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阅着手中厚厚一大本的国际贸易法条汇编,严淤认真地拿着红笔在上面圈点着,并不时画上一些线条或记号。
推动产业国际化与自由化、设法消除国与国之间的贸易障碍与关税壁垒,一直都是商务部国际投资贸易局长期的工作目标。除了洽签两国之间的双边经贸协定之外,大范围区域内的整合也是刻不容缓的任务。
放眼世界,欧洲已产生市场共同体的联盟,在货币与财政等方面也迈开统一与整合的步伐,会员国多达二十五个,成为一个拥有约五亿人口的消费市场,规模庞大,也是目前为止全球最大的经济体。
而美洲也不遑多让,美国已与中美洲五国协商洽签自由贸易协定,以消除美国与中美洲农业、货物、服务及投资间的障碍,促使美洲因家整合,以便在国际市场上增加竞争力;除此之外,即将成形的美洲自由贸易区也将囊括北美洲的加拿大,并可望成为另一股与欧洲联盟互相抗衡的新势力。
反观亚洲,区域整合的脚步却还不够快。不过,观察东亚地区的经贸情势,多数专家学者都认为东亚自由贸易区的形成已是势不可挡,因此,要如问加入东亚自由贸易区并且维护国内产业不受冲击,也成为当前政府单位重点研究的课题之一。
主司贸易谈判的严灏当然知道争取加入东亚自由贸易区的重要性,但是,他同时也担心国内的传统产业会在签署区域贸易协定、门户洞开之后濒临垂死边缘。他一向主张采取渐进的态度,因此,在表达与东亚各国合作意愿的同时,也应该审慎地研拟对策,以免国内农民顿时失去政府的补贴而无以为继。
只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近来部里高层对于地署东亚区域贸易协定的态度转趋强硬,甚至要求贸易局必须在明年底前完成正式的多边谈判。虽然没有表示什么意见,但是严灏心里的压力其实很沉重,毕竟区域贸易协定的复杂程度是双边贸易协定所无法比拟的……他明白,一年的时间根本不足以完成这项艰钜而影响重大的任务。
洽签区域贸易协定是国际间的重要事务,谈判过程繁复,根据严濒的判断,明年底前即使真有进展,顶多也只是互相表达愿意签署意愿书而已,正式的谈判不可能那么快就展开。
在签署意愿书之前,必须进行区域贸易协定的研究与影响评估工作,评估结果对东亚区域贸易协定能否顺利展开谘商具有一定程度的影响力。确定可行后,贸易局团队便会与东亚各国成立联合研究小组,大力推动游说事宜。
而各国就算在最短时间内真的能够顺利签署意愿书,之后还要共同把未来谈判的大架构订出来,包括谈判回合数、时程、范围以及各方主谈人的层级等等,待这些准备工作都完成后,才有可能正式展开区域贸易协定的谈判。
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严灏心底响起一个声音——凡事欲速则不达。
关于这件事,严灏找局长谈过自己的顾虑,但是局长似乎欲言又止,并未多做解释,只表示自己同样也感受到压力,并轻描淡写地勉励他尽力而为,于是,面对高层的时限压力,国际投资贸易局的谈判团队现在只能抱持着「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态度了,既然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也只能硬着头皮前进。
为此,严灏陷入一种无法自拔的焦虑状态当中,而且,他不得不再度恢复每天在办公室加班、睡行军床的刻苦生活。
没日没夜地埋首在国际贸易法条中,严灏几乎已经是以办公室为家了。记得他以前刚调到局里服务的时候,若是碰到必须熬夜加班,他通常会打地铺、直接躺在地板上补眠,还曾经吓坏好几位清早来打扫的清洁人员,以为发生了命案呢!后来还是机要秘书欧阳衡替他准备一张行军床之后,「副局长睡地板」的传奇事迹才就此画上句点。
除了睡姿屡次吓到清洁人员、这件事也因此在贸易局同仁间私下流传开来之外,严灏早上七点多在洗手间刮胡子的模样也曾经是局里同仁津津乐道的「奇景」之一,可能是大家很难想像一向西装革履的严灏,居然也有穿着皱巴巴衬衫、满脸刮胡泡沫的一面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生活好像就只剩下工作而已了呢……啊,对了,好像还有相亲……万分无奈地意识到这一点,就连严灏自己也不禁感到荒谬可笑。
啊,对了……那天跟白瑞玺说自己去相亲,却没有多做解释,不知道他有没有误会什么……除了佩玉,自己这辈子应该是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女人了,会答应去相亲根本也是迫不得已的啊!嗯,这一点,他应该会明白吧……
「铃、铃、铃——」就在严灏想到差点恍神的那一瞬间,电话铃声刺耳地响起。
欧阳衡帮忙送公文去了,于是,严灏自己接起了电话:「你好,我是……」
「——我是白瑞玺,」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副局长,我希望私下跟你约个时间、稍微聊一聊……」
「咦?」严灏愣了一下:「聊、聊一聊?要聊什么?」
「时间暂订下星期五傍晚六点钟,地点我再跟你说,」不顾严灏的疑问,白瑞玺迳自说下去:「我真的很希望那天可以见到你,所以,请你务必赴约好吗?」
严濒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白瑞玺就已经挂断了电话。别无选择之下,严灏只好一头雾水地走出办公室,翻了翻欧阳替自己安排的行事历,检查自己下周五晚上有没有行程。
「呃……咦?」看着行事历,严灏不禁大吃一惊。
为什么?为什么选在这一天?白瑞玺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啊……老实说,他还真想立刻回电给白瑞玺,把这一切来龙去脉全部都弄清楚……
一个星期后,约定的日子来临,严灏下了班就直接前去赴约,地点是一家位在郊区某条不起眼的小巷子、但是口碑却十分响亮的知名法国餐厅。
一路上车潮拥挤,商店的玻璃橱窗装点着节庆专属的斑斓色彩,树梢上缀满五颜六色、闪闪发亮的水晶灯泡,让这个一向以灰色为基调的城市笼罩着一圈又一圈美丽而梦幻的光晕。气温变得更低了,人们穿上长长的大衣、围上厚厚的围巾、戴着暖和的毛线手套,脸上挂着愉快的笑容,一瞬间,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仿佛也拉近了不少。
走入那间法国餐厅,确定了订位者之后,侍者立刻将严灏领进一间包厢。
「请进。」带位的侍者替他打开门,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大衣挂在一旁的衣帽架上后便先行退去。
眼前的情景实在是教严灏几乎不敢相信——装潢典雅的包厢、精雕细琢的古董桌椅、金碧辉煌的水晶吊灯、角落优美的大理石雕塑……还有,满室的玫、玫瑰?最夸张的是,房间内除了两位服务生外,居然还有一组小型的四人弦乐团正在演奏着法国香颂!严灏看傻了眼,一副差点就要昏死过去的样子。
无法置信地揉揉双眼,严灏转头往落地窗的方向看。窗帘已经被拉开,因此,只要从室内就可以透过大片的落地窗,将辉煌而美丽的夜景饱览无遗……庭园里金黄色的灯光洒下一片温馨,窗边那株巨大的圣诞树布置得美轮美奂,树上缀满了透亮的灯泡、银白色的铃铛、红绿相间的缎带蝴蝶结,以及各式金葱闪耀的饰品……
而站在落地窗旁边的,是一个面带微笑、衣着正式的男子。
「怎么样?」白瑞玺替严灏拉开椅子。
「什么怎么样?」严灏头昏脑胀地坐在椅子上,瞪着白瑞玺,一脸茫然。
「还满意这里吗?」白瑞玺绕到他的正对面坐下,脸上依旧堆满了笑容。「你……既然是要谈公事,应该不需要来这种地方吧?」严灏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忍不住皱起眉头。
「谈公事?」不过,白瑞玺倒是很意外地答道:「我想,我应该从来都没有说过这句话唷!」
「可是……」严灏着急地回想着:「可是你那天明明打电话到我办公室……」
「那个应该不是重点吧!」白瑞玺若无其事地开始翻看着菜单。
「那就是重点!」看到白瑞玺一点反应也没有,严灏忍不住咬牙切齿地说道:「就是因为你打了我办公室的电话,所以……所以我当然会以为你要谈公事啊!」
「你还是答应了,不是吗?」白瑞玺正在专心研究着餐前该点哪种香槟,因此完全无视于严灏毫无杀伤力的抗议。
眼见白瑞玺丝毫不在意的冷淡表情,严灏实在也拿他没办法,只好暂时鸣金收兵,反正,人来都来了。
「唉……你这个人实在是太难理解了……」严灏喃喃自语抱怨着。
此时,原本装出一副认真挑选香槟模样的白瑞玺却悄悄地抬起头来,目光的焦点落在自己对面那个一本正经的男人身上。
真是太有趣了。
看样子,严灏真的是下班以后直接从办公室赶过来的,因为他的公事包看起来颇为沉重,或许里面还塞满了他预备与自己讨论的文件资料呢!不晓得他最近又在忙些什么?自己已经快两个星期都没看见他的人影了……那种感觉,就好像心头少了什么似的,有种莫名的……聪,应该是有种名为「失落感」的东西隐隐存在于心中吧?
不过,这个男人未免也太严肃了一点……有谁会特地选在圣诞夜讨论公事呢?
想着想着,白瑞玺不由得露出一个苦笑。
身为纵横国际贸易谈判会场的商务官员,他什么阵仗、什么场面没见过?不过,这次可真是让严灏坐立不安到了极点!
即使面对数十位学有专精、口才便给的谈判对手,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慌乱过。回想起第一次在总统及行政院长面前简报谈判进度,他也从未像现在这般紧张!气氛典雅的用餐环境、满室淡淡的玫瑰花香,以及身边响起的悠扬乐曲……没想到,这些原本应该让人放松心情的元素,现在却都变成了使人呼吸急促的帮凶!
唯一有能力扭转这一切的人,应该就只有眼前的这个男人吧。
白瑞玺身穿一套浅灰色的西装,搭配淡蓝色的衬衫与藏青色领带,合宜却又不会过于严肃,他的神情也流露出难得的轻松闲适。白瑞玺的身材是标准的衣架子,穿什么衣服都好看。严灏记得,白瑞玺刚踏人政坛的那一年,居然有数家国际知名的西服厂商以高价抢着邀请白瑞玺为他们代言,虽然白瑞玺最后婉拒了所有的邀约,但是这件事也成为当年政坛上大家津津乐道的趣事之一。
今天最特别的一点是,白瑞玺的笑容变多了。严灏不知道原本冷酷高傲的白瑞玺为什么最近变得比较常笑,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看到白瑞玺的笑容总是会心跳加速,但是,他必须承认,白瑞玺那张堪称漂亮的脸孔的确很适合露出笑容……原本紧抿着的唇线,在微微上扬后,让白瑞玺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除了迷人的微笑,白瑞玺深邃的眼眸与灼热的凝视同样也让严灏心神不宁。这个谜样的眼神……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呢?以往白瑞玺看着自己的眼神并不是这样的。严灏还记得,以前的白瑞玺总是用一种略带轻蔑与嘲讽的神态睥睨一切,但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眼神中,竟然隐约可以读出如冬阳般和煦的温柔来……严灏想着,如果不是白瑞玺真的有所改变,一
定就是自己疯了吧……
他还不明白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点完菜,严灏还是一片恍惚。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因为,当一个男人的晚餐桌上点着散发浓郁紫罗兰香气的蜡烛、身边布置着玫瑰与纱幔、气氛唯美到最高点时,却发现在自己面前正襟危坐的竟是另一个男人时,那种奇特而极端不协调的冲击感必然让人脑袋一片浑沌。
自己居然……居然和—个男人共进烛光晚餐?
意识到这一点,严灏的脸红了红。
「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招?」他谨慎地转头看了一下旁边开始演奏古典音乐的小型弦乐团,压低声音问道?这是哪里请来的?难道你不觉得这有点……
「我和他们有点交情……我们是以前在国外认识的,」白瑞玺微笑道:「他们是首屈—指的室内小型弦乐团,不过因为都是老朋友了,他们才愿意来这里为我们演奏几曲。」
「原来是你的朋友啊!」严灏叹了一口气:「我只能说,你的人面还真广。」
白瑞玺没说话,只是优雅地举起水晶酒杯,香摈在灯光的映照下折射出灿金的美丽色泽。
「敬你,」白瑞玺轻声说道:「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没什么,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严灏试着用平稳的语调回答他:「……而且,这也是我答应过佩玉的事情。」
然而,严灏却没有注意到,在自己说出这句话之后,白瑞玺的笑容似乎变得有些僵硬,脸色也隐约一沉。不过,白瑞玺并没有让自己的表情泄露出太多不该有的情绪,因此,他随即轻快地带开了话题。
「接下来,祝我们圣诞节快乐。」白瑞玺眨眨眼,努力压抑着心中愈显澎湃的情感。
而严灏则是愣住了:「我、我们?」
「我们。」白瑞玺点了点头。
严灏静静地看着白瑞玺的瞳孔,试着想要弄清楚这—切背后的原因,不过,显然他并没有成功。白瑞玺把他的想法隐藏得太好,再加上自己一向不擅于揣测他人的心思,因此,白瑞玺内心真正的思绪将成为一道难解的谜。
「嗯……」想了想,严灏也举起了酒杯:「圣诞快乐。」
两只酒杯轻轻地碰了一下,发出清脆响亮的声响,金色的酒液摇晃着,在杯中舞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可能是因为他俩关系逐渐好转的缘故,这也是他们两人第一次这么轻松自在地谈话。用餐时,他们所谈的话题就像所有男人会关心的一样,不外乎是理财、汽车、运动、女人,还有政治,当然,可想而知,政治议题占了他们谈话大部分的篇幅,他们谈到了明年初的国会议员改选,以及明年底最关键的总统大选。大选后,势必将牵动政治版图的重新分配,而在国会议员选情逼近五五波的状态下,执政党与在野党无不将总统大选视为一场惨烈的割喉战。
而关于女人,则是他们略为捉及却未加多谈的部分。如果不是严灏主动提起白佩玉的事情,白瑞玺大概也不会碰触这个曾经被视为禁忌的话题;不过,严濒只是轻描淡写地谈起曾经与白佩玉共度的几个圣诞节罢了,而白瑞玺则是试着挖掘出一些比较愉快的儿时记忆,诸如他与姊姊曾经收过哪些有趣的圣诞礼物之类的。至于其他的女人,他们都刻意没有多聊,例如杜文颖。
严灏知道,白佩玉在白瑞玺的生命当中占有极重的份量,毕竟他们是一对能够互通灵犀的孪生子……因此,在白佩玉去世后,白瑞玺的伤心难过之情绝对不在自己之下。严灏失去的,是一个他所深爱的终身伴侣;而白瑞玺失去的,则是打从娘胎就与自己命运紧紧相系的手足……那种「另一半」被剥夺的痛苦与无奈,他们两人都能够深切感受。
有时候,严灏会觉得很迷惘,他和白瑞玺在一起回忆白佩玉时,到底是互相疗伤止痛,还是在撕裂彼此心头的那道伤口呢?
不过,如果撇开这些矛盾的情绪不谈,严灏必须承认,虽然和白瑞玺共进烛光晚餐着实令他有些难为情,但是这顿晚餐却可以称得上是寻次出乎他意料的、相当愉快的体验。
他发现,当敌意消失后,白瑞玺其实是个很风趣健谈的人。白瑞玺卸下平日在国会殿堂问政时严肃拘谨的面具,自然地流露出毫无心机的笑容以及一派从容不迫的悠闲,几乎完全推翻了严灏之前对他的刻板印象。
「你适合笑。」看着白瑞玺闪闪发亮的眼眸,严灏简短地下了一个结论。
「什么?」白瑞玺愣了愣。
「我的意思是说,」严灏解释道:「你笑起来的样子其实很好看。」
「是吗?」白瑞玺有些腼腆地微笑着:「谢谢。」
「不过,每次我在议场看到你时。你的面色好像都很凝重,」挺直身子,严灏关心地问道:「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吗?」
「也不尽然……但是,每天处在那种人人勾心斗角的地方,大概很难有笑的心情吧!」白瑞玺略显无奈地回答:「况且,我也不习惯在不熟的人面前笑。」
「没关系,以后你在我的面前可以多笑啊。」严灏说道:「我想,现在我应该不能算是不熟的人吧?」
白瑞玺看着严濒诚恳的表情,有股难以名状的感触忽然涌上心头。他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到底代表什么意思呢?
「而且,如果你常笑的话,我想,一定会有很多女孩为你着迷的。」没有察觉白瑞玺心情的激动,严灏迳自说道:「当然,也许你早就已经有了正在交往或是心仪的对象……不过,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而已。并没有其他的用意……毕竟,你也差不多到了这个年纪……」
「——这点你大可放心,」瞬时,脸色一敛,白瑞玺正色说道:「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要结婚。」
「为、为什么?」闻言,严灏一惊。
「婚姻本来就是一种可笑而且不合理的制度,任何人都没有必要屈从在它之下。」
白瑞玺的语气很认真,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听到白瑞玺的回答,严灏却忍不住问道:「可是,你难道不会想要永远待在某个人的身边,和她一起……」
「我问你,如果要达成这个目的,一定非得采取结婚的手段不可吗?」白瑞玺只是摇摇头,淡淡笑道:「目标只有一个,要达到这个目标,其实人们有很多条道路可以选择……而我没有必要挑选最难走的那一条道路。」
「这……我……」严灏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所以,我只是要说,你不必为我担心这个。」很快地,白瑞玺又恢复了轻快的语调,他浅浅一笑:「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啊,那个男人真是傻。他根本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吧……感情的事真有这么容易吗?他到底懂不懂?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感情都可以水到渠成、平顺流向婚姻的浩瀚海洋啊!如果一纸结婚证书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事情也许就会简单多了吧……
白瑞玺轻轻叹了一口气,轻得几乎让人无法察知。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一刻,即便那个人就坐在自己的正对面,但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忽然变得好远、好远、好远……远到几乎没办法感受到对方的温暖,代表永恒的承诺啊,不是我不想要,而是我……要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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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敌II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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