揣摩,但我相信王上。」
这个答案当然不能令这一群精明干练的勋爵们完全满意,但,至少可以提醒他们身份的差异。
果不其然,勋爵们再度陷入另一波的尴尬的沉默当中。
埃尔拉赫伯爵见状暗想不妙,赶忙开口。
「当然,王上也许有王上的想法,但是马札尔却不可一日无君。」
罗处挑眉,终于,绕了半天,埃尔拉赫伯爵真正想说的,是这个吧!
「你的意思是?」阿尔托蒙开口,相当谨慎。
「我的意思是,既然不知道王上什么时候会回来,我们是不是该先预先做准备,先选出几人暂代国务?」
「暂代国务?」站在一旁的鲁斯特惊呼出声,正待发作,一个声音却先他一步。
「如果传言属实,奥罗根王──斐·希尔德布兰特现在应该也不在国内,是吗?」斜倚在一旁,一直未发一语的年轻红发男子──贝尔来开口,声调维持着一贯的慵懒。
「………」埃尔拉赫伯爵无言。
「即使王上现在不在,奥罗根也与马札尔同处无王的状态,目前国内似乎没有迫切需要一个新的权力团体来代理国务吧?」
一针见血的锋利言词,让罗处暗暗道好。
罗处看向埃尔拉赫伯爵,这下,看你要怎么回答。
埃尔拉赫伯爵忽然露出一丝异笑,但随即又回复到严肃的态度。
「不,恰恰相反。」戏剧化的一个旋身,埃尔拉赫伯爵扫过在场的诸位勋爵。
「情报显示,奥罗根已经准备再度出兵攻打索波伦堡。」
「怎么可能?」阿尔托蒙着眼,在场的勋爵也都表现出不可置信的模样。
奥罗根帝国与马札尔帝国,多年来虽然不断争战,但两国实力一直都在伯仲之间,再怎么大意鲁莽,奥罗根也不可能在无主的情况下贸然攻击马札尔。
「你有什么证据?」罗处看着埃尔拉赫伯爵。
「当然。」这时埃尔拉赫伯爵拿出怀里的一只卷轴。
那是一只小小的羊皮卷轴,上头还用蜡封印着奥罗根皇家的家徽,卷轴已然拆封。
罗处从埃尔拉赫伯爵手中接过卷轴,着手处质地细致,比起马札尔王室用的羊皮纸品质又上了一级,羊皮表面还特意经过防水处理。
才这么一碰,罗处当即可以断定这是真品,而非仿造。
不安的空气弥漫着,罗处缓缓摊开卷轴,瞬间,罗处发出惊呼。
「这是…」
几个勋爵听到呼声,这时也顾不得礼节,趋前想看个究竟。
「兵符…?」鲁斯特首先出声。
羊皮卷轴上画着一个斧头状的图案,斧头没有柄,两旁雕着细致的花纹。图案的下方写着几行奥罗根文,勋爵中除了罗处,贝尔托莱也懂奥罗根文。
其中贝尔托莱更是能写能说。
「怎么样?上面写些什么?」鲁斯特心急的开口。
「这是奥罗根王──斐·希尔德布兰特的亲笔御令。」贝尔多托莱瞥了眼罗处,语气若有深意。
「上面的大意是说,如果斐在三天内没有回到奥罗根帝国,在必要的时候兵权即让与达尔敦与威廉公爵,随时可以发动战争…上面画的是新的兵符。」
「让与兵权?」鲁斯特大惑不解。
「嗯。」罗处点点头。
「这应该是斐来到索波伦前所留下的御令,做为他可能无法回去的最坏打算。」
「唔…」鲁斯特似懂非懂。
「如果他怕自己没有办法回去,又为什么要来?」
大厅上的勋爵相继对望一眼,没有人答话。
这就是整件事中最令人大惑不解之处。
「如何?这就是证据吧。」埃尔拉赫伯爵昂着脸。
的确,这个调动军权的命令是非比寻常的重要,如果这果真是斐的亲笔手谕,那么,这封手谕还隐藏了一个相当重要的讯息──如果斐三天内没有回到奥罗根,那么达尔敦与威廉很可能就会随时发动战争。
但这么重要的极机密文件,怎么会流入埃尔拉赫手中?
「这是怎么来的?」
罗处看着埃尔拉赫伯爵,伯爵在罗处的眼神注视下似乎有一瞬间的不安。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但是现在不能透露。」
「我们怎么知道这手谕是真是假?」阿尔拖蒙做事一向谨慎。
「你怀疑我?」埃尔拉赫气愤难平。
「这件事情并非儿戏,如果属实,那两国极有可能两国开战,我说,再谨慎也不为过。」班杰罗公爵出声,他是在场勋爵当中年纪最长,爵位最高的一位,他这么一说,埃尔拉赫也只好噤声。
他不情不愿的叫人取过一只蜡烛,再度接过手谕,递到烛火上头。
众人惊呼一声。
「你干嘛?」
埃尔拉赫不管众人惊喊,仍旧执意拿着卷轴,这时众人却见本应烧起来的羊皮纸不但没有烧起,还缓缓的浮出了一个图形──两柄交叉的长剑。
「如何?」一抹骄傲之色出现在埃尔拉赫脸上,众人无言。
这下子,众人可是不信都不行,虽然听闻过奥罗根军机要件上都有特别的辨识方式,但今日都是头一次见到。
罗处瞥了埃尔拉赫一眼。虽然仍有疑虑,但他能肯定这是真品,因此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应变。
下定决心,罗处望向班杰罗公爵,后者点点头,开口。
「既然奥罗根有打过来的可能,我们就必须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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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几天,沼泽终于出现在都蓝与斐的眼前,照着羊皮地图上的指示,他们已经进入了雪原。
天气,也越来越冷。
穿过平原上浓密的森林,映入两人眼帘的,是一整片的白桦树林。
有见过成群的白桦树吗?
随着风摇曳的白桦树,忧愁、清新而美丽,就像森林中的美人。
然而,眼前的白桦却改写了这样诗意的景象。
挺立的白桦树,叶早已落尽,雪白的树身颤动着风刻下的纹路。
纵使如此,仍然蕴酿着一种孤凉的美。
不是夏初吗??
斐凝望着这片迷离的雪白色,对这样充满冬天味道的景象感到不可思议。
再往前去,进入了白桦树林,天色,也渐渐的暗了。
都蓝升起营火。
自从进入了雪原之后,小动物的行迹就开始减少,这两天更是完全没有收获。
堂堂两个帝国至高无上的王,也只得空着肚子望着营火发傻。
──其实,正确说来只有一个是对着营火发傻。
另一个则是专注的看着发傻的那一个,同样的,发傻的表情。
似乎有一点不满意两人现在的距离。
一阵细微的声响引起了都蓝的注意,斐也同时从发傻的状态中恢复,向着都蓝望了一眼。
都蓝摇摇头,斐转头望向草丛。
两人注视着草丛半晌,一阵晰晰苏苏的声音之后,〝牠〞出现了。──一只吃得肥嘟嘟的草原鼠,一张呆呆的脸露出草丛。
两人瞪大着眼诧异的望着这份不请自来的晚餐。
虽然暴露在两人饥肠辘辘的盯视,后者却似乎毫无所觉,依旧大剌剌的行进着,东边摸一下,西边嗅一下。
都蓝首先动了一下,草原鼠停了下来,转头歪着脑袋看了都蓝一眼。
没理他,继续前进。
走了两步,草原鼠找到了牠中意的点心,停下来伸出手捧着小果子,毫不客气地在两个人面前大啖起来,旁若无人的模样简直叫人又好气又好笑。
不知死活。
斐瞬时间扑了过去。
几乎同时,都蓝也闪电般的出手。
两个人一心只求一擒到手,空荡荡的肠胃占满所有思绪,这一扑,都使尽了全力。
怎么也没料到两人一般的心思,闪躲不及,都蓝和斐就这样狠撞在一起。
痛…
斐摸着头正想开骂,却发现草原鼠睁着一双大眼,在距离他头顶不过几呎远的位置观望着,手里兀自紧紧的攫着那颗红艳艳的果子。
都蓝摀着胸口,一口气差点岔不开,注意到斐的视线,一瞥眼又见到了这个小兔崽子。
草原鼠愣愣的看着斐与都蓝,在两个平日不怒自威的王上注视下,他似乎略为感受到了一点不怀好意的气氛。
拋下手中的果子,牠转身就逃。
别跑!!
都蓝和斐同时跳起,这已经超过了肚子饿这件事的范围,成了意气之争。
一阵东奔西窜兵荒马乱。
在这儿!斐一个伸手,想不到非但给牠溜了过去,还不小心给营火烫了一下。
斐旋身还想追,手却给都蓝一把抓住。
做什么!?
斐转身,正巧对上都蓝的眼光,直觉的,想抽手。
「别追了。」都蓝拉住斐的手皱眉。
斐看了给都蓝握着的手一眼。
袖口的丝线给火烫得卷起,不过手看起来倒是没事。
既然没事,就不用小题大作。
但是看着都蓝握着他的手,另一手按住他的手臂半推开袖子。
斐想抽开的手却一时间没有动作。
肌肤的触感轻擦过斐的手臂,打了一个冷颤,斐感觉到自己忽然多出了一份敏感。
他应当早已经习惯了都蓝的接触,不是吗??
是他的错觉罢!
看着都蓝紧握着他的手,触碰着都蓝的体温,他总觉得,有一些不同。
那是一些从前他没有觉察过的差距,一种微妙的情绪。
一种令他想要逃避的莫名震动,就这样慢慢的盘旋在他的胸口,上升、下降、回荡,然后用一种令人无法预知的猛烈撞击着他!
于是斐抽回手。
「别…」
都蓝蹙着眉抬头,却蓦然沦陷在斐的神情里。
红色的火光闪烁着斐的金瞳,除了迷惑,究竟是什么…让他这样无法自拔?
不自觉的伸手触碰斐的脸颊。
指尖处传来轻轻的颤动,都蓝缓慢的前倾,像是害怕这脆弱的一瞬间被打破。
当温柔的呼吸最终触动了斐的感知,都蓝几乎触到斐双唇的那一刻,斐却痛苦的别过脸。
都蓝无言。
却清楚的感受到一种满溢的苦涩。
──斐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需要一个借口。
因为那一那不可能存在!
即使那震荡还没完没了的徘徊在斐的胸口,即使莫名的痛楚开始侵蚀斐。
那一那也不可能存在!
也不能存在!
极目望去,交错的白桦枝影筑造起难以想象的夜晚。
肇事的草原鼠偏偏早已不见踪影。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驱散了斐胸口间不被承认的闷意。
正当他打算再度转身,一个东西却忽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斐向前走了两步,紧盯着树林里的一方。
一抹红色的火光在一片寂静的白桦树林间闪动,隐约的昭示着两人未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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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灯火,他们在林子里找到了一间小屋。
入夜后的白桦树林隐藏着化不开的黑夜,小屋里传出的火光是唯一可见的亮。
都蓝轻推开门,木门发出咿呀的声音应声而开,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一个老旧的壁炉燃着温暖的火光。
两人步入屋里,环顾四周,没有半个人居住的小屋沾染着一些灰尘,燃烧的壁炉将室内的空气更形窒闷,都蓝将窗户推开,散进新鲜的空气。
斐蹲下身查看,一道浅浅的足印沿着门向着炉火踏去,一路过去,却没有出来的足迹。
没有──出来的足迹?!
斐眉一拧,站起身沿着鞋印前进,一路走到了炉火前,最后一个足印向着壁炉,然后就消失了,就像是──这个人直接走进了熊熊燃烧的壁炉里。
莫非??
斐拾起放在一旁拨弄柴火的铁杆,打算将柴火灭熄。
就在拨弄柴火的瞬间,斐感觉到有异声,紧接着脚下一空。
都蓝听到响声转身正好看到,一个箭步跃来要勾住斐,地板上的木板却又忽然抽起了几块,都蓝闪身不及跟着踩空。
危急中他想也未想就抓住了一个晃过眼前的物事,只觉得着手处温暖,抬头一看,悬在半空中的都蓝很快就发现──那是斐的脚踝。
斐在最初察觉有异的时候就立刻勾住了壁炉的一角,是以没有坠下。
正抒了一口气的同时,斐却感觉到身子瞬间一沉,都蓝竟然抓住了他的脚踝。
这下子可好,两个体格良好的大男人加起来靠着斐两手悬在壁炉上撑着,有多困难可以想见一般。
低头一望,只见脚下的洞黑黝黝的,既看不清洞里究竟有多深,更遑论知道底在哪儿。
都蓝也很快的发现两人现在的窘境。
他试图踩上洞口边缘的木板,但实在是太远了,因此只是徒劳无功。
壁炉里的热气迎面而来,对着斐的脸猛吹着,带着一股炙人的炽热感,随着脸颊的热烫,斐逐渐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
汗水一滴滴的自额角滑落,顺着已经酸麻到没有知觉的手臂慢慢的侵蚀掉斐忍耐的极限。
他很明白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
这时又是一阵异响传来,斐与都蓝瞥了两旁一眼,木板竟然渐渐地开始阖起。
两人心里暗道不妙。
都蓝低头望了底下的黑洞一眼,抽出一只手从怀里掏出羊皮地图和一样东西迅速塞进斐的鞋里。
「你要做什么?!」几乎已难以支撑的斐猛然一惊。
他知道他要做什么。
都蓝没有回答,他心里清楚,如果只有斐,要翻上壁炉应当不是难事。
这样僵持下去,横竖是个死。
「我不准!」近乎粗暴的语气,比起正逐渐焚烧他意志的炉火有过之而无不及。
愤怒的,几乎要让都蓝误以为他听到的,是焦躁的,声调…
「如果你胆敢放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和马札尔帝国!!」
忍晙不住的,都蓝勾起一抹笑,深深的漾开在他深蓝色的瞳里、唇稍。
这才该是他会说的话,不是吗?
没有迟疑,都蓝松开手,感觉到流动的空气穿过身体。
堕入黑暗之前,他觉察到停留唇角的那抹笑意,仍然在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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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愿不是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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