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火柴的女孩 初梦

  小凡想要搬出去住。
  王太大诉苦经年。
  她有她的道理:[独立不是坏事,这一代女孩很应该尝试照顾自己,但是小凡这次分别是受人教唆,我不喜欢那个人,那个人利用小凡,她这一去。等於是与他同居,我不会答应。」.
  亲友都不敢出声。
  女儿已廿三岁了,算得听话,预告了十个月仍住家中,天天回来睡觉,还待恁地。
  许多说走就走,影子都没有,子、女,统共一样,登报寻人,他们未必回来。
  一位亲戚太太不过讪讪地说句「同居也很普通」便遭王太太反问:[是吗,令
  千金与谁同居?」
  大家都不敢与王太大谈这件事,打牌时她提起,众人也都扯开去,免得尴尬。
  最惨是小凡,不到一年,人人都晓得她要出去同一个不值得的异性同居,没同居也
  像已同居,简直不同居白不同居。
  小凡相当困惑,生我者母亲,毁我者也是母亲,
  一不如意,一不称必,便如肆诋毁,这样的爱,也许值得商榷。
  小凡情绪十分困扰,同朋友说:「脸上不住发出疱疱来/ 」
  她的男朋友小胡也没放过她,已经非常非常不耐烦,最后警告,再不表态.拉倒。
  小凡去看过房子,租金贵不可言,十分次等地区,交通略便.楼龄略新,便要价几达她一个月薪水。
  小凡骇笑道:「这倒好,杜绝同居。」
  她的同事叹日气,「造就不少听话儿女。」
  「那么,我们要住在家中到几时?」
  「家父说,三十岁之前,一定要把我赶走。」
  「我的天!本来还想我行我素,绝不委屈自己,看样子不行了,新老板几时来?拚
  老命还得拍马屁,早一天升级好过晚一天。」
  「真是,速速拿到房屋津贴是正经。」
  「怂恿你搬出来的人有什么贡献?」
  小凡抿嘴笑一笑,「他呀,他精神工无限无极地支持我。」
  女同事十分慧黠,立刻附和。「我也是,看我们多爱你。」
  很参原因,都使小凡踌躇、气馁、落寞。
  「小凡,也许我们可以考虑两人合租一层两房公寓。」
  道是好办法,可是,小胡住哪里?
  「除非你另有打算。」
  「我还没决定,我还没有想清楚。」
  那日回家,小凡发觉家里坐看一位稀客。
  她欣喜地欢呼「三婆婆!」
  马上过去搂住。
  三婆婆是母亲那边的远亲,年纪已经超过八十岁,不知恁地健康情形比一般中年
  人还要好,思想也先进,是非黑白清楚分明.小凡最喜欧她。
  当下她扭著三婆婆说:「你多久没来看我们了。」
  瞄一瞄母亲的脸色,知道又向亲戚诉过苦,并且双目微红,委屈得不得了,真是
  小事化大的能手。
  小凡暗暗叹一声,这个家,住不下去了。
  三婆婆握紧小败双手,「工作忙吗,同事难应付吗?」合情合理。
  母亲有三婆婆一半理性,就天下太平。
  「三婆婆,来,这边来。」
  「我也有话同你说呢。」
  两人在小凡睡房坐下,三婆婆很了解地笑「年轻人的烦恼往往比中年人想像中要多。」
  小凡不便说母亲的不是,只是苦笑。
  「你母亲一向是紧张大师。」
  「可否使她精神松弛一点。」她把面子放得太前。
  「也许你可以帮她。」
  小凡摇摇头「她拒绝合作。「
  三婆婆笑,「我无儿无女,却羡慕她有你作伴。」
  小凡只是叹气。
  三婆婆自口袋中取出一张薄薄洋葱纸,只见上面写看几行毛笔字。
  「这是什么?」
  「这是一张药方。」
  「医什么病?」
  「医精神恍惚,难以取舍,母女不和。」
  小凡大笑,「什么,三婆婆真会说笑。」
  「你不相信?」
  小凡收下药方,「我信我信,中药专门调养身体,服上三五十帖,心平气和了,一切难题都会自动消失。」
  三婆婆也笑,「你明白就好。」
  一老一小闲话家常,小凡自小最爱数三婆婆睑上的痣,本来数得见的约三十多颗,後来越长越多,小凡也渐渐成年,便不好意思再数。
  今是小凡却怪亲热地靠近去冒昧的说「婆婆脸上痣有没有多?」
  「长到一百颗就差不多了。」老人笑。
  「婆婆怎么也说这等无聊的话。」
  「听我讲,」婆婆握住小凡的手,「去拣了药来喝,一帖就好。」
  两人双说一会子放,婆婆由家人来接了回去。
  不到一星期,小凡就听得三婆婆故世的消息。
  小凡胸口抓紧以难过,只是不舍得.痛快地大哭一场,意犹未足,正在悲切.案头忽然一阵风,卷起一张纸。
  小凡用手按住,一看怔住,噫,这是三婆婆给的药方。
  只见上头写着白牧———人参———莲实——莫活——三棱———黄苓等字样。
  小凡哀伤的想,作为纪念应当服一帖试试。
  当天下午,她便到老字号大中药店去买药。
  掌柜一看,「咦,这可是医消化不良的古方。」
  回家加三碗水煎起来,满室生香。
  王太太问:「这是什么药?闻到已经舒服。」
  真的,精神好似松弛得多。
  小凡说:「煎好一人一碗。」味道甘甘苦苦,木难喝,小凡斟一碗给母亲,趁热服下,只觉心胸爽快。
  喝完还有陈皮梅送口。
  小凡忽尔觉得累,打一个呵欠。
  奇怪,下午四五点种,原本是一天最好的光阴,怎么忽然疲倦起来。
  只见王太太亦亦放下手中毛线,笑道:「两人都困,莫是那碗药作怪。」
  小凡笑答:「即使是蒙汗药,在自己家中,也不妨。」
  「我去睡一觉。」、
  王太太回房,小凡边眼皮都睁不开,直骂自己无用,伏在桌上,昏沉睡去。
  她看见三婆婆向她招手。
  小凡却不害怕,迎上去。
  三婆婆笑首:「小凡,你真正好睡,我今儿去了,你也不送我一送。一
  小凡十分羞愧,「婆婆,我不舍得你。」「不妨不妨。不要伤心。」
  「我回去。」
  「回去何处?」
  婆婆笑道:「回去来处。」
  小凡叹口气:「婆婆,我何时再可见你?」
  婆婆握住她的手正想说话,小凡忽然听得母亲恼怒的声音吆喝道:「醒来醒来,白日做梦呢你。」
  小凡睁开双眼,呆呆看看母亲。
  「来接你呢,」王太太冷冷说:「还睡什么?」
  「谁,谁来接我?」
  忽然有人揿门铃,小凡过去开门,是小胡站在门口,他怎麽来了?
  小胡站在门口,并不肯进门,木著一张面孔,问小凡:「行季收拾好没有?」
  小几一看,只见墙角放著一只箱子,什么,她已经决定搬出去了吗,是几时的事?
  夹在母亲与小胡之间已经根久,痛苦矛盾,今日把问题解决了也好,快刀斩乱麻。
  小凡提起箱子。
  只听得母亲在身後说:「这一去,你就别再回来。」
  小凡不禁嗤一声讥笑,回头同母亲说:「何必这样戏剧化把,话说满了,自己下不了台,将来生养死葬,靠的还不是我。今日一点点小事就与我过不去,目相残杀,诚属不智。」
  只见田亲睑上一阵红一阵白,小凡不再去理她.带看行李与小胡离家出走。
  感觉很悲怆,走得太匆忙,皆因母亲没给她留余地,明明想留住女儿,变相把她逼走。
  小凡也似遗传了母亲的愚昧,明明不想走,偏偏走了出来。
  上了计程车,又下计程草,小胡把她带到一个极之肮脏的去处,小凡不住摇头,「不,不,这裹不行。」
  那小胡那张面孔一点表情都没有,「我只能负担住这一区。」
  小凡呆呆看着他。
  他还责怪女友:「本来有人介绍我到英国半工读学设计,为看你,牺牲大好机
  会。」
  小凡打量着污秽的小公寓,「不,」她摇头,「我并非十六七八岁无知少女,我自已想办法。」
  小凡调头就走,行李也不要了。
  忽然身边有人叫她妈妈。
  是一个小小女孩,仰着脸,伸着双臂,叫她抱。
  「你是谁?」小凡大吃一口.背脊爬满冷汗。
  小胡在一旁冷笑,「女儿都不认得?」
  走不脱了,小凡紧紧抱住小女孩,把自己的脸贴近孩子的脸。
  怎么会一步一步走到这个地方来,这条路或许适合很多人,但决不是她要走的路。
  小胡说:「这是你的家,好好打理它。」
  他长扬而去。
  小凡当下想,不要系,有力气,敢叫日月换新天,终究会熬出头来。
  地板一格一格擦光亮,职位一步步升上去,只要肯做肯吃苦。、
  但是她耳畔听得许多许多抱怨,母亲怪她不争气,小胡认为她不安份,胡母同人
  说:「很难得来一次,像客人一样。]
  一个下午.小凡忽然发觉,她没有自己,在别人眼中,她是妻子、媳妇、母亲,她
  失去自己。
  她微笑同小胡说:「我扮演得最好的角色,其口是王小凡,让我饰王小凡吧。」
  小胡一睑胡髭渣.指责她说:「我早就知你贪幕虚荣。」
  小凡笑,「别夸张,将来我会向你证明,我没有错,是你委屈了我。」
  她仍然提着箱子,离开另一个家,流浪到马路上,无处可去,无家可归。
  奇怪,她认识一些女孩子,娘家永远有温暖舒适的空房空床等她们回去,不知道要做过什么好事,才能得到样好的待遇。
  小凡已经累了。
  之后她尝试过许多分工作,晚上还要进修商业管理科,疲倦到无可再倦时还得打醒十二分精神,无可奈何到最後仍得从头忍耐。
  小凡听到背后有许多叽叽喳喳声音:「作怪呢,活该吃苦。」
  在说谁呢?
  说王小凡?这时候,她的涵养功夫已经练得差不多,一笑置之。
  私底下她同自己说:我会成功的,届时才计分,好叫你们知道高下强弱。
  生活仍然像打地道抗战,累了,跌坐一角,腰都直不起来,混身上下泥斑,龌龊肮脏,一丝阳光都照不进来,她只知道一定要凿通这条地道,才能钻上地面!挺直背脊,站立做人。
  这辈子给过她鼓励的人,好似只有可爱的三婆婆。
  小凡许久许久没有见到母亲,彼此并无怀念,此刻她自己也是一个草率的母亲,且不幸地没有任何挡箭牌证明她并非草率,倘若尚有一个破败的家,倘若同床异梦的伴侣仍在身边还可以藉词指责不争气欠教养的孩子不知像夫家哪个不受欢迎的亲戚。
  但是忽然她得到了机会,工作岗位上有空缺,老板坚持由她升上,多年的耕耘终于获得成果,小凡吁出一口气。
  同事帮她庆祝:「王小姐今天生日。」
  小凡好奇,有点迷茫,她竟忘记了自己生日,从来没有庆祝,过几岁了?
  同事们狡猾地答:「智慧能干的女性没有年龄。」
  真动听。
  喝著香槟,她看到角落有张小小的脸。
  不由自主地走过去,一位少女穿着纱衣轻轻叫她一声「妈妈」。
  小凡怔住,竟长得这样大了。
  她很清楚记得,少女身上纱衣不是白色,亦不是米色,是一种自来旧的贝壳色,使她看上去,犹如古董明信片中美女扮饰的仙子。
  小凡十分感动,没想到她出落得如此标致。
  少女轻轻说:「我想搬出去住。」
  小凡一怔,「搬往何处?」
  「我们找到一个好地方。」
  「你们?」
  「是的,我们相爱。」
  小凡发呆。
  「我特地来说再见。」
  「慢着,他是谁,他为人如何?他做何种职业?」
  少女笑一笑,「不关你事。」
  少女转过身子,扬长而去。
  小凡放下手中香槟杯子,索然无味。
  背后传来欢呼之声,叫她过去切蛋糕。
  她得到不少,但失去的,何尝不是一样的多。
  对著一面镜子,小凡看进去,那是一张成熟精明的面孔,没有人可以再愚弄她,或是欺压她,她挺直北脊,稳如泰山般站在她的地盘上,终于,谁也不能把她推来推去。
  还有没有欢笑声?
  或许有,但她此刻站的位置比较高,她听不见。
  慢看,小凡皱起眉头,这是什麽?这是丝丝白发;呵怎么会,不是恍如昨日吗?她提著行李自家里走出来打天下。
  她扶着椅背,几乎站不稳,时间,时间溜到哪里去了?
  克服了一切可以想像的困难,时间却没有放过她。
  小凡咳嗽起来,背佝偻着,忽然觉得已经老了。
  她不甘心地叫起来,一声又一声。
  大厅宽敞舒适,布置无瑕可击,但四周围没有人.
  她一开口,说话简直有回音。
  母亲呢,母亲不最要面子,专等儿女飞黄腾达吗?
  有人告诉她「令堂早已不在了。」
  小凡掩着胸口,「我女儿呢?」
  「她拒绝前来,她说她生活得很好,毋需迟来的照顾。」
  小凡跌坐在沙发上,厅堂的水晶灯熄灭,一片黑暗,她忽然看到三婆婆走过来。
  「三婆婆,」她站起来迎上去。
  三婆婆微笑:「好些日子不见了。」
  「你的样子却没有变。」
  [到了这个阶段,当然不会变。」
  三婆婆伸手来握住她的丰。
  小凡隐隐知道发生了什麽事,「你是来接我的。」
  「是,你的责任已经完成。」
  「我什么都没有做好。」小凡懊恼地说。
  「够了,来!跟我走吧。」
  「可是三婆婆——」
  三婆婆只是笑。
  小凡大声叫:「三婆婆,三婆婆!」
  「小凡,小凡」
  有人用力推她。
  小凡呜咽,「我没做好,我没做好。」
  她哭出声来———
  「小凡,醒醒,醒醒。」
  小凡猛地睁开眼,在她面前的,竟是她母亲。
  「妈!」她惊呼。
  「梦见三婆婆了?」母亲叹口气,「也难怪你,你一向与她亲厚。」
  小凡抬起头,只见红日炎炎,原来她做了一场梦,她扑到镜子面前,凝视自己,只见一头青丝衬着红颜,她仍然是廿二岁的王小凡。
  她还住在家里,母亲照旧在她身边,她仍云英未嫁。
  只听得母亲说:「那剂药喝了宁神.我舒畅地打了一个中觉。」
  小凡问母亲:「有没有做梦?」
  母亲摇摇头。
  王小凡却梦见了她自己的一生。
  像古代的书生,伏在桌子上,在梦中历劫异数,待一觉醒来,一锅黄粱米才刚刚煮熟。
  小凡走到厨房,发觉药渣还是温暖的,她这一个梦还不到一小时。
  这样就在梦中过尽一生。
  她母亲在一边叹气,「每个老太太都曾经是手抱的幼婴,一团粉那样受到大人钟爱,渐渐长大,梳著丫角辫子,与小友追逐玩耍,摔倒了,哭泣,再过一会,亭亭玉立,论到嫁娶,那样,就到夫家卖力卖全,主持家务,养女育儿,很快就中年,再就做祖母,一下子就老了。」
  小凡太知道其中窍巧,整件事有点像接了电视录映机上的快速回卷钮,刷刷刷,映像飞驰而过,来不及精打细算,来不及详加考虑,更没时间小心处理,一切已成过去。
  王太太叹口气.「小凡你要搬出去,就搬出去吧。」
  小尺一怔,几乎怀疑自己听错。
  「我不再阻止你」王太太神态十分疲倦。
  小凡笑一笑,「母亲一定是对我心灰意冷。」
  「几时走.随便你。」
  小凡已经有了决定。
  「等拿到房屋津贴再搬未迟。」
  「什么?」王太太扬起眉毛。
  「现在有什么资格搬出去差?基础没打好,徒然叫自己吃苦,为何来?」
  王太太怔怔地看住女儿,泪盈於睫,「好了,好了,你终於想通了。」
  小凡但笑不语。
  小胡再催过她一次。
  小凡鼓起勇气说:「我暂时不想分心!我要努力工作,谁不想出人头地闯出一番局面。」
  小胡并没有怪她虚荣,虚荣这种贬词在九十年代已经不再管用!虚荣已变成上进的准动力。
  小凡轻轻说:「人各有志。」
  小胡想了想,「我等你。」
  小凡惊喜,「你说什麽?」
  小胡摊摊手,「已经在你身上投资三年.还能亏蚀吗?我决定坚持到底。」他作出巨大让步。
  「谢谢你,小胡谢谢你。」
  「不要让我失望,不然令堂更要予技白眼。」
  「你管她呢。」
  小凡松下一口气。
  是三婆婆那帖药的缘故吧!喝下去!母女心平气和,达成协议。
  可是最终小胡还是赔了本。
  小凡很快高升,接触的社会层面,人情世故—统统与小胡的世界有了距离。
  两人渐渐疏远。
  再过一段日于,小凡不复记忆,曾经一度,她曾考虑为他与母亲决裂。
  与女同事说起这件事,小凡说「幸亏没有冲动行事。」
  「离婚亦是很普通的事。」
  「到底大伤元气。」
  「当然,一大堆前夫在城里走来走去,社会再开通,当事人亦会觉得尴尬。」
  「当时他那麽想我搬出来。」小凡回忆。
  「他不是笨人。」女同事代为分析「他当然知道那个时候不逮住你,以後就没有机会了。」
  小凡不语。
  「忘了问你,你几乎连行季都收拾好了为什麽一下子转变主意?」三婆婆救了她。
  「什么?」小凡笑问「你说什么?」
  女同事感慨,「是缘分吧。」
  「是,是缘分。」小凡承认。
  她一直未婚,与母致同住,宿舍越搬越大。
  亲友都说:「王太太当年顾虑全是多余的,小凡多争气。」
  「事业成功,品格高尚,还怕没有对象。」
  王太太又另外找到噜嗦的题目「你有朋友没有?标梅差不多要过去了。」
  小凡微笑。
  母亲太懂得代女儿贪婪了,王小凡有什么资格得到一切。
  此刻的发展,比梦境中的她的一生已经胜过多多,还要怎么样?
  「他们都关心你的婚姻问题。」王太大抱怨。
  小胡倒是结了婚,生活不是不愉快的,三年养了两个男孩子,一次被小凡在见他介绍妻子给她认识,那女子的门牙没镶好,有点突兀,不算漂亮。
  三婆婆的指示错不了,往事同梦境没有什么分别。
  她要把握今天。
  至今王小凡还收着那张药方。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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