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之女 第三章

  尚恩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迄迩到天边的万家灯火,晶钻般的美丽,却因大片的墨黑  ,透着冰凉的寒意。  
  偌大的客厅十分安静,只有整块墙壁宽的水族箱发出帮浦的声音,淡蓝浅紫的光影  中,缤纷鲜艳的鱼游来游去,为米白色调的室内增添几许生动活泼的趣味。  
  通过二楼的细木雕楼梯传来脚步声,尚恩的母亲丁瑞如扶着栏杆对他说:「你爸爸  要见你。」  
  他踩过大步,经过瑞如的身旁。  
  「慢着!」瑞如叫住他说:「你爸爸若提起那颗红彩尖晶钻「朝阳」的下落,你一  定要问得更详细,知道吗?」  
  「知道了,妈。」尚恩说。  
  「很多事情,他都不对我说,只肯告诉你一个人。」瑞如显得有些无奈。「你若冉  不打听清楚,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如果把秘密带走了,传家的麻烦就大了。」  
  「妈,妳放心,我会尽力的。」这是他所能说的话。  
  主卧室在楼上大厅的左边,两扇白色的门敞开,傅润林躺在一床浅蓝的被褥中,枯  疫的脸面对着闪着光的电视屏幕。  
  听到尚恩来,他关掉脱口秀节目,指指椅子说:「坐吧!」  
  尚恩依指示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神情惯常的严肃。  
  「没想到回来还会看见活生生的我吧!」润林自嘲地说:「我就是天生的老不死,  以前上山下海死不了,现在死神也拿我没办法。」  
  「爸的身子一向强壮,我从不怀疑。」尚恩说。  
  「妳是学医的,怎么连我自己骗自己的话也要赞同呢?」润林短笑一声,「我恨清  楚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每一部分都报废了,现在不过是等死而已。」  
  尚恩想说什么,润林举手阻止他。  
  .父子两人,一黑发一白首,脸的轮廓分相似,都承继着东西方血统的优点。尚恩  眼睛深遂些,润林鼻梁直挺些,但都带着同样迷人的翩翩风度。  
  「你妈一定很急着想知道「朝阳」的下落吧?」润林直接问。  
  「不是妈妈着急,是德渥部落的族人又来质问了。」尚恩说:「他们吵得很厉害,  尤其博物馆盖好后,「朝阳」更成为各方注意的目标。比尔族长还说,若传家不交出「  朝阳」,他们不惜告到联邦政府,说我们盗取国家文化资产,到时谁来承担这个责任呢  ?」  
  「我来呀!我死后,叫他们到地狱来找我好了。」润林略为激动地说:「也不想想  ,这些年我为德渥族做了多少事?开公路、办学校、设工厂,投资的钱也够多了,今天  竟要为「朝阳」,逼迫我这垂死之人,人没道理了!」  
  「爸,话不能这么说。」尚恩很有耐心的劝道:「「朝阳」是德渥族的精神象征,  傅说是万能之神赐给太阳之女的,一向就放在葛芝湖对岸的秘密地点,历代只有祭祀的  女巫知道。当年既是普租母把老地图带出来的,我们就应该还回去,让「朝阳」早日现  身,也算重振德渥族的文化及未来。」  
  「重振文化及未来?哼,过去几十年他们醉生梦死、不求长进,从来不管这些,现  在怎么又冒出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呢?」润林极不耐烦地说:「何况逼我也没有用,我  起码说过一百次了,「朝阳」放置地点的老地图根本不在我的身上:」  
  「那么老地图到底在哪里呢?」尚恩也快沉不住气了。  
  「就如我说的,我交给叶杏仪了。」润林紧绷着脸上的表情说:「她带着叶乔从金  门大桥跳海自杀时,把地图也带走了。你们若要找,轨只有到太平洋去捞了!」  
  尚恩低着头看自己的手,室内一片沉压的死寂,润林臭着脸要按遥控器时,尚恩开  口说:「叶阿姨并没有带叶乔自杀,对不对?」  
  「你说什么?」润林猛转过头说。  
  尚恩迟疑着,久久才下定决心说:「我在台湾看到叶乔了。」  
  「什么?」这回润林震惊了,他从床上爬起来,和儿子眼对眼说:「你看到叶乔,  表示你也看到杏仪了,是不是?她怎么样了?她好不好?」  
  「爸,你必须告诉我当年发生的事,我才能说。」尚恩毫不畏惧父亲的吼叫。  
  「妳是我儿子,连你也要威胁我?!」润林往床头一靠,十分生气地说。  
  「叶阿姨的自杀根本是掩人耳目的做法,对不对?」尚恩不为所动地说:「是你策  画的,还是她的主意?」  
  「是被你们大家通待走投无路的!」浪林恨恨地说;「想想看,杏仪和叶乔只不过  是一对可怜的孤儿寡母,你们为什么连容身之处都不给她们,一心要赶尽杀绝呢?  
  尤其是你母亲,到处散布恶毒谣言,甚至在食物中放泻药,要致她们于死地……」  
  「爸,泻药吃不死人的,妈只是气不过,想给叶阿姨一点警告而已……」  
  「警告?那后来的车祸又怎么说?在海边的断崖公路紧追车,还有活路吗?好在杏  仪她们撞的是山壁这边,若是掉下另一边的悬崖峭壁,不早摔得粉身碎骨了!」  
  「爸,妈下泻药是有可能,但她绝对不会做出开车撞人的事。你和她结婚那么多年  ,应该知道她从不开快车的。」  
  「在愤怒的情况下,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润林冷笑。  
  「你很清楚妈为什么愤怒,你是最没有资格批评她的人。」尚恩忍不住反驳,「你  是她的丈夫,却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出双人对,这对她有多难堪?你明知她好强爱面子,  为什么要这样打击她呢?」  
  「她好强爱面子,有你这样的天才儿子就够了,她耍我做什么?」润林冷冷地说:  「她嫌我的印地安血统,嫌我的不修边幅,嫌我不够有智慧,嫌我没将她娘家的果园事  业发扬光大。更可笑的是,既然恨透我这种丈夫,又死也不肯离婚,不是太矛盾可悲了  吗?」  
  「妈只是尽力想维持这个家完整而已。」尚恩静静说:「她所要顾的不仅是她和你  ,还有我和杰恩,她一心为的就是我们,她不想让我们在破碎的家庭中成长。」  
  「是呀!她恨伟大。」润林讽刺地说:「你或许习惯这种凡事安排妥当、不容你有  一丝呼吸空间的母亲,但我可爱不了。以后你就会明白,当你老婆连你内裤的颜色式样  都要批评时,再回头想想老爸的话吧:」.  
  「爸,你和妈都老夫老妻那么多年了……」  
  「就是夫妻那么多年,我才没有把话说尽。」润林望着空白的电视屏幕说:「当年  杏仪和叶乔跳海的确是障眼法,车是我开到金门大桥的,衣物也是我放上去的,那时她  们人已经在飞往台湾的飞机上了。」  
  「你们原来的计划是什么呢?」尚恩问。  
  「按照我们的安排,杏仪会带叶乔先在台湾躲一阵子,等风声过后我再去找她们。  我们打算循茗地图去找「朝阳」,有了这价值连城的宝物,我们就可以过着自己想要的  生活了。」  
  「结果妳到了台湾,并没有找到叶阿姨她们。」尚恩替父亲说完。  
  「废话,否则我就不含在这里了!」润林瞪着儿子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杏仪到底怎么了?她是不是带着「朝阳」和别的男人跑了?」  
  「我并没有到叶阿姨。」尚恩说。  
  「什么?」润林急得青筋猛跳,「你这是什么意思?」  
  「爸,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尚恩安抚住父亲,用谨慎的口气说:「根据我的调  查,叶阿姨和叶乔在到达台湾的那天深夜,就在高速公路发生严重的车祸,叶阿姨当场  死亡,叶乔则是两名生还者之一。」  
  润林面色惨白,双日眨也不眨,久久才哑着声说:「杏仪……死了吗?」  
  「如果我判断无误的话。」尚恩简单地回答。  
  「她竟然死了,四年前就死了!」润林边说边喘着大气,「我却一直在怀疑她、咒  骂她,以为她拿了「朝阳」去逍遥享受了,原来她并没有背叛我……」  
  「爸,你不要太激动,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尚恩柏着父亲的背。  
  「你不懂,我太对不起她了。」润林又咳两声。「没想到那些人真心狠手辣,竟追  到台湾下手了!」  
  「由警察局的档案看来,这纯粹是巴士司机疲劳驾驶所造成的失误,加上他抽烟,  又撞上化学原料车,才烧得面目全非。」尚恩强调,「看不出有什么阴谋在里面。」  
  「叶乔呢?妳不是说她还活着?」润林急着问。  
  「她受了重伤,在医院住了六个月,人是痊愈了,却患了失忆症。」尚恩有点无奈  地说:「她不记得从前的事,也不认得我了。」  
  润林再一次吃惊,他愣了一会,才重重叹口气说:「可怜的孩子,这些年是谁照顾  她呢?」.  
  「她还满幸运的,碰到好心医师,不但治疗她,还收她当义女,她目前过得很好。  」  
  「那就好,我也不会太愧对杏仪了。」润林突然想到什么,「你没有去逼问叶乔有  关地图的事吧?!」  
  「当然没有,她丧失记忆,问了也是自问。」尚恩立刻说。  
  「你千万别去招惹她。说起来,她也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却因我和她母亲,不能  过正常的生活。」润林郑重地说:「就算是老爸的一点心愿,不要再和她算上一代的旧  帐了,好吗?」  
  「我从来没有和她算帐的意思。」尚恩僵硬地说。  
  「叶乔却怕你怕得要命。」润林感慨地说:「你为了你妈,几次和叶阿姨发生冲突  ,叶乔可吓坏了,你确实没有约她好脸色看过。」  
  尚恩不想提道些事人见父亲心椅已平静,便绕回了主题:「看情形,你交给叶阿姨  的地图,大概也被那场大火烧掉了。」  
  「若是烧掉,也是天意。」润林说:「说不定万能之神就是希望「朝阳」能留在那  片莽莽森林中。」  
  「德渥族人苦不找到,绝不会善罢干休的。」尚恩忧虑地说。  
  「地图的确是不见了。」润林说:「但我想,我还是可以帮一点忙。」  
  「什么忙呢?」尚恩问。  
  「以前我是怕杏仪拿走「朝阳」,所以不敢说。现在「朝阳」既然还在原处,我就  没有顾忌了。那张地图我还记得一些,过了葛芝湖,有一条路可通到山里的瀑布,「朝  阳」就在瀑布之后。」  
  「瀑布?」尚恩皱眉问。  
  「是的,地图不断强调瀑布,很大的,终年不断,不受季节影响,不干涸也不结冰  。」润林说:「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了。总之一句话,找到瀑布就可以找到「朝阳」  。」  
  「谢谢爸爸。」尚恩点头说。  
  「谢我什么?妳以为这是好事吗?」润林忧结着眉,「你或许还不知道「朝阳」的  价值吧?!它是一颗未曾切割的钻石,依估计有四百多克拉。全世界最大的红彩尖晶石  是五百克拉,曾属于孔雀王朝及波斯王朝所有,日前山一家大银行收藏,放置在层层的  关卡中。而「朝阳」排名第二,就在无遮掩的大自然里,没有任何保护,若是走露了风  声,恐怕会引来一大堆野心家的觊觎,到时德渥族人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那我们该怎么做呢?」尚恩也担心起来。  
  「尽量采取低调和保密的方式。告诉比尔族长和你母亲,若要扯上联邦政府,事情  就闹大了。」润林警告说。  
  「是的,爸爸。」见父亲开眼不语,尚恩轻声说:「你累了,我就不再打扰了。」  
  「慢着!」润林叫住正要离去的儿子。「不要告诉你母亲,我打算和叶阿姨在台湾  会合的事,反正不留真的发生,又何必增添她的烦恼和痛苦呢?」  
  「我懂,我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尚恩回答。  
  「还有,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叶乔还活着,她是最后看到地图的人,大家不会放过她  的。」润林又说。  
  「我明白。」尚恩低声说:「还有什么吗?」  
  「没有了……」润林摆摆手,像是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我现在心情轻松多了,杏  仪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尚恩关上房门,感到一股窒息的闷气。他直穿过二楼大厅,推开落地窗,让旧金的  六月晚风吹他一头一脸。  
  美丽的夜雾袭散着,灯火尽管弦亮,但因无根、黑暗,仍令人觉得一股没有出路沮  丧感。  
  父亲对叶阿姨的悲悼和护卫,令他感触颇深,那是一份不受世俗限制的爱情,以刊  他不懂,现在他懂了。  
  宇宙有秩序、音乐有规矩、学说有逻辑、细胞有原型……唯有爱情是找不到章法。  以为是几亿星河相隔的人,以为不可能会爱的人,偏偏就会受吸引。  
  像掉入黑洞,失去一切声音、光线、物质、速度……完全无法抗拒的往中心奔去。  
  他隔着满天的星,遥望他的「中心」。逃离黑洞是不可能的事,但他正在这么做,  也必须这么做。  
  他多希望牠是永远的芷乔,那完全信赖的胖子,毫无芥蒂的笑容、崇拜欣赏的眼神  、默默含情的举止,他多想一鞠尽饮呀!但要她当芷乔,就永远不能饮,怕她变回叶乔  ,勾起往日恩怨,就连望也不能望了。  
  他记得在金门大桥旁彻夜等待她魂魄归来的夜,感觉那么凄楚无望:如今她还活着  ,却依然如天边的星子一样高远…….  
  一样遥不可及……在与尚恩谈话约三天后,润林很平静地咽了气,拔掉针管、丢掉  药物、免除疾病,他似乎走得很安详。  
  大家都不敢相倍,一向物执不服输的润林,竟会那么轻易地对死神弃甲投降。  
  只有尚恩明白,父亲对人间已了无牵挂。  
  葬礼在旧金山南方的华人墓园举行。那日天气晴和,远处有割草机在各墓碑之间穿  梭着。  
  死亡的世界,草坪维持着青绿平整,感觉很奇怪。若鬼魂要出来游荡,荒烟蔓草应  该会更适合吧。  
  一群穿着黑衣服的人集中在墓园的东北角,随着牧师的祝祷,默默低头哀念。瑞如  带着尚恩、杰恩两个儿子站在最前面,后头的众多亲友中,有华人、白人,和一些特别  由德渥族赶来的族人。  
  仪式在一小时后顺利结柬,大家依序向瑞如致哀。瑞如的黑手帕不断往鼻子技了又  按,泪她早就流干了。  
  最后,墓前只剩瑞如母子三人,杰恩的女朋友贝齐,老族长比尔和他的孙子彼得,  还有润林最亲的堂弟世钦。  
  比尔走到新土前,拔下挂在腰间的羽毛及草根,轻放在小丘上:人绕一圈,再把小  袋中的红土洒尽,口中念着德渥族的祭文:「归为尘土,与虫草同眠,你就是大地的呼  吸,你就是奔流的雨水,与万能之神同在。」  
  尚恩在一旁静看着一切,心中想起的是雪莱那首死亡诗,他瞥献给在金门大桥下的  叶乔:我也想着:死一定把神秘的好事隐瞒住不让世人知道,否则一定有最美鹿的梦永  远伴着死亡,在它摒气凝神的长眠中他念着,眼前又浮起芷乔那可爱娇快的身影,不觉  痴立着。  
  「尚恩,我们要走了!」杰恩拥着女友对他说。  
  尚恩一抬头,才发觉人都走远了,他也不得不迈开脚步跟上去。  
  吃过午膳,传家的书房打开了,里面飘来阵阵的咖啡香味。尚恩站在门口,很有礼  貌地请母亲、比尔族长和堂叔先进去。  
  长辈才刚落座,杰恩和贝齐就带起太阳眼镜准备出门。  
  「杰恩,妳不留下来讨论吗?」尚恩皱着眉问。  
  「什么事有你就够了,还需要我这配角吗?」杰恩耸耸肩说。  
  杰恩小尚恩二岁,也是一头松厚的头发,但眼珠是深褐色,中国味浓些,不过他一  向比哥哥活泼西化,热爱户外运动,养了一身粗壮黜黑,常被误为拉丁美洲人。  
  「你留下来,自然不是配角。」尚恩冷静地说。  
  「每次都这么说,结果最后你成了独裁者,我成了什么都不是的倒霉鬼。」杰恩哼  了一声,「我才不会那么傻,叉成了你高IQ下的牺牲者。」  
  「杰恩!」  
  尚恩叫着,但杰恩毫不理会,径自到院子发动牠的红色跑车。  
  「对不起呀!尚恩。」贝齐替他解释着.,「杰恩因为伯父过世,心情很不好。还  有,我们必须赶回学校,他有个实验还做不出来……」  
  「我了解。」尚恩温和地说:「你们走吧,别让他开快车。」  
  贝齐是个细眉长眼的华裔女孩,一年前就和杰恩固定交往。有一阵子,尚恩觉得她  和叶乔有些相似,但在台湾看过芷乔后,就不再有这种想法。  
  杰恩很有女人缘,常用他稚气的笑容,同时把几个女人要得团团转。  
  他记得很清楚,杰恩老去找叶乔,两人一碰面就有说不完的话,叶乔总是笑得乐不  可支。他满心妒嫉,却又不得不承认,杰恩和她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芷乔若能恢复记忆,有关尚恩的部分将是痛苦,杰恩的部分则是快乐,这是他永远  无力改变的事实,不是吗?  
  「Shen,我们都在等你,你怎么还在这裹发呆呢?」彼得从后面拍他的肩说。  
  「我就来。」尚思想一想又说:「彼得,无论任何情况,都请你不要把Joy说出来  ,好吗?」  
  「我不是老早就答应你了吗?」彼得说:「虽然这么做违背我为人行事的原则,但  妳是我的好友,我又不得不向着你。我只是要确定,Joy值得你这么保护她吗?」  
  「我确定。」尚恩毫不犹豫地说。  
  「她丧失记忆真不是诡计吗?她有一个不寻常的母亲,她本身也不是简单人物吧?  !」彼得不太安心地说。  
  「你自己都看过Joy,她不过是个单纯的女孩子,还会有什么诡计呢?」尚恩「她  单纯?」彼得扬扬眉说:「她若真的单纯,怎么会让我们金头脑Shen,如此念念不忘又  魂不守舍呢?我看她才复杂呢!」  
  尚恩正要辩驳,瑞加在书房催人,他们只好停止谈话,忙进去开会。  
  书桌旁的每个人都很严肃,比尔族长正在发表意见:「润林临死前一再交代「瀑布  」两个字,但我活了那么大把年纪,没看过也没听说过葛芝湖的北岸有任何瀑布。我看  不是润林记忆有误,就是他在撒谎。」  
  「我不认为家父是在撒谎。」尚恩帮父亲说话,「首先,他没有骗人的必要。再者  ,中国有一句古谚语:「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家父已是临终之人,世间的种种将与  他无关,他自然会说出心里最真诚的话。」  
  「我和润林白劫一块长大,自认最了解他。」世钦敲敲椅把说:「依他的脾气,要  嘛就死也不说;若说出来,就应该不会做假。我想他是记错了。」  
  「我倒觉得我丈夫是在猜谜语,这是他最喜欢玩的游戏,总爱出其不意地整人。」  瑞如说:「不要说葛芝湖北岸没有瀑布:就是有,也不可能在冬天零下一、二卡度不结  冰,牠的话实在今人难以接受。」  
  「他不会在紧要关头,还教我们玩「猜猜看」的游戏吧?那就太过分了。」世钦脸  色有些难看。  
  「你不是最了解他吗?这有什么好意外的?」瑞如丢下一句话。  
  「妈,爸说的「瀑布」,也是从老地图上来的记忆。他说得斩钉截铁,我们怀疑东  怀疑西,一点意义都没有,当务之急,还是先去找「瀑布」才对。」尚恩说。  
  「关键之处仍在老地图,我其不敢相倌它沉到太平洋底了。」比尔族长说。  
  「是呀!叶杏仪和叶乔的尸体至今末打捞到,搞不好她们早抱着「朝阳」享受荣华  富贵去了。」世钦火上加油地说。  
  尚恩一直不喜欢这个堂叔,只戒备地说:「若是如此,市场上早有「朝阳」的消息  了,不会到现在还没有一点风声。」  
  「我只是不相倌叶杏仪这个女人会自杀,而且还带着一张那么有价值的藏宝图。  
  我始终觉得跳海是假,携宝潜逃才是真的。」世钦继续说。  
  「瑞如,妳认为呢?」比尔族长问。  
  「问题是,她们逃到哪裹去了呢?」瑞如深思地说。  
  「我认为,与其找两个虚无飘渺的人,不如直接去葛芝湖找「朝阳」,或许一到那  里,我们就可以知道「瀑布」的意思了。」尚恩赶快建议。  
  「万一「朝阳」早就不在原处,我们不是白忙一场了?」世钦仍在质问。  
  「倘若「朝阳」仍在呢?」彼得过来声援尚恩说:「最好的方法就是我们亲自走一  趟了。」  
  「我赞同尚恩和彼得。」比尔族长说:「而且现在正是探险的好时机。若再迟疑,  秋冬就要来了,那时候即使有地图,也是寸步难行。」  
  「没有地图,只是事倍功半而已。」世钦还在叨念。  
  「世钦叔,你若不想去,没有人会勉强妳的!」彼得有些不耐地说。  
  「我当然要去!」世钦忙臭着脸说:「我现在是传家辈分最长的,若不去,不是对  不起我的祖母吗?」  
  「要去就齐心协力,我不希望中间又引起争吵,影响大家的进度。」比尔族长郑重  地说。  
  按着,他们就把注意力集中在探险的工作计划上。  
  「朝阳」的所在地是沿太平洋的海岸山脉中,出面直直落海,各峰的差点极大,层  峦迭峰,十分险峻蛮荒,至今由陆地仍无法通行,必须先出海再绕回去。  
  「所以我们先搭渡轮到德渥岛,再开车到岛的北方搭另一班渡轮。」尚恩指着墙上  的大地图说。  
  「在德渥鸟时,就要把食物、饮水、帐蓬、医药各种配备都带齐,因为接下来什么  都没有,只能靠自己了。」彼得强调说。  
  「到海岸山脉时,不是还有一条公路可通葛芝湖吗?」世钦问。  
  「那叫什么公路?不过是一条小山路罢了,我们还得开四轮驱动的越野车才行得通  。但真正苦的是过了葛芝湖后的搜寻工作,完全要靠两条腿了。」比尔族长说。  
  「真麻烦,我们租水上飞机就够了,从天空土看,有没有瀑布就一日了然了,不是  吗?」世钦说。  
  「妳以为我没试过?」比尔族长冷冷地说:「我请在当地伐木的族人看过,根本没  发现什么瀑布。」  
  「所以没有就是没有,润林一定搞错了,我们还费那么大的工夫做什么?」世钦的  口气仍是反对。  
  「世钦,我以为我们已经讨论过去不去的问题了。」比尔族长有了塭意,「不过,  你现在要退出还来得及。」  
  世钦紧闭嘴巴,不再说话。  
  瑞如又端了一次咖啡和点心,策画工作才告一段落。  
  送走了堂叔、比尔和彼得,尚恩又回到大地图前。  
  「要找一条几乎是不存在的瀑布,你有信心吗?」瑞如在他身后问。  
  「我相信爸不会骗我或猜什么谜,只是老地图一定还有什么。」尚恩说:我瞥看过  它的内容。」  
  「看了也不见得有用,上头的记号只有曾祖母才懂。」瑞如叹口气说:就是这样,  喜欢留一堆烂摊子教人收拾。」  
  尚恩陷人自己的思路中,除了那条瀑布外,堂叔的态度也令人怀疑,他为什么一百  反对此行的计划呢?莫非他还贪想着把「朝阳」私卖给外面的珠宝公司吗?  
  尚恩在大地图上的视线,越过淡蓝色的太平洋,来到台湾。他又想起整日陪小朋友  唱「小星星」、玩「赛门说」游戏的芷乔,仍旧是小小童话书,仍旧是看不懂的文字,  但她的美丽纯真还是强烈地吸引着他。  
  芷乔,忍耐一些,等我找到「朝阳」,事情过后,我就去找妳,我要除去叶乔的害  怕,让妳爱上我。  
  奇迹会再出现第二次的。  
  「请给我时间,芷乔。」尚恩在心里默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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