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钱庄赶回来的傅昕纴,直接往孟小蝶住的后院走去,还没进到后院就听到熟悉的琴声,他听到琴声后脚步越走越快,顾不得衣裳被树枝勾到或是下人们的行礼,他几乎是用跑的冲到了后院,见到孟小蝶坐在一旁优闲地品茗。
这曲声……
“姑爷。”正在弹曲的小玉向跑得气喘如牛的傅昕纴打招呼。
“傅大哥,你怎么回来了?”神游的孟小蝶这才回了神。
是小玉弹的!
“刚刚的琴声是小玉弹的?”他不明白自己急著想证实什么,只是想确定到底是谁弹那首曲的,曾经听过前妻弹过那首曲子,为何又会原音重现在赛府里?为什么这里到处都有她的影子,他仿佛能感受到她一直都存在赛府里。
“是呀!傅大哥有什么事吗?”他怎么回来了?钱庄不是今儿个开张,他一脸焦急的模样,是不是钱庄里出了什么事?
“没事,这曲声和当年我前妻弹的曲儿一模一样。”他苦涩地说。
当年赛玉朴还撤谎说这首曲儿是特地为他谱的,还说全天下只有她会弹,那时他也曾经怀疑过,但一想到这是妻子的一份心意,自己便相信她了。
闻言,孟小蝶手中的茶杯又差点翻倒,小玉的笑脸也僵得难看,唯有傅昕纴兀自沉浸在过去,没见到主仆俩怪异的表现。
“她总是要我隔著房门听她弹琴,原来是这一回事……我这辈子最恨别人骗我。”他脸上出现了一抹沉重的失望。他早就该猜到那是小玉代弹的,可是心还是忍不住地抽痛。
他信任赛玉朴,而她却从头到尾一直欺骗他,容貌差了点是天生的那也就算了,什么都不会也无所谓,爱到处说人是非他也认了,但他们之间不需要有欺骗,夫妻是要共度一生的不是吗?
思及此,他忽然茫然了,不明白两人既已分开了,何为这点小事还能惹他心烦,这不是他平常的作风,一个遗忘已久的人和事,竟然还能翻搅他的心。
“姑爷,小玉敢发誓,当年的确是小姐亲手为你弹的,只是她生性害羞不好意思在姑爷面前弹。”小玉不忍心地说。
“小玉,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他再笨也知道小玉是想要安慰他,这么善解人意又多才多艺的丫环,为何能和赛玉朴那种个性的人处如同姊妹,这两人怎么看也不搭轧。
“姑爷……”小玉这下子可急了,这真的是小姐亲自谱的曲,隔著房门弹给姑爷听的,在离开傅家后小姐才教她弹,没想到却因此而让姑爷误会小姐,该怎么办?
孟小蝶不想小玉再继续解释,免得越描越黑,便岔开了话题。
“傅大哥你怎么先回来了?是钱庄发生了什么事吗?”
傅昕纴疲惫的神情让她感到心疼,要不是赛玉頧出的好主意,说要合伙开个什么钱庄的,他也不会忙到昏天暗地,万一累坏了身子该如何是好?
“你放心,钱庄里没什么事,今天头一天生意就好得很,只是三哥知道你要过去钱庄,他怕路上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要我回来接你一同前往。”
自从上回在他房内对她产生了控制不了的遐想后,傅昕纴便下定决心不能再和她继续有所纠葛,就一直刻意借故避著她;他利用忙碌于新钱庄开张的事,减少和她见面的次数,没想到多日不见更加深了对她的思念与渴望。
“其实玉頧哥不需要特地请你跑这一趟的,真是给你添麻烦了!”孟小蝶淡淡地笑著。
雅然她面带微笑,但傅昕纴还是看出她无精打采的倦容,难道她也和他一样,为了该如何处理两人的感情而感到痛苦不堪?
“上次听到下人们说,你小时候曾在大街上遇到登徒子的事,我觉得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就算没听过下人们说,要她这么一个人间绝色只带丫环出门,也会令人担忧。
“你别听他们胡诌,下人们总是喜欢将话传来传去的,其实大部分都已是加油添醋的闲言闲语。”孟小蝶懒得解释。下人们总是将她崇拜得像天一样的高。
傅昕纴听了更对她的谦虚感到敬佩,她从不为那张倾国的容貌自傲,再次感叹这么才德兼备的女子为何已为人妾。
他只顾著心痛,望著窗外想起了他的下堂妻,而忘了一件很不寻常的事──为何赛府的下人们,会对孟小蝶小时候发生的事如数家珍?
※※※
新开张的朴玉钱庄门前可是被挤得水泄不通,这附近出名的富贾仕绅和名门公子,可是各个都到齐了,连戴乌纱帽的也来了不少。
宽敞的大店挤满了贵客,可见赛家在这地方上的影响力有多大,豪华的门面和气派的大店,都在在显示出主人雄厚的财力。
更令傅昕纴吃惊的是他们的店面竟在朴玉楼隔壁,原来的那间金光闪闪的银楼,生意看似不错,怎么肯出让?
从朴玉楼画坊、朴玉钱庄这些店名看来,赛玉頧还真不是普通地疼他的妹妹,既是如此,为何又常见到他嘲笑自家妹子?他们之间那种又爱又恨的兄妹情节是身为独生子的他所无法理解的。
川流不息的人潮不断,有舌粲莲花的赛玉頧在应付自是游刃有余,对他来说就像是家常便饭的小事一桩;傅昕纴看他能力如此之强,不禁怀疑起他邀他合作的目的为何?以赛家的财力和他的能力,钱庄真的有需要别人合伙吗?如果说自己入股的目的是为孟小蝶,那赛玉頧邀他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哥,你们的生意还真好。”孟小蝶被人群挤得快窒息了。
“小蝶,这里人多,我看你先到后厅等我吧!等会儿我忙完了再过去找你,妹婿,你先帮我带她去后厅。”所有的贵客都是冲著他的面子而来,他忙得家是个陀螺般地转个不停。
“小蝶,我先带你到后院休息。”傅昕纴轻轻地扶著她,心里万分的不舍。
这时他又想起心中的誓言,应该要离她远远的,不能再逾矩,今天就当作是一次破例,只是为了帮赛玉頧安置好他的爱妾所做的一点小事。
人的习惯很可怕,就如同习惯一见到她就不可自拔地想要拥有她;她的美是毋庸置疑的,容貌再美的女人也会有看腻的一天,但她不同,恬静淡雅的外表下,内心有股澎湃的活力,比起外貌的吸引力更迷人,那种吸引力是会让人想要不顾礼教地向下沉沦。
他对孟小蝶的自制力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他不敢见她,生怕一个不小心真的会做出什么有违礼教的事来,可最后还是避免不了两人的单独相处。
当初为了要多了解她而投资了这家钱庄,没想到今天却成了束缚他离去的枷锁,一个没经过慎重考虑的决定,竟造成了自己的苦恼。
没了前厅的人潮,一进到后厅孟小蝶觉得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被人群挤得满脸嫣红的她显得益发动人,又令他失神了……他知道自己迷上的不只是这张完美的容颜,她的才华洋溢让他赞赏,她的不谈是非、明辨事理更让他倾心。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女人有了深深的悸动,那是一股藏在心底深处的情愫。
“小蝶,过些天我想搬出赛家。”傅昕纴偏过头去,不敢再直盯著她瞧。
“你不是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出去?”在赌约的最后一天听到他要走,更增添了几分伤感。
“和三哥开的钱庄前景一片看好,长住在此是难免的,我总不能长期的叨扰,一直住在赛府,这样别人会说闲话的。”
“我一点也不觉得你会叨扰到我们!”一听到他要离开,她便不由自主地开始慌了起来。
“小蝶,难道你一点也看不出我对你的心意吗?”他突地一把将她搂在怀中。
什么礼教、男女有别统统滚到一边,今天,就只有今天,容他的痴心这么一点点的放纵吧!
“傅大哥……”孟小蝶瞪大双眼,没想到温文儒雅伪傅昕纴竟会做出这样大胆的举动,以往他对她的搀扶都显得别扭,今天怎么会……他宽厚的胸膛让她一时昏眩,这种感觉和赛玉頧的拥抱完全不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
“如果你不是三哥的人那该多好……”他就会带著她远走高飞,即使日子过得再苦他都甘之如饴。
如果她不是赛玉頧的人,他也未必像今日这般痛苦,今日因冲动所说的话、做的事,就当是最后的告别,过了今天,对她的一切妄想都要深埋在心底。
“我不是……”也许澄清一切能让他不再痛苦,可是她不敢去面对那双炽热的眼眸,在了解事实后转为鄙视的一刻。
被他紧紧的搂在怀中,她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悲伤,内敛的傅昕纴要用多大的勇气,才敢做出这样离经叛道的举动,将他逼到此绝境她也心如刀割。
“什么都别说了,你的一字一言只会徒增我的痛苦罢了!我知道对你本来就不该抱有任何的遐想,可为什么你总是能令我情不自禁……”
他的手轻轻地抚著她酡红的嫩颊,在他轻轻的触碰下却使她的双颊更加红润,两人之间来回的眼波流转使他们都加快了气息,她并没有阻止他过于亲密的行为,此时的气氛让他们想要抛弃了世间的一切……
他幽黑的瞳眸只容得下她,她丰厚的菱唇让他有股想覆上的冲动。
两人不自觉地越靠越近,周围沉静无声,只听得到树叶的摩擦声和彼此的呼吸声,就在他们的唇快要碰到的时候……
“小姐!小姐!”小巧不知自己打断了两人的暧昧。
两人慌张地移开过近的身躯。
孟小蝶酡红著脸问:“小巧,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
“小姐,少爷请姑爷到前店去帮忙,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见到孟小蝶脸上的红润,傅昕纴的心仿佛被重重的捶了一下,重拾失去的理智;刚刚他们差一点就……他怎么可以这么做,她是别人的妾啊!
“傅大哥,我看你还是赶快去前厅帮玉頧哥吧!”孟小蝶避嫌似地转过身。
“是,我该到前头去帮赛兄的忙了。小巧,你在这儿照顾小姐,我到前厅去了,等会儿再来。”语毕,傅昕纴匆忙的离去。
刚才他是中邪吗?她可是别人心爱的小妾!亏赛玉颐还口口声声地说信任他的为人,要不是小巧冲进来打岔,差这么一点他就轻薄了人家的妾了。
他还是不是人啊!朋友妻不可戏,他简直比禽兽还不如。
傅昕纴一边走一边唾弃自己的为人。
到大厅后,他始终都没抬头望赛玉頧一眼,因为他愧对于他。
※※※
“玉頧兄,这回我的银子放在你的钱庄不但稳当,这利息也会比别家多吧?”
“是呀!玉頧兄,当初我们就说银子要放你这儿,好帮我们做些什么投资的,你说什么就是不肯,现下好不容易盼到今天你肯开钱庄了,我可要把放在东门的银子全数转过来。到时候……哈哈!就全靠你喽!”
前来祝贺的众人七嘴八舌地说著。
“各位,这朴玉钱庄的执事是由傅公子担任,往后大伙儿有什么事尽管找他。”
赛玉頧赶紧介绍傅昕纴给大家认识,摆出了一副以后有什么事别来找他的表情。
又多了一个帮他赚银子的人。嘿嘿嘿!
“这……”
见到是由一个陌生人当执事,每个人的脸上出现了犹豫之色。
“各位别担心,麒麟帮的帮主不但都将麒麟帮所有的银子存放在本店,而且还要在本钱庄插暗股呢。”赛玉頧早就准备好一套说辞了。
“哈哈哈!我们今儿个本来就是带银子来存在朴玉钱庄的。”背后既然有江南第一大帮在后头撑腰,那还有什么问题。
“就是啊!”一堆人前仆后继地在钱庄存下了白花花的银子。
傅昕纴趁旁人不注意时将赛玉頧拉到一边,小声地在他耳边问:“三哥,你刚刚说那什么‘帮主’的,在何时人了股,我怎么没听你说起?。
“随口说说的,你还当真呀!”赛玉頧像是遇到傻瓜似的翻了翻白眼。
傅昕纴十分错愕,他早知道赛玉頧不是等闲之辈,但这种有关江湖帮派的事,也能随口说说吗?
真不愧是兄妹,一张嘴说起谎来同样是脸不红气不喘的。
最近,他不再排斥去想起赛玉朴,甚至还会主动去回想起过去两人生活的点点滴滴,虽然当时常常被气得不知所云,现在想想好笑的部分还多于生气呢。
曾经是他刻意要去忘怀的人,如今却不排斥去想起她,这是为什么?一时之间他也说不上来,总之好像是漏掉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呢?
小玉和孟小蝶之间的默契极佳,她们眉来眼去的模样,跟当年小玉和赛玉朴主仆之间是一模一样的,三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绝不可能如孟小蝶所说的──小玉是她向赛玉朴讨来的丫环那么简单。
还有哪些症结是他一时间想不通的……
赛玉頧的眼角余光瞟到傅昕纴今天的反常,他的嘴角挂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送走宾客后,两人肩并肩地走在通往后厅的走廊。
“妹婿,你是不是背著我偷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神色才会这么心虚?”
赛玉頧的双关语打断了傅昕纴的思绪。
“我哪有!根本都还没吃到……不是,我是说我除了早膳之外,就什么东西也没吃,赛兄你别误会了。”傅昕纴慌张的解释。
还没吃到?还没吃到就这么紧张,真是老实!
当年他在京城就是看上傅昕纴的温文与沉著,因此借著打赌的方式骗小妹嫁给他,女人哪!一旦成亲嫁了人,不都一个个爱得死心塌地的。
谁知道他那天才的宝贝妹妹,竟然能在一个男人旁边安全地躺了一年,不但全身而退,而且还夸口说对方连她的名字都记不得,整天炫耀个不停。
他该称赞是她厉害呢?还是傅昕纴的忍功一流、笨功炉火纯青?
依他看来,是妹妹识人不清,分不出好坏,以傅昕纴这么光明磊落的人品,打著灯笼这辈子都找不到了,她不但让他从身旁溜过,还逼他立下休书!这要做哥哥的他怎么帮她挽回呢!
两人推开房门时大吃一惊,桌上的茶壶水杯碎了一地,房内凌乱不堪,小巧则昏倒在一旁。
小蝶呢?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地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傅昕纴过去拍醒小巧,只有唤她醒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巧,小姐呢?”
“姑爷!哇哇……小姐被好几个坏人给绑走了!”小巧一醒来就嚎啕大哭,过度的惊吓让她全身抖个不停。
这是他们的疏失,没注意到今儿个人实在太多了,以至于连歹徒闯了进来也不知道;没有料想到会有人敢闯进后院绑人,他们只顾著前厅大门的防护。
“他们走了多久?”傅昕纴著急的问。连丫环都吓得如此,那娇柔的小蝶呢?她是否也吓得不知所措,那批坏人会不会对她动粗?他根本不敢再往下想。都怪他没有多陪陪她,如果他留在这儿,也许她就不会被掳走了。
“我、我也不知道!呜……小姐!”小巧无助的哭泣。
未发一言的赛玉頧,在这时开口:“先回赛府。”
“等一下!难道你不派家丁到官府报案,或者大家分头出去找?”以赛府上百名家丁再加上衙门的官差,要进行整城的搜寻并不是难事,他不相信赛玉竟会连试也不试。
“人海茫茫到哪儿去找人?”赛玉頧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小蝶被劫,难道是他非份之想的报应吗?如果真有报应也该报在他的身上才是,为何选上娇弱的她?
傅昕纴后悔万分的紧握双手。
※※※
赛玉頧一回到府中就带著傅昕纴跑进书斋旁的小庭院。
这是赛府里唯一下人不准出入的禁地,树上停著四只鹰,每只脚上都绑著不同颜色的缎带,白、黑、蓝、紫,整个空荡荡的大院子只有养这四只鹰,没有枷锁也不见鹰会飞走。
赛玉頧走到脚系黑色缎带的鹰旁边,十分不情愿的说:“你去找那个讨厌的家伙,把这个带给他听到了没?”
傅昕纴看那只鹰露出不屑的目光,连动也懒得动,还真让人分不清到底谁才是主,如此有灵性的动物他还是头一回见到,人与鹰的对抗,看来是鹰占了上风。
“你还不快点去,她要是有了什么意外,看你的主人会不会将你煮来吃,嘿嘿!”
他将刚才写好的字条系在鹰的脚上;这鹰似乎听得懂他的恐吓之意,立即展开双翅飞了出去。
接著他靠近脚系白缎的鹰,温柔地说:“小乖乖,带我去找你的主人,她现在有难了。”那只鹰像听得懂人话似的站在他的肩上。
“这……”傅昕纴在一旁说不出话来。世上的奇人异事何其多,那只鹰竟还能找得到主人?
“有什么办法,这些鹰的性子和主人是一个样。”
他回头看了一眼,其中有只一直点头示好的鹰,它脚上系著蓝色的缎带。
“三哥,那脚系蓝色带子的鹰可是你的?”
“妹婿,你怎么会知道?”赛玉頧惊讶的问。
傅昕纴笑而不答,那些鹰果然是和主子同一个性子呀!
两人骑上马跟著那只名叫乖乖的鹰奔驰而走,说也奇怪这只鹰还真有灵性,它竟会配合著他们骑马的速度飞,总是在他们的见得到的范围内飞,这样的稀世珍禽想必不易照料,也唯有赛家这种豪门才能养得起。
“三哥,你刚刚说了这么多它听得懂吗?”
“妹婿,你别小看这几只鹰,这几只可是大漠原本要进贡给当今皇上的鹰,还不是为了小蝶的画,嘿嘿!”
“不消说这番王也是一个爱画成痴的墨客。”傅昕纴能体会番王的心情。
“没错!当时为了要换画,番王还把十车的贡品全部卸下,玉朴看来看去就只有这四头鹰对她的眼。”
谈到那次的经验,赛玉頧便忍不住骄傲起来。普天之下有谁能比天皇老子还要先选贡品的,看来只有他们家的才女才有这番殊荣。
“令妹当时也在场?”又是赛玉朴!他的周围都被她的影子团团围住,挥也挥不去,她的冤魂一直飘荡在赛家,在他的左右一直盘旋不去。
“不是!是我说错了,是小蝶、是小蝶选的。你绝对无法想像当时的情景,整整十车的贡品,就这么摊在赛府的后院,那种场面还真是浩大。”
想当初,他相中的是一颗大如香瓜的夜明珠,姑且不论它的价值,光是夜里往大厅这么一摆,连根蜡烛都不必点,整间屋子便宛如白昼,既美观又实用!
二哥看中的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大哥要的则是一本关外失传已久的武功秘笈。
小妹偏偏所有的宝物都看不上眼,直到看见这几只不起眼的鹰;当初她的明智决定,今天救了她一命,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啊。
他们慢慢地远离城镇,人烟也越来越稀少,过了一片竹林,一间不起眼的小茅屋映人眼帘,从外头看来只不过是间普通的小茅屋。
“三哥,你瞧那只鹰在那小茅屋上头盘旋。”
“嗯!妹婿,你要小心靠近,别打草惊蛇。”赛玉頧将马绑在林中。
傅昕纴哭笑不得,赛玉頧那和他妹妹“贱妾”异曲同工的“妹婿”,一直不停地在他耳边嗡嗡地叫,宛如他妹妹“御驾亲征”般的可怕。
两人商议兵分二路的接近茅屋,傅昕纴几个纵身后便轻易的贴住了茅屋的右边。
赛玉頧赞赏一声:“好身手!”他随即也是几个纵身,同样以漂亮的姿态落在茅屋的左边。
他一直以为赛玉頧是个不会武功的书生,没想到他的轻功竟是如此的好;既然他有一身的好武艺,第一天见面时,在小蝶快跌进池子前,他为何没上前去接她?反而任由他一个外人强出头?
咦?那身轻功怎么好像在哪儿看过……
※※※
“大哥,这小丫头长得还真俏,不如我们先……”其中一个满脸胡渣的男人流了一地的口水,这可是难得的美人儿,真想先尝一尝。
孟小蝶听了真是悔不当初,通常被这种土匪绑来的女人,不都以轮番上阵的方武强占,早知道会有今日……还不如早早在成亲之时便给了那个男人算了,免得便宜了这群土匪!
“别误了大事!等赛府的赎金拿到了再说。”
“是。”唉!老大说了算。
她暗自吁了口气,还好他们还在等赎金,目前来说她的处境还算安全。
赛玉頧与傅昕纴躲在屋顶上,屋内的情形他们看得一清二楚,屋内约有七八个壮汉,一看就知道他们是练家子;孟小蝶的嘴巴被塞了块布反绑在草堆旁,她身上的衣物仍是完好如初。
两人打量完屋内后便对望一眼,从彼此的眼神知道,里头这几个大汉对他们不会造成威胁,最后他们同时以眼神、手势表示准备动手。
谁知道傅昕纴还没运好气,赛玉頧就抢先由大门冲进了屋内。
“是谁?”七八个人被惊得回头大喊。
“你们不配知道!最好赶快放人,否则……”赛玉頧潇洒地倚在门边。
孟小蝶无力的翻了翻白眼,不过就是救人嘛!这儿又没其他的美女在场,为何一定要摆出他最帅的那个姿势出场?要不是嘴里被塞了块布,她一定会好好地调侃他一番。
土匪的头头将赛玉頧从头至脚梭巡过一遍后,大笑出声:“哈哈哈!你这小伙子也不秤秤自己几两重,要我们放人?哈哈!”一副书生样还不打紧,竟还赤手空拳的想学人家英雄救美,别说他们这群土匪看不上眼,只怕大风这么一吹他便不知会被吹到哪儿,这样的人也想要来救人?
他到底是行不行呀?傅昕纴在屋顶上也被赛玉頧的举动吓得满身冷汗,刚才他们不是要一起进屋子的吗?怎么才一眨眼的工夫他就已经在里头了?他的功夫到底如何?若有刚才那样轻功的功力,对付眼前这几个人就不成问题了。如果没有……他实在无法想像赛玉頧那张爱笑的俊容被揍满脸瘀青的样子。
“出来动手吧!”赛玉頧冷傲的说。
“兄弟们上!”土匪们禁不起激,抄起家伙便往外冲去。
傅昕纴利用这个空档冲进屋内救人,不巧被一个眼尖的土匪瞄到。
“大哥,另外还有一个同伙的进屋救人了!”
“好!老三你带三个兄弟对付里头的,其余的兄弟跟我来!”土匪们也兵分两路。
过了一会儿。
“大哥,四哥受伤了?”
赛玉頧与傅昕纴对彼此的身手都赞赏有佳,更觉得两人在任何方面都好像是不分轩轾的,应付对手之余,他们彼此会心的一笑。
“大哥!老三也挂彩了!”
“兄弟们快逃!”土匪头头见敌不过对手,便仓皇地下令。
赛玉頧见到落荒而逃的土匪们还想继续追出去。
“三哥,算了!穷寇莫追,先看看小蝶的情况要紧。”傅昕纴开口阻止他。
傅昕纴将塞在小蝶嘴里的布条拿开。
“小蝶,你没事吧?”赛玉頧关心地问。
“我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孟小蝶俏皮的吐了吐舌。
傅昕纴不敢置信的看著她,一般姑娘家遇到这种事不早就该吓得泪眼汪汪,怎么可能还笑得出来?他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她差点跌下池子,当时她还吓得说不出话来呢,她的胆子什么时候得那么大?
不会武功的赛玉頧一下子能飞檐走壁,胆小的孟小蝶遇到土匪面不改色,这两人的改变也未免太大了!
“还好你没事,只要你在我地盘上的一天,我肩上的重担就不能卸下来,时时刻刻过得提心吊胆的日子;大小姐您也帮帮忙,在下尚未娶亲,也让我这条老命能够撑到娶时,行吗?”赛玉頧一见到她没事,满肚子的牢骚马上全吐了出来。
“这次又不是我的错……”孟小蝶委屈地扁起嘴。
傅昕纴见赛玉頧一改往日对她宠溺的态度,毫不留情地出言讽刺她,他十分讶异;难怪前些日子小蝶说要防著赛玉頧将她休掉的事,看来还真有那么一回事,出身富裕的公子哥纳个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更何况她只是个小妾。
这时,四面八方传来了马蹄击地声,放眼望去一片黄土飞扬,会造成这种情形的原因只有一种──来了一整队的人马。
“惨了!他怎么这么快就赶来了!”赛玉頧刷白了俊容,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就只怕一个人。
一群训练有术的人个个手持一种兵器,将他们团团围住。傅昕纴心中暗惊,这下子他们两人就算使出浑身解数也逃不出这种人海;他真要怀疑这是哪一国要出征上战场的兵队,除了服装之外,武器、配备一应俱全,怎么看都像是一支军队。
这赛玉頧到底是和什么样的仇家对上了?
这群人让出了一条路,一个个举著旗子的人缓缓入场,这……这种的排场是皇帝出巡吗?不!旗子是黑绒布底绣著一头栩栩如生的麒,麒者为公麟者为母,他曾听闻麒麟山庄的麒旗代表帮主,麟旗则代表副帮主。
现在麒旗的出现……不就是麒麟帮帮主亲自驾临?
“帮主驾到──”
“妹婿,你可要救救我呀!”赛玉頧反常的躲在傅昕纴的身后。
是有关钱庄的事?难道他刚才在钱庄胡诌的事……被知道了?
这种江湖帮派本来就不是他们这种人惹得起的,现在可好了……帮主亲自找上门来,没想到他们的消息会这么灵通。
这也莫怪赛玉頧会怕,对方可是江南第一大的帮派,从眼前的阵仗看来今天他们是必死无疑。
“傅大哥,你背后也借我躲一躲。”孟小蝶也没志气的跟著挤到他后面。
连孟小蝶也跟著害怕什么?这两个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此刻却畏畏缩缩地在他身后头抖,让他觉得自己像只母鸡护著两只小鸡。
真为他们这种怯懦的表现感到丢脸,士可杀不可辱!有必要吓得这么没尊严吗?赛玉頧那一身是胆的英雄气度跑哪儿去了?真是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啊!
一匹硕壮高大的黑马直矗在他们面前,这匹马所散发出的气势就已让人不自觉地退了三步,上头坐著英姿焕发的麒麟帮帮主,他的左肩停著脚系黑缎的鹰。
他冷眼扫过在场的每个人,那种与生俱来的威仪,不禁让人联想到坐在龙椅上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不!他不只有君临天下的威严,还有一种唯我独尊的邪魅傲气,惹上这种人也只能怪赛玉頧的嘴巴太大……还有运气太背。
“你是被绑的人又没犯错,你跟著躲什么躲,别挤!大哥最疼你了,他又不会怪你!”
赛玉頧急著想甩掉身后的累赘,没想到却被她拉得更紧。
“都是你!干嘛找他来啦!又没跟他套好,这下肯定会……”她心虚的说。
“玉頧、玉朴你们在玩什么花样?”坐在马上的麒麟帮帮主吐出仿佛能够冻死人不偿命的声音。
“玉朴?”傅昕纴不敢置信的回头望著身后那脸色惨白的两人。
他绝对没听错!麒麟帮帮主绝对是冲著身后的人问的!
这时,他脑海里记起了那个手上有颗红痣的主人是谁了!
他的前妻──赛玉朴的大花脸竟清清楚楚的浮现在眼前,和孟小蝶的绝美容颜重叠在一块──是她!
“小蝶,原来你是赛玉朴?”傅昕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不!应该改叫她赛玉朴。
“穿帮了……”孟小蝶说完刚才那句未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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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锅下堂妻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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