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海岸山脉,高耸的岩壁和绵延不绝的原始林木,令人心生畏惧。
这里人迹罕至,除了一些驻守的伐木工人和登山专家外,终年与世隔绝。
他们借来两辆越野车,沿着峭壁凿的山路开进葛芝湖。轰轰的声音震破了四周的宁 静,动物惊跑,人也惊吓。路不成路,坡不成坡,有几次还付在漫淹的水中,以为无法 前进了,开车的尚恩和彼得却都一脸笃定,最后,路又在最奇怪的地方出现。
「千万别掉下山崖呀!」芷丽叫着。
「这还不算什么,最怕是熊来挡路。」杰恩故意说。
「杰恩,不要吓我姊姊!」芷乔连忙说。
「基本上,妳不惹态,牠就不会惹你。」尚恩说:「一般来说,它看到人就会跑掉 ,反而有时人远比熊可怕。」
前面带路的彼得突然诅咒一声,原来一根粗大的断木横在路中间,几个男人,包括 彼得另外带的两个族人路克及马休,总共七个人才勉强把巨木移向路边。
像坐了二、三十趟的云霄飞车,全身的骨头也震得差不多快散时,终于到了葛芝湖 。
一看到环山之中,如镜面般平静的翠蓝大湖,人人疲劳一扫而空,全站在那襄望着 这美日仙境的风景。白云悠悠,栖在山头;湖水幽幽,无丝无缕。
「那么大的山,很难相信没有瀑布。」比尔族长说。
「雨季会有一些,但一下就被泥土吸走。」尚恩说:「我父亲所说的不干涸也不结 冰的大瀑布,一定隐藏在某个角落。」
「我们那些女祭师租先也真奇特,偏偏挑了这么个神秘难行的地方。」彼得说。
「你别忘了,两百年前这裹充满着我们的族人,他们比任何人都了解大自然。」
比尔族长说:「对我们困难的,对他们来说都再简单不过了。」
当晚,他们就围着营火烤香喷喷的牛肉、青椒和玉米,共同唱着祈福的歌。
大约九点天才真正暗下去。男生各搭简便的帐篷睡觉,两个女生则住在湖畔猎人的 小木屋中,除了多几块木板外,与餐风露宿没有两样。
睡前,大伙把食物全都密封好,尽量不留气味,再一包包挂在高高的大树上。
「这样熊就构不到了。如果放在帐蓬附近或车内,把熊引来了,可就不得了,他们 连金属车门都会扯烂。」杰恩对女生们说:「你们身上如果有巧克力,最好也拿出来。 熊喜欢吃甜食,那可不是假的。」
「熊……真会来吗?」芷丽吞一下口水说。
「谁知道?这是荒野之地,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杰恩扬扬眉说。
明知道杰恩顽皮爱唬人,但芷丽想到那毛绒绒的巨大动物,就坐立难安,外面只要 有一点风吹草动,她就如临大敌。
「姊,他们睡帐蓬的都不怕了,我们还怕什么?」芷乔安抚地说。
「我宁可和他们一起挤帐蓬,我们两个女流之辈单独在此,感觉特别危险,就像那 三只小猪一样。」芷丽说。
「妳一向不是叫颜大胆吗?而且还买了很多熊玩具,怎么吓成这样?」芷乔说。
「这是真熊耶!被吃了可不是好玩的。」芷丽皱皱眉说:「奇怪,妳一向很胆小, 怎么到这鬼都怕的地方,却那么镇静?」
「天塌了也不是我们顶呀!有尚恩在,怕什么?」芷乔笑着说:「这不是妳一贯的 口号吗?」
「唉呀!说归说,还是怕嘛!」芷丽说。
这时,又一阵强风,松涛一波一波像撞击声,屋外似乎有锅飘落地的声响,搞得芷 丽猛往妹妹的被窝裹钻。
山裹的夜并不静,彷佛有很多野兽在左右走动,她们睁大双眼,等待外面的惨叫声 :但最后仍不敌睡意,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几天过后,搜查工作一直进展不佳,每个人经过蛮荒洗礼,已不如初来时的精神抖 撤,不但外表猎遏,连脾气也坏起来。
芷丽天天埋怨,她这才彻底了解自己是属于都市的。对于不能好好坐下来吃一顿饭 ,不能舒服地沈一次澡,不能安稳地睡一场觉,在天性乐观爽朗的她,都是不可思议的 。
「我终于明白,人都是有弱点的。」每晚芷丽都奄奄一息地说。
芷乔倒是颇能适应,她捡柴火、清营地、提水、负责炊事,让大伙无后顾之忧。
只可惜,林中探险不允许女生参加,怕慢了脚程,不然芷乔也想穿长靴、带背包, 一起去找那闻名已久的粉红尖晶钻石。
又是徒劳无功的一天,众人围在温暖的火旁,讨论寻找的结果。
「我们从葛芝湖的柬西边向北抄包,一寸寸找上去,连蚂蚁窝都捅了好几个了,就 是没看到瀑布,现在该怎么办?」比尔族长说。
「不但没看到瀑布,连声音都没有。」世钦十足地抱怨,「我认为我们在浪费时间 ,再待下去也没意义了。」
「曾租母说在葛芝湖北岸,绝对没错,族里的长老都可以做证。我们若轻言放弃, 等于把「朝阳」开放给外面的市场,这不是我们所乐见的。」尚恩说。
「或许开放给外面的人是对的。他们有最新的探测方式和仪器,我们只要在旁边坐 享其成就好了。」世钦说。
「我们为的不是钱!」比尔族长说。
「我们绝不希望「朝阳」被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然后沦落到那些贵夫人脖子及 手指上。」尚恩说:「我们要的是文化的保存和精神象征。」
「你们这么做,就等于把「朝阳」贬成废物。如此一来,「朝阳」就跟我现在屁股 下的石头没两样,那还费这么多工夫找什么?」世钦说。
「叔叔……」尚恩想再说话。
「闭嘴!你只是我晚辈,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世钦打断他,又说:「你父亲刚 死,你就以为妳是傅家的老大了?别忘了还有我,我才有资格处置「朝阳」。」
「叔叔,谈到真理,是不论年龄大小的。」杰恩说话了,「尚恩也许是晚辈,但是 对的,傅家所有人都会赞同他。」
芷乔惊讶地看着杰恩,他竟然替哥哥说话,这样齐心向外,还是破天荒的第一。但 她来不及深思,讨论的箭头就直直转向她。
「我们真要靠妳了,Joy。」比尔族长说:「这关键时刻,只有妳能给我们一点。 索。妳对者地图的任何记忆都能给我们莫大的帮助,德渥族的博物馆是否能长久持。, 就端赖妳的一句话了。」
芷乔立即感到四面聚集的眼光,那种内外交迫的压力,真教人想找个地洞钻进「比 尔族长,这种事怎么能勉强呢?对于头脑的运作,Joy自己也是无法控制的。」尚恩先 说。
「Joy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能怎么办呢?」杰恩紧接着说。
「祖父,你这一说,Joy更难恢复记忆了。」彼得的声音几乎与他们同步。
这三个男人不约而同护卫芷乔的口吻,带来一股奇异的气氛,比尔族长不禁梭巡他 们的脸,沉默得有些尴尬。
「对不起……我应该更努力的。」芷乔低声地说。
「努力有什么用?我们时间紧迫呀!」世钦转向比尔族长说:「我不觉得她对我们 有任何用处,我从头到尾就反对她来。你看她既不能帮忙,每天又必须留一个人下来保 护她,这样反而拖累大家的进度,不如送她回旧金山算了。」
「我们哪裹没帮忙?你们每天的饭菜是谁准备的?帐蓬是谁整理的?这种说法太过 分了。」芷丽说得面红耳赤。
「姊,我觉得世钦叔说得没错,我在这裹一点用都没有。」芷乔说出内心的想「可 是却能保护妳的安全。」尚恩看着她说。
「我看不出有谁要害她,都是你们编出来吓人的而已。」世钦说:「你们看, Joy自己都不想留下来了。」
「妳必须留下来。」尚恩不容妥协地说。
「你若要我留下,就让我参加你们的搜寻,这样我才不会觉得过意不去。」芷乔说 。
「这山林不是闹着玩的,一点都不适合你们女孩子。」彼得反对说。
「以前葛芝湖北岸都是女性的祭师在走,为什么我不能试试看呢?」芷乔反问说。
「这两件事不可以混为一谈。」尚恩立刻否决她的说法。
芷丽听到妹妹的提议,吓了一跳。她这脏兮兮的刻苦生活已经忍着过了,若再去披 荆斩棘地开路行车,她可吃不消,更不用说她最惧怕的熊了。于是说:「彼得说得对, 我们去只会添麻烦,不如留在营地。还有守卫的事,由我陪着芷乔就衍了,不必再浪费 人手,这样你们可以多一分助力,我们也不会觉得心里不安了。」
尚恩迟疑着,他皱眉望着芷乔,念头转了好几个。
「有时你也太多虑了,现在葛芝湖畔就我们这一伙人,芷乔还会有什么危险呢?」 杰恩不忍芷乔为难,说:「难不成我们当中有人会害她吗?」
尚恩彷佛下定决心般说:「好吧!不过,芷乔,妳一定要非常小心,凡事都要和芷 丽做伴,知道吗?」
「我知道。」芷乔柔顺地说。
芷丽看着他们交换的眼神,有一剎那的征愣。尚恩的关心比表面复杂,芷乔的应答 又有暗裹的涵意。聪明的男人自然内敛深沉,但碰上单纯可爱的芷乔,又具什么状况呢 ?在芷乔面前,尚恩从不表现学识或侃侃而谈,没有智慧火花,只有平常的言语。
丽最初以为那是个性差异及无法沟通,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回事。比起来,尚恩 自己散文论艺,倒像是一种疏远的客套了。
芷丽呆呆想着,没注意营火已熄,食物又被挂在树上了。
今夜她不再怕熊,因为思绪太乱。尚恩那种男人,她会喜欢,难保芷乔不会受吸但 尚恩怎么想呢?他的心是在芷乔身上吗?
四周突然极静,芷乔的呼吸声轻轻传来。这个曾是睡美人的妹妹,好不容易死裹逃 生,得回珍贵的生命,她绝不允许她再受伤害。
芷丽的心逐渐清明,像顿悟般,由自己的迷恋中站出来,她又是那个直觉敏锐、理 智洒脱的女孩了。
他们的搜寻工作已经是第八天了,人疲惫,食物也只剩下淡而无味的罐头。
「我只能再撑两天。」世钦不停地说。
昨天下了一场大雨,每个人欢呼地踏着水渍而去,以为瀑布终会现身。黄昏时,湿 漉漉的身影一个个回来,带着极端的狼狙和沮丧。
「连道路都成河流了,就是没有瀑布。我怀疑我们根本找错方向了。」杰恩对她们 说。
众人虽不再直接指责芷乔,但那种压力有增无减,她也怪自己,更害怕那部分的记 忆永不再回复了。
今天阳光普照,晴蓝的湖面泛着缕缕的白色烟雾,与山中的岚气氯氤成一片,葛芝 湖的灵秀更加今人赞叹。
她期待大家的心情会好些,但事与愿违,没有人有欣赏眼前风光的心情。
众人出发后,她和芷丽做着例行工作。每天就是清理、捡柴、挑水、升火,芷丽已 经很不带劲了。
「真难想象,我以前还觉得露营很好玩,烤肉、营火、唱歌、跳舞、看星星、讲鬼 故事,爱得要命,三不五时就四处招集人马。」芷丽晒着一些睡袋说:「现在打死我, 我都不去了。」
「以前是玩,只有乐趣:这一次是工作,哪能比呢?」芷乔挂起一条晒衣绳说:「 我敢保证,有人一招手,妳还是会马上出发的,妳从不放弃凑热闹的机会。」
「那我要先确定队伍里没有尚恩和彼得,他们两个真是疯子,上天人地样样都来, 存心要把人折磨死。」芷丽说。
芷乔停止手边的动作,惊讶地问:「咦,妳一向不是最崇拜尚恩吗?妳还说过是他 永远的支持者呢!」
「那是从前呀!」芷丽故意说:「我看哪,现在尚恩的支持者是妳了!」
芷乔的脸一下通红,她心虚地辩着:「胡说,妳明知道我最怕他的。」
「怕并不表示没有好感呀!」芷丽进一步问:「告诉我,妳喜欢尚恩吗?」
芷乔不懂姊姊问话的用意,只觉得愈来愈慌张,她绝对无法像姊姊这样坦白感情的 。
她若说出来,芷丽会怎么做?是否会影响她们的姊妹情深呢?
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世钦回到营地。
「有人受伤了。」他样子十分紧张,「Joy,妳拿着医药箱恨我来。」
「天呀!是谁呢?」芷乔忙问。
「是尚恩。」世钦催着她,「快一点!」
「严不严重?我也去!」芷丽跟着他们说。
「不!妳留守营地,以防需要支持。」他一口拒绝。
刚开始,芷乔还有些迟疑,因为她并不信任世钦。但一听到尚恩受伤,她的理智全 飞了,只想到他血流如注的模样,心早乱成一团。
尚未全干的地处处是泥泞水洼,世钦走得飞快,芷乔的脚程也不弱,她方才还顺手 拿了木娃娃,就在她口袋里,彷佛这样才能安心些,毕竟这是尚恩和她长久岁月中的无 声连系。
「尚恩还好吧?」她试着问。
「还好!」世钦简短地说,走得更快了。
深人丛林,浓绿之后仍是浓绿,她的裤管、鞋袜都湿透了。
「还要多久呢?」她喘着息问。
「马上到了。」他说。
她拭一拭汗,抬头望太阳。不对呀!现在是上午十点,太阳应该偏东,怎么会在西 方的树梢呢?
「世钦叔,你有没有弄错?」芷乔急急问:「尚恩他们人在北方,妳怎么往南走呢 ?」
「没错,妳跟着我就是了,不要废话那么多。」他不耐烦地说。
经过一个崖边小径,远远有澈澈波光,芷乔愈走愈觉得事有蹊跷。
林子渐稀,她可以看到湖水的反光,耳边响着类似引擎运转的鞋隆声。
「快点!」世钦粗鲁地拉着她的手说。
一眨眼,天空降下了一架水上飞机,缓缓地怕在水面,漾起了圈圈波纹,芷乔这才 领悟,她被骗了。
「放开我!」她狠命往后一退,拔腿就跑。
世钦没防这一遭,让她脱了手,气得顿足大叫。
「Joy,妳回来,妳必须离开,否则会坏了我的计划!」他边追边喊。
她其实已经很累了,但不跑不行,若世钦是整个幕后的阴谋者,前几次要害牠的人 必是他了口
到了岸边小径,她几乎是用爬的,世钦就在她身后不远处。
她抵住一棵树,身后是危险的斜坡,眼看要被抓到了,她费尽所有力气说:「不要 再过来了,你若靠近一步,我就往下跳!」
「妳不要命了?那可是会死人的!」他停在原地叫。
「反正跟你去,也是死路一条!」她紧依着树干。
「我从来没有害妳的意思。我只希望妳别参加这趟行程而已。」
「所以旧金山的汽车追撞和防波堤上的试图绑架,都是你做的?」她虽害怕,仍要 查出真相。
「是的,但妳并没有真正的危险,我们带走妳,会立刻送妳回台湾。」他说:「若 非尚恩坚持要妳跟队,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你为什么要带走我?」她间。
「我不要你透露「朝阳」的秘密,让德渥族找到那颗价值连城的晶钻。他们那群笨 蛋,只会把它供在博物馆,所以他们根本不配拥有。」
「我并不知道「朝阳」的秘密,抓不抓我都没有任何差异。」地放软声音说。
「不要骗我,我亲眼看到老地图在妳们母女身上,我不相信妳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高兴地说。
「真的!我丧失了记忆,老地图很可能在那场巴士大火中烧了。」她急急地说:「 你问了也是白问。」
「哼!妳以为我会轻易地听妳胡说?」他冷笑一声,「老地图本来就不是你们的, 我是这世界上最有资格继承的人,四年前我在海滨断崖吓不倒妳母亲,今天,同样的, 我是不会放过妳的。」
天呀!四年前那场严重的车祸也是世钦的诡计,并不是尚恩……。
世钦又走近一步,芷乔的左脚踏到凸出的树根。
「别过来!我真的会跳下去,到时你什么老地图或瀑布的秘密都挖不到了!」她激 动地说。
「事实上妳是记得的,对不对?」他的眼睛发出贪婪的光采,「我们可以合作,我 的伙伴是一家国际知名的珠宝公司,那架水上飞机就是他们的。妳若恨我来,就可以得 到几辈子花不完的金钱,人生还能求什么呢?」
「不!「朝阳」是属于德渥族的,它不是你我的私人财产,你没有资格动它。」她 摇着头。「我不去,我不能做违背原则的事。」
「别跟我来这一套,我大哥和妳母亲早就想私吞「朝阳」,卖掉它来过王公贵族的 生活。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女」,我就不信妳会清高到哪裹去!」他腿起眼说:「或者 ,妳根本想独吞;或许这是妳母亲在幕后推动的,先是诈死,再是利用妳的失忆:告诉 我,妳母亲在哪儿?若她肯现身,我自然可以放过妳!」
「世钦叔,找我或我母亲都没有用的……」地恳切地请求,「妳不如找尚恩谈,何 必用这种方式呢?」
「找他谈才是浪费时间,他以为他是傅家顶上的一颗珍宝,从不把我看在眼裹。」 他忿忿地说:「妳还是乖乖跟我走吧!年纪轻轻,又这么漂亮,死了不是很可惜吗?」
芷乔整个人抱住树干,腾空在屋外。世钦满脑子是钱,既是鬼迷了心窍,必不会善 待她。可是她也不想死,生命中还有许多待解的谜,而她才二十一岁……她只能祈求, 崖并不深,顶多断手断脚,这些她都经历过,以前不死,今天也希望能死里逃生……她 正闭上眼,要放开手脚时,尚恩的吼声传来:「芷乔,抓紧!」
她一睁开眼就看见额冒青筋的他,盛怒地对世钦说:「我就知道是你!我早应该牢 牢看住你,免得你对芷乔下手!」
「我……我是你叔叔,你……你要干什么?」世钦稍稍后退,神态有些畏惧。
「我要告你试图抢夺国家文物,其实,我早查出妳的那家珠宝公司,你就乖乖束手 就擒吧!」尚恩一边说,手一边伸向芷乔,想要拉住她。
「我又没……真的做……你告不了我的!」世钦结巴地说。
「没真的做?你差点害死芷乔。」尚恩火气更大。
「她……她也不是无辜的,她和她母亲一直想独吞「朝阳」的……」世钦左右瞄着 ,想伺机逃逸。
说时迟,那时快,大雨后松动的泥土,大块往下滑落,芷乔赖以系命的树连根拔起 ,她抱着枝枉跌得天昏地暗,以为自己要死了。
「芷乔!」尚恩心神俱制地大叫,「芷乔!」
像一个大煞车,她头震了几下,一切都停下来,但出已不是山,天也不是天,大树 被卡在半山腰,而她卡在大树中。
「芷乔,妳还好吗?」尚恩喊着,人已准备爬下坡。
隔着枝枝叶叶,她看见尚恩正跨出断崖,试着立足。但泥块太松,他每一试探,沙 石滚滚,根本撑不住他的重量。
「尚恩,妳不要下来。」她努力发出声音。
「妳还好吗?有没有受伤?」他不理会她的话,继续下滑,泥沙更削薄了。
「没有。」她动动手脚说。
随即大树又下落一点,芷乔的魂差点飞了。天呀!这还不是安全之地,树含在任何 一秒钟,带着她摔到谷地。
「芷乔,妳镇静些,我马上来。」尚恩又下滑一些。
他的一举一动牵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她知道他想爬到卡住树根的大石块上,但那 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无处可攀,每一步都在赌运气,随时都有失足落崖之虞,而且大 石块也不是可靠的。
「尚恩,你回去吧!不要弄得我们两个都没命!」她说,一颗心跳得飞快。
「不!我不能让妳这样掉下去。我若救不了妳,活着也没意思了!」他几乎用飞的 跃到一棵矮丛旁。
泥土不断流失。
「别傻了,这种情况任谁也没有办法,何必自白牺牲呢?」地恳求地说:「尚恩, 你那么优秀、那么聪明,傅家需要你,德渥族需要你,还有妳的医术可以救活许多人。 而我一点都不重要,我生或死,对世界没有任何影响。可是你不同,看在那么多需要你 的人份上,你回去吧!」
「你错了,大错特错。」他攀住一个石块说:「在我心里,妳比谁都重要。别人需 要我,但我只需要妳。妳生我就生,妳死我就死,我不愿再到金门大桥哀悼一生,我不 允许命运之神再夺去妳,我无法忍受苍天再活活割宰我的心!」
他的话句句令她惊愕,也充满感动,能听到他这番言语,也不枉此生了。泪眼中, 他已来到她身边的大石块。
「芷乔,快过来。」尚恩伸出手说。
看他一身的黄土,脸脏得不成样,浅褐的眸子紧盯着她。
「不!」她摇头说:「那石头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我一过去,它就会垮。」
「我们必须赌一睹,不是吗?」他故作冷静说。
「我不能拿你的命来赌,你比我值得活下去……」她擦去流下的泪水。
「芷乔,我不知道妳这些荒谬的想法是哪里来的,但妳再说,我会很生气。」他的 眼神阴暗下来。
「我真的不行……」她感觉树干又往下沉。
「那我就过去妳那裹。」他一只脚要跳过来。
「不!我这里更撑不住!」她极力阻止。
「那妳就过来。」牠的手伸得百百的。
芷乔迫不得已,只好把身体前倾,手指才碰到他的,就感到那温热又牢而有力的紧 握。
他用尽全力把她拉到石块上,才拥她人怀,一阵飞沙走石落得他们满头满脸,手脚 都被砸得辣辣地疼。好不容易崩裂停止,他们发现芷乔方才栖身的树干已无踪影,那种 生死交界的千钧一发,使他们抱得更紧密。
远方有水上飞机离开的声音。
「我堂叔跑掉了。」尚恩说:「这里也不是我们久留之地,这块石头迟早要崩塌的 。」
「我们该怎么办?」她紧贴着他问。
「上面泥层太湖,已成口状,我们是上不去了。」随即他又镇静地说:「崩塌的泥 沙把下面变厚,或许我们可以试着往下爬,山谷其实不深。」
芷乔看那尖尖门山的石头,有三楼高的崖壁,-点信心都没有,还没开始行动就两 腿发软。但尚恩没有她一定不肯出发,为了一条生路,她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踩。
尚恩找的路都很稳固,他甚至扶住她、背着她,没让她感到任何吃力与惊险。
不知多久,谷地终于在安全范围内,尚恩鼓励她说:「到了,再一步就好。」
才刚站稳,山又做最后一次攻击,数十块大小不等的石子滚落,尚恩用身体护住她 ,邢些乱响令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彷佛是人在说话。
「Joy,拿好木娃娃!」母亲的声音在山谷回荡一遍又一遍,芷乔的头像被敲撞的钟 ,当当当彷佛在传送某种讯息,到达一个封尘已久的时空。
「Joy,拿好木娃娃!」母亲凄厉地叫着。
芷乔掉进了虚无,脸色苍白,两眼发直,只能呆坐在石堆上。
「芷乔!」尚恩拍拍她的脸,满心焦急,「告诉我,妳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她的面孔逐渐扭曲,像承受极大的痛苦,突然,她哇地一声哭出来:「我妈妈…… 我妈……她被火吞进去了,好大的人,像可怕的怪兽……她不能死,我不要她死……」
她的手挣扎往前划,尚恩抓住她,把她按在胸前。她像孩子一样地伏在他身上大哭 ,哀痛含混地说着往日。
时间静静过去,树不动风亦止。他为她心酸难过,因为记忆恢复了,一切悲伤与痛 苦也回来了。
「芷乔……」他轻抚她的背。
她抬起花成一片的脸,抽噎地由口袋拿出木娃娃说:「老地图就在这裹。」
他并不接过去,只用衣角轻拭她的脸,极温柔地说:「妳记起所有的事了吗?」
「所有的事。」她点点头,有些木然地说:「事实上,我在旧金山的最后一晚已经 恢复大半记忆,只有台湾的那部分始终想不起来,因此我没有说……」
「妳为什么不说呢?」他问。
「我怕无法对比尔族长做交代。」她擦掉又泛出的泪,「现在我们可以找到「朝阳 」了,对不起,我拖到那么晚,害大家徒劳无功。」
「我不在乎那些。」尚恩凝视着她说:「妳记起了一切,是不是也包括我们之间曾 有的不愉快呢?」
「那些都不重要了。」她闪避地说。
「不!那对我很重要,很多事我必须解释。」他说。
「我们应该快点去找「朝阳」吧!」她催促他。
「芷乔,妳为什么不听我说呢?」他急躁地按住她的肩说:「妳还记得「好朋友尚 恩」吗?妳记得我说的那些话吗?我多希望妳接纳我、属于我、爱我……」
「尚恩,你何必再拿那些话骗我呢?」她咬着唇说。
「我没有骗妳!」他充满无奈地说:「天呀!我有这么多话要说,但时间却那么少 。芷乔,妳至少想想我在山坡上说的话吧!那都是我的肺俯之言,我真的需要你,全世 界我只在乎妳……」
「你需要我什么呢?我只是个平凡的女孩,只会用眼泪来骗人,让人蒙了心智。
我一无所有,身边除了丑闻,仍是丑闻,你在乎我做什么?」她重复他以前的话。
「我就是在乎妳。」他急切地说:「我说过很多可恶的话,也做过很多莫名其妙的 事,但都是因为嫉妒。我嫉妒杰恩,有时你们的笑声都快把我逼疯了!我好怕杰恩抢走 妳,好怕我的爱不能表达,好怕我一点机会都没有。」
又是想要说服她的话,他向来是天之骄子,有什么好怕呢?她用极为疲倦的声音说 「尚恩,我不要再受伤害了!我才恢复记忆,世界对我仍然在十七岁,很多事情必须先 接受才能思考,你或许会笑我笨,但拜托不要再混淆我的感觉。妳的话,我不能当真, 只要你能不讨厌我、轻视我,把我当成妳的朋友就够了,但不要再提爱和在乎,好不好 ?」
尚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这生第一次倾诉内心最深处的感情,却被直直弹 回来。但他并不怪芷乔,她只是个迷惑的小女孩,需要大量的时间与空间去自我建设, 他不该操之过急。
「好吧!」他叹口气,「有些事对妳是人意外了,我不再逼妳去看清楚或接受什么 ,我会耐心等待的。」
等什么呢?她没问,只想停留在「朋友」的阶段。
冷静下来,她用平日认真的态度,递上木娃娃说:「老地图就钉在「太阳之女」的 背后,我们非要劈开它不可吗?」
他看她一眼,拿过木娃娃反复审视说:「钉子落得很深,不劈开不行。妳舍不得, 对不对?我会再雕一个给妳,一模一样的。」
「再一样,也不是同一个了。」她不自觉地说。
「妳真难过,我们就不劈。」他说。
看他不是玩笑的样子,芷乔又急了,说:「劈吧!我不能害你们永远找不到「朝阳 」。」
「真的可以?」他再次问。
「真是啰唆!」她踝踝脚,有点气急,「妳是雕刻者,你忘了吗?要劈要割,全权 在你,还问我做什么?」
尚恩被她的表情逗笑了。慢条斯理地拿出小刀,他由背后开始动手。芷乔不想看, 走到一段距离之外。
半晌的寂静后,有纸张的声音,尚恩惊呼着:「原来如此!瀑布竟然在山洞里,难 怪地面上找不到,难怪它可以在漫长的冬季不结冰。芷乔,这太神奇了,那么简单的道 理,我居然没想到。」
见他高兴,她也快乐。但看地上一截截的木头,不免悲伤,「太阳之女」就这么牺 牲掉了,她的心里彷佛少了什么。
「芷乔……」他喊她,边蹲下来帮她收拾断木。
「总要好好「安葬」它吧?」她说。
「我现在终于知道童话书为什么会那么迷人了。」低声说。
她不解地看着他,但他不再往下说。
「走吧!我们很快就可以看到「朝阳」的真面目了。」尚恩又露出了笑容。
他们由出的谷地绕回去。任务或许过两天就结束了,芷乔忽然心生不舍,尚恩和她 的缘分是否就此行到尽头了?
她随他的脚步,好希望这美丽的谷地永远走不完。
这是今人兴奋的一天,一早大家就精神百倍准备出发,连两个女生都被允许同行。
尚恩和彼得昨夜就守在山洞,等着他们一起去取「朝阳」。
山路不再漫长,莽林不再荒凉,连偶尔钻出的蛇虫也不冉可怕。他们一路唱歌,杰 恩的高音足以吓跑鸟兽,芷丽一旁和着,与前几日的萎靡不振判若两人。
山洞在一排密密的高厥类后面,排比的叶子一层又一层堆覆,他们几乎错过招手的 彼得。
「是你呀!我还以为是什么九头怪兽、喷火翼龙,你确定没找错地方吗?」芷丽开 玩笑地说。
「昨天是有一个头上长满蛇的女妖,不过被尚恩和我这两个天下第一战士降服了。 」彼得顺着芷丽的话瞎办。
「女妖?真酷!你们怎么降服她的,用美男计吗?」杰恩挤眉弄眼地也参一脚。
「那只有尚恩够格,你去问他吧!」彼得眨眨眼说。
「喂,你们!」比尔族长用不以为然的口吻说:「圣地所在,不可以态度轻狂,口 出不敬之语。」
芷乔因为心念着尚恩,趁着他们聊天时,已到洞口。
拨开纵横生长的枝叶,人口并不大,芷乔循着火光而行,逐渐听到哗哗的水声,身 体也感觉那份舒适的沁凉。
一个转弯,山洞突然拔高,眼前豁然开朗,是个可供数百人集会的广大空间,尚恩 他们已在各处置了火把,所以一点也不阴森可怕。
「看,德渥族的壁画!」比尔族长在身后说。
每个人都在研究那天然染料画出的熊、水牛、沅熊、猎人……等图形,红黄色彩依 然鲜艳如新。
「来看看我们费尽心思找的瀑布,那才是奇观。」彼得引他们往更黜暗曲折处走。
「尚恩呢?」芷乔问他。
「在裹面吧!这山洞可深呢!」彼得说。
穿过一个窄道,又到另一处大空问。他们首先被那各形各状、闪着莹白光泽的钟乳 石所吸引。
「哇!太美了!」芷丽忍不住惊叹。
但她的声音多半破水声盖去。
那瀑布其实不大,但因上下的落差,就造成极大的声势。往上看是无止尽的黑洞, 往下看也是无止尽的黑洞,杰恩丢一块石头下去,久久没有回音。
「不会是通到地狱之门吧?」杰恩说。
「昨天我们刚一进来,就有一堆蝙蝠冲出来,的确像地狱。」彼得说。
瀑布的一部分水形成小溪,澄静的水中竟有透明的心虾小虫。
「他们久不见天日,都是瞎眼的。」彼得又说。
「据说中国西南也有一群长年住在山洞裹的人,皮肤雪白,眼睛也是盲的,因为不 用嘛!」杰恩说完,见大伙不信,又加一句,「是尚恩告诉我的。」
「没想到尚恩也会乱盖。」彼得说。
「他不是乱盖,而是武侠小说看人多了。」芷乔说。
「嘿!妳真是恢复记忆了!」杰恩再一次确定。
因为记挂尚恩,芷乔又率先走过临时搭建的木桥,往一条清过的小道走去。
幕地,她感到一个移动的身体,伸手不见五指中,那人轻轻靠向她。她知道那是尚 恩,他们应该说话,却都保持沉默,只面对面,让心全然去感受彼此的存在。
黑暗狭小的空间裹布满了一触即发的悸动,像随时可以潦成一片烈焰。她的心狂跳 ,呼吸急促,应和他传来的热气。他几乎碰到她,但没有:只是如此近,近到汗毛微绷 ,轻颤似蝶翅般纤锐敏感。
此时无声胜有声,相近胜相拥,感情更难自抑了。
众人的笑语打破魔咒,火把晃亮时,他们迅速分开。
小道之后是圆形的房间,顶上垂挂着如珠炼的钟乳石,一串串放着异彩。芷乔专心 欣赏,脸上红晕始终不敬。
「这就是药师祈祷的地方。」尚恩的声音有些不稳,「现在大家灭掉火把。」
火熄后,室内并不暗。远在石壁的上端,突出几片扇形的钟乳石,其间有微微的红 光发出。
「那是「朝阳」!」比尔族长激动地说。
「那么高,我们怎么上去?」路克问。
「有一条小绳梯可以用。」彼得走近石壁说。
「哇!这绳子那么细,不踩断才怪!」杰恩叫着。
「你别忘了祭师一向是女的。」尚恩转向现场的两个女生说:「这工作就要靠妳们 了。」
「我一定会踩断!」芷丽连忙摇手说:「不要找我,芷乔起码比我瘦十磅,她上去 还差不多。」
「妳总算承认妳不瘦了!」尚恩打趣说。
「喂,事关重大,你少贫嘴!」芷丽瞪着他说。
尚恩用力拉扯着绳梯,直到确定,才让芷乔去踩。
那梯子至少有三、四十格,她一踏就往下陷落,极像柔软的螂蛛网。众人怕她掉下 来,全部围在下方,以防意外发生时,可以接住她。
摒气凝神之中,芷乔终于爬到顶端。面对那颗红彩尖晶钻时,她目眩了好一阵子。 比拳头稍大的晶钻呈不规矩形,尖尖的长立方体向上幅射,完美的接合与凝聚,使它的 莹润剔透及纯度都无与伦比。
最美的是它的颜色,由底部的紫红,散出大片的玫瑰红,几线粉红,最上面是一点 映着红光的晶白。
「芷乔,妳还好吗?」尚恩问。
他的声音夺回她的理智。用事先准备好的袋子,把「朝阳」小心地放进去,再用长 绳慢慢地降下。
下面的人拿到「朝阳」,并不打开,仍围着让芷乔能安全落地。
她往下踏之前,由口袋取出她修绑了一夜的「太阳之女」,轻放在扇空中间。它的 脸歪曲,身上伤痕累累,项圈断裂,但一种彼此呼应的乎和感令她安心。
她的最后几步是被人抱下来的,她直觉是尚恩。
「朝阳」的绝美让每个人惊叹不已。
「哇!好在我们先拿到手,否则珠宝如美女,会引起战争的。」彼得说。
「我看「朝阳」的色泽和纯度,虽然只有四百多克拉,恐怕比孔雀王朝那一颗五百 克拉的还值钱吧?」路克评鉴地说。
「管它值多少,反正它是我们德渥族的无价之宝,属于地球的资产,无论是一千万 美金或一毛美金,都没有差别!」比尔族长训示地说。
离开时,他们一一把火把灭掉,让山洞又回到原有的黑暗与宁静,只有飞瀑日夜奔 流,只有盲眼的动物寂寂栖身,再面对光明时,大家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妳把「太阳之女」放上去了吗?」尚恩问。
芷乔点点头。
「妳会造成几百年后考古学界的混乱。」杰恩笑着说:「他们会探讨木娃娃为什么 残破不堪?身上为什么绑铁丝和绳子?为什么郑重其事放在高处?谁放的?是宗教意义 还是社会意义?等等等……」
「看来够他们写好几篇论文,拿几个博士学位了。」芷丽说。
「他们绝没想到,那只是一个小女生一时兴起,把她坏掉的娃娃放上去而已。」
彼得也扯了一句。
全部人都笑了,欢愉的气氛直达天际,连芷乔也受到感染,唇边绽开一抹笑意。
她留在山洞的不仅是「太阳之女」,还有那个小道中令人回味不已的接触,她将藏 在心底;有还不会忘记。
回程时,两个女生和比尔族长搭水上飞机离开,其它人则走原路回去。
「芷乔需要到医院检查,看看脑部的状况好不好。」尚恩不断叮咛着。
「你自己也受伤了。」芷乔反而担心他。
「尚恩是粗人,皮厚骨头硬,拿些印地安草药随便抹抹擦擦就够了。」彼得在一旁 说。
飞机在一片笑声中出发,危颤颤地转几个圈,比尔族长小心翼翼护着那千辛万苦才 找到的「朝阳」。
山林愈来愈远,葛芝湖也逐渐缩小,他们在美丽晴蓝的阳光下飞向太平洋。
白云如絮的天空,动人深蓝的峡湾,一望无根的大海,一一掠过,芭蕉叶形状的德 渥岛在望,他们继续飞,直接回到北方半岛。
再见了,葛芝湖:再见了,太阳之女;再见了,妈妈;再见了,十七岁……再见了 ,尚恩。
一朵云缓缓飘来,算是给芷乔一个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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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之女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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